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微澜（修真 三）——夏言若暖

“怎么会真的没有期盼呢，多么希望我爱的人也爱我。又清楚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所以就抱着让你拒绝的心态来告诉你。”

“可是我喜欢你……”

到最后，西决重复的话语里面，就是“我喜欢你”。然后就坐着睡了过去，火光下粗犷的脸上糊了一脸的眼泪。

轻叹了一声，水澈没有将结界撤去，给火堆里又加了几根树枝，离开。不能给这个狼人温柔，照顾还是可以的。如果给他的族人看到他的模样，西决以后肯定很难堪。

知道西决说的都是真的，水澈以后不会去故意记着这些人。几百年、几千年后他就完全忘记了这个狼人。而这个狼人，也已经没有了鲜活的生命。当一个生命有限的人死去，而他心中最在意的人都没有记住他——的确是会让人心里难过的。

如果这样，连最在意的人都没有记住自己曾经活过。那么，他来到这个世界得到了什么呢？不需要活得多么精彩，不需要被所有人记住，只需要一个人就好。无法证明，曾经存在过；无法证明，曾经相遇过。只因为，所有的记忆都随着他的死亡湮灭。只有他一个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记忆，简单地就消失了，再没有人知道。

水澈轻抚着眉心，里面有着与墨月签订了双向灵魂契约的灵魂。他突然觉得一个人的存在真的很渺小，相对于天地万物。你可以摧毁一个星球，对于居住在星球上面的人来说这是毁灭性的；于一个星系，少了一个有生物的星球；于整个宇宙、整个世界，这样的星球毁灭微不足道；那么于更广袤的存在呢？

突然衍生出来的心态，没有动摇水澈的心，反而让水澈想通了更多事情。

你不能让天地记得你，你也留不下什么。你影响不到仙界、魔界、妖界、佛界、神界，每一界。你也不需要天地记得你，也不需要留下什么。甚至，你不需要影响任何一个界。只要，能有一个人与自己相属，互相拥有关于对方无法抹灭的记忆，这就足够。

作为修真者，他不停地想参悟天道，想感悟整个自然。却没有想到过，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水澈微阖了宝蓝色的眼眸，流光溢彩几乎能吸入人的灵魂。

不是为了其他，突然水澈就觉得，这一切竟都是为了遇到墨月——这个邪肆霸道地驻扎进灵魂的人。为了和这个人相遇，为了和这个人走得更远。

第73章：先后顺序

有些事情不去想，也就这样过去了；但若是去想，脑中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

若是没有遇见墨月，水澈心想。他可能遇到一个也万分邪肆，会霸道地引着他一步步深陷的人。或者，是一个温婉的姑娘。墨月没有遇见他，也可能遇到别人，或是日久生情，或是一见钟情。并没有规定，一定要哪两个人在一起。感觉对了，那么就在一起了。

如果，遇到的不是对方。他们说不准就擦肩而过，没有任何交集。可能永远孤独，也可能与另一个人幸福无比。只是因为遇到了，然后一点点就沉沦了。

感情这种东西，说是有先后顺序也对，说没有先来后到也不错。毕竟，选择了一条路就不知道其他路途的风景。他与墨月两人，把其他可能的路也全都斩断。双向灵魂契约……

水澈很庆幸，他遇到的是墨月，是这样子的墨月。因为双珏珠，因为各种原因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没有对方，他们不知还会经历多少时间的孤寂，然后才有可能得到幸福。后面不是没有更好的，只是已经有了你，那些人再好都无法与自己心中的人重合。

手里捏着精神石沉沉睡去，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听到墨月平稳的呼吸在耳边。就像他睡在自己身旁，触手可及。脑侧温热的呼吸，身体相触。

……

第二日，水澈出门看到西决就站在他门外不远处。秋天小小的身子挡在他面前，看样子是不希望西决接近。看到水侧出来，秋天呲了呲牙，溜溜达达地跑回水澈身边。

西决也没有接近，只是对着水澈鞠了一个躬，腰弯了很久才直起来。这个昨天哭得像孩子的狼人，此时恢复了原本的憨厚粗犷。见到水澈也不会再结结巴巴说不完整话——或者说，已经不再和水澈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里，西决都没有再出现在水澈面前。只是水澈能感觉到的，只要他走出居住的房子就有一道安静的眼神跟随者他。那眼神过于安静，没有任何灼热和期待，水澈就当没有看到。倒是秋天，有些不满地嘟起嘴：“如果被大主人知道了，他一定很惨。”

“不是不喜欢和墨月在一起？”水澈好笑地看着秋天。

听了水澈的话，秋天脸红红的：“不喜欢，大主人会霸占着主人。”秋天的眼眸几乎被黑溜溜的眼珠占满，笑得微眯的眼睛显得特别干净，“可是，主人喜欢。”

看秋天粉扑扑的脸蛋挂着讨喜的笑容，水澈瞄了一眼他怀里的海。这么个讨喜的孩子可不能被别人拐了去，海加油啊。

无论是什么形式的等待，都是让人觉得难耐的。温流和齐亦两人一起来到狼人族是一起来商讨对策的，狼人和满月也很忙碌。

那一天，水澈在狼人族的操练场上看到满月在教导狼人族的几个狼人摆阵。只是可惜，狼人根本没有办法感觉到灵气，阵法不过有个形，没有起到什么特别大的作用。水澈凑到秋天耳边说了几句话，拍了拍秋天的脑袋：“去吧。”

其中正在摆阵中的五个狼人，只见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到了他们的阵法中。定睛一看，竟是那个可爱如瓷娃娃的小秋天。顿时，几人都收敛了自身的气势——虽然，他们的王已经说了秋天的实力不是他们能比拟的，每次看到这样娇嫩可爱的娃娃，他们怎么都联想不到高手两字。

满月看到五行阵中的狼人都停了下来，走近一看，不由苦笑。往周围一看，也不见水澈的身影。

“秋天，怎么过来的？”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秋天花瓣一样的唇嘟哝着：“主人看不下去了。”然后抬起头，乖巧地笑着，“主人说，我这几日懈怠了练功，要我来与大家切磋切磋。”

满月心思一转。立刻就知道了水澈定是发现了这阵法可以改进的地方，让秋天来试试呢。抿唇一笑，转头对几个高大的狼人说道：“秋天也是狼人族的贵客，实力也是不俗。你们几个都要好珍惜这次机会，别大意了。”

五个狼人面面相觑，听满月的意思，是让他们几人和小秋天比试了？

看了一眼连自己膝盖高都不知道有没有的小秋天，那小胳膊小腿儿，那粉嫩的好像掐一把就会有水出来的脸蛋，那纯真的眼神——他们怎么可能下的去手啊！

“功夫不可看外表，秋天的实力着实在你们之上，这次机会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满月说完这句话就退开了好几步，顺便把场地上面离他们近的几个狼人也带出去。

将海放入衣襟内，露出一个小脑袋能够看到外面，然后用腰带紧了紧：“小海，你可别掉出去啊。”秋天倒是忘记了，海是把灵石当零嘴啃得看，全身比灵石还坚硬上不止一个层次，那是摔能摔坏的。海对于秋天的话自然是受用的，还更加得寸进尺地蹭了蹭秋天的里衣。

几个狼人无奈相视，其中一个长相最年轻的走到秋天面前，努力蹲下身与秋天尽量对视：“小秋天，那我们一人一人来，由最弱的我先上场。若是我输了，就继续由杰森他们来，如何？”狼人的话很明白，你要能打赢不厉害的才能与更厉害的比试，若是输了，比试就到此为止。他们也真是无法对小孩儿模样的秋天动手，总觉得自己的胳膊都与小秋天一样大小了。这样的方式都让他们觉得欺负了对方，与年轮站有什么区别？然而——

秋天状似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又认真地说道：“不行，你们要五个人一起上，用上阵法。”如果他们不用阵法，主人叫他做的事情他就完成不了了。况且，这五个狼人一个人他都可以简单打败，若是一个个上，根本不用比试嘛！

“听小秋天的。”水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满月身旁，宝蓝色的眼眸中盈满光芒。

最后，几个狼人一咬牙，答应了。用阵法，满月教予他们的阵法他们从未听闻过，能将五个人的力量拓展到七个甚至八个人的力量。

五个狼人刚摆好阵，就突然感受到从被包围的秋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乖巧可爱的孩童，此时脸上没有一点憨然，板着小脸，竟散发出一股让人心悸的威压。心头一震，几人也不敢再懈怠，全副心思都放到了摆阵比试中。

虽然五行阵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五行牵制、相生相克还是有所反应的。再加上秋天听了水澈话，一直在引导五个狼人改变步伐，以及引导他们在比试中更加理解五行的含义。秋天的实力若是要打到这五个人并不难，只是此时，他一个要引导五个人的动作，还最好的不伤害对方也不被对方伤害的情况下，就显得有些慌乱。

比试的动作挺大，几个高手气势释放出来，再加上秋天的气势，让操练场上面的狼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跑过来观看。他们中只有少部分人在练习阵法，还是各种不同的阵法。满月想看看效果，那些阵法的效果最好、最适合就使用起来。

看到场中的比试情况，都惊讶无比。狼王说过，秋天很厉害，到底有多厉害他们心里都没有底。只凭借外貌，不由自主就忽视了秋天可能拥有的攻击力。在他们看来，场中的秋天与五个高手对峙，竟然实力不相上下！

他们哪知道，秋天心里此时有些委委屈屈的。作为妖修，他对于阵法和领悟方面总是比较慢，主人是为了让他也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领悟更多阵法方面的东西—— 怪就怪，在比试一开始他一戒备，忘记了不能呼吸，一吸气……操练场中全是狼人的汗水、体味，小小的脸蛋被熏得皱了起来，眼泪都快调出来了。

等到秋天跳出比试的圈子，粉嫩的脸通红。没有理会朝着他抱拳的几个狼人，抱着海努力蹭了蹭才觉得稍微好过些。

五个狼人心里骇然，等到比试到后半段他们也看出来了，秋天根本不是意在比试。随着比试，他们的阵法一点点被调整，到最后竟发挥出五人双倍的力量。朝着秋天抱拳过后，几个狼人又非常一致地朝着水澈和满月抱拳鞠躬。

满月将是他们的王后，从一开始的不理解甚至有些排斥，到现在的佩服。这个人，即使无法给狼王生下孩子，也足有资格做他们的狼王。而水澈——这个极其完美神秘的客人，拥有他们无法想象的力量，他们自然尊敬。仅仅是身边小孩一般的秋天就有这样的能力，可以想象本人有怎么样的实力了。

在满月也稍有领悟，打算走过去去指导别的狼人的时候，他看到站在他身边的水澈脸色一变。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变化，只是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眼睫遮住了眸色中流转的光芒，让人突然就被蛊惑。

然后，满月听到几乎就在他身旁，紧紧贴着水澈耳侧有一个声音轻笑：“澈儿，没有我竟也过得这般舒坦。”

光是声音，满月就可以想象这个人是怎么一个邪肆不羁的人。被压低的声音，故意带了挑惹的尾音。轻叹般的语气，以及迷人的音色中有着彻骨的凉意。

第74章：复杂心绪

在紧接着声音之后，水澈身后如水波轻荡，再看去已经出现了比水澈稍高一些的男子。一身与水澈一个样式的衣物，只是颜色是浓烈的黑色，袖口滚金。微侧过了脸，看不清全貌。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这边，对于突然出现的人都戒备地紧绷了身体。唯有水澈，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后，放松了身体，半倚在身后的男人身上：“那么快就到了？”

“为了早些见到澈儿，我可费了不少心思。”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水澈脖子上面留下了一枚印记，“澈儿可要好好补偿呵……”

“墨月说得轻松，莫不是忘记了这样的形式是如何造成的？”水澈依旧噙着笑，语调也是温和，眸色却骤然变浅，像是结了一层薄冰在上面。

轻叹，楼墨月微敛了神色：“是我不对。”

水澈却没有回答，按住了冲过来的秋天，弯腰给他理衣物。扁着嘴，秋天看了一眼楼墨月转过身，让水澈理衣物。

满月挥手让戒备状态的狼人都放松，回到自己的位置修炼去。这个人，应该就是水澈一直在等的人了吧。

“澈儿……”看到水澈依旧不理会自己，楼墨月无奈地唤道，“那时是我过于紧张，没有考虑周全便……”

退开身，水澈转过身，看着这个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的男人。眉眼间都没有变化，气势有所改变，越加诡谲难辨。这个邪肆不羁的男人，此时放低了姿态，看着他的神色含着无奈和宠溺。

“你并不知道，我不高兴的是什么。”水澈说的很慢，看着秋天眼睫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然后，水澈没有再看楼墨月一眼，消失在原地。

那个温和的男人一消失，所有不时注视着这边的狼人都不由觉得，太阳突然失去了温度。他们能看到那个邪魅的男人的全貌，一眼看去就会被摄去心神的俊美长相。这样的五官组合混合着那般的气质，完美到让人心中生出一股寒意。唇色显得特别奇异，不是艳丽，却很明显。

秋天抱紧了海，看了一眼楼墨月：“大主人真是笨！”说完就撒开短短的腿跑了，一溜烟儿连影都没有。

慢慢扫视过在场的人，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满月心里感慨，这两个人一个寻了很久，一个等了许久，一见面竟就是这般模样。希望，这两个人能快些“和好”。

楼墨月一挥手，暗夜出现在他面前，脸上并不好：“我主。”依旧恭敬地矮身俯首。循着水澈的气息，楼墨月倚在门外，阖上了眼。暗夜蹲在一旁，状似悠闲地趴在，神识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茶杯中的温度一点点下降，到最后冰冷成一片。握着它的人却没有任何感觉，微阖着眼眸，端坐在那里没有动过一分一毫。离得那么近，水澈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在门外那人的存在。

水澈知道，门外的人为了在这样短短的半年不到时间内到达这里，付出了多少他无法想象。向来强势无比的人，刚才见面的时候气息有些微弱，脸上也显得苍白。如今，靠在门外安静的模样其实是在平复体内涌动的真元力。已经所剩不多，却还不停在筋脉中窜动的真元力。

要怎么样竭力使用，才会让墨月体内的真元力失控到如此。捏着的手指尖发白，直到杯子碎裂的声音响起水澈才从失神中醒来。用手捂住脸，水澈苦笑了几声，他这般到底是在折磨谁？明明那么想念，明明看到墨月的时候心里涌起的兴奋感几乎压抑不住……

门外，平复了筋脉中的真元力的楼墨月，微微抬起头看着远处天地相接处。想到已经可以化成人形的秋天，仰着肉嘟嘟的脸对他说“大主人真是笨”的模样，以及水澈敛去眼中光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说的话。

“你并不知道，我不高兴的是什么。”

那么，是什么呢？即使有着双向的灵魂契约，他能感受到水澈心里的不愉快，以及现在有些苦涩的心态——原因，还是不可知的。

他与暗夜两个，为了能够快些来这里。不仅连续地进行空间跳跃，还使用了他还不甚成熟的空间之能。其间，若是有一个闪失就无法到达这里。会相隔多远，也许会遇到空间乱流，然后消失在这一片天地中。这些，屋里坐着的男人都不知道……他做那么多，不过是想早些见到对方，不满足于依靠精神石的交流。忍受不了，之前听到那个温润的声音却触摸不到温热的身体。看不到，那双温和的宝蓝色眼眸下掩饰的冰漪和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