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放开……请别放开……
有时候,到这一步,眼泪会控制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连妄想都非要结束不可。
不想回北京,不想看见abb,不想被打骂,更不想有一丁点儿遇到光的可能,像那样在楼梯上对视,揣测他怎么看我,有所期待又悔过,我受不了。
他传递的信息太少了,我的猜测太多了,本来可能是很明确的,我非要当成似是而非瞎琢磨,是我拿他当引子在一遍遍蹂躏自己贱得可悲的感情。
不想重复这些了,还是现在这样好,只想些被宠爱的美事,当作都是真的。
这一年都干了些什么啊……
被人甩,背叛唯一的朋友,跟人419,喜欢上419的对象,前男友在我眼前割腕,姐姐在我眼前失去孩子,和混蛋交往,还以为他爱我,被迫跟不认识的人上床……
以前就已经很不干净了……现在更是差到底了……
一旦回去,又要接着面对这样烂透了的我了……
要是能一键还原就好了,回到我姐结婚之后,我开始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宁可那样。
孤独要比后来那些事让我好受,至少往好处想,自己还能安慰自己说,我只是清高,而不会一遍遍骂自己,你得有多贱啊……
上飞机的前一晚,我坐在旅馆门外墙角里抽烟,直到许涛站在我面前:
“回去吧。我还以为你真被打劫了。”
我做了很多乱套了的表情,举举烟头,笑笑,摸摸额头,又把烟灭掉。
他伸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又很快放了手。
“谢谢。”我说。
他转身就走。
下了飞机,打开手机,收到我姐的短信,跟她说我一切都好。
她回说,很担心你,也很想你。
我迟疑了半天,没有回。
回到宿舍,老陈看见我们进来,露出了一种想说什么又吞回去的表情。
许涛没看出来,但我和小山东都发现了,小山东直接把背包砸在他身上:“有屁快放!”
我笑着收拾东西去了,直到小山东突然叫了一声:“我操!”
我和许涛扭过头,小山东和老陈又立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摆出假笑。
那时我以为他们是为打赌的事,其实不是。
系里贴出了对我的处分通告,罪名是无故缺勤,我的水彩课成绩算不及格,结尾是“以儆效尤”。
我常逃课,系里快到交图的时候大家都会逃课,其他系教高等数学、力学、结构的老师都睁一眼闭一眼,美术老师们更是最好说话的,只要你最后能交出画来,什么时候在哪儿画的都不要紧。
教务室的老师打水回来,看我站在公告栏前面发呆,把我叫进办公室,跟我解释说,这是学校教务处的决定,有人举报说建筑系教学秩序混乱,管理松懈。
水彩写生抓住的缺勤者里,只有我,是个硬伤。
她拿出我补交的画,说,当时你的画刚挂在系里办展览,结果就接到教务处的电话了,说你的画不是在上课时间画的。
我看着画……真是蠢……
画画用的照片是清晨拍的,阳光从东边照过来,爬山虎上都是光斑……
那里下午上课的时间应该全在阴影里。
自作孽不可活……
我以为要被教务老师骂,她之前一直挺凶,但她叹了口气说:“你真是倒霉,什么课被取消成绩都可以重修,就是这种课不能这么弄。”
水彩课要占一个半天的时间,从来没人会在这门课上不及格。
所以,从大三开始,那个固定的半天必然会安排上其他必修课。
也就是说,我要到大五第二学期才有可能在选课系统里选中这门课,再重修。
也就是说,……我有一门4个学分的专业课不及格……不可能保送研究生……
想出国的话,我成绩单上的GPA都会很难看。
学院的教务老师去申辩了,甚至院长也去说情了,可建筑学院缺勤的事早就引起了教务处的不满,这次,算是撞在枪口,“以儆效尤”。
算了……
这种时候我倒是挺冷静的。直接听懂了:我什么办法也没有。
院长把我叫去谈话,大概也是因为我爸和奖学金的关系。
本科毕业就去工作吧,也好,想读书再考研吧,路还很多嘛。
他安慰着,我也点点头。
“这事怎么跟你爸说呢?”他看着我。
我才发现他是在看我的态度。
“别告诉他,行么?”
“嗯。”
刚出来,手机就响了,美国大妞打的,我没接。
大概也是要说处分的事,安慰的话,我一点儿也不想听。
被同情让我觉得羞耻。
明明是我犯了错,还不如有人来痛快骂我一顿,反而大家都是随意播撒着同情。
同情又有什么用。
解决不了的,就不是问题,是命……
那种斩断这一切的念头更强烈了,真想索性退学不念了,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算了。
我连抽了七八支烟,觉得有点儿恶心,才回了宿舍。
老陈早就知道了,他大概看出我表情不对,把要说的话先吞了一半。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诡异地笑着说:“好消息听么?”
“说。”
“青年才俊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系里了。”
“怎么?”
“他断了手脚被挑了脚筋。”他说,“这就是报应吧。”
第21章
站在abb家楼下,我最后一次说服自己回去。
去看他有什么意义?我不就是想摆脱他么?
我……该恨他……那种恼怒和恨还在,完全不同情他,觉得他被打也是活该。
理由最多只是觉得他有点儿可怜,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他的家人,出了这种事,大概也没人照顾他。
临走还怕谣传是假的,重新温习了小山东教的窍门,不行就放倒他。
虽然对于能不能成功制服他还是有点儿担心,但这次他要还敢碰我,我……一定……
……想到杀人又退缩了,至少要捅他一刀吧。
敲门之后,开门的是小时工阿姨。
她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你怎么还来,他都那样了。”
我把买的东西递给她,她看了看,接过去。
我说:“别说我来过了。”
她疑惑地瞟了我一眼。
这时,我听见abb的声音:“什么人?”竟然听到他的声音我都浑身发毛。
阿姨拿着东西走开了。
他确实坐在轮椅上,一条腿和一条胳膊上打着石膏。
但看起来人还是挺有精神的,比我想象的状况要好,挑断手脚筋其实只是老陈的夸张吧。
“你满意了?现在来看热闹了?”他张开手。
我站在门厅,一动不动,觉得他真是,一点儿也不值得可怜。
“你让光来替你报仇的,拿什么做交换,赔他上床?”他脸上带着扭曲的笑,眼睛瞪着。
“跟他有什么关系?”我问。
“别假装你不知道,把我弄成这样的人就是那个混蛋。
我已经报警了,你让他等着上法院吧!他就是个流氓!“
他摆弄电动轮椅的样子很可笑,像007里的反派。但那东西却真的飞快地向我冲过来,我扶住轮椅把手,背已经顶到门了。
你到底是个残忍的人啊。
他看着我:“你是来可怜我的?”
我摇摇头。
沉默了很久,他低下头,小声地问:“……你……其实没爱过我吧?”
说不出话来。
他把轮椅退后了一些,说:“你滚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我以前非常非常感激你,为很多事。
……我以为你……很喜欢我,我也为这感激你。“
他冷冷地看着我。
我不懂什么是爱,有时候,真想让你更喜欢我,让你高兴。
你把我当成什么呢?我也想知道……
“滚。”
从abb家出来,我忍不住拨了光的电话,响了两声他就接了,声音又有点儿含混:“喂。”
“你把abb打了?”
“嗯。”
“为什么?”
“他对你不好。”
“那你也不用……非得做得这么绝吧?”
话说了一半,我才想到,光做这种事,我该高兴么?
“你……心疼他……?”他低声问。
我挂断了电话。
我不是……
只是……只是不希望你真的是他嘴里说的那个流氓。
如果好言好语地说两句,说不定可以跟光恢复……性关系……
察觉到自己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回到宿舍就接到灰灰的电话,他气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在论坛里,abb发了个帖子说我总向他伸手要钱要东西,不仅跟别人乱搞、和有钱人开房,还找人打他,他贴了照片,展示自己被打伤的部位和打了石膏的手脚。
回帖的人看热闹的居多,只有灰灰说,都是你这混蛋sb先打人,你丫活该。
但这种骂人话转眼就被删掉了。
灰灰贴了张照片,是那天他来找我时拍的。
我正在树下等他,大概他拍的时候人还在车上,离我很远,他把照片放得很大,勉强能看见我脸上的淤血。
有人在底下冷冷地回复说:“其实他跟abb在一起的时候也跟你有一腿吧?”
灰灰又开始骂人了,很快就被踢出了论坛。
我也想骂回去,可是,除了说他也打过我之外,其他的事我都没法反驳,那些都发生了。
果然,abb又贴了我跟韩总在酒店大厅里的照片,他特意把韩总的脸弄模糊了。
灰灰打电话问我:“你不会真的……我操……
你都在干些什么啊?!!丫给你下药了吧??“
我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解释。
他大概听见我在难受地喘气,又缓和下来:“是那个混蛋逼你的吧……”
“别问了。”
“笨蛋!!笨蛋!!!”
心里本来就觉得很难受,被他一骂,眼泪就滴下来。
我赶紧站起来,走到宿舍阳台上。
他又骂了一阵,好不容易稍微忍住火:“唉……你……我不是说了我会帮你吗?”
沉默了几秒。他问:“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找人把他打了?”
“……我……没有……”我没法把字吐清楚。
“什么人干的?还挺解恨的。”
我没出声,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你喜欢的那人呢?他知道你受这么多苦吗?他不帮你吗?”灰灰听上去又急起来。
“他……”我想到光大概也会看到那些……
他看了我去酒店的照片,会怎么想?会觉得根本不值得为我打abb一顿吧。
“我去找你吧。”灰灰说。
“不用了,过会儿就好了。”鼻子还是囔囔的,又赶紧补上一句,“真的别来,……到时候我更难过。”
“……好吧。”
挂了电话,我收到光的短信:“你还好吧?”
我没回。说什么都只能让我更难受,他肯定都看见了……
他早就觉得我是个随便的人,现在好了,正好验证了。
跟他说话,他安慰我几句,再见面,再上床,又变成炮p友了,他是这么计划的吧。
因为自己心情糟,就把别的人都想得很恶劣……似乎不该这样。
可我只要想到光,就会感到心酸,怨他,也责怪自己。明明最近已经好多了。
等我抽了几根烟,再坐到电脑前的时候,abb的帖子已经彻底没了,我最不想让他知道我丑事的人也知道了,abb的目的也达到了吧。
小山东把他接的写图形软件教程的活儿分了一部分给我。
同时,我给美国大妞画了好几次图。
最后,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她说,能不能多给我点儿钱。
她愣了一下,说:“不是跟以前一样么?”
她看我说不出话,又问:“有事急用?”
“我想把冯老师的钱还给他……”
“什么钱?”
“他帮我出了去美国的钱。”
美国大妞忽然严肃地看着我:“他这么说的??”声音提高了,我耳朵里都带着回响。
我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他怎么胡说啊!”她胸口一起一伏。
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她坐在椅子上,顺了顺气,才说:“钱是我出的。他还不想让你去呢。这个混蛋。”
我该说一些感谢她的话么?一时间我也蒙了,又觉得身上卸下了一些重量,长吁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你还真是旗帜鲜明地一直骗我。
过了好一阵,美国大妞平静了些,问我:“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好的时候挺好。”我笑着说。
“许涛说他打你,我还说他不会。”许涛这个八婆。
“是真的吧。去美国之前我看你脸上也有点不对劲。”她在颧骨上比划了一下。
“反正已经……”我不想维护他,可也不想跟她解释。
“家暴的人最差劲,不会真是遗传吧。”
美国大妞说他们上高中的时候,abb的父亲曾经当着很多人在学校楼道里揍他。
她扭脸问我:“乔冠新是你爸?”
“嗯。”
“真的啊。乔英英是你姐么?”
“嗯。”
“那你怎么会没钱?”
我又泄气地低下了头,只好小声问:“你怎么认识我姐?”
“我妈、你爸妈、冯以骏他爸都在北京院,我、你姐、冯以骏小时候一起去过北戴河,还参加院里各种活动。”
所以abb才会说我妈是破鞋吧。那些事,美国大妞也知道吧……
“我跟冯以骏上高中的时候,你姐是初中部的校花,说起来冯以骏还追过她。
但她理都不理他,让冯以骏觉得特丢脸。
他当时老有一种‘你不承认,但你就是喜欢我’的劲儿。“
她似乎一点儿也没看出我的心情变坏了,自顾自地说下去,“结果,他从楼上把一桶水泼到乔英英头上,她头都没抬,摸了下辫子就走了。”
……我记得,我姐浑身湿透,回家哭了很久。
abb肯定不止泼水而已,家里早就出事了,他肯定用那些混蛋话欺负我姐了。
我姐一边哭一边撕纸,把整个作业本撕得碎碎的。
美国大妞看到我攥紧的手,赶紧摆了摆手:“那都是小时候开的恶劣玩笑吧。
年纪小才会不知轻重没分寸。“
我却在想,abb这样对我,是为了报复?
“他从小争强好胜,爸妈对他要求很高,逼得他也急功近利,什么都想要最好的,好成绩、好学校,想找最漂亮的姑娘当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