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大巫砍价
“能说说这只笔的来历吗?”巫华天轻轻抚过黑色的笔身,问道。
那卖家见他感兴趣,也来了精神,
“华孚金笔,说是旧华国制造的第一支钢笔也不为过。从那个动荡的年代一直到今天,它始终是华国笔的魁首,是蓝波万!解放后,更是直接改名字,就叫做英雄金笔了,这就是说哇,只有真英雄,才配得上用这种笔嘿。现在说起英雄金笔,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要说我这只华孚,那可是一件宝贝。兄弟你看,这上面的小字写着的,‘1931’,三一年的第一批华孚笔啊。在当时,那可是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能用得起的。你别看这笔好像掉漆花得厉害,其实只有这样的老东西才是古董,才是有价值地。现在的收藏界里,谁要是有一只老笔,哪个不是藏着掖着的不给人看?我这笔,可是一件真正的无价之宝啊……”
巫华天抬手制止他关于古玩旧货的推销演讲,这些并不是他想要听的,
“是什么大人物,用过这只笔?”
中年卖家一哽,挠了挠头,“兄弟,实话跟你说,这笔是我千辛万苦收来的,人家要不是急等着用钱,也不会便宜了我。至于它原本属于什么人的啊,这么多年了,那时候世道又那么乱,哪里能知道得详细哟。三十年代那会儿,滨江这片儿可是英雄豪杰辈出的地方,别说张家军阀那样的土皇帝什么的了,就是后来的并不富裕的杨总司令,他有着一只华孚英雄笔,可也不是啥稀奇的事儿不是?”
巫华天心神一动,感到笔上有细微的淡淡精气闪现,“哪个杨总司令?”
“还能是哪个,”中年卖家自豪的笑笑,“当然就是咱们抗联的那个杨将军了。”
巫华天闭上眼,感知冥冥中的那一丝一缕的微薄预兆。
宽广的心胸,坚定的信念,不屈的战斗精神,森然冷肃的杀戮决断,顶天立地的豪迈气概。
一往无前,至死不渝。
华孚之笔,英雄之笔,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够得到它的承认,才能够拥有它么。
这沧桑的笔虽然几经转手,经历颠沛,但是却始终都没有因为杂气浑浊,被掩盖进而失去,那久远之前的一道温暖亲切的气息。抚养傻子长大的老人,显然是曾经真正的拥有过这只华孚的。
他,与能够引动华孚自身精气反应的那个名字,杨将军,是否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联系呢。
“这笔我要了,多少钱?”
卖家眼睛一亮,今儿不会是吉星高照,遇上傻冒肥羊了吧?
矜持一笑,严肃的伸出来三根手指头。
巫华天眨巴一下眼,刚要说话,却被蹲在旁边从头听到尾的小阴魂一把拉住。
“大人你这样是不行的,买这些地摊货可不能光听他忽悠,还他要什么价就给什么价!你听我的,应该这么说……”
张桂嘀嘀咕咕的向着自家乞丐大人传授砍价大法,总归一句话,猛着挑毛病,照着三十分之一的幅度往下砍。
巫华天听懂了,拿着笔翻弄一下,皱起眉,
“这漆花掉得太厉害了,远看是锈黑的斑迹,近看其实都是刮擦后涂上的污垢吧,这做的也太假了。还有这笔帽上的刻纹金字,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三一年产的一样,一片模糊里就只有这几个阿拉伯数字是清楚的,不会是用刻刀划过的吧。还有这笔尖,明显就是连14K的黄金都没有,要真是那时候给大人物的好料,即使不是镶金带玉,也绝对没可能是这个简陋的样子的……”
卖家满头大汗的制止他继续往下说,鬼祟的四处看看,见没有人注意,便小心的压低了声音,
“兄弟不厚道了不是?咱摆个地摊儿也不容易,你别大声嚷嚷着砸场子啊。这笔是收来的,绝对的老货!至于它的这个样儿,那也是因为之前的主家都是不懂收藏的山炮,糟蹋东西了。兄弟,这是老笔啊,我也是花了本钱的,你要是真要,就给个实价,赔本我是肯定不干的!”
巫华天想了想,决定再多砍下去一个零,伸出手,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
中年卖家吱儿的惊喘一声,“兄弟你玩儿我是吧?你这也太黑了,讲价哪有你这么讲的,你还不如让我白给你呢,拿来拿来,不卖!”
巫华天看看他,感应到了他的真实想法,很干脆的把笔盒推给他,站直起身作势欲走,
“一百都是高了,你去看看商店里的全新18K英雄金笔才几个钱。你说这是华孚,不论真假,我喜欢这个名头也才出的这个价。你不卖,我还不买呢。”
中年卖家心怦怦直跳,紧张得背心都湿了,咬咬牙,还是想赚多些的贪念占了上风,
“三百,三百!不能再低了,兄弟你总得让我赚点儿啊,我风吹日晒的摆摊也不容易的。”
巫华天停住步子,觉得也不好太过份,便点头成交,一手钱一手货的捧了笔往回走。
小阴魂跟在一旁,小心眼儿的唠叨着贵了贵了,看那摊主的样子,还是可以更便宜的拿下来的。
巫华天好笑的摸摸他的黑团脑袋,
“知足吧,这是真货。三百块钱的世上第一批华孚金笔,你还想要怎么着啊。”
啊?
张桂呆呆的看着这毫不起眼的破笔,下巴差点儿砸到了脚背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捡漏儿吗?
无限同情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自以为赚到了钱的摊主,张小阴魂很有怜悯之心的为他默哀了零点一秒钟。
巫华天感到岛上的人都起床了,便把张桂和早餐给他们送回去,要他们先吃。
他则嘴里啃着大大的韭菜鸡蛋馅饼,往闹市区走去。那边,亚瑟的小院子里,还有些东西是需要去拿回家的。
炼金术师仓惶逃走的时候,留下来很多原材料,炼金用具,书籍,实验记录等等,这些物品,对于想要探索西方法术体系奥秘的巫华天来说,恰恰是非常需要的。
先前封锁那里的时候太过匆忙,像是楼顶平台上的隐藏传送阵就没有发现。这一次,他有了空闲,便把整栋房子逐寸逐矩的细细扫了一回。凡是可能有用的东西,都在家里复制出来一份,至于那些关系到神域以及元气晶石的物品数据,他更是直接卷走,不会给后来者留下半点痕迹。
确认不该留的东西都被清空,留下的信息只是涉及到杀光学校和覆灭油田的阴谋之后,巫华天打电话给大黄,让他与那个佟文彰的特别组过来接手这里。
“你忙完一个段落了没有?事情是要逐步去做的,细务就暂且不要管了。佟文彰总归名义上还是你的副手,都交给他去处理吧,你回来休息一下。”
大黄叹了口气,他的身体生机受损,即使有生气撑着也实在是很累了。
巫华天把他接来,又到他的家里去让他收拾了一些必需品,便一同传回了岛。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养伤的养伤,玩乐的玩乐。巫华天专心研究得自亚瑟的炼金术资料,尤其对于刻画传送阵方面格外的关注。
兰斯洛特本来也想跟着小亡灵蔚蔚茄子黄瓜他们玩的,可惜巫华天正沉迷于炼金术,他虽然本领稀松,到底是有着久远历史的魔法家族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不被抓了壮丁?于是只好悲戚哀怨的拼命工作了。
要说鹤岛的环境可真的没得说,双灵眼与五行炼阵使此方天地灵气充盈,茄子黄瓜更是尽职尽责的把原本的垃圾岛拾掇得好似仙境一般,就连环岛而过的滨江水,都比别的地方要更加的清澈一些。
只是对于人类来说,光有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
首先是没有房子,大家都是露天的睡在阳灵眼附近的。虽然不存在因为性别差异进而上升到耍流氓高度的冲突,但是有些时候,就是男人们也是需要一些小小的隐私的。
接下来就是卫生问题。原本只有巫华天与小阴魂的时候,洗澡也好解决个人问题也好,都是可以用法术坦坦荡荡的立时处理的。现在么,先不说郭瀚来张槐大黄金毛法师他们好不好意思这么做,就说即使想要入乡随俗,他们也没有那个本事的。
蔚蔚是小孩子,本来这些事情就要有大人照顾,小阴魂和茄子黄瓜外加巫华天,把侍弄宝宝嘘嘘洗香香当作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来做,怎么可能让宝宝感到为难。
至于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兰斯洛特可以要死要活的磨着张桂帮他,就连郭队长和大黄在舍下一张厚脸的情况下,也是能够得到一点儿小小的法术帮助的。唯有张槐,连这样恬脸求鬼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在茄子又一次因为心软而为他卷来水球时,才好算能够洗上澡之后,张槐终于忍不住了,跑去拉着巫华天诉苦,
“先生,这样也太不方便了。你还是给我们修个卫生间淋浴室什么的吧,不然,那凶黄瓜不许我们去水边解决问题,说会弄脏他的地方,我们又不会你们那样的引水法术,有需要时总是求着别人帮忙也不是回事。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臭死憋死了。”
巫华天其实也不是没有看到他们尴尬的样子,只是间歇性的毛病又有些隐隐发作的征兆,看着他们焦急扭捏的来回转圈,竟然觉得十分有趣。
这时候见张槐急吼吼的找上门来,也不好太过于坏心眼的继续看热闹,只好拉着同样蹲在一旁幸灾乐祸着咕咕笑的小阴魂,一起去给他们构建基本设施。
55.丁香糯米
洗手间浴室都很好解决,选个合适的地点,用小精怪们提供的,开着星点香花的碧枝藤茎编出来几个绿油油的小屋子,里面摆上张桂设计巫华天炼制出来的豪华卫浴设施。上水用聚水阵代替,下水处就布设化解阵,还可以与核心炼阵相连接,废物回收然后生发灵气,一举两得。
不过在建个人住屋的时候却遇到了阻碍,茄子黄瓜小阴魂都不同意围着阳灵眼盖房子,因为那样会遮住灵眼放射出来的柔光,也会使空间拥挤很不好看。
岛上并不是每个成员都需要睡眠的,要想进行大的土木工程建设,是需要综合大家的意见来考虑的,而主人与客人的话语权自然大小不同,分量轻重悬殊。要是把房子盖在远处,虽然便不存在美观与规划方面的问题,但是对于伤患们的恢复却不是很有利。
再说,有了浴室,成熟男士们也就不是那么的着急了,所以盖房子的事情就先搁置了下来。大家目前还是都露天的吹着充满生气的和风,窝在各自的床上绕圈儿的排排睡。顶多有那极度骚包如金毛法师的,就在床柱上挂下来轻飘飘的朦胧纱帐,随风荡漾得让人直想狠狠地猛挠上一把。
在研究传送阵之余,巫华天还特意问了下德强中学的后续处理情况。得知特别组有对失去亲人的家属进行安抚慰问,虽然清楚金钱并不能使受到伤害的人心平抚,但是物质上的补偿,总还是可以让伤痛的人们有更多的机会,能够继续的走下去。
郭瀚来当了半辈子的警察,看到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人间惨剧。德强中学的境况,并不是他所知的最残酷恶劣的事件,然而,这次的灾难,是发生在一所中学里面,遭到伤害的,是一群就连花季也还没有经历到的孩子们。
黄剑英在逼迫不过之下,尽量轻描淡写缓缓道出的那些惨状,深深的刺痛了郭瀚来这名老刑警的内心。难道,就没有办法为他们做些什么吗?
逝者已矣,但是那些还活着的,重伤致残的学生们,不该就这么凄苦无力的渡过他们才刚刚开始的一生。
“吴先生,您可以给我一副健全的身体,那么能不能请您,也帮帮那些孩子们呢?”
巫华天感应到他的内心,暗自一叹,
“我用蓟丝为你补全身体,又让你日日处于阳灵眼旁滋养身心,你早就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类了。你心性上佳,无多少牵挂,有助我之缘,又是能够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我才这般的出手帮你。
那些孩子,虽然可怜,也需要帮助,但是这并不是我们可以擅自代替他们决定将来人生的理由。走上修行之路,在现今的华国,鲜少能够获得尊重,却必定会成为异类。他们,有没有这样的心性与勇气,可以不惧亲人朋友异样的眼神,坚定的保有修行之心呢。”
就没有一种方法,是可以救他们,又不会将他们改变的吗,郭瀚来不由自主的这么想,又有些为这种吝于付出代价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巫华天恍然,看来自己是想岔了,只是考虑如何尽可能好的去补全肢体,却没有想到,也许那些人,并不需要这样完美的结果。
点点头,“你想的很对,只要令他们的身体看起来不是缺失的,能够进行不太灵活的日常活动,也就够了。你们现在的什么所谓的肢体接续再生手术之类,还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呢,不也是没有人表示不满。”
郭瀚来张张嘴,总觉得这个意思有些不对劲儿,怎么这吴先生语气里透出来的,是一种差不多随便对付着修上的意味呢。
当晚,巫华天在大黄的带领下,到中心医院的特别病栋去,想办法救治那些伤势过重的学生。
特别组办理正事的能力低下,后勤医疗保障之类的倒是精通,各种直接作用于基因层面的药物,流水一样的打入那些十岁出头的孩子们的身体,想来那佟文彰,可能也是有了些微的愧疚之心,才会这么大手笔的施用。
因为巫华天当时处理的及时,他们大多数人都是血肉流失的比较厉害,有些人的要害受创虽重,但在生气与现代科技的帮助下,恢复并不困难。
只是其中有二十几个学生的肢体残缺得很厉害,不得不用物代之法补全。巫华天一一询问了他们灵魂的意见,是要经受艰辛与痛苦,选择比以前更加灵活的肢体,还是要不用吃这些辛苦,得到比原来稍稍差一些的手脚。
多数学生茫然困惑,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有一些犹犹豫豫的小机灵,像是要讨好老师与父母一样的,选择了看似正确的要吃辛苦的答案。对于这些人,巫华天都只是用普通的糯米,生发了勉强可用的肢体给他们。
但是也有几个孩子,是坚定的想要得到比原来更好的。他们有的热爱小提琴,手却被绞成了丝缕,有的喜欢滑冰,腿却断成了粉碎的几节。还有那个天灵盖被掀去,脑浆流失了一地,灵魂却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记忆,怎么都不愿意放手,怎么都不愿意消散的孩子。
巫华天告诉他们,若是选择了这条路,他们目前的生活环境必定会被改变得面目全非,他们今后,将承受寂寞,孤独,和与父母与朋友之间,渐渐而生的隔阂。他们,将再也不能像平常的小朋友们一般,拥有正常人对于未来的选择权。那些无忧无虑的嬉笑,向着父母肆无忌惮的撒娇,都会成为过去。
其后,又有几个人退却了,但是最终,还是有七个孩子,坚定的选择了与众不同的荆棘之路。
巫华天将灵秀的丁香枝条,化为充满元气的丝线,每一条闪闪发亮的线端,都缀着一朵暗香浮动的宝石般的小小丁香花。
丝缕缠绕,织就锦绣身躯,七个小小少年,全须全尾的安详沉睡。
因为他们的年纪太小,丁香丝与身体的融合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巫华天便不急着带他们回岛,只是在他们的身上放下了数团生气,好让他们能够顺利的渡过这一开始的阶段。
“你多注意他们一下,若是醒了,便找个名目,接他们到岛上来吧。”
大黄知道,这些孩子的未来,就此改变,他们的人生,将会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光景了,不由肃然点头应下。
岛上,蔚蔚摸摸张槐的花白两鬓,瘪瘪嘴,
“槐爸爸好的慢,不努力。”
张槐听闻,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竟然被小宝贝嫌弃是在偷懒了。要不是还记得要维护自己一家之主的光辉形象,他就要忍不住的学着黑团子受到打击的样子,脸挂几股面条泪,蹲在角落里画圈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