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采桑南阳 拓之绢裳
失彼高岗 复行复殇
既是因缘,便该有结局。谁若要将他带走,洛春城便与天下与神魔为敌,又何妨!!!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穿越时空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春城,司青 ┃ 配角: ┃ 其它:
楔子
那年,洛川的春来得是早了些,明明还是春寒料峭,不想积雪初融,不知不觉间街头巷角的石头缝缝里,已经开始冒出青嫩的草芽。青葱稚嫩的绿意,在这早春的冷天里,尤其惹人疼惜。
洛川虽非京城,但是商贾之旅来来往往,经济发达,集天下繁华。更兼此地芜花极盛,又得个花城之称。许多殷实氏族富人之家,若是不愿沾染政事的,大都首选洛川为定居之地。
不知何时,在曲折的洛川深巷里,搬了一家新的住户。无声无息,不事喧哗,深宅朱门经常紧锁,也少见家仆下人出入。那新主人的身份便成了迷,常引得邻里背后议论。不过时间渐久,大家也就忘了那里本来是住了人的,各过各活。
直到那日夕暮,深巷里辘辘行来一辆马车,一路那车檐下挂着的一排玉鸾铃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声音煞是玲珑耐听。在众邻睽睽惊诧的目光中,华贵马车慢慢地停在朱门前。简朴雅致的马车,沉绿的竹帘,帘后车内的人影隐约。驾车的是个青衣男童,似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脑后斜绑了束及肩马尾,眉目清秀,看上去极是乖巧。
像模像样地扬了下马鞭,一声拖长的“吁——”,待前面的马儿停稳了车,一扭臀,便俐落地跳下了马车,双手垂在身侧,微微低头,朝车内的人恭敬说道:“主人,到了。”
男童的声音如山泉水般清脆叮咚,甚是好听。
“……这么快就到了?”隔了好一会儿,帘内人才懒懒道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惺忪睡意。“真是可惜……本来还想好好睡一觉来着……呵呵。”帘内传出似是意犹未尽的低沉笑声。
“已经到了,主人!”男童又答了句。最后那句“主人”音特别重。依旧低眉顺眼,只是额前刘海被风抚落,掩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话语落下,那竹帘后探出一杆竹青色的长笛,将帘子挑起,一道月牙白的身影从车内出来。他下车站定,环视四周一眼,稍稍点头,似乎极满意四周清幽的环境,然后低声嘱咐那男童几句,便自个推开那扇朱门进了去。
待到男童把马车内一切连同马车也一道打点进那深宅里,那群惊见深宅主人的邻里还是保持着呆怔模样僵在自己门前窗前。
青青深巷中,那突然来到被称为公子的男子确是气度不凡,玉冠锦裳,玉颜俊雅,却不显得阴柔,再不曾见过比他更美的男子。
尤其是那一双眼角狭长上挑的阗黑眼眸,重瞳深幽如夜,无尽魅惑。又极喜欢微翘着薄唇,作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上去更显妖魅。
自此后,那主仆二人便定居在洛川深巷中。只是那宅院主人的名字依然神秘,也极少见到他出入,倒是那青衣男僮,时不时来往于深巷小街中,采买果蔬食粮,与邻里都熟识了。又因着他人小嘴甜笑容乖巧,大家都极喜欢他。从那男僮口中才知道,那华服公子名洛春城,而他是他的贴身小厮。他叫小司。
小司,小厮,这巧合让大家都会心一笑。据他说,还是主人洛春城替他取的名字。
不知不觉间,一年过去,那男僮又长了一岁。十四岁的少年,出落得愈发眉目清秀,一双琥珀般浅棕色的大眼圆亮清润,显得灵气透人,而脑后那总随着走路动作而摇来晃去的发束也已过肩。
有时,也有人会偶然在深夜时看到他为自家主人备出行马车,为那月白锦裳的俊美公子打起竹帘,侍奉他进车厢。当时,满天满地都是圆月清辉,如水月色中,小司与洛春城站在一起,一容貌灵秀,一面庞妖魅,身影竟是极为相衬。
其时,洛川男风盛行,许多大宅之家里都蓄了男宠,城中青楼酒肆也不乏卖色悦人的清秀小倌,穿行于华服商贾富贵子弟之间奉迎,又是洛川城另一景观。大家见此又是暗底里起了猜测,就不知这主仆二人会是什么关系。
春事,因此而起。
第一章:春归洛川城(一)
已是早春,但是春寒犹料峭,积雪虽已初融,仍是残留在青石巷陌的街头墙角。一路雪薄,雪泥交混,污色脚印与雪色交叠不一,渐渐显出人来人往的痕迹来。
天上灰云低垂,似是一场绵雪在即,天光不甚明朗,只有些灰霾。一身形修长的青衣少年足踏中靴,踩着雪而过,脚步轻盈。一路踩雪的声音咯吱咯吱,细微难察。而旁边别人家院墙后探出来几截疏枝,腊梅花苞玲珑可爱,香重质玉。清寒的东风里,隐隐浮泛着梅花的香。
少年停在梅枝下,用力地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出,一脸满足,连眼角都微微翘起,似乎是满足地笑起来了。
“呵——好香。腊梅花快开了。”他抿了抿唇,自言自语道。十四岁的年纪,声音清悦温和,已脱了童音。
五官不算精致,但是眉眼干净清秀,与那双琥珀般浅棕的圆润眼睛搭配起来,让人觉得极是悦目。气息温和内敛,不张扬。一条墨绿腰带缠缚紧实,更衬得腰杆纤细。稍嫌不足之处,就是身形虽然修长,却偏于瘦削。
不过在室外走了一遭,少年圆巧的鼻头已被冻得通红,脸颊浮动两团红云。
前面走来一粗衣布服的老妪,见到他,展颜一笑,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来了,成了朵花。
“小司,出来散步了?”
少年一侧身,见到是熟识的邻居老人,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葛婆婆,早啊。”
葛婆婆就住在种着那株腊梅花的院里,据传那株梅树与她是一般年纪了。她一人独居,煮的豆花极是好吃,他常常跑到她那里去蹭吃蹭喝。
两人寒暄一会儿,又各自道别。
“小司,那腊梅花你若是喜欢,尽管来我院里折。”临去,老妪慈爱说道。其意却并非是赠花,而是希望他多多来自己小院里坐,多陪陪她老人家。
“嗯,我不会客气的,婆婆!”少年微笑道,挥了挥手,便转身往巷底走去。
墙头上,腊梅花苞随枝抚风轻轻颤动,一场小雪过后,尽数开放。而春,也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
又是一日春晨,司青早早起来,推开门一看,四处银白,已是压了重重积雪。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撇撇唇,似是有些恼。
“明明都是早春了,这天怎么还是这般冷?”
他一边拢了拢身上棉质青衫的衣领,一边就信步下了台阶。墨绿色的中靴踩雪而下,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偌大的洛宅只余他一个,除却那风声叶声踩雪声,便是四周寂寂。一年来洛春城在宅中的时候甚少,总是来去匆匆。距离他上次离开,已是近三月没有音讯,临走前只嘱咐他务必看好洛宅,少惹是非。所幸司青虽才十三四岁,却心性极为淡定,一个人倒也把洛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不知道洛春城在做些什么。一贯懒散的人突然勤劳如厮,还真是让人心生奇怪。
司青在院中长长伸了个懒腰,然后转身入内取了把大扫帚,打扫干净庭院积雪,又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他随意煮了些稀饭,又搬了张躺椅置在檐下,旁边烘着小火炉,火焰通红,然后窝在椅中,团着薄被,双手拢着那暖热的瓷碗,一边啜饮粥水,一边欣赏着檐外雪景。一切都无比惬意。
他喝完最后一口粥水,随意把碗搁在椅边的矮凳上,然后埋身在薄被中,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眼睛渐渐由盈圆转为弯弦,却原来是躲在被后满足地偷笑。
每天都这般懒散度日,做个快乐的米虫,是他觉得最幸福的生活。
惟一遗憾让他不满的就是……
司青眼皮懒懒一抬,目光灼灼地瞪着天空某处。
远远飞来雪色大雕,盘旋低回,最后停落在青石板的庭院。那雪雕有六岁孩童的体型大小,一双靛色眼睛精光十足,目光锐利如电,似有灵气。
“哼,臭雕。宠似主人形……你这家伙出现准没好事。”每次洛春城外出办事将要回来的时候,都会派它来传信事先通知,好让他准备好沐浴热汤和滚烫醇酒,接风洗尘。
等言之,他被奴役的生活又要再度开始了。
所谓的“宠似主人形”就是典型的“只准主人懒散,不许男僮休息”。那雪雕看到窝在躺椅里的少年,张开双翅扑腾了下,似乎有些鄙视他的懒散。
早就心里有数的司青这一次连挪一步都不愿,只等着那雪雕自个用喙将脚上绑的信筒解下,一甩头,把信筒精准地扔到他身上,然后展翅飞走,消失在云际。
檐下,他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掩住额头。“好痛!”
那信筒扔得过于精准,却是直直敲中司青的额头,一声“咯”,掉落薄被中。原本光洁的额头也留下一个浅浅红印。
“臭雕……”他暗咒一声。这还是鸟吗?根本就成精怪了——每次来,每次都得欺负他一回。就跟洛春城一样——
SHIT。
望天无语了好一会子,司青是又气又无奈,皱了皱鼻尖,表情有些困恼。却还是捡起信筒,从里面抽出一张浅绿纸卷。
读完信,他原本的平和脸色变了变。“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那……”司青把信纸揉成一团丢到小火炉中。
再过几天就是元夕了。
******
春至,洛川城仍是积雪层层,然而南地却已是春暖花开。南地处在浔江之南,气侯温和,四季不甚分明,至于下雪,却是从来没见过的。
春来南地城,细雨纷绵。空气潮润,街头墙角都爬满青绿苔藓。沿着河堤桥岸,一路都是垂柳杨枝,随风抚弄。青石板铺成的古老街面积着春日雨水,沾染了许多红白花瓣。
桃红,梨白。
在纷扬的梨落中,西泠桥微拱弧形,横跨一湾荡绿春水,连接着那头的“香雪海”。木兰成居士种梅为业,花开数十里,一望如积雪,故名“香雪海”。香雪海,在南地谓为风景。
洛春城漫步走到梨树下,一手轻摇竹青纸扇,一手攀了枝梨花轻嗅。一缕笑意滑过那双阗黑眼眸,显得眼神温和明亮。
“请问您是洛公子吗?”西泠桥那头走来一位小厮打扮的雪衣少年,来到他面前深深一揖,恭谨说道。声音极为清脆,却有些拘谨。
“嗯。”他依言应邀而来,而来接应他的人似乎也出现了。洛春城挑了挑眉,微翘右侧嘴角,似笑非笑。扬了扬手,示意对方在前面带路。
少年抬起头来,飞速地与他那双黑眸对视一眼,忽然怔了一下,然后迅速又停下头去,僵硬地背转过身,往来时路而去。“请、请随我来。木居士已经在等您了。”
一路走过西泠桥,那少年都是一言不发,只顾着自己埋头走路。
洛春城好奇心起,不经意间,目光落到那少年的侧脸上。又因着他身上穿的衣物是自己最喜欢的月牙白色,故多看了两眼。只是……
他的目光再落一寸,由少年雪色颈项开始,一直下滑到少年的锦靴,然后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少年面晕浅春,五官精致,香姿玉色,神韵天然,倒是个天生的尤物。
木兰成派这么个绝色少年出来迎他,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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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雪海深处隐着一幢重檐楼阁,曰“烟雨楼”。阁内的摆置简朴雅致,纤尘不染,明窗几净。他们一入了阁内,便有种置身春日和风的感觉。洛春城“啪”地收了折扇,侧侧头,用力吸一口气,只觉得阁内弥漫着一种奇异香气。
那香气与门外被风抚散的梅香混合,愈发清旷怡人。
在他若有所思地扫视四周的当,引他而来的少年已经退到一侧。
“是荷瓣素心春兰。”身后突然传来一句。
洛春城转身,毫不意外地看到从内室绕出来的缁衣男子。传说中的木兰成居士。他明明已是年过花甲,但是看起来如三四十岁,容貌周正,有一双琥珀般浅棕色的眼眸,眼神温和明亮。一杆拂尘揽在臂弯,更显得他出尘脱欲。
“你是木兰成?”洛春城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这才开口。声音一贯慵懒而低沉,似笑非笑。
被人这般无礼地直视打量,木兰成也并未生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一甩拂尘,示意洛春城落坐。然后向一旁的少年吩咐道:“莲芳,为洛公子上茶。”
“是。”少年恭谨地退下,不多时已为洛春城奉上一杯清香绿茶。清绿透澈的茶液,水烟袅然,水面上漂浮几瓣零落白梅,梅花香气与茶香相混,闻起来极是舒服。
倒是泡得一手好茶……洛春城端起白梅瓷身的茶碗,轻啜一口,又瞧了那玉面少年一眼。看到对方似乎是发觉了他的注视,然后蓦得扭过脸,脸颊微晕。
呵呵……莲芳,前段时间突然间消失的名伶小倌。原来是被人赎身了。
洛春城垂下眼帘,似笑非笑地一翘嘴角,魅惑气质弥散开来。“好茶。”赞了一声,更是让少年的脸红若桃花。
待到少年退下后,只余细细品茶的洛春城与主位上端坐笑得莫测高深的木兰成。
许久,木兰成终于微笑说了一句。
“我要木清禾。”
洛春城的眉尖动了动,懒懒一抬眼皮,锐利的目光刺向那张笑脸。
第二章:春归洛川城(二)
“木居士,我想你找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什么木清禾。”
“洛公子,小犬木清禾已被你收为贴身小厮,更名为司青。”木兰成依旧是温和笑道。若非有十足的准备,怎敢跟这个邪肆不羁的“春城公子”谈判要人。
洛春城之富,无人能计。洛春城之神秘,无人不晓。洛春城之邪,天下首。加之他玉颜无双兼行事无羁,于是得了个“春城公子”的称号。当时天下流传一句“春归洛川城,先问洛春城”。市肆坊间都流传着,脱离了皇权而存在的洛川乃洛春城之物,为他一人掌控。
乍从未曾谋面过的人口中听到自家小厮的全名,洛春城习惯性地挑了挑眉,掩饰一闪而过的讶异。然后他把茶碗搁下,抽出腰际长笛,在指间把玩,五指修长骨净,灵活转动着笛身。
“四年前,内子携小犬回娘家探亲,不想路遇旧仇,遭遇不测。虽然小犬就此逃过一劫,却失足跌落山崖,兰成寻访多时,直到去年才知道竟是洛公子救下了小犬,实在是不胜感激。此次请洛公子来,正是希望公子你能让清禾回到真正的亲人身边。还望公子成全。”
“哦?”洛春城斜睨着眼扫向木兰成,微微一笑,笑若清风,却在在地表明他心绪不佳。“我凭什么信你?”但是,他确实是在山崖下捡到十岁男童,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前抢回一条性命,结果那孩子一醒来却忘却前事,失忆了。
倒不知道他原来名叫木清禾。
“洛公子,血亲之缘是无法捏造的。”
木兰成笑意不变,温和说道,用一双琥珀般浅棕色的眼眸与洛春城阗黑的眼眸对视。
“你若觉得缺了个小厮,多有不便,我可以用莲芳跟清禾交换……”他看出洛春城已是有七八分信了,又添了一句,不意竟弄巧成拙了。
洛春城眉尾抽搐了下,拢起眉尖,冷冷看他一眼。“原来在木居士眼中,至亲骨肉与从良小倌是对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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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楼门内飞出一道修长身影,一路脚尖稍点踏着梅雪而过,体态风流,最后翩然落在青石小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