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花门醉》
问来时,问去时,相望来去不相思。
思往日,思今日,犹绊往今难相知。
无处思量,生死茫茫,梦回花醉,门断尘前。
早知憔悴枉断肠,何如痴心渡沧桑。
濮落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那人,是在漫天飞雪的寒冬。
梅林深处,正当他伫身在一株梅树之下时,一抹绝色的白影就着散落的花海落入他的怀中……
花门由尘:
花开满天絮无门,
由得前生断红尘。
一只白狐和仙君的爱恨纠葛。
讲述一个关于执念的故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濮落,由尘 ┃ 配角:廉君,小苗 ┃ 其它:花门由尘
第一回
由尘第一次见清乾仙君,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
那时,梅花开得正茂,枝桠龙游,积雪被身。
酒肆的“清冽香”早被贪香的猫儿饮尽,这一冬的梅林正好开了许多梅花,采得足够,方可为来年酿制更为清甜的梅花酒。
哪知,不知是否是这些日子天气太寒冷,由尘半卧在梅树的枝桠上,就这样就着层层的雪花睡了过去,纤长苍白的手间还捧着一怀的梅花。
大雪很快覆了他的身,他却丝毫不觉,白色的衣衫和天地的风雪融为一潭,仅露出那张绝色的容颜。
细长凤眼沉静合上,朱唇仿若一点红梅置于唇间,恍惚浅扬,冰肌晶莹剔透,胜雪三分,银丝三千微落身前几缕,偶尔随风扬动。
两鬓间,尖长的白色耳朵突然显露了出来,不知是碰着了雪花还是做了好梦,偶尔抖动两下。
雪天之下,奇妙朦胧,令人似醉非醉,似梦非梦。
若是那时梅枝不曾断裂,或许以后便不会发生那些事,画面依旧定格在这唯美的一幕。
由尘正睡得酣甜,怀中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双臂间捧着的朵朵梅花混着积雪撒落下去。
只听见“嘎吱”一响,眼前晃动,身子落空,便朝着雪地垂直落下。
然而,入怀的并不是冰凉的寒意,脖间也未有落入浸凉的雪花。
他缓缓睁开双眸,淡金色的眸子水波慵懒,像是还没有从黄粱梦中清醒,跳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身着暖黄衣袍的男子。
天人容貌,一双瑞凤眼正云淡风轻地与他四目相对,而自己却在他的怀中。
“狐狸?”清冷的话语不带一丝涟漪,珠玉般墨色的眼眸里,是俯视芸芸众生的雍容华贵,带着一抹清冷的仁慈和孤傲——
是仙人。
他在那人怀中旋转一圈,双脚便落在地上,白袍银丝飞舞,好似落入风中的白色蔷薇,方才的尖长白耳也隐进两鬓之中。
“仙君有何事?”由尘眸中带笑,嘴梢微扬,媚态显露却更显薄幸。
“可有见一孽畜?”清乾仙君抚了抚微微起了褶子的长袖,一手置于腰前,高雅而不做作,仿若天边一朵虹彩细腻的金色祥云。
“孽畜?”由尘轻笑一声,微微侧转身子,“这世间多得去了,不知仙君要找哪一个?”
清乾仙君眉角微蹙,想是不知这白狐这般刁钻,开口又道:“这孽畜偷了本仙君的紫蒲藤,本仙君一路追踪至此,却忽然不见了。”
“哦?”由尘略微挑眉,“如此说来,仙君是怀疑在下私庇窃贼了?”
清乾仙君沉静地注视着面前雪白的男子,凤目微扬,媚态却不俗腻,反而不卑不亢,不骄不纵,带着一股蔷薇般的冷香。
四目相接片刻,淡金色的眸子不肯避让,模糊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正义凛然,让清乾仙君无端端地生出一股似有似无的心虚来。
半晌,黑色的眸子忽然溢出温润的笑意。
“既然如此,本仙君就别处去寻。”说完,他手置身后,转身踏着祥云,在漫天的雪花中化为一抹金光。
“恭送仙君。”
看着那抹消失的金光,由尘静静地伫立在雪海之中,淡金色的眼眸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沉静的眸子忽然寒光一闪,瞬间抬起衣袖狠厉地甩向地面,袖中迸发出一抹黑气。
“好大的胆子!清乾仙君也是你能招惹的?”此时的由尘不若方才,整个人冷厉到极致,浑身散发的气息比寒风更加割痛人眼。
雪地上蜷缩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才清楚是一只黑色的肥猫。
小猫儿颤抖着打了几个寒战,紫黑色的光芒闪过,渐渐脱露人形,竟是一个七八岁的可爱稚童,只是圆圆的脸蛋和身形依旧脱不了原型。
“小苗错了,求求尘哥哥别罚小苗,小苗真的知错了。”小猫妖双膝跪在雪地里,乌黑的眼睛怯怯地看着由尘,圆润的身子不停地颤抖。
“拿来!”纤长的白玉手摊在腰前,由尘阴冷的声音隐隐透着杀气。
小猫妖猛地吓了一跳,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截紫色的藤蔓,圆圆的脑袋低垂着,一点也不敢抬起。
藤蔓刚露在眼前,由尘五指成爪,手心怪力一吸,藤蔓便瞬间落入掌内。
“果然是紫蒲藤。”他沉声低吟,眼中眸光一闪,拂袖将藤蔓隐在了衣袖之内,掩住气息。
转而语气冰凉地对着雪地上跪着的小猫妖道:“你好大的胆子,我只道你这肥猫儿贪酒,却不想,你竟还贪恋仙家之物。说,是谁带你去的南岳山?”
小猫妖倏地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睛红了一圈,眼见着就要垂落几颗泪珠,他抖着身子伏在雪地上,稚嫩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我……”
“我什么我,方才若不是将你藏在乾坤袖中,如今你哪还能说得出‘我’字?平日里你百般顽劣,我皆可容忍,人间顽劣童儿多得去了,也不差你一个。呵……我可真未想到,你居然有胆子去招惹清乾仙君?你今日若不说个清楚,休想随我回去!”
小猫妖闻言脸色大变,忙磕头在雪地上,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下来,眼里满是惊慌:“尘哥哥别生气,小苗说就是,小苗说就是!”
吸了吸鼻头,他吞吞吐吐接着说:“君……君哥哥的莲花……被我不小心……弄坏了!”
顿时,由尘身形一颤,淡金色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还未待他出言训斥,小猫妖又立刻道:“小苗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就……就是添水的时候,长生池里落了一个珠子进去,我……我好奇……就下水想要掏上来!结果……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尘哥哥别赶我走……别赶我……”
小猫妖哭得声音嘶哑,半晌喘不过起来,由尘看得着实有些心疼,便挥了挥衣袖:“行了,我又没说要赶你。”
不可置信地抬头,举起袖口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小猫妖怯怯问道:“真的?”乌黑的眼睛仿如画了朱丹。
由尘淡淡地点了点头:“不过,你要告诉我,谁告诉你紫蒲藤可以修缮廉君的心莲?谁又带你去了南岳山?不过半日而已,你这三百年的小妖能有这般能耐?”
淡金色的眸子忽然眼波万千,绝色的容颜毫无情绪,仿如雪莲冻入深渊。
他倏地转身,背对小猫妖,极力克制地吐出一个字:“……说。”
小猫妖浑身抖如筛糠,在漫天的雪海之中,额角冒出细细的冷汗,唇上甚至吓得显露了猫儿的胡须。
他知道,由尘每逢真的动怒便会转身背对他们,因为,动真气的由尘是鬼煞修罗——
从脖颈的皮肤开始,一朵朵艳丽的红梅花印缓缓显露,若灵蛇一般蔓延至全身,甚至那张绝色的冰冷脸颊。
方才,那纤长雪白的脖颈处,正有一朵淡色的梅花。
小猫妖伏在雪地上克制心底的恐惧,眼角的泪也忘了落下。
“是……是乌芃告诉小苗的。昨夜心莲断的时候,我怕尘哥哥责骂,就跑了出去。结果,在梅山下碰见了乌芃,他告诉我紫蒲藤可以修缮断了的莲枝,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跟他去了南岳山,直到现在才回来。”由尘微微侧了一下头,眼角斜睨着雪地上那抹黑色的衣角,脖间的红梅花印记已经隐隐淡去。
“那你又如何被清乾仙君追杀?乌芃呢?你莫要告诉我,是你自己回来的。”由尘又道,侧转了半个身子。
小猫妖畏畏缩缩地直起身子,怯懦地说:“乌芃把我带到梅山下就走了,我也不知道,那个仙人还是追了过来……”
闻言,由尘冷笑一声:“你当紫蒲藤是什么?我酿的‘清冽香’?今儿个饮完了,明日再取就是。那可是清乾仙君的灵物,凡人服了可脱凡胎,妖魔吃了可得千年修为,纵然是一般的花花草草,沾得一丝灵气便可化作人形,你说他能不追?”
说完,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小苗,你怎的这般糊涂?”
由尘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将小猫妖扶了起来,吓得小猫妖缩了缩脖子。
他拍落小猫妖身上的积雪,一张圆润的小脸双颊冻得惨白,微微泛着大哭过后的红潮。
“乌芃是谁你难道不知?他见不得我已不是一两年,何况我们是妖,他是道士,他的话你怎可轻信?”
由尘凤目微垂,言语中虽是责备,心底的怒意却已消了大半。
“可是,君哥哥的心莲……”
“还执迷不悟,”他打断小猫妖的辩解,“这事难道我不会处理?是被我责骂一顿好,还是丢了性命好?纵使你有九条猫命,也不够清乾仙君杀百回。还是说,你尘哥哥这般没用,连你君哥哥的心莲都修不好?”
小猫妖瘪了瘪嘴,唇上的胡须抖动了两下,有些不甘地说:“难道尘哥哥又要去求天上的那些老头子?一个个迂朽不堪,看着就让人讨厌!我不想尘哥哥再去那个地方了。”
由尘的身子僵了一下,一点朱唇溢出一抹苦笑:“你再讨厌,也是尘哥哥的事,此次就当你误信妄言,下不为例。”
说着,将冻得全身冰凉的小猫妖抱入怀中,纤长的手指拂过小猫妖的上唇,几根猫儿胡须便消失不见。
“回去了,既然紫蒲藤在手,也省得我去仙界。小苗,此次我也不罚你面壁思过,给尘哥哥乖巧一些日子就好。”
小猫妖沮丧地垂下头,点了点,搂着由尘的脖子,依偎进那散发着冷香的怀抱。
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梅树之下,只零星露出三三两两散落在地的朵朵梅花,未来得及被雪海完全掩没。
第二回
长生池边,湖心亭上,院落灯火阑珊。
“怎的又在发呆?世人只道书呆子,我可从没听过对着一池碧水也能呆掉的。”略微调笑的声音,却仍旧冷冷清清。
倚坐在纱帘旁的青衣男子微微回头,面若莲花,虽不如声音的主人姿容绝色,却脱俗温婉,自有一番温文尔雅的气质。
“不去酿酒,不去招呼客人,来我这做什么?”青衣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不甚利落,好似许久未有开口说话。
“还在怨我将你招回?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心莲出了何事,我若不先将你招回,紫蒲藤浑厚的仙气,你那朵小莲又怎承受得起?”由尘侧坐在他身边,伸手撩开一些落在膝上的白纱。
复又抬起头,淡金色的眸子看着青衣男子道:“三年,廉君,该醒一醒了。”
青衣男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眼看向大雪纷飞的长生池,池塘不大,却奇异地开满了一池的紫红莲花。
莲叶翠绿,花骨挺立,在飞舞直下的皑皑白雪下,露出寸寸的红红绿绿,而池中心的那朵莲花,却散发着幽幽的萤绿光芒。
“有闲情对我说教,不如想想法子怎么躲过清乾仙君。若是要离开,你带着小苗走便罢,我要留下来。”
扬了扬嘴角,由尘垂眸,似是偷笑,又似是窃喜,总之浅浅淡淡,让人分辨不清。
绝色清冷的容颜飘渺在轻纱之中,似梦似幻,似假似真。
“谁说要走了?这酒肆是我的,不是你的,怎有你赶我的道理?”顿了顿,忽而又道,“你以为,以你现在的样子招不来杀身之祸?”
廉君轻叹一声,略略摇了摇头,眸子仍旧落在满池的莲花白雪上:“自食苦果罢了,我不想连累你。”
他离不开长生池,因为心莲置于池心,他在寻人,亦在等人。
由尘虽和他一样,但始终有差别。
那仙界的几人虽待由尘特别,但清乾仙君不如其他,纵使三界也不会随意招惹。
唯能和他对得上谱的,怕只有南极仙翁那个棋痴,每每缠得清乾仙君一奕,便是人间数十年。
清乾仙君乃是极天天地一朵灵云所成,天生仙骨,高深道行,不受仙规所缚,是仙界独特的存在。
因此,仙界不仅对他礼让三分,也算得上彻底无视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在南岳山过得清闲。
“我虽讨厌麻烦,可清乾仙君不一定就是找麻烦的人。何况你我皆是同病相怜,尽可放一百个心,有我在的一天,酒肆和长生池就不会有事。”将一只脚置于长椅上,清瘦的上半身惬意地靠着栏柱,神色慵懒。
廉君轻笑,微微摇首:“你倒想得便宜,人间待久了,越来越不像只狐狸了。”
微微垂眸,由尘将随风扬开的银丝拈于胸前,若有所思:“这话的后部分原封不动地还你,我本就不像狐狸。”
顿了一下,转而抬首问道:“这三年,可有找到什么?”
廉君抬首望向远处,眼眸波光迷离,带着一如既往的失落,话却答非所问:“今年的雪,下得真大……”
答案,昭彰若示。
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闪烁着萤绿光芒的紫红莲花,孤零地矗立在积雪堆积的池水中心。
莲瓣上偶尔覆了雪花,看起来毫无依靠,伸不进亵玩的手,走不出静谧的池。
两人沉静片刻,由尘忽而回神,淡金色的眸子眨了一下。
他转头对着廉君说:“你如今虽得紫蒲藤护身,修行一日千里。可毕竟仙妖两气不相容,若不静心调理,很易走火入魔,这段日子不可再神游出窍,找人的事,暂且搁下吧。”顿了顿,又道,“另外,人间仙气太过浓郁,也易招来仙人妖魔。加上我这个本身就身绕仙气的白狐,仙界是给了我几分薄面,但清乾仙君可不一定会买账。今夜我就去太白老儿那儿讨件法宝,避避你身上的仙气。”
整整了衣衫,由尘站起身来,微有匆匆之色,眼见着就要离开湖心亭。
“你不是一向对仙界避如蛇蝎么?怎么今夜如此急不可耐?”廉君微带疑惑地轻笑道。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先告辞了。”一抚轻袖,由尘转身就要朝着亭外走去。
哪知,刚走出三步,湖心亭外就传来稚童呐喊的声音:“尘哥哥,霍……霍家小姐又来了!”
顿时,由尘脸色一变,淡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苦恼,他看了看正一脸看好戏的廉君,略叹一口气,无奈道:“还是晚了一步。”
“尘哥哥,那个霍家小姐占了酒肆一方,还带了大批行李,我轰都轰不走。”小苗急匆匆地跑到由尘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张了张嘴巴又道,“说是你不出去见她,今晚就睡在厅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