他看着他长大的,看着他一路从个青涩无知的孩子一步步蜕变着走来。他疼他,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一样。
尽管时隔多年,当年的孩子早已长成为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大人。李皓偶尔也还是会感慨。因为,柳澈跟年少时的自己真的很像,很像……
“皓哥……”柳澈轻声叫他。
“嗯?”
“少爷……他有没有交待什么特别任务给你?”
“没有啊。”李皓状似轻松地摇摇头。
柳澈游移不定地看着李皓,说:“皓哥,能拜托你件事吗?”
“如果是关于他的,那你还是不要拜托了。”李皓审定地望着他。
柳澈蹙眉,缓缓点了点头。“对不起……”他拖着步子朝门口走。
“柳澈——!”李皓叫住他。
柳澈停住脚步,回过身,看向李皓。
“保重!”良久,李皓沉沉地说。
柳澈咧嘴轻笑,“我会保护好少爷的,你放心。”
“我是说让你自己好好保重。”
“嗯。”柳澈说完,摆摆走离开了。
李皓目送他离去后,转身上了楼。叩敲书房的门,里面传来一道低沉悠扬的声音,“进来。”
“他为难你了?”方煜仟翻着手里刚送过来的航班资料,眉也不抬地问李皓。
闻言,李皓无奈地笑了笑,“没有。”
方煜仟将资料往前一推,整个人倚进椅子里。“如果柳澈执意要带人走,不要拦他。”
“少爷——!”李皓不明白,缘何一向睿智的人会作出这样草率的决定。
方煜仟扬手阻止他接下来的话,站起身,负手踱到窗边。抬头望了一眼当空高悬的明月,即使是在清冷的雪夜里,依旧明灿灿地挂在天空。
“人生难得搏一回,就让我们陪他赌一把吧。”方煜仟似叹非叹地说。
李皓眯眼望着前方修长笔挺的背影,突然之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流回了少爷的身体里。
那是一种……久违了的情感。
十二月的里约热内卢,气候依旧湿热。空气中弥漫着热带草原的清香,温和的风迎面吹来,带来一阵沁凉的湿意。
林逸凡背着旅行背包,徒步爬上科科瓦多山。踏过222级阶梯终于来到山顶,抬头仰望科科瓦多山湛蓝澄澈的晴空,他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山上的风清凉如水,因为是清晨,丝丝雾霭萦绕在山头不肯散去,笼住巍巍屹立的救世基督像。
神圣的基督张开双臂迎接四方而来的客人,宽阔的胸怀像那广袤的天空一样,似能容纳世间一切的悲哀。
林逸凡放下行囊,站在崖边,俯瞻着整个里约热内卢市。
阳光普照,雾丝缕缕飘散,美丽的城市渐渐呈现在眼前。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他独自一人走过了4个国家。每到一处都没有过多的停留,游历的也都些风景雅致的小城小镇,像是流浪,又更像是一场放逐。
有时候他会寄居在热情的农户家里,跟一大家子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畅饮游乐。有时也会去小旅馆里凑合一夜,又或者直接睡在赶路的大巴士上。
他像个爱流浪的小青年一样,同大家一起喝着劣质的啤酒,听着赤裸裸的流行音乐。偶尔走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公路上,他也不着急是否能顺利搭上一辆顺风车。反倒是背着行囊一路上惬意游走。土黄色的沙尘,绿色的仙人掌,绵延至天际尽头的大路,填充着他整个视野。
每当那个时候,他便觉得……自己是一个抛弃俗世的浪子。抑或是……他的俗世抛弃了他?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喜欢那份平静的生活。没有人认识他,他也不需要去顾忌其它。人与人之间,因为那份陌生而变得亲切。
曾记得有人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失去了什么人就活不下去的。
原来,真的是这样。
他闭着眼睛,回味着这些天来有滋有味的经历。巴西一度是他很向往的国度,所以他将这里选为此行的终点。
在里约市呆上三天后去离这里最近的圣保罗市,接着去萨瓦尔多……最后去巴西利亚。这些天来,他真的快把南美洲游遍了呢。
方煜仟坐在摩天大楼的顶层,悠闲地喝着下午茶。偶尔抬眼,俯瞰对面的瓜纳巴拉湾,心情很好的样子。
“方——!”巴西人热情似火的声音响起,餐厅里微凉的空气似乎也跟着热了起来。
方煜仟放下咖啡杯,浅笑着向老友展开双臂。“好久不见了,路易。”
“哦!我的老朋友,我终于把你给盼来了。”费尔南多给了他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瞥一眼方煜仟身后的柳澈,豪迈地笑道:“你这次算是排场最小的一次啊。”
“我来看朋友,带那么多人干嘛。”方煜仟满含笑意地携费尔南多一同坐下。
“怎么样,要不要四处逛逛?”费尔南多瞄一眼斜对面高耸入云的科科瓦多山,咧嘴笑道:“只要别让我陪你去拜耶酥就成。”
方煜仟淡然地笑着,说“我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无聊的事。路易,我这次来,只是顺道来取样东西的。”
闻言,费尔南多朝手下使个眼色,几名得力的属下训练有素地退了出去。
“说吧,这儿很安全。在我的地盘,你尽管放心。”费尔南多冲方煜仟笑道。
“存在你这儿的东西,我要拿回去了,路易。”方煜仟望着湛蓝色的海湾,喃喃地说。
“嗨,我就等这一天了,老伙计,你终于决定了,我真替你感到高兴。”费尔南多拿起手中的酒杯,开心地举到方煜仟面前。“为了我们的明天,干杯!”
方煜仟优雅地挑起一边眉毛,唇线微微勾起,神秘地笑道:“是我们的天下!”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神采奕奕的笑容里隐隐藏了一丝忧愁。只是……浅得不露痕迹。
忤逆老头子会有怎样的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但是,他却绝对不是一个会向困境低头的人。被人牵制是最愚蠢的。因为你越是表现得在意,便会失去得越多。
心理战术,玩得就是那份心跳。要不骄不躁,按兵不动,顶极杀手总是蛰伏在隐秘处数天数夜一动不动,抓住最佳时机发起致命的一击。取得绝对胜利,才能算是胜利。
揉入一丁点瑕疵,都是输了。
他不怕输,可事关那个人,他却无论如何都输不起。
情愿被误解,情愿就此分隔天涯……也总好过让那个人陷入不必要的危险里。
“少爷,那边的兄弟都准备好了,只等着到指定地点取货。”车厢里,柳澈附在方煜仟耳边报告着情况。
方煜仟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不急,让他们守在原地,按兵不动。
”
柳澈微愣,一时嘴快地问:“可是费尔南多已经过去了,让他久等……合适吗?”
方煜仟直起身,深深地看一眼柳澈,风轻云淡地笑道:“引蛇出洞,没有饵怎么行。”
柳澈了然,“少爷明鉴。”
方煜仟淡淡地扫他一眼,又轻轻地阖上眼睑。
柳澈手心捏出汗来,不敢再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Chapter 132 任性的弟弟
“方煜焕……”私人别墅里,方煜仟躺在露天游池边边晒太阳边揉耳朵,“我不准你过来,听到没有?”
“哥——!”那边的二世祖又是一声响天雷,“为什么不许我来啊,就你一个人可以去泡辣妹晒日光浴啊。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破烂地方,你太不厚道了,存心虐待我。”
方煜仟抚着额角,头都被这小子吵疼了。他居然把那个衣食无忧的现代之都比作鸟不生蛋的破地方。这小子真是被自己给惯坏了。
“好啦,我过两天就回来,我来这里也不是玩的,你没事别瞎搅和。”心里虽然有点生气,可他的语气依旧温和。
“嘿嘿……”方煜焕没有大吼大叫,贼贼地笑道:“那你应该早告诉我啊,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你在哪儿?”方煜仟霍地从躺椅上跳起来。
“就在索菲特酒店啊。”方煜焕一边喝着美女喂到嘴边的冰饮,一边笑眯眯地说。
方煜仟危险的眯起眼睛,“你在里约热内卢。”
“是啊,我也是刚到的,不过还是比你晚了24小时呢。”
“谁准你来的。”方煜仟脸色沉郁,吼道:“谁漏露了我的行踪,说——!”
“我……我……”方煜焕支吾着,“我偷看了你书房里的行程表,所以……就悄悄跟来的。”心虚地编了个理由,以求能搪塞聪敏过人的哥哥。上帝保佑,能顺利过关哪。方煜焕双手合十对天祈祷。
“胡闹!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我这就派人来接你。”威仪的语气不容质疑,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
“哥……大不了,我老老实实呆在你身边啊,我保证一切都听你的,哪儿都不去,可以吗?”方煜焕继续恳求。他此行另有目的,才不要就这么被遣送回国呢。
“我说过,我不是来玩的,你必须回去。”说罢,他冷冷地挂断了电话。
方煜焕早在感到情况不妙的时候,就已经从房间里溜了出来。他那哥哥的办事效率那简直比神速还快,应该算得上是光速。自己若不是跑得快,这会子一定就被那些个不知名的黑衣人给逮回去了。
他得瑟地看着那些灰头土脸又满脸焦急的保镖们从酒店里冲出来,吹了个炫酷的口哨,招手拦下一辆TAXI,潇洒地跳了上去。
热带灌木植物后,缓步走出一个留着板寸头,吊儿郎当的像混混模样的人,左耳上的银色耳钉泛着冷冷的光芒,在阳光下分外惹眼。
“木木,他走了,你那儿怎么样?”板寸男对着传讯器说。
“逃得比耗子还快。”刚才给方煜焕喂冰饮的美女讥讽地笑道:“你说,咱们要怎么把这只小耗子抓回来?”
“随他去呗,反正头儿来了,就没咱们什么事了。”板寸男懒洋洋地说。
艳丽的美女意兴阑珊地把握着手中薄如蝉翼的蝴蝶刀,无趣道:“连他都来了,看来这次是真不好玩了。”
“没事啊,木木,你在房间里等我,我这就上来陪你玩啊。你想怎么玩都行。”板寸男开心地笑道。
“滚——!”嘟地一声,那边径直关闭了传讯器。
板寸男有点无语地仰望着对面酒店的房间,可是接下来发生的更令他无语。
“注意你们的形象,我可不想手下之间乱搞。”传讯器里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冰冰凉凉地,像西伯利亚冰原上刮过的寒风。
“啊……”板寸男失声,不过幸好还是训练有素,连忙正色回答道:“头儿,你知道我们这是对暗号呢,你可千万睁一眼闭一眼哈。”
“不说了,猎物出现。”那边也咚地关闭了传讯器。
真无聊。板寸男耸耸肩想。
烈毒的艳阳下,一个带着深咖色棒球帽的年轻男子伸手推开了酒吧的门。他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短袖T恤,同色系的仔裤,完美地衬托出高大健硕的身材。帽沿压得很低,看不清楚他的脸,只那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太过有存在感,足以冻住方圆十米内的所有生物。
他推门的一瞬间便引起了方煜焕的注意。如果连那么惹眼的一个人都看不到,那他就与瞎子无异了。
这家小酒吧在日间的时候会提供口感绝佳的冰饮,放着轻柔的蓝调音乐,惬意得像一家咖啡厅。
正午时分,客人十分稀少。服务生非常热情地迎上刚进门的客人,领着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方煜焕偶尔朝那个方向瞄上一两眼,总觉得这个人自己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男子端起面前的冰水浅浅地喝了一口,微微仰头间,鬓角一绺稍长的碎发从帽沿边滑下来,慵懒地搭在晒成小麦色的肌肤上。金色的光线下,他像一头午后刚刚苏醒的黑豹,缓慢地舒展开身体里蕴藏的能量,性感地难以言喻。
咕咚——,方煜焕咽下含在嘴里的威士忌。视线毫无遮拦地盯着窗边的那个人猛瞧。
空气中射来一道冷冽的视线,好像一下子将他整个冰封了。方煜焕捏着手中的酒杯,傻傻地来不及调转目光,直接对上那双清明冰冷的眸子。
那抹眼神……让人有说种不出的感觉,像利剑,却又深沉得不露锋芒。黝黑深遂,一望无底。
方煜焕蹙起眉,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腾地从椅子上跳下来。
那人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端起冰水径直灌下一口。
方煜焕努力平复着紊乱地心跳。会是他吗,是他吗,他激动地想。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兴奋?。
他懊恼地在心里了唾弃自己一百遍。脚还是不听使唤,朝窗边的方向走过去。
来到桌边,看着他挺削的下颌和帽沿下深藏不露的脸,方煜焕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把那障眼的帽子整个掀开来。
真的——是他!
他不觉得自己冒昧唐突得像个小流氓,笑得更加灿烂得意。
男子皱着眉头看他,眼神淡淡地扫一眼被他捏在手里的帽子。
“你不记得我了吗?”方煜焕献宝似地赶紧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生怕错失良机被人赶跑似的。
男子又抿了一口冰水,神色不悦。
方煜焕悻悻然将帽子放在桌上,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才能把话接下去。
突然,他灵光一闪,高兴地叫起来,“洛杉矶……你以前是不是去过洛杉矶?”
男子放下水杯,淡淡地说:“你认错人了,先生。”
方煜焕语塞,看着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半晌。的确,与那时候阳光帅性的模样大不一样,现在的他看上去沉静又内敛。不知道笑起来时,那两对可爱的小虎牙还在不在。
方煜焕忽然觉得自己好想要看见他的笑容了。可是,面对那张冷淡疏离的脸,又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他开始着急地在兜里拼命地翻找东西,片刻后,他喜上眉稍。
“这个……你还记得这个吗?”将东西捧到他面前,方煜焕笑逐颜开。
男子饶有兴趣地挑眉,探究地看着对面的人,好笑地问:“你当我没见过美钞?”
方煜焕尴尬地看了看手里拿着的8张美元大钞,讪讪地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不是一般的美金。是上次……你留在我这儿的。”事实上,那人当时就回绝了自己的好意,他不过是想借这点小聪明快点让这个人回想起三年前发生的事。
男子冷冷地嗤笑一声,压了张钞票在杯子下面。然后,站起身,再也不看方煜焕一眼。
方煜焕赶紧追上去,喋喋不休地在男子身边狂轰乱炸。“喂,喂——,你再好好想想啊。三年前,在圣莫尼卡的“Nirvana”酒吧,你帮过我的,你还记得吗。当时我想用这个表示歉意,你……你没接受。”
男子忽然停下脚步,方煜焕笑嘻嘻地凑过去,“你想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