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魂精灵 上——雷小米

结界突然听话地在我们面前打开了一个一人多宽的缺口，菲罗塞斯和我依次走了出去。我这时才看清楚，这些淡淡的雾气原来是由龙之渊里其他龙族意识体组成的，他们紧密地凝结在一起，一起对抗着已经开始如潮水般大量涌过来的怨灵。

怨灵在空中看到我和菲罗塞斯已脱离保护。直径怪叫着冲向我们，菲罗塞斯挥动手中魔法宁凝结的利刃猛然劈落两团黑雾，拉着我沿着意识体的边沿寻找机会突围，围拢过来的怨灵被意识体击落，菲罗塞斯趁着空挡蹬地发力，跃到了半空中。

暗光闪耀，菲罗塞斯展开了翅翼，震慑的嘶吼将怨灵逼得往四周又退了一截，这熟悉的身影让我的心脏又莫名一痛。

“走。”菲罗塞斯的声音在我耳畔回荡。

我抬头，冷冷地看着空中的翼龙，又扫视这周围这些恶心的怨灵，目光向前，看见了正在向这边行进的所谓的龙族的军队，此刻我的脑中只有模糊的身影在晃动，我知道那是裴尼尔。

其实，死在这里又有何所谓呢？

裴尼尔死去了，龙之眼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毫无价值的石头。在我以前的世界，它算得上是世间奇珍，可是在这里，它只是一个被权势蒙蔽双眼的恶心的人所追逐的一件代表着皇权的东西，而且还是让我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斗的不祥之物。

那就让一切都消失吧，一切，让这个世界从此崩塌，让这些怨灵，还有杀死裴尼尔的龙族统统被黑暗吞噬吧。

“让龙之渊毁灭吧。”一个和我很不像的语气借着我的声音低沉地对菲罗塞斯说道。

菲罗塞斯出乎意料地平静，只有翅翼颤动的声音，其他的杂音我已经排斥在了脑海之外。

“怨灵，连同闯入龙之渊的想要夺取龙之眼的凶手。”我继续说道，心中有股滚烫的东西快要将我的身体燃烧起来了，“进入禁地的龙族应该被诅咒，杀死龙皇的叛党，该死。”

菲罗塞斯叹了一口气：“上来吧，龙之眼的主人现在是你，只有你可以释放它的力量。”

我不知道菲罗塞斯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身体里有一个力量牵引着我跃上了菲罗塞斯的背，风在耳旁怒吼，我被载着迅速升腾到了空中。

身后的翼龙追击者我们，并发出刺耳的怪叫，但菲罗塞斯前任龙皇的魄力还是让它们不敢冒然上前。这些自身魔力薄弱的龙只能保持着龙的身形和残暴的个性，只是龙族调教出来的宠物或者坐骑。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模糊的红，可视觉却变得异常清晰，我能感觉到在那股滚烫的力量过后我的身体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变得更加敏锐，能够洞察周围的一切动静，能够分辨出身边的危险气息，能够衡量出危险气息和自身力量的悬殊。

虽然对方的力量已经强大到可以摧毁这个由龙皇的灵魂世代守护者的禁地，但是我脑海中的憎恨已经将理智全部淹没了，食指上的晶石闪着红色的光芒，仿佛是在我的愤怒的催动下凝结出来的力量。

“菲罗塞斯陛下，连你也还要继续保护这个失去主人的石头吗？”侍卫长官萨玛索的声音在我们面前轻蔑地响起，“龙族是崇尚魔力和力量的种族，现在裴尼尔大人已经失去了龙之眼，那我们就应该将它交还给它新的主人了吧。”

撒玛索同样是一条纯黑色的龙，但是由于上了年纪，它的皮肤显得有些青灰，翅翼上褶皱重生，鳞甲上的龟裂开口暴露着身体里薄弱的地方，和菲罗塞斯华丽的肤色以及细密的鳞甲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怪物。它被两条暗紫色的龙护在身后，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妮娜和她的塞拉弟弟，而另外有一条灰白色的和一条墨绿色的龙一左一右将我们围困了起来。

地面上，龙族的军队已经有一部分冲到了神殿前，也有一部分的意识体化为了实体和他们展开搏斗，空旷的地面上无数的黑点在移动，然后再神殿前方汇集最后倒下，被杀掉的龙族军队鲜血四溅，惨呼无数，但被刺中的龙族灵魂却在化作一缕雾气之后又重新实体化再次投入战斗。

而夹在中间的怨灵，进退两难的被双方斩杀者，最后全部冲向了高空。

“在龙之渊，意识体是不死的存在，你们根本就没有胜算，而且，龙之渊的意识体只为守护禁地而存在，不会对任何种族手下留情，难道你们所拥护的新的龙皇就是带这整个龙族毁灭的么？他是谁？”菲罗塞斯说。

“新的龙皇会以龙神的神谕为尊，将龙族变成世界的主宰，他是龙族最高尚的神灵，你们配知道他的身份吗？”撒玛索怪笑着说，“地面的军队只是龙族最低等的士兵以及精灵族送上的奴隶，战死是他们的荣耀，当龙族的牺牲品也是他们的骄傲，只要能拿到龙之眼，即使是全军覆没也无所谓。”

“龙神的神谕也要求过龙皇守护自己的子民，而阴谋策反也不是拥护新龙皇的条件，你们暗地里伤害了裴尼尔难道不是违背了正大光明力量决胜的宗旨了吗？”菲罗塞斯道，“而且，这个新任龙皇很可能就是你本人吧，撒玛索舅舅。”

撒玛索的身体往后稍微缩了缩，没有做任何回应，只是过了许久才说道：“闯入禁地的目标就是龙之眼，阻碍着，杀无赦。”

左右两边的龙口中已经凝出了破坏性的光球，前方两条紫色的龙也挡住了菲罗塞斯的躲闪路线，光球被极大的力量直线掷出，拖着长长的轨迹朝我们袭来，菲罗塞斯翅翼上杨，迅猛地扇落，身体移到了更高的空中，打空的光球碰撞，绽放出刺眼的强光，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冷冽。

“地面的军队只是龙族最低等的士兵以及精灵族送上的奴隶，战死是他们的荣耀，当龙族的牺牲品也是他们的骄傲，只要能拿到龙之眼，即使是全军覆没也无所谓……奴隶……即使死去也去所谓……”我没有去观看这场战斗，我的脑海里全是刚才在撒玛索口中听到的话。

死去的精灵奴隶，被龙族的阴谋残害的华，被龙族其他叛乱家族控制住的罗耶尔和他的亲卫队，以及在阴谋里被杀掉的裴尼尔，全部都充斥在我的脑海里，绝望的呼救，涣散的眼神，让我的呼吸几乎停止，油然而生的怒意占据着我所有的思维，这种仿佛不是自己的情绪现在快要吞没我的理智了。

以前在行动的时候有太多的同伴意外死亡，或者被老板的下属折磨，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在我的脸上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表现出来，还会很快被我控制，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面对相识不多，甚至是不认识的人的死亡和绝望，我的情绪却是如此的强烈，我的性格已经在由冷漠向着我不知道的方向转变，我的灵魂里仿佛有另一个人的意识在左右着，而且越来越强烈，让我感觉在不久的将来，我的灵魂将完全被那个意识所取代。

萨迦突然冲破了怨灵的封锁，和右边灰白色的龙扭打在一起，激烈的冲撞让两条龙都全然忘了魔法的攻击，只知道抵死肉搏，墨绿色的龙见状也冲向了萨迦。

在紧急的情况下，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转移到了扭打在一起的三条龙身上，灰白色的龙——库罗，用翅翼上的倒刺，在萨迦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可怕的血痕，萨迦向下栽落，稳定后又急速上冲，顶在库罗的腹部，传来一阵痛苦的嘶鸣。墨绿色的龙想上前，却被早已察觉的萨迦用有力的尾甩到了旁边。

“别管他，龙之眼才是目标。”撒玛索大声地对库罗喊道，可是库罗已经认定了敌人就是萨迦，无论如何也要和萨迦缠斗。龙族的好战性格使得他们一旦认定了对手，就会不顾一切地打倒。

菲罗赛斯在撒玛索说话的时候，早已掠到了他的面前，黑色的火焰妖魅般地席卷而去，在撒玛索和妮娜姐弟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妮娜用淡紫色的防御魔法将火焰隔开，黑色的火焰却不依不饶地吞噬者她的魔法，越来越像圈里的龙逼近，一旁和撒加打斗的库罗还有墨绿色的龙察觉了情势，开始朝着菲罗赛斯攻击，菲罗赛斯往旁边闪过，萨迦支起结界挡住了魔法。

“阿克莱斯家族果然是魔法天才。”撒玛索咬牙切齿的说。

“退出龙之渊，停止战争。”菲罗赛斯的语气里有着不容抗拒的王者魄力。

“停止？”撒玛索声音抬高，“如果再不交出龙之眼，毁灭的将是整个龙之渊！”

“撒玛索，如果你再进一步，我们将按照龙神的神谕，处置你！”萨迦沉不住气地大声说道。

此时，撒玛索身边的黑色火焰已经被控制，对面的龙调整了队形。

“龙之渊被龙神定为禁地，是因为龙神的神殿供给着龙皇和死去的龙族灵魂源源不断的力量来镇压怨灵，只要神殿毁灭，你们将不能在实体化，怨灵会冲破神殿力量编织的结界从而游走到其他的地方破坏和平。”撒玛索邪恶地说，“如果不想你们世代守护的禁地被毁灭，就交出龙之眼。”

“你想毁灭神殿？”菲罗赛斯一声怒喝，“你将背负龙族有史以来最沉重的罪名，你将被世世诅咒。”

“我已经被阿克莱斯家族驱逐，这条命也是牺牲了你父亲在内的所有和我同辈的阿克莱斯家族成员的命换来的。我早就是诅咒之身了，为了龙族新的秩序，为了龙族的统治地位，我将毁灭龙之渊，因为，毁灭后才有新生，以后的龙族是一个崭新的种族，世界也是一个崭新的世界。”撒玛索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仿佛着魔一般，随即开始默默念起了祈祷文，身形渐渐缩小。

“阻止他。”菲罗赛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慌过，萨迦也在他的命令下向着对手冲了出去，这一次是完全没有后路，拼尽生命的冲杀。

两条紫色的龙抵挡着萨迦，而库罗却做出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在空中恢复了人性，挥起手中的巨剑，用尽全身力气，展斩向了绿龙的脖子，绿色的龙双眼圆睁，还没有醒悟过来，头颅已然掉落，鲜血四溅，侵染了同样恢复了人型的撒玛索。

“死亡之花的芬芳，

亡灵之月的动荡，

沉睡已久的死士，

重启嗜血的目光，

接受杀戮的邀约，

毁灭神圣的殿堂，

以龙之生命为祭，

黑暗之傀儡释放——黑魂战士——召唤！“

世界在撒玛索念完咒文的一瞬之间全然静止，地面上的战斗依然在继续，但是没有了声响，被击溃的意识体没有继续变成实体出来战斗，而是凝结成了一个个黑色的，裹着黑气的巨人，这些巨人穿着乌金铠甲，手中扛着巨斧，开始倒戈击杀龙之渊的守护者们，并且开始向神殿攻击。

“黑魂战士！”萨迦的声音打破了沉静，嘈杂的噪音再次传进耳膜。

“龙族的禁术。”菲罗赛斯说道，“需要牺牲同族人的生命完成的召唤族界战争时期屠龙战士灵魂的魔法，利用龙族的生命做诱饵，再让族界战争时期龙族的宿敌——屠龙战士的灵魂毁灭龙族的神殿，你果然已经背叛了整个龙族。”

“族界战争时期，你的父亲带领阿克莱斯家族和龙族的战士与巨人族的屠龙战士同归于尽，只有我幸存了下来，这一战让巨人族失去了永恒的战斗力，也让我作为幸存的‘英雄’得到了崇高的地位，可是，是因为我将阿克莱斯家族带进屠龙战士的驻地，才让他们死去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怨恨和诅咒，才能完成黑魂战士的禁术，今天就让龙之渊的毁灭，鉴定我的成果吧。”撒玛索已经疯狂了。

“你的罪行永远也不会得到赦免！”菲罗赛斯的声音在颤抖。

“龙族在族界战争中听信了人族的谬论，要倡导种族之间的和睦，这些都是愚蠢至极，可是你亲爱的父亲，还有你，菲罗赛斯大人，作为龙皇，你们竟然忘记了力量之上的种族宗旨，去和别的低下种族共同分享一个世界，你的好儿子，裴尼尔也尽然为了一个奴隶要和软弱贪婪的精灵族签订友好协议，多么愚蠢啊，我耗尽一生研究禁术，就是希望在关键的时刻能够帮助龙族在和其他种族的战斗中取得胜利，辅佐将龙族带到世界之巅的君王，可是现实逼迫我不得不推翻现在的龙皇，建立一个适合龙族生存和发展的新秩序，那么就让一切都毁灭吧。”撒玛索的声音魔化，嘶哑的令人心惊。

“让一切都毁灭吧，毁灭吧……”这句话一直在和我身体里快要觉醒的意识共鸣着，我的思想已经全然封闭，看不见外面发生着什么，只知道怨恨着那些破坏希望，残杀生命的龙族。

菲罗赛斯竭力地向下俯冲，萨迦和三条巨龙展开着殊死搏斗，可是，越来越力不从心。

“黑魂战士是带有魔力的死灵，是怨恨和诅咒的结合体，具有真实的屠龙战士的全部力量，但是在龙族的禁地，他们不能像得到神殿力量的灵魂那样行动，所以会侵蚀其他意识体来适应环境，你们也快要被侵蚀了，菲罗赛斯陛下。”远处传来撒玛索的声音，再看萨迦，也被其他的龙压制住了。

“弥亚。”我隐约听见菲罗赛斯再叫我，可是我的头脑里充斥着愤恨，我听不见他说什么。

脚下传来剧烈的震动，我被甩出了菲罗赛斯的身体，跌倒在地面，视觉恢复，可是我的脑海里还想着另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我看见菲罗赛斯恢复了人形，他的手摇晃着我的肩膀，嘴唇翕动不知再说些什么，眼神中带着祈求和担忧，这个眼神很熟悉，就像是那晚我被裴尼尔推下山崖最后一眼看到的他的眼神。

菲罗赛斯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好像在尽力地克制着什么，手指快要抓破我的肩膀，他的身体周围弥漫着一层黑色的雾气，原本漆黑的瞳孔变成了恐怖了白色，和眼白融为一体，看不见眼珠，只剩一片森然。

接着，他的身体在膨胀，渐渐变成了两人高，铠甲撑破长袍将身体封闭，粗犷的皮肤上长满了汗毛，一把巨型的钨铁斧头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离开！”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恢复了意识，这是我最后一次听见菲罗赛斯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生狂暴的嘶吼。

眼前已经变成黑魂战士的菲罗赛斯提斧向我迎面劈来，我已经来不及躲闪，可是还存着一丝意识的他突然改变了斧头的方向，劈空。又是一声怒吼，眼前的丑陋的脸变得更加狂暴了，我知道，菲罗赛斯的意识已经全部被吞灭了。

接下来的一斧确实砍到了我，只是，一把银色的剑在我面前一挥，挡住了黑魂战士的攻击。萨迦嘴角溢血，身上有不少伤痕。

“不要白白牺牲我们对你的保护，还有一线希望也请务必利用。”萨迦的身体也开始不住地膨胀。

撒玛索还在念咒，召唤着更多的黑魂战士，看来，局势已经向着他所希望的走势发展了。

我自己的意识在刹那间突然又占据了完全的主导性。确实，现在离开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此刻最珍惜的人都以不在，但是，就算是死，我也要毁灭一切，和撒玛索这个始作俑者同归于尽。

悲伤的情绪已经被决然的坚定代替，在绝望和心痛到极致后，我的情感中已经没有了伤感，也没有了愤怒，心在我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毁灭。

这让我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身体也好像充满了力量，仿佛是已经和身体里的意识融为了一体，没有了两个意识的斗争，我现在平静的可怕。

“果然在这里。”我的后颈衣领被强大的力量扯起，带离了地面。

随后我被带到了一条紫色的龙的背上，面前站着身穿华丽长袍，和以前的侍卫长官讨好奉承气质完全不一样的撒玛索，此刻的他有一种邪恶的睿智，双眼仿佛能看穿一切，库罗放下我，也走到了我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