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阳光——巷陌芥末

保安冷静的回答，“会，小少爷。”

“开车……送我去医院。”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保安心下明白要去的是哪儿，便点头说，“是。”

安羽去到医院的时候，黎恩树已经醒了过来被安置在病房了。

他找到病房推门进去。

黎恩树刚刚换了病服，正被郑川搀扶着倚在床头，看到他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面无表情。

安羽心头一颤，差点要扑过去了。

郑川见到安羽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便回头招呼老管家一声让他照顾好黎恩树，就往门口走过来。

郑川带着安羽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生什么事了？”

安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问，“他得的什么病？”

“还是由他自己告诉你吧。”

安羽不说话，良久才脱力了一般跌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

郑川看他红着眼衣服也没换，心下稍稍能想到发生了什么，叹了口气，“你在这休息一会儿吧。”

“我听到你们说的话了。”安羽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跟精神有关的，是不是？”

郑川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能治好吗？他现在清醒吗？”

“睡一觉差不多就好了，可是估计会忘。”

“能治好吗？”

“他这是心病，能解了心结当然就好了。”

“什么心病？”

“这个你亲自去问他吧。”郑川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安羽定了定神，也出去了。

他回到黎恩树的病房，让老管家出去一会儿，说是有话要对黎恩树说。老管家说少爷现在刚刚醒过来，情绪不太稳定。安羽说，没关系。

老管家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带上门，安羽不放心又过去反锁上。

回到床前，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黎恩树。”

第五十三章

黎恩树抬起头看他，他现在清醒得很，刚刚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忘记，看到男孩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床前，他下意识的说，“我没有要结婚。”

安羽没有回答，垂下眼，转过头看窗外。

黎恩树心疼的厉害，自己就那么鲁莽的要了他，过后明明想起来了却还装作不知道。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平静的开口，“安羽，对不起。”

“不要他妈的跟我说对不起！”安羽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吼。

黎恩树自以为他是被自己彻底伤害了，不管不顾继续说，“你不要我说我也要说，这件事是我的错，我……”

还没说完就被安羽打断了，“你得的什么病？”

黎恩树一愣，淡淡的说，“不是什么大病。”

“不是大病能随时昏倒？能忘记刚刚发生的事？不要骗我了！我都听到了，跟精神有关系是不是？”

黎恩树闭了闭眼。

这一次昏倒让他彻底慌乱了。

太深的执念总与死亡有关。

他因为这不该有的爱而自我抑制，执念却因这抑制而越发深刻，越深刻他就越是想抑制，终于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他以前就总觉得这么下去自己会死在他手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起自己内心深处的战栗。

还是坦白了吧，要死就一次来个痛快，而男孩也不用再忍受他的莫名疏离和过分举动。

他抬起眼看一脸怒气的男孩，这么可爱的脸庞，以后都不会再这么可爱的看着自己了呢。

“你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等我出院了就告诉你，好么。”

安羽看到黎恩树原本英俊脸上只剩下满满的疲惫和憔悴，心里一阵酸涩。

怎么样就成了现在这种状况了呢，他忽然间就不想计较了，那场性事是误会也罢，认错人也罢，他都不想追究了。

他想等黎恩树老了，也折腾不动了，不会再找别人了，自己就陪着他，只有两个人，一同老去。

安羽点了点头，说，“好好养病，不管怎么样我会好好照顾你。”

黎恩树心里苦涩，他揉着太阳穴说，“把郑川叫来，你先回去吧。”

“我要出院。”

郑川怔了一下，怒极反笑，冷冰冰地说，“你回去干吗？再一发病把人给上了？”

“我决定坦白。”黎恩树淡淡的说。

“坦白？坦白完了然后呢？让他一个人痛苦？你怎么这么自私！”

“要不然呢？莫名其妙把他扔在这自己走？让他一个人伤心？估计他一辈子都想不通为什么他的爸爸会莫名其妙不再回来。”

郑川顿时语塞，这种情况下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也许怎么样都是错的，毕竟这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要沉沦的。

郑川垂头丧气的说，“随你吧。”

黎恩树安慰，“你别太担心，我只要不见到他应该就没事。这边事情完了我去国外待一段时间，如果还是会发病我就跟你回医院。”

郑川点点头，“总之，你自己拿捏好分寸。国外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医师，你随时都可以过去。”

“我今天晚上能回家么？”

“喂，我说你也别太过分了，最起码观察要一晚确定没事了你才能走。”郑川挑眉。

黎恩树摊了摊手，不可置否。

安羽回到家直接回厨房做饭。

这次没有让厨娘帮忙，他照着食谱做了一个清淡的汤。不知道黎恩树到底是什么病也不知道有什么禁忌，只好做了这个。

忙了好久终于做出了满意的，他满足地叹了口气，把汤打包好。

走出厨房的时候忽然觉得指尖刺痛，他低头看到自己被烫伤的手指，还有一直没有换的衣服，犹豫了一下，把汤交给厨娘去楼上洗了澡换了衣服，又翻出药箱自己上了药。

黎恩树也没有什么事，身体状况挺好，就是精神有点不佳，脑袋间歇性的刺痛。他觉得待在医院实在是没有必要，无奈郑川不放心要他待在医院观察，他只好这么呆着。

其实他内心是有私心的，不想那么快出院，一出院回到家就等于直接被判了死刑，他甚至希望时间就在这停下来吧，如果往后的日子里都不会再有安羽。

正兀自伤神的时候，安羽推门进来了，手里提着东西。

安羽面色有点发红，“额……我做了午饭带来，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黎恩树呆了一下，“你做的？”

“嗯……我……手艺不好，你将就着吃吧。”安羽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别过脸不去看他。

黎恩树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里五味杂陈。

这么单纯的安羽，即使被伤害了也还是这般体贴的对待他，他本来应该是感觉幸福的，可是这只是更加重了他的罪恶感，还有将要失去他的痛不欲生。

安羽拿出碗，把汤盛好然后拿出勺子放进去，送到黎恩树手边。

黎恩树不动。

“不想吃么？”

黎恩树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爸爸？”

像是被这称呼猛然惊醒，黎恩树瞳孔猛地收缩，手一扬差点打翻了碗。安羽手忙脚乱的躲开，幸好没有碰到。

黎恩树清了清嗓子，“给我吧。”

安羽递过去，黎恩树伸手去接，两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安羽心尖一颤，连忙缩回去。

黎恩树却没有任何反应，接过去尝了一口说，“嗯，味道很好。”

安羽慌乱地说，“我出去一下。”

他奔到走廊的尽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大口喘气。黎恩树指尖凉凉的触感像是刻在了脑袋里一般清晰。他想起那日黎恩树为他系安全带时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般咚咚作响。

郑川出了办公室就看到走廊那头的人影。

这层楼是郑川的办公室，还有少数VIP病房，平时人很少，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安羽。他心下诧异，这小孩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

他走过去，皮鞋敲在地板上有清脆的声响，可是安羽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缩在那里没有抬头。他正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在他身前停了下来，“安羽？”

安羽抬起头，眼睛深处藏着深深地痛楚和迷恋。

郑川看到这眼神心下一惊，这种眼神到底是看向谁的？刚才走近了似乎听到他在小声的喊着谁的名字，这下猛然反应过来，好像是，黎恩树？

安羽看到郑川站在自己面前，慌忙站起身，“郑叔叔。”

“你在这干什么？”

“我……没什么。”安羽支支吾吾的解释，“爸爸的病，真的不要紧吗？”

“嗯，今晚观察看看，如果没什么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哦，郑叔叔辛苦了。”安羽乖巧的道谢。

“不辛苦，我和你爸是那么多年哥们儿了。”郑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要好好休息。”

“嗯。”安羽点头。

“我还有事先走了。”郑川扬了扬手中的文件。

“郑叔叔拜拜。”安羽挥手。

安羽又独自呆了一会才回病房。

黎恩树已经把汤喝完了，正在看书。看到安羽进来，他微微一笑，“汤很好喝，辛苦你了。”

安羽听到他这般疏离，心里很是别扭，“老管家呢？”

“我让他回家了，你没见到他么？”

“哦，应该是在路上错过了吧，我是打车来的。”

黎恩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安羽拿起保温盒，说，“那我回家去了。”

黎恩树嗯了一声，偏过头去按了电铃，叫人来收拾屋子。

第五十四章

安羽回到家又洗了澡，然后下楼去浇花。

那天黎恩树站在他的窗前说台子坏了，不让他过去，可是第二天他也没见有人来修。问了老管家，老管家很是诧异，落地窗前的小台子怎么可能会坏呢，他老人家颤巍巍找来工人来看，工人说没有任何问题。

安羽皱着眉头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去给小台子上的花浇了水，然后拿着水壶到花园里去。花园里的花草每天都有园丁打扫。今天一早已经浇过水了，安羽只是站在花园里看了一会儿，这满园的海棠郁金香丁香让他心情格外的好。

想要回屋去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到了自己的窗户。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越过小台子透过大大的落地窗隐隐能看到屋里的摆设。书桌，躺椅，还有散落在地毯上的几本书。

他忽然就很想知道那天黎恩树站在这里时是怎样的心情。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黎恩树出院了。天气还是阴沉沉的，灰色的云淡淡的飘着，似乎没有下雨的意思也并没有要飘走的意思。

黎恩树回家之前给一助小安打了电话，让她把紧急的文件拿到黎家去。他一回到家就进了书房处理事情。

一待就是一下午。

安羽也是很平静，他脑袋里空空的，什么的也没想，坐到躺椅上拿了本小说翻到第一页。

过了十分钟，还是没有翻页。

视线接触到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他才稍稍回过神来，低头看到还是没翻页的书，觉得果然这种类型的书没有吸引力，于是麻溜的去换书。

换了一本他最崇敬的王教授写的一本建筑学杂论，志气满满的坐下翻开。

不知为何，今天觉得这本书无趣之极，他失望的合上书，下楼去找黎恩树。

临到书房门前，他抬起手却没有敲门。进去只会打扰他办公吧，这么想着他便怀着比下楼的时候更郁闷的心情回到卧室。

黎恩树处理完文件已经是晚餐时间了，他在书房坐了好久的思想建设终于抬脚上楼。

这个时候他竟然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样，怀着要向心爱的人表白的兴奋，和明知会被拒绝的悲哀，还有或许会永远失去他的心痛。

他在安羽的卧室门前站定，做出要敲门的手势，在空中停了许久，终于落下来。第一下很轻，第二下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大力。

安羽打开门，抬起头看到黎恩树，脸色苍白，眸中似乎藏着巨大暗涌的黎恩树。

他不禁讷讷的叫出声，“爸爸。”

黎恩树像是已经麻木了，听到他这样的称呼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说，“不要我进去吗？”

安羽赶紧让开，黎恩树进去之后他轻轻关上门跟在后面。

黎恩树坐到沙发上，看他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顿了顿，开口，“真的想知道我得的什么病吗？”

安羽觉得有些奇怪，莫不是得的是什么不治之症，所以才要这么庄重严肃？他皱了皱眉头，嗯了一声。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是很严重的病吗？”安羽眉头皱得更深了。

“也不是。”黎恩树轻笑着说。

“那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严肃？好害怕啊。”安羽扯了扯嘴角，想缓解一下气氛。

只是好像没有什么效果，黎恩树依旧面无表情，“小羽，你把我当什么？”

被冷不丁这么一问安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脱口而出，“当爸爸啊。”

黎恩树一幅看吧，我没猜错吧的表情，苦笑了一下，“那么你爱我吗？”

安羽霎时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当然爱黎恩树，只是这爱不是对爸爸的亲情的爱，而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恋爱的爱。他低下头，不回答。

“可是我爱你。安羽，我爱你。”

安羽猛地抬起头，“我知道的，爸爸，你一向对我很好。”

黎恩树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羽茫然的看着他。

黎恩树看到男孩那水润润的眼眸，狠下心说，“我对你是这样的爱。”说着起身越过两张沙发间的小茶几，抬起男孩的下巴亲了亲男孩粉嫩的唇。

唇上柔软的触感分外清晰，安羽睁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

黎恩树离开他的唇，做好了被扇耳光的准备。

安羽也半点没有客气，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扇到了黎恩树英俊的脸上，站起来破口大骂，“老混蛋！”被人那么轻佻的就亲了，安羽条件反射一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黎恩树的半边脸瞬间红了，他抿了抿唇，把脸转到正对着安羽这边，“对，你说的没错，可是我还是爱你。”

似乎是那一掌用尽了全力，安羽气喘吁吁地红着眼不说话。

黎恩树继续说，“可是，我知道我不能爱你，毕竟法律上你是我的养子，所以我就拼了命的让自己不爱你，可是我控制不住，所以就生病了。”

安羽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根本不能思考，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是被暗恋的人告白了吗？？

他闭上眼，狠命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好痛。”竟然不是在做梦，他更加茫然了，皱着眉头问黎恩树，“所以，你是在向我表白？”

黎恩树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说你爱我？像恋人的那种？”

“对。”

不行，还是有点晕，安羽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现在显然不是要结果的时候，黎恩树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安羽看都不看他，“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黎恩树只好出去了。他后脚刚出来安羽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