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微澜（修真 二）——夏言若暖

第64章：怪异的小镇（二）

坐在圆桌旁，刚从流光中洗好澡的水澈身上的衣物是楼墨月准备的。淡青色，如袅袅烟雾，在水澈身上有着更加飘渺的气质。身后的男人，用一根玉簪将那一头冰蓝色的发束起：“澈儿莫要多想，过了夜半，事情定是会浮出水面的。”

依着水澈坐下，楼墨月的发散着，浓紫的发披在月白色的衣袍上面，更衬得那绝色到凌冽的面孔让人无法直视。水澈虽然经历的年岁长久，但是经历的事情却极少。对于这个小镇的事情，楼墨月也是在进来后才想到了一本典故上面记录的些许文字，与这个小镇有着无比相似的地方。更细节的事情，典故里面没有提到，只说到这类似一片鬼蜮，言语及此就不再提及更多。

一切都还是楼墨月的猜测，只是若是他的猜测为实，水澈看了那样的场景，心中也定是会不忍的。

将楼墨月的头发往脑后束起，水澈与那张魔魅的脸庞靠得极近：“墨月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让墨月不愿告知他的……轻啄了眼前的薄唇：“墨月要知道，我没有那般弱小。”看着楼墨月的神色，水澈就猜得到一两分。眼前的男人，总是想把那些肮脏的、扰人的事物替他挡在外面。水澈知道，墨月没有把他当成弱者，只是这样的行为，是墨月表达感情的方式之一。

“我当然知道，澈儿从来都不是弱者。”辗转地亲吻水澈的唇角，楼墨月话中带着赞赏的同时也带着一丝无奈。就是因为水澈的性子才会让他喜欢，也是因为这样的性子，让楼墨月有了不安的心态。

“墨月，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承诺。”浓紫的发被束起，精致如雕刻的脸全都露出来，“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如何。我们很像……”

就是因为相像，所以被吸引，成了如今的关系。只是也是因为相像，所以心中清楚而理智。未来的时间，被无限延长，他们还没有深刻到可以给出承诺。两人从来都是不亏待自己的人，但是也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

什么时候，能够给出承诺了，那么两人之间的羁绊就是真的被标注上了“永远”的记号。

“是，澈儿与我那么像。”以前说过的，澈儿的以后由他来决定。那个时候，所抱着的心态和现在也是不同的。心中开始酝酿，茁壮成长的感情，被理智生生遏制着。明白对方的性格，知道对方同样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知道，有些变数不是他们现在就可以预知的。那时候所想的不放手，以及现在心中的不确定。若不是对方，定是不会存在的。

这一切，都是眼前之人才能带给自己的。

“咄咄，咄咄……”在水澈还打算说什么的时候，门口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看来云栀有事找你。”门外站立的是显得局促的楼云栀。

按住了想要退开身的水澈：“进来。”

推门而入，看到自己喜爱的人与他人亲密如此的动作，论谁都会难受的。楼云栀在这一路的所见之后，反应也平静了很多，只是将眼神从那两人身上转移开。

房中的两人，衣物都穿得整齐，头发也是束起的。只是，那个温和的男人圈住了身前之人的脖颈，邪魅的男人将手掌按在怀中之人的腰肢。两人并不相贴，但是相靠极近，那样的距离带着引人心神的暧昧。

“小心那几个人。”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在宫中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好像在策划什么。与哥哥有关……”说完这些话，妖媚的少年如落荒而逃一般马上离开了房间。前前后后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几分钟……

“云栀很是可爱，墨月不要总是那么冷淡。”这个少年别扭的样子，让水澈很是喜欢。单纯的少年，心肠一点都是不坏的。有时候任性自我了些，也是可以原谅的。那样才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该有的可爱性格，作为哥哥才会觉得“这个弟弟还是挺可爱的”。

吻住了面前温热柔软的唇：“澈儿对于他的关心越来越多了。”话语冰冷，甚至带着浅浅的杀意。

“墨月，他是弟弟。”

“我比你更清楚。”这个人是否是他弟弟，他从小就清楚。

摇了摇头，退开了身：“你认知上知道，感情上却不知道。”手触到楼墨月完美的脸，“墨月，我希望，你能够得到更多可以得到的情感。”眼前的男人，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光景，从出生开始享受到的情感就极少极少。到后来，养成了这般的性子，更是难以得到能够温暖他的心的情感。在心中，水澈是心疼他的。所以，希望能够让他得到更多。

几不可闻的叹息，凭借楼墨月的脑袋，哪会不明白水澈心中想的。因为水澈的想法而觉得心中柔软，也因为这个想法无奈。他的情感，天生就浅薄。如今，那些激烈的都给以了眼前之人。另外所能付出的，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是为零。

“澈儿，我只要有你就足够。”这句话，可以说是楼墨月心里最真实的写照。扯住自己脸颊上面的手，将那个温和的人搂入怀中，静静相拥。

后来，两人探讨了些许关于秋天修妖的事，这几日两人总结的也不少，想来回去的时候就可以让秋天尝试了。若是能成功，秋天的修炼之途水澈就不必如此担忧了。

到了夜半，客栈外面果然传来了各种声音。求饶声、哭泣声、尖叫声……全都掺杂在一起，给本来寂静无比的夜带来了凄厉诡谲的色彩。

亦枫他们在听到声音后马上就从房间出来，白天看起来只是缺少活力的小镇，这个时候到处弥漫着雾气。袅袅的雾气被红色的月亮染成了一片血色，缠绕着小镇。亦枫走到楼墨月他们身旁，随时待命的姿态。

水澈看了一眼风月阳他们，欧阳茹瑟缩着身子，紧紧靠着欧阳朔；端木思被祁若源横抱在怀中，失去意识：“你们几个在这里不要离开，再怎么样人多些总是安全些。”

环顾了周围，没有看到楼云栀：“亦枫，你去云栀那里看看，保护他。”这样明显的声音，再不易醒来的人都应该感受到了动静。想到楼云栀这几日的行为，还有那看起来越加差的脸色，水澈不由更加担心。冉和翎应该已经带着冥岚去探个究竟了，有翎在，不会有什么大事。

水澈与楼墨月两人相视一眼，往客栈外走去。从门口看去，街道上面没有任何人影和生物的踪迹。只有袅袅的雾气，被染上了血色，带着让人心颤的煞气。这样明显的声音，整个镇子的人都没有反应，只能说，他们早是已经习惯，以及在躲避些什么。

踏入雾气中，水澈感受到了手掌上面传来的温度。身旁的男人嘴角细微的弧度依旧，只是眼眸中的神色变得谨慎：“这雾有异，空间有些混乱。”

果然，原本一声声凄厉的声音都像是在耳边爆发的，现在听来有些依旧离得很近，有些却被拉扯成了极缓慢的频率。再跨出几步，雾气骤然加剧，可见度已经不到身前的半米。但是，那些在雾气中来回的身影却显得很明显。

各种死去的人，维持着死去的时候的样子，在雾气中来回。只有半截身体的男人，用手爬过，在地上留下红色的血迹；扭曲成各种角度的骨骼，组成一个看不出人形的样子，撕扯着自己凸起的肚子；更多的，是那些穿着各色衣服，但是腹部前面全都被撕扯开的女人。从腹部流出肠子和内脏，脸上保持着惊恐和憎恨。

这些各种样子死去的人，毫无目的地在他们面前来回爬动，保持着死去时候的惊恐和不甘。

刚举起手，打算将这些不甘的魂魄送入轮回的水澈，耳边突然传来厮声力竭的喊叫。那声音来自下午遇到的红衣女子，这个时候她的声音中有着难以言明的恐惧。

顺着声音寻去，眼前出现的场景果真如人间地狱。

第65章：怪异的小镇（三）

红衣女子如今只穿着里衣，外面匆忙间批的衣物散乱。她缩在墙角，双手恐惧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尖声哭叫。

她的侍女，那个同样有着身孕的女孩子，手上长出尖锐的指甲，撕扯开了自己腹部的衣物。腹部上面也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内脏在一片血色中蠕动。那只长着尖锐指甲的手，不受主人自己的控制，在腹部里找到了子宫剖开。

水澈他们看到的，就是侍女从自己的子宫中，扯出那个蜷缩着的血淋淋的婴儿。侍女的脸上满是痛苦，汗水和眼泪糊花了她的脸。张开的嘴巴里面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眸中含着恐惧和无尽的痛苦。

房间中竟只有这两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另外的人像是凭空消失，听不到她们的声音。水澈的神识放散开去，在空间混乱的地方，竟然只能堪堪看到整个院落的情况。

“墨月，你的神识范围？”院落中没有人，水澈不能确定他看到的是不是同处于这个时间点的空间。

“整个小镇。”对于时空上面有着领悟的楼墨月，受到的影响也小些。而且，他看到的景象就是这个时间点发生的。这个院落中的人，一个个都是清醒的，但是行为却不受自己的控制。那样淫乱的场景，带给人的不是血脉沸腾，而是恶心。

那些人，像是只为了产出后代而进行着兽交。镇子上面，因为时间上面的交错，那些互相纠缠的人，有些甚至不处于同一个平行时间。若是那些女子成功受孕，明日所看到的自己说不定已经是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

从这些不同时间的交叠中，楼墨月看懂了这个镇子发生的事情。

女子们不断怀孕，却不能生出小孩。在快到生产期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自己剖开了自己的腹部。因为不同时间点都是重叠的，有些被剖开的子宫中，有着一个快出生的婴儿，或者还有未完全成型的胎儿！

那些婴儿和胎儿，离开母体没有多久就会消失——其实若是说消失，不如说是被瞬间夺走。那些女子，运气好些在剖开腹部之后并没有死去，然后是重复地受着这样的折磨。怀有身孕，生生剖开自己的肚子，失去孩子。

眼前的景象，发生在这个镇子的每一个角落。只是因为那些错开的时间点，所以常人没有办法一一看到。连水澈，都没有办法在空间混乱的地方顺利用神识。

微微蹙着眉，水澈看着自己修长如玉的手，眼眸中闪过冰漪。他刚刚明明用真元力去接触那个侍女了，那真元力却直接穿过了那个侍女的身体，没有任何停顿：“她们，和我们不在同一个时空？”

“不在。”拉着水澈往外走去，自他们走出那个客栈开始，这里的时空就已经被打乱了。他在客栈门口看到那些雾气造成的空间停顿，并不是他的错觉。所以，那个时候楼墨月会拉住了水澈的手。

在那里看着那个女子挣扎着死去，却什么都不能做，那样的感觉在楼墨月看来并没有什么。但是，楼墨月知道，水澈心中是会不忍的。

这些雾气在天亮的时候就会散去，时间的交叠错乱并不是这些雾气引起的。这些说是雾气，不若说是瘴气。只是这瘴气影响的不是人的神智，而是人的行为。瘴气中有着堆积的强烈的怨气，那些死去的人身前记忆最深刻的事情被镌刻在里面。这些，影响了接触到瘴气的的人的行为。

显然他们两人都想到了眼前的情况，水澈温和的神色已经敛去。向来柔和的脸上一片沉静，眸色加深一片翻涌的海浪。感受到自己手上加剧的握力，楼墨月轻轻回握了一下：“澈儿，他们不会有事的。”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想到这里的时间点竟是交叠错乱的。将那些人全都留在了客栈中，总觉得在一起就更有保证。最近的事情上面，他们都处于被动一方。如今匆匆赶去的，是魔刀第一次出现的地方。不……从更以前的时候，他们就处于被动了。

想通了这些，楼墨月眼眸中骤然席卷起墨色风暴。如果从老皇帝开始，水月宫中存在的双珏珠对于修真的作用就不再是秘密……说龙的时候，那两个散魔的参与、旭云派派出的五个元婴期的人，还有那些总是与水月宫联系起来的斗争……

一开始，他们只当是他“世子”的身份惹来了那么多事情。如今想一下却不是那么简单：他的行为一直表现的如一个江湖中人，也从来都没有对于朝廷露出一丝一毫兴趣。有心者也能够简单就查到，他没有插手过朝廷之上的事情。若是担心他的身份以及手上掌控的武林势力和商业会造成危险，也不会在这种皇位之争的时候把他给搅入其中。

如果，从一开始，皇帝他们也不过是一个局中的棋子——这些棋子的最终功能都是为了证明，他们的手上是不是有双珏珠。或者是确定，双珏珠对于修真的作用。

魔刀一开始出现在江湖上的消息是为了引起水月宫的注意，只是楼墨月对于在江湖上面立威毫无兴趣。即使有着一群群的人趋之若鹜，为了降服魔刀获取声望，水月宫再面对这件事的时候尤为平静。

然后是皇位之战，说龙一事，现在又是在这轮回之森附近。

所有的一切都被串连起来，有了清楚而明显的指向处。

虽然还不清楚，镇子上面的时间为什么那么混乱。楼墨月却可以肯定，这个镇子虽然一直存在着眼前的情况，引他们来这里的人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近距离亲自观察他们。暗处的人，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想必就会现身了。

将自己的分析告知了水澈，眼前的男人已经没有了暖荣的样子。微微眯起的眼眸里面海潮涌动：“他们有危险。”

无论暗处的人得到怎么样的结论，双珏珠是否存在，是否有作用……作为“陪衬”来到轮回之森的人，这个时候都应该面临着危险。

客栈中的人早就已经被冲散在了各个时间点，零零散散分成了好几拨人。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他们马上离开了那个客栈。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镇子都是不正常的。

亦枫保护着楼云栀，那些怨魂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眸中的恨意像是有了可以寄托的地方，朝着他们蜂拥过去。虽然这些怨魂的动作并不快，却不是普通的招式能够应付的。亦枫才是金丹期，真元力中包含的真火对于怨魂虽然有影响，却无法应对那么多数量的怨魂，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全身无力的楼云栀。

冉和翎的情况稍微好些，虽然同样奈何不了那么多怨魂，至少不会被绊住了手脚。

“翎，我们有多久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了？”冉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个怀念的表情，对着眼前出现的只有半个脑袋、并且流着脑浆的怨鬼，毫不犹豫地用软剑劈开。软剑上面有着包含着真火的真元力，怨鬼发出的凄厉喊叫戛然而止便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在与那个死小孩一起隐居山上，或者更早之前。”想起他们年少冲动的时候，在江湖和朝廷上面辗转的日子，翎坚毅的脸上也不由缓和了弧度。也是那个时候，他们两人确定了对方的心思。

这边两人还在一边回忆一边寻找破解这个怪异小镇的方法，欧阳茹他们那一边却险情不断。

他们四个人的武术都不错，只是面对的是怨鬼就不一样了。先别说欧阳茹早就下白了脸几乎站立不住，他们的攻击对于那些怨鬼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是他们身上佩戴的玉佩，那些由他们母亲去求来的、开过光的玉佩在这个时候反而是有些作用。

他们身上被那些怨鬼抓出了一道道伤口，在短时间内已经发青发黑。他们的脸色也已变成青白色，怨气顺着伤口快速地侵入了他们的身体。

“我们、我们就不应该到这个镇子上……”欧阳茹的话中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她的手无力却执着地抓着欧阳朔的衣角。看到敞开着腹部，内脏流下来的怨鬼靠近，欧阳茹眼泪都掉下来了，动作却不延迟地随着欧阳朔快速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