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殿下点头,“很高兴你还记得晚饭。”
许明捷一听霍尔的声音,惊讶地抬头,傻愣愣地喃喃:“殿下……殿下……”
章以摸了摸脸,“那什么,我看过地图了,204军舰基地很近……”章以赶紧翻江倒海地触屏找地图,嘴里说:“……完全赶得及吃晚饭。”
旁边许明捷猛甩头,鼓着眼睛瞪章以。
殿下点着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对,全速飞行的话,你能赶得上十三天后的晚饭。”
“啊?”章以双手僵在半空中。
“好了,现在打开舱口,让护卫舰对接,让他们送你回来。”
许明捷大惊,“殿下!您不能……”章以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先摆出恳切的表情再转过脸来,“我先把他送过去,立刻就回来。”
“打开舱口。听话。”
既然软的不行,那好,那就来硬的!章以挺直后背,厉声质问:“他们没向您汇报吗?尊敬的殿下,您违反了协议的第一条!”
殿下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你要听话。打开舱口。”
章以直直地瞪视他的眼睛,“您承诺过,您不再监视我,可现在呢,您命令六艘隐形舰天天围在我身边。您觉得您的行为算得上言而有信吗?”
霍尔不答反问:“去了204基地,你怎么回来?自己驾驶军舰回来?嗯,打仗的时候你学会了。”没等章以答话,殿下垂下眼睑,“我曾经还向你承诺过……”停顿片刻,接着说:“十天后,你会看到《人类保护法》里多了一条,人类不得驾驶任何交通工具!而那时你正坐在军舰的驾驶座上。”
把章以给气得,“霍尔,你滥用职权!”
“好了好了,还可以补救。现在,打开舱口。乖乖听话。”
章以向左瞧瞧许明捷,再向前看看霍尔,游移不定犹豫不决。
许明捷心慌意乱,一个箭步冲过去,“殿下!梅索耍手段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私有财产,剥夺我的工作,我失去了人身自由!”
殿下将眼神调到他脸上,语气平淡,“失去自由?这艘冲出大气层的军舰是谁驾驶的?”许明捷稀溜溜倒抽凉气,殿下语气放缓,“许先生,你要明白,不是所有人类都跟你一样是出色的战舰驾驶员。”
许明捷双唇颤抖,转脸看看章以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走过来,拉起他的手,“对不起。”章以笑了笑。
殿下对章以微笑,“把舱口打开,听话,我等你回来吃饭。”而后走到沙发边坐下,“许先生,至于梅索先生,你认为他最终的目的是让你成为他的奴隶?不过,既然你现在如此被动……你旁边站着一个优秀的榜样,你应该好好跟他学一学,熟读法律,特别是《人类保护法》,时不时控诉:‘梅索先生,你违法了。’必要时提到法庭上。”
“啊?”许明捷惊讶地把章以从下往上扫了一圈,“你对殿下就是这么干的?有效果吗?”
“你说呢?”章以斜着眼睛一指霍尔,“这混蛋能修改法律!”
“但梅索先生不能。”
一语惊醒梦中人!
章以走到门边,刚想打开舱口,却听背后传来一声惊呼,“额头怎么了?”
“你给我闭嘴!”
章以转过头来,只见梅索先生脸色凝重,眼神紧紧盯着许明捷,语气却温和之极,“打开舱口,我就在旁边,你的伤口要处理。”
许明捷冷笑,“我就巴不得死了!”
梅索叹了口气,“你如果不喜欢我们现在的恋爱方式,可以改。你根本不是奴隶,从来就不是,以后更不是。”
一听“奴隶”俩字,许明捷气得青筋暴露,“闭嘴!闭嘴!”突然推动加速杆,军舰像疯了似的往前飞窜,章以一个没站稳,仰面栽倒,“啊”一声惨叫,一头撞在门框上。
“许先生!”殿下立刻站起来,脸色冷峻,“前面是封锁区,射线纵横!”
许明捷一愣,军舰直接冲进了封锁区。
“许先生!”殿下朝前跨了一步,“护卫舰的攻击口正对准着军舰引擎,我立刻就下令!”
许明捷一屁股坐倒,摁下制动装置,军舰瞬间静止不动,可怜的章先生,刚站起来,立足未稳,一个踉跄朝前冲去,“砰”,轰然倒地。
殿下沮丧地一闭眼,低下头撑着桌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目光在章以身上逗留,柔声说:“打开舱门,我等你回来吃饭。”
章以扶着椅子挣了两下,双腿一软,瘫倒不起。殿下的眼神霎时凛冽起来,“许明捷,把舱门打开!”
许明捷惊得一哆嗦,梅索急忙安抚,温声说:“没事没事,开门吧,没事的。”
许明捷架起章以放到椅子上,忧心忡忡地问:“怎么样?”
“还行,我的脑袋都被撞习惯了。去开门吧。”
许明捷跑去打开舱口,与护卫舰对接,军官走进来,“章先生,可以走吗?”
章以没说话,抬头对霍尔笑了笑,而后拍了拍许明捷的肩膀,悄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进了护卫舰,做了一番检查,除了皮外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抹点药膏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
即便如此,章先生却是躺在担架上被抬下来的,殿下弯下腰摸摸他的额头,肿胀消失了,淤青却不减,“还难受吗?医生在客厅等着。”
章以虚弱地笑了笑。
“起来吧,躺着脑后不疼吗?”
章以叹了口气。
殿下托起他的脑袋,“要我抱吗?”
章以闭着眼睛头一歪。
殿下笑了,“好了,起来吧,真的要我抱?这里这么多人,你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厚的?”
“好吧。”殿下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章以骤然抓住担架横杠,使了牛劲了,指节突出青筋暴露。殿下托住后背,居然没抱起来,失笑,“好了好了,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起来吃饭吧,月亮都出来了,你不饿吗?”
章以睁开眼哈哈大笑,一骨碌爬起来。
“关心许明捷超过关心我,你就不怕我吃醋对他伤害更大?”殿下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上,笑说:“这就是你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整天跟我兜圈子耍心眼。”
章以讽刺,“你长着狗耳朵!”
俩人对面而坐,吃迟到的晚饭。
饭后,沿着小溪散步,就着月光,殿下眯着眼睛审视章以的额头,“好像痊愈了。我现在才发现,这药膏就是为你研制的,这才几天?一盒都快用光了。”
章以打岔,指着水底的石头说:“真漂亮。”
殿下蹲下来,捡了个石子,掂了掂,指着远处的高塔说:“那座塔就是用这石头建的,北半球最高的建筑物,走吧,今晚到塔上赏月。”
章以掉头往回走,殿下一把抓住,说:“今天你考试合格了,就当是庆祝。”
章以握住他的手,横着眼睛,语气却异常恳切,“不如这样吧,先生,我们换个更有意义的方式来庆祝,看谁先爬上去怎么样?”
“爬多累啊……”
“所以嘛,”章以拖着他往回走,“回去睡觉。”
“我通常都是飞上去。”殿下补充。
章以一愣,抱着胳膊往树上一靠,“第一条光明正大地违反了,你现在的行为是绞尽脑汁违反第二条!”
“我绞尽脑汁就想出这办法?”殿下托着腮也靠在树上,“我要好好反省反省,智力水平下降得太快了!”
章以推推他,“你是不是有偷窥癖?”
“谁说的?隐形护卫舰只是保护你的安全。”
“顺便把我的日常行为录下来给你看?”
“你不能冤枉我,我都是现场监视,比如……”拉起他的手朝高塔走去,“比如,现在。”
章以叹了口气跟上,嘟囔:“我得傻成什么样才会相信你说的!”
俩人上了塔顶,怎么上去的?
当然——
不是飞上去的。
也不是爬上去的。坐电梯上去的,章以笑眯眯地感慨:“月夜爬楼多浪漫啊!居然是坐电梯。”
殿下点头,“其实,在澄澈的月光下翩然飞行更浪漫。”
“得了,长翅膀的毛毛虫翩然不起来。”
霍尔刚想说话,章以抢先,“也有可能是长翅膀的地板擦!”
透过窗户遥望铜红色的月亮,似乎更能清楚地看见凹凸不平的星体表面,章以打开旁边的大门,不成想,风“呼”一声就刮了进来,章以一个没注意,狂风呛进了气管里,这下可好,弯腰耸肩,这一通猛咳啊,肺都要出来了。
殿下急忙关门,拍着后背帮他顺气。
半天才平息下来,擦着眼角咳出来的泪水,哀叹:“命差点没了,还是下去吧。”
“怎么下去?”
章以一愣,转着脖子找了半天,“电梯呢?”
“它早该下班了,刚才是加班。”
章以一拍脑门,嘟囔:“我都伤痕累累了,你也忍心?”
殿下抱住他的身体,低下头对着耳朵轻声说:“我明天要去1448号星。”
章以一慎,“去干什么?”
“战争结束了。”
“啊?”章以陡然推开他,愣愣看着他的脸,无意识地重复,“战争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一把抱住霍尔,脸埋在他衣服里,“我警告你,不准把我弄哭了。”
殿下微笑,“你又冤枉我,你脸上的泪痕明明是自己咳出来的。”
32
第二天下了高塔,俩人进房间洗漱,章以坐在床上,对着通讯器翻新闻,半天之后,高声问霍尔,“为什么没有我司法考试合格的新闻?”
殿下从卫生间出来,“你首先是我未来的伴侣。”抽掉通讯器,拉他起来,“热水放好了,去洗澡吧。”
“那我考试不就毫无意义了?我可是完全为了你才把自己塑造成偶像的!”章以塔拉着拖鞋进卫生间。
“等你正式当了律师再报道也不迟。”
章以“嗯”了一声,眼见霍尔要进衣帽间,探出头来眨了一下左眼,“浴缸很大,水也很多。”
殿下挑眉,“不怕我把你弄哭了?”
章以指着自己红肿的眼睛,“最坏的结果也就这样了。”
殿下深以为然,“正好把那盒药膏用完,再开一盒新的。”走进卫生间,章以撞撞他,“我主动吧?”
“真难得,应该表扬。”搂进怀里吻上唇瓣,将门关上。
等到进餐厅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管家直接把霍尔的通讯器递了过来,“嘀铃铃”响声就没停过。
章以一边吃饭一边看空气中不停换人影。
“殿下,1450号星、1453号星、1456号星的首脑希望能签订和平协议,愿意解散军队交出所有武装力量。”——中央政府某官员。
霍尔切了块薄饼,放下刀子,说:“跟它们谈,拖着,等解决了1449号星再说。”
画面一转,换了个严肃的中年人,“殿下,您今天的行程,早晨五点半……呃……要从十点二十的开始向您汇报吗?”
章以掉过脸去,对着墙角的盆栽植物笑。霍尔抬眼看看章以,说:“从十一点的开始。”
章以一个没忍住,托着额头失笑。
于是,秘书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最后,殿下“嗯”了一声就算完事了。
紧跟着,护卫长“啪”一个军礼,“殿下,军舰准备就绪,请指示。”
殿下又“嗯”一声。
随后,画面一切,换成霍尔办公室某工作人员,小伙子刚说了声“殿下”,一眼看见章以,立刻笑着打招呼,“章先生,早。”
“早。”章以放下筷子问候。
霍尔抬起头,问:“什么事?”
小伙子立刻正颜寂色,“文件全都准备好了。”
殿下还是“嗯”了一声。
小伙子面朝殿下,眼神却对着章以说:“再见。”
“再见。”章以微笑。画面消失了。
霍尔放下叉子,“整栋楼都盼着你去找我。”
“那是因为你太严肃了,有工作狂的倾向。”
殿下居然点头同意,“所以,为了不让这倾向进一步恶化,你应该多去找我。”
“得了,”章以一指空中,“那位将军找你。”
殿下转过头来,一位英武的军官敬了个军礼,“殿下,1448号星的俘虏已经把战俘营填满了,并且安分守己,包括它们的首脑在内。”
“等着里应外合?”
“是的,截获了十二道发往1449号星的秘密信号,全部破译了。”
殿下喝了口果汁,“强腐蚀剂还没送到?”
“强腐蚀剂?”
“我们来做个试验,把强腐蚀剂泼到战俘营墙壁上,然后等着,看看能不能腐蚀出大洞来。”
将军立刻行了个军礼,“是!”
画面消失了,霍尔伸手把通讯器关掉。
章以把碗一推,说:“让我猜猜看,黑水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吐出腐蚀剂,所以俘虏逃跑是天经地义的,击毙逃犯也是天经地义的。坏事干了还不落下话柄。”章以倾身靠过去,“你真想赶尽杀绝?”
霍尔揉揉他的头发,“把果汁喝了,听话。”
章以把他的手拨开,“你果然是老牛,真把我当你孙子了?”
吃完饭,霍尔弯下腰亲了亲他的嘴唇,“再见。”雷厉风行地走了。
“跟‘再见’配套的是握手!”
下午,章以开车去了法学院听课,刚进教室,詹教授立马站起来,哈哈笑着招手,“章先生,过来,别老坐在最后一排。”
章以一路打着招呼走到第一排。
大胖子师兄跳起来说:“教授,今天就不上课了吧。”
老头一眼甩过来,“你又想偷懒?”
胖子一脸惊诧地举高双手,“冤枉!连章先生都通过司法考试了,我们还上什么课啊!”
章以笑说:“你的意思表达得及其露骨,我考不过去是应该的,通过了是奇迹。”
胖子尴尬,旁边却有一人吹着口哨站起来,“章先生,他这是对你明目张胆的侮辱,怎么能把你考试跟教授写对了字相提并论?”
一人接口,“简直就是骈死于槽枥之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