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受难记（卷三）——截雨

“我的确一直觉得我这样活得不错。”苍骸怪腔怪调地笑了起来，不过转瞬又像换了一张脸般严肃起来，“嗯，先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小灵你今天是不是见过我儿子了。”明明该是疑问的句子，他却说得特别肯定。

听到苍骸这么说的雪灵先是怔了怔，随即笑了，他说，你怎么知道？

“这个很简单，因为直到现在你身上还留在我儿子的气息呢。”

“这个你都能知道，我还真从来没听过神猎族的人有这项技能呢。”

“你可以把它当做我的特殊本领。不过话说回来……”苍骸一只手臂已经整个挂到了雪灵肩上，“你今天跟他见面是为了什么呢，我记得神猎族和灵狐族已经全面开战好些年了吧。”

被苍骸这么一问，雪灵突然想起了渊冥在后岭山吻他的感觉，脸不由得一红，匆匆避开了苍骸探究的视线。稍稍地平复了一下情绪后，雪灵有些戏谑地说道：“这个好像和原神猎族族长，现在的神猎族叛徒和灵狐族俘虏没关系，所以就不需您老人家挂心了。说起来倒有另一些事事我要问问你。”

苍骸无所谓地耸耸肩，等着雪灵的问题。

“首先，我好像没有命令翠兰再去道仙草，而你今天给我拿来的看成色好像是刚成熟不久的仙草吧，怎么回事？”

“……是吗，原来小灵还懂得看成色来分辨成熟了多久啊，真是厉害。嗯，没错，是我联系的翠兰和严子墨，让他们在运些仙草来的。有备无患嘛，谁让你把上次盗来的仙草和粮仓里的存货都平分给你的族民了，那你吃什么，我不是担心嘛。呵呵，不愧为小灵啊，知道是我指示翠兰他们盗仙草而来质问我了。”

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知道怎么和严子墨还有翠兰联系的只有我们两个，你当我是白痴？！雪灵叹了口气，并没说出这句那么孩子气的话，不然他就会整个掉进苍骸说话的节奏中了，所以他缓了缓心神，沉沉地说道：“别再这么做了，你现在不在丰城，翠兰盗仙草的风险要比以前高得多。我不希望她出事。”

“小灵，有牺牲才能有所得，不要太天真了。”

“……你是灵狐族族长，还是我是。”

“好吧，这个我答应你不轻举妄动，那其次是什么？”

“其次是，你还记得当初我们的协定吧。”

“记得。”当初他和雪灵定下的协定是，他背叛神猎族助他报复神猎族，占领仙草唯一的生长地，丰城。而雪灵则要灭了除他之外的所有神猎族人。当然他怕雪灵最后背信弃义，杀了他而把渊冥留下，他就在他自己身上和渊冥身上下了一种毒，这种毒是只要他一死，渊冥也会同时死亡，但是渊冥死亡他却不会同时死亡。也许因为苍骸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他才会对别人有所怀疑，怀疑雪灵会想他对梦赫一样背信弃义，所以才在彼此的协定加上了这个威胁来保证自己的生命，当然同时可能还包涵着一些感情上的纠葛。

“说起当初的协定，小灵，我好像对你还真是不错，你看看你都放过了占领丰城那么好的机会，也没有杀光除我意外的所有我族之人，我还是对你这么好，没有违反我们的协定，到现在也没有吃过你们族人的一点血肉。不够我记得我们协定中还有你要用你的血肉来喂养我的吧。嗯，你看我也快要到三个月之期了，小灵，你看你是不是可以割块肉下来给我‘充充饥’，不然三个月一到，即使是我也会挺糟糕的。”

“嗯，本来我们的协定是这样的没错。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在我的复仇计划里，你就是我最想杀的人嘛。反正你现在利用的价值也不高，我们的计划也算失败了，你说我为什么不先杀了你解解恨呢。”

“呵呵，杀我？你难道忘了，我死了，你心爱的渊冥也会死哦。”

“嗯，这是个问题……”雪灵佯装沉思的样子，片刻后却给了苍骸一个大大的笑脸，“还是杀了你好了。”

“……”

“反正我现在也不那么在意渊冥是不是可以活着，杀了你，他也会死，这样神猎族群龙无首，民心也会动摇，到时候就是一举拿下神猎族的时候了，你说呢？”雪灵说完，得意地笑了起来。

也许雪灵刚开始以为这样的话能让苍骸动摇，可是没想到苍骸并没如他料想中那般露出恐惧的神色，反而是更加悠然地开了口：“开来，你今天是和渊冥达成什么协定了？”

“协定？怎么可能，哪有人协定要让自己死的？不过要是‘你死我亡，势不两立’算是协定的话，那我们的确是达成了。”

听完雪灵的话，苍骸先是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协定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结果如何，我倒真是想看看呢。不过，说实话，就算你杀了我和渊冥可能还是无法动摇神猎族的。”

“什么意思？”雪灵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他有不好的预感。

“别摆一张天塌下来的表情嘛。我就知道渊冥是不会告诉你的，毕竟他七百年前被那个人强上了，他又怎么会告诉你那个人的存在呢。”看着雪灵越来越不好的脸色，苍骸脸上的笑容很是诡异，“我还有另一个儿子哦，他叫渊炙，是渊冥的哥哥，也就是七百年前强上了渊冥的那个家伙哦。”

雪灵让这件事冲击到了，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很爱渊冥，可是，他从不知道渊冥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怎么，因为太震惊而傻了吗？”

“是啊，太震惊了。”雪灵回过神来，笑着对苍骸说，“你还有一个儿子太让我震惊了，这下即使杀了你和渊冥，还有一个可以继承族长之位的人，真是麻烦啊。”

“呵呵，你是真为这个震惊？”苍骸似笑非笑地看着雪灵，“还是为了……”

“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好像没听过渊炙这个人，他现在还在神猎族里？”

“在，当然在。他那么爱渊冥怎么舍得离开他呢。你知道小毒吗，呵呵，那可就是我不为人知的大儿子渊炙了。从小他就不受宠呢，反正是我一时糊涂让一个连脸都记不得的女人生下的，不过渊冥小时候倒是挺粘渊炙的，就是那件事发生后啊，呵呵，那可真是兄弟反目啊。不过渊炙宁愿放弃自己原来的姓名，地位也偏执地要留在渊冥身边呢，甚至连真正的性格都藏起来。说起来这小子还挺像我的，为了自己的感情就像疯子一样……”

之后苍骸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陈年旧事，雪灵是没什么兴趣认真听了，他想苍骸真是老了，和凡界的那些老者一样开始爱唠叨了。不过在苍骸自顾自说着的时间里雪灵也没闲着，他开始在脑中搜索着小毒这个人，他记得他曾经调查过小毒，那次大战也特别注意过他，毕竟小毒是神猎族的用毒第一人，据说医术也很不错。他还记得那个小毒有着不错的面貌和身材，身上有一种与普通族人不同的气质，现在想来也许是因为他隐藏的真正身份，让他多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雪灵还记得那时自己挺欣赏小毒的，不过现在……

哼，现在一想到小毒雪灵心里就不爽，恨不得把他踩在脚下，死命地碾碎！就算他和渊冥在一起时他怎么看也是承受的一方，但是，在他还没有和渊冥怎么怎么样之前，那个该死的小毒凭什么动他的渊冥啊！雪灵快被气疯了，虽然他现在和渊冥已经势不两立，但是他还是生气，气那个小毒，最可气的是渊冥居然还会把那种人留在身边。现在那个小毒不会还对他的渊冥动手动脚的吧，哼，渊冥是我的，是我的，雪灵真是越想越委屈，要不是苍骸在场他估计要哭鼻子了。

“苍骸，你怎么没给那个什么渊炙下毒，这样我杀了你就是一箭双雕了。”雪灵眼中闪过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精光。

雪灵的话终于让苍骸停下了他的自言自语，意有所指道：“我怎么会那么便宜你呢。”

“是吗。”雪灵笑笑，自是明白了苍骸话中的意思，“那能不能请你也别占我便宜了呢，你放在我肩上的手臂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拿走呢？”

“……”苍骸讪笑着放下了那条吃豆腐的手臂，一脸无所谓地转了话题，“就现在看来我们以前的协定似乎意义不大了，不如说说你新的打算如何？”

“新的打算……”雪灵笑得甚是诡异，“那就是从今天起，你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俘虏了。”

“……”

“来人，把苍骸押去石牢。”

第十三章：交换人质1

苍骸被关进石牢已经有一个月了，除了他关进来后的第三天雪灵来看他，并生生地从自己手臂上割下一块肉给他后，雪灵就没再来过这个石牢。一个月来，苍骸想了很多，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豪赌已经输了，从那一天雪灵并没杀了渊冥，夺下丰城的时候他就清楚地知道了这个事实，但是，他却不是很明白现在的状况，他不清楚雪灵留着他性命的缘由。就像雪灵自己说的，他是雪灵的仇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雪灵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杀了他呢，还是说雪灵想要他生不如死？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却完全没有这样的迹象，那雪灵到底是在盘算什么呢？这个问题苍骸想了很久，有过很多答案，可都被一一排除，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雪灵还是在乎着渊冥的性命，所以他无法对苍骸下杀手，甚至为了不让苍骸元神消散地好好活着，割自己的肉给苍骸为食。

苍骸记得刚被关进来一周左右的时候，他怎么也无法想明白为什么雪灵还要在乎渊冥性命，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明白了——那是因为雪灵深爱渊冥。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石牢的这一个月里苍骸发现自己时常想起梦赫，而每次想起梦赫他总是痴痴傻傻地笑。因为他突然发现现在的自己竟和当初的梦赫一样的痴傻，明明心里早就明了了这份感情是无法实现的，却飞蛾扑火，生死不计。

“开门。”

雪灵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石牢中响起，听在苍骸的耳中有些梦幻，只是靠坐在石牢一角的他还是不由得抬头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顿时一个水蓝色的身影就这么进入他的视线中。一旁的小厮念着不明的咒文将牢门缓缓地打开，而那抹水蓝则渐渐地到了他的身前，苍骸不自觉地笑了。

“哼，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还有心情笑。”

“是过得不错，你也没折磨我，对我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呵呵，你倒是看得开。”雪灵讪笑着，“那现在请你再挪步，换个地方。”

“哦，这次是哪里？”苍骸一边诚恳地问着，一边站起了身。

雪灵没有回话，只是脸色非常不好的径自朝外走，而苍骸也识时务地不再多问，笑着耸了耸肩，随雪灵走出了石牢。

这一个月，苍骸在石牢里过得风平浪静，而石牢外的世界却是惊涛骇浪。神猎族经过了长时间的休养生息终于不再采取只守不攻的态势，在苍骸被关进石牢的第四天，灵狐族族域的边境有一支守卫小队被全数歼灭。自那天起，本处在小打小闹，互相刺探的两族战争彻底地激化。自那天来两族大大小小战役数场，虽说死伤半斤八两，输赢也不相上下，但雪灵却是越来越焦急，至于原因，那便是只有丰城的土壤和神猎族族人之血才能喂养的仙草。

谁都知道，灵狐族的族人若三个月不食仙草，元神便会渐渐涣散，直至死亡。这就和神猎族不能三个月不食灵狐族族人的血肉是一个道理，可偏偏上天不公，神猎族能靠战争中杀死的敌人来补充将士的食物，而灵狐族却要从虚妄城的库存中运送仙草至前线。本来灵狐族的仙草存量就不多，这场战役若是历时漫长，恐怕灵狐族将士都要不占而亡。到底是谁说他们神族生命长，生命力旺盛的，明明这种时候和人没多大区别，这些日子的战争，让雪灵明白了一件事，神族不过是上天的瑕疵品而已，既不是人类又不是真正的神，他们的生命的确比凡人长久，看起来也的确比他们强韧，可有时候和凡人比也没什么特别的。雪灵很清楚他在种种的压力下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在明知道危险的情况下联系了翠兰，让她盗取仙草，而且这一次的数量很大，他明明在前些日子还警告苍骸不要让翠兰涉险的，可是最后却是他害了翠兰，也害了严子墨。

“我把人带来了，翠兰和严子墨呢。”此刻的雪灵站在了两族交火的最前线，平静的声音下是一颗不安跳动着的心。

“把人押过来。”

站在神猎族阵营里发号施令的人竟然是渊炙而不是渊冥，这让站在雪灵的苍骸有一瞬的讶异，而雪灵则并不是很在意，对他来说今天谁站在对方阵营里都无所谓，今天他是来交换人质的，只要人质能够安全回来，其他的都不是他所关心的。

“少族长……”翠兰笑了笑，“现在要叫族长了呢。你，长大了。”

雪灵从上至下细细地看了翠兰一会儿，发现她并没缺胳膊断腿，也没有被神猎族的人施过刑的痕迹，不由得松了口气，笑道：“是，我长大了，可兰姐姐却不见老，明明和我是一辈的。”

翠兰苦笑：“你说我该说你嘴甜还是嘴毒好呢，‘兰姐姐’叫得那么好听，偏生要跟上后面一句。”

雪灵笑笑，不再言语。

“好了，你们的叙旧就到死为止吧，把苍骸交给我们之后你们有得是时间可以聊。”小毒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阻了翠兰还想开口的念头。

渊炙推着翠兰朝灵狐族的阵营缓缓地走了过来，雪灵却出声阻止了他：“等等，神猎族的小毒，哦，不，现在已经叫渊炙了吧，这和当初的交换条件有出入吧，严子墨呢？”

听雪灵在所有人面前叫出了小毒的原名，苍骸有一瞬的怔忪，的确神猎族族人都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叫渊炙，不过七百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后，这个名字就严禁被提起了。怎么此刻雪灵说出这个名字，神猎族的人也没有一丝的不适神色，反倒是都很坦然？苍骸思索了一会儿便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反正和他无关，现在整个神猎族都和他无关了。

“雪灵啊，别太贪心了，一个换一个算是很公平了，你凭什么要求一个换两个？”渊炙似笑非笑地看着雪灵。

“就凭你们神猎族的族长渊冥当初来信时，说的是一换二。”

“原来你是说主人当初提得跟你们交换苍骸的条件啊，呵呵，雪灵啊，真不好意思，主人在我此次出行前下过一道令，说是到了阵前全权交由我负责，这不，我很忠实地开始实行权利了嘛。”

雪灵的脸色在听过渊炙的话后变得铁青，他心里恨恨地骂渊冥多此一举，嘴上却说道：“照你的意思，就是不打算将严子墨交给我们了？”

“当然，我族的叛徒为什么要交给你们，真是笑话。”渊炙邪佞地笑了笑，那是从不会出现在小毒脸上的神情，“现在就是这么回事，一换一，你换是不换？”

“……”

第十四章：交换人质2

换，能不换吗，我有选择的余地吗。雪灵心里这么想着，恨不得将现在正满脸得意笑容的渊炙剥皮拆骨，可是想法归想法，现在的形势对灵狐族有多不利，雪灵比谁都清楚。所以面上他不得不对渊炙笑，尽管他的笑容基本可以用呲牙咧嘴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