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渡(穿越 FZ Ⅵ)——四下里

作者:四下里  录入:11-13

北堂尊越的目光似乎稍稍收敛了一些,不过眉宇之间却是依旧冷峻,光线略显昏暗的大殿里,那张俊美之极的面孔上依稀有几分红热,如同雾气一样在肌肤表面蔓延开去,那种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被潜移默化成爱意的感情,此时却被大量地转变为一种暴躁不平的冲动情绪,即便北堂戎渡曲意讨好,却不知病中的人其实是很容易不讲道理的,脾气比起平时要坏得多……北堂尊越两边的太阳穴微微地鼓跳不止,他抬起火热的手,用力按住额角,一面微微敛起眼来,刚想继续说话,却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样,神情一动,随即喑哑低沉的声音便在殿外沉闷的风雨伴和中显得格外清晰,一字一字地森然道:“北堂润攸,聚儿……攸聚,麀聚……好,好,原来如此!父子共妻,有如禽兽,你给自己儿子取这么个名字,果然意思深远得很,怎么,你是不是以为那孩子是本王的?自己替本王养了便宜儿子?你很好,很好!”

北堂尊越说到这里,怒气勃发,猛然间坐了起来,顿时下面那处隐伤被这么霍地一牵扯,原本在方才只是微微渗血的地方就开始加重,但北堂尊越却明显毫不在乎,他一手攥住北堂戎渡的前襟,发烫的手指将指上戴着的一枚玉戒烙得火热,手上用力,几乎就要将北堂戎渡拽得一个踉跄,北堂戎渡此时听了这番话,心下怵然一惊,就仿佛是被谁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也似,面上火辣辣的,百口莫辩,他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觉,这种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的感觉,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的一个猜疑,居然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问了……其实北堂戎渡的脾气和北堂尊越一样,绝对算不上怎么好,并且在北堂尊越的溺爱下养出了骄纵的性子,此时明明自己已经软言软语地道了歉,对方却还是变本加厉地暴躁起来,没有半点听进去的迹象,不依不饶的,这种情形如果放在以前,北堂戎渡只怕早就不耐烦了,和北堂尊越顶牛起来,说不定还会针锋相对,吵上一架,但如今北堂戎渡对北堂尊越已有了情意,且对方还因为自己生了病,再加上心怀歉疚,于是就耐了性子,好言好语地诚心道:“是我欠考虑了,一时蒙了心,才疑惑起来,你也知道我向来就是个多疑的性子,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北堂戎渡说到这里,鼻中却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他皱了一下眉,忽然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忙伸手去掀北堂尊越身上的被子,道:“给我看看,肯定是出血了……”北堂尊越面色如霜,紧绷着一张脸,一把拂开北堂戎渡的手,不容置疑地僵硬道:“……用不着!”北堂戎渡一愣,下意识地有些缓慢地收回手去,但之后却突然发怒了起来,大声道:“你和我生气归生气,拿自己做什么筏子?有火就尽管朝着我撒,我都接着了,明知道自己现在身上不舒坦,还这么不管不顾的,不爱惜自己,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这时候的北堂戎渡,已经不像是以前那个只会朝父亲撒娇耍性子的孩子了,而分明是面对自己的顽固情人而发火心疼的男人,他一面说着,一面强行就去揭那锦被,北堂尊越却是冷淡地一掌将他甩开,北堂戎渡猝不及防之下,被弄得一个趔趄,一脚踩在自己的锦绣华服下摆上,被绊得几乎摔倒,这一下北堂戎渡当真发火了,他被激得起了性子,霍然一把紧紧抱住北堂尊越,就将其往床上按,恼道:“你躺下!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北堂尊越大怒,目光就仿佛是出鞘神兵一般地锋寒,剑眉倒竖,森然叱道:“……给本王松手!”说着提气运功,就要猛地将北堂戎渡弹开,却没曾想北堂戎渡根本就不肯放手,拼着硬生生地受了这一下,直被父亲的内劲震得胸腔里气血翻涌,满心满肺里被滞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却仍然咬牙压住,愤恨道:“你要是真的有本事,就一下打死我看看!到那时候,我才真佩服你!”说着一使力,趁北堂尊越微愕的工夫,到底还是将其按在床上,满腔气恼地掀开被子,却见到雪湖绿的万福万花褥子上面,洇着点点血迹,北堂戎渡见了,顿时忿忿全消,扒下北堂尊越的长裤,蓝眼圆瞪,气恼道:“……这都什么样了,你竟然还跟我置气,难道就不知道疼吗?!”

乾英殿外大雨哗哗抽落,如同宣泄,也如同鞭挞,北堂尊越怒视着北堂戎渡,似乎想再次将其甩开,却又咬牙忍了,一言不发,北堂戎渡虽然气他不爱惜自己,但气归气,却还是转身去端了一盆清水过来,拧湿了毛巾,手上尽量轻柔地替男人去擦股间的血,又取来了药,细心抹上,在这过程当中,北堂尊越没有再推开他,只那么漠然以对,任凭北堂戎渡帮自己清理,也没表示疼还是不疼,北堂戎渡一面替他收拾,一面到底还是从牙缝中低低挤出一句:“……亏你都是做了祖父的人,却怎么学起小孩子闹脾气来!”说着,仔细凝视了一会儿,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伤口,眼见那处隐秘部位不但红肿,且还有密密的细小裂口,心中疼惜之余,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血液之中狼奔豕突,片刻之后,才道:“……你连这个都愿意给我,却不肯原谅我这一回吗?我也不是故意不信你的,你刚才既然亲口说了,你没有做过,那我自然信你,那耳坠或许是你掉落之后,被宋氏无意中捡到的,我却因此疑你,是我做的不对,我不应该不相信你。”——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这个世界上都多得是,以他的权势,基本上想要谁就可以得到谁,哪怕是再漂亮的男女,在脱光了衣服熄灭了灯之后,也不会有根本上的差别,不过是彼此身体的磨合而已,没有必要去多费心思,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毕竟有些不同,他愿意为其低声下气,哪怕是偶尔的卑躬屈膝,也不是不可以。

雨水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冲洗得干干净净,沿着屋檐激流而下,形成一道密密的珠帘,砸在地上,天色暗沉沉的,仿佛是有人把墨汁故意滴在了清水当中,只有大殿中内是静得让人很不习惯,似乎要窒息一般透不过气来,北堂尊越躺在床上,周身已经收拾整齐,将一只手枕在头下,冷着面孔,北堂戎渡静静看着他,嘴唇稍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重新闭上了嘴,嘴角维持着的笑容无须对着镜子,就能够自己感觉到其中的勉强。他想了想,却忽然动手往怀里一摸,摸出一柄两寸左右长度的小剑,通身以碧玉打造,其间一丝杂色也无,剑柄上面镶有两颗贵重的猫眼石,泛着幽幽的冷光,是当初北堂尊越之物,在当年他抓周的时候,便给了他,这么多年以来,北堂戎渡经常将此物带在身边……此时北堂戎渡将玉剑拿在手里,轻轻摩挲了一下温润的剑身,然后抬起眼来,看向北堂尊越,在背光的阴影里,眉心中间突然闪现过一丝狠绝的味道,同时原本上扬的眼角却微微柔顺地抑了下去,双眸中有着一股奇异的温柔之色,开口轻声说道:“……我知道都是我疑心重的缘故,我向你赔不是了,好不好?”说话间,手中冷光一闪,竟是将那柄玉剑径直就朝着自己的左手扎了下去,毫不留情地深深刺进了血肉里,北堂尊越大出意料之下,却是已来不及阻止,直到下一刻,才猛地揪住北堂戎渡的领子,扇了他一耳光,低吼道:“……混帐,你疯了你!”

这一下刺得又深又狠,虽然因为准确避开了一些重要的地方而没有伤到筋骨,不会因此废了这只手,影响以后的灵活度,但却绝对足够让人觉得痛苦,可北堂戎渡却是一副面色不变的样子,只微微深吸了一口气,他向来对别人心狠手辣,而对自己,也一样够狠,他实际上是那么地疯狂,或许比任何人都要疯狂得多,表面上像春风一样和煦,骨子里却是流着疯狂的血……鲜血从肉里冒了出来,顺着肌肤表面蜿蜒流下去,北堂戎渡疼得拧了拧眉头,脸上却还是一副柔顺的模样,看着北堂尊越,轻声道:“你还生我的气吗。”说着,将小巧的玉剑拔出来,就准备再来一下,但此时北堂尊越已牢牢抓住了他握剑的手,反掌就是两个耳光,气极喝骂道:“……畜生,你想气死本王不成!”说罢,出手如电,点了北堂戎渡的几个穴道,给他止了血,拿起旁边北堂戎渡在刚才替他往伤口上抹的上好伤药,就往少年的手上涂,北堂戎渡没去看自己那只血淋淋的手,只歪着头瞧着父亲,额上疼得微微渗出了些许薄汗,道:“你消气了吗。”北堂尊越没说话,心中怒气勃发,但指尖却在几不可觉地微微发颤,先暂且草草处理了一下少年左手的伤,之后便朝着外面咆哮道:“……去叫个太医过来!马上!”——

是活该罢?谁让他去招谁惹谁不好,却偏偏要找不自在,自作自受,看上了这个小魔头!

没用多久,一名老成的太医便冒雨赶到了乾英宫,但闻细碎的脚步声来来往往,不一时,就见几个内监端着水盆,穿过六角月洞门,素白的帕子搭在盆沿上,有些地方已经被染得殷红,盆中有血迹在水里一丝一丝地散开,大殿里,北堂戎渡端正坐着,旁边太医仔仔细细地给他处理着手上的伤,等到包扎完了,这才躬身退了出去,北堂尊越死盯着面前的北堂戎渡,就见少年的眼角有几分潮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末了,北堂尊越狠狠地咬牙,道:“你……好得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一身都是本王给的,除了本王,谁给你的权力让你随便损伤的!”北堂戎渡摸了摸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手,眼里却是明亮而湿润的,似乎隔着几重山,几重水,双脚踏在地上,透过柔软的鞋底,几乎能够感觉得到地面上雕刻着的精美花纹,口中道:“其实也不是很疼……”

第二百二十一章: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北堂戎渡摸了摸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手,眼里却是明亮而湿润的,似乎隔着几重山,几重水,双脚踏在地上,透过柔软的鞋底,几乎能够感觉得到地面上雕刻着的精美花纹,口中道:“其实也不是很疼……”他说话的时候,因为失血再加上极为疼痛的缘故,两瓣嘴唇似乎微微有些发白,脸色并不怎么好,额上略透出几许薄汗,神情却犹是淡淡,就仿佛刚才以剑自残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北堂尊越见了,心中猛地就再次生出怒火,刚想再发作,却见北堂戎渡正微微咬一咬牙关,眉心略蹙,显然是在压住了面上的那份痛楚之色,因此心中不觉微一迟滞,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一向心高气傲,眼下即便是再疼,也仍然是不肯在自己面前呻吟一声的,于是便又强自忍住了,只狠狠扫了北堂戎渡一眼,狭长的金色双目当中一片幽深静冷,咬牙说道:“……怎么不疼死了你!”

那语气之中虽满是恨恨责骂的味道,但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担心?北堂戎渡眼中清光莹莹,却只是强忍着手上持续不断的剧烈疼痛,虽听见了北堂尊越的呵斥,也仍是一语不发,常言道‘十指连心’,只因为每根手指都有经络,经过四肢接通到脑袋里去,因此才会那般灵活听使唤,使得双手成为了人体最灵敏好用的地方,因此一旦受创,那也是极痛楚的,眼下北堂戎渡却把手掌给刺穿了,怎么能不难受?可他就是宁可叫自己吃痛,也不想哼出一声,低垂着眼睛看着地面,过了一会儿,才忽然开口轻声道:“……我要是真的就那么疼死了,莫非你就不心疼么。”北堂尊越一顿,竟是被他噎住了,一时间做声不得,不知怎地,却是心神骤乱,忽然间就再没有了多少脾气,想要再恶狠狠地喝骂对方以便发泄一番胸中浊气,一时却竟然也是不能。北堂戎渡慢腾腾地用那只完好的右手从怀内摸出一块锦帕,擦去额上薄薄的一层冷汗,刚才额角处因为剧痛而涨起的青筋也慢慢平复下去,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此时四下一片寂静,只听得到极轻微的呼吸声,以及时不时的衣料磨擦声响,因为大雨而阴出的昏暗避无可避地将整个大殿都包笼了起来,不再分明,就好似一抹巨大的乌蒙蒙薄纱轻缓落于黯沉的周围,消磨了棱角。北堂戎渡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停顿了片刻,才抬起头来,却当即就使得目光已然撞进到一双幽远的凤目当中,此时此刻,父子两人差不多只隔了不到一尺的距离,彼此之间甚至都能够感觉得到对方似有若无的清幽吐息,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药味儿,又是绵长又是清苦。北堂戎渡把目光迎上去,毫不退避,如今外面天色沉沉,大雨倾盆,但见殿中光线昏翳,渲染在北堂尊越微微潮红的英俊面孔上,昏黄之中,虽然神情不善,脸色看起来还是冷冰冰的,很有些寒意,但北堂戎渡此时这样看着他,却觉得哪怕是如此,却也是让人觉得温暖的……两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忽然间,北堂戎渡却开口打破了沉默,说道:“我知道,你平生难得对一个人这么好,但我有时候却不知好歹,让你见着了,难免会伤你的心……但是我发誓,我从来都不是故意那么做的,可笑我以前,竟然不明白。”

北堂尊越听了,看见北堂戎渡眼下微微发白的脸色,心中有些微动,却转念间只是略略冷笑,凤目低垂,漠然道:“这些甜言蜜语拿出来哄哄你那些姬妾倒是不错,可惜对本王没有用。”北堂戎渡听他说着这些冷言冷语,心中却是平静,并不在意,知道北堂尊越仍是生气,一时间不觉心下后悔,冒出几分低低的懊恼之意,只觉得自作自受,于是倾身从身侧轻轻用两臂将男人环住,慢慢将下巴压在对方的肩膀上,隔着那薄薄的衣衫,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北堂尊越此刻火热发烫的体温,一时间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抖,只觉得有什么安定和缓的东西,好似静流一般在心底悠然而过,过往无声,同时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却是慢慢从中溢出了什么,满满的让人涨得慌,明明眼下抱着的是个强大桀骜的男人,没有半分纤柔脆弱可言,也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轻怜蜜爱,可他心中却偏偏是爱怜之意横生,只想就这么抱着对方,吻一吻这个男人才好……北堂戎渡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此生,再也不会对第二个人如此了。

北堂尊越被他这么环着,心中已经绷得很紧的一根弦似乎就又被什么人拉得更狠了些,就好象即将要断裂了一般,欲待一手再次将北堂戎渡给甩开来,却又不知道怎么了,竟是手上没有什么气力,只怕一推不开不说,反倒表现得像是欲拒还迎了一样,只觉得北堂戎渡的呼吸声就响在耳边,嘴里吐出的湿暖气息轻轻拂到鬓角上……北堂尊越一时间剑眉紧皱,早就有些按捺不住,全身的皮肤也更是被灼烧得发红发烫,被北堂戎渡这么拥着,更觉难耐,只想要把他推开才能好受些,却忽然听见北堂戎渡在他耳边道:“……你一定要生气的话,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再扎了下去?要是你还在恼我,那我再给自己刺上几剑,给你解气好不好?”他说着,就将下巴更用力些地压在男人肩头,却忽听北堂尊越厉声低喝道:“你敢!混帐东西,本王的话,你也敢不听?本王早就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一身都是本王给的,除了本王,谁也不能随便损伤,你自己也不行!……你敢再胡来一下试试,看本王打不死你!”

北堂尊越的声音虽然极是严厉,甚至杀气腾腾的,但北堂戎渡听在耳朵里,却是安静了起来,他很少会听到北堂尊越这样的语气,一时间心下清明,一颗心一下一下地稳健跳着,几乎都要把胸口给整个撑满了,一点一滴地浇在心里,就是十二分的欢喜,因此左手虽是疼得厉害,但痛楚之余,却又有些莫名的甜蜜之意,在心口上慢慢涨上去,就仿佛是汹涌的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一时北堂戎渡用自己的两只胳膊挽住了北堂尊越的腰身,犹豫了一瞬,就想要去用嘴唇亲一亲北堂尊越的眼角,去亲一亲这个男人的下巴,鼻子,眼睛,额头,但此刻仓促之间,不知道为何,竟是不能了,唯有心中却是有种说不出地迷惑,仿佛似喜还悲,却又小心翼翼地好象是生怕被北堂尊越推开一般,心中隐约有几分悒郁与复杂之情缓缓升起,在脑海当中沉浮交织着,只觉情人此时就在自己的怀中,实是有些难以自抑,因此不由得略微恍惚片刻,低声说道:“你明明这样紧张我,却怎么还为一些事情跟我置气?我知道你气的不是自己被冤枉,而是气恼我怀疑你,不信你,可是你想想,不管我再怎么和你知心,但我们两个也毕竟不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揣测私密呢,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只要你说没有,那我自然就是信的,既然如此,这又怎么能说是我不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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