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寂离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原来加入黄衣教就有饭吃?有意思啊。”
众人花了一桌酒席的钱吃了几个可怜巴巴的小野菜,出门后都有一种被打劫的别扭感觉。寂离溜溜达达从客栈出来后,就站在路中央东张西望。
辕冽将他拉到巷子里,“你准备怎么着?”
寂离原地转了转,“黄衣教不就是一帮子盗匪么,他们那么多粮食哪儿来的?”
“跟那群米商勾结的?”贺羽和萧洛也都走了进来,众人都觉察出了其中不妥。
“难怪黄衣教发展到如此之快,原来是入教友饭吃啊!”辕冽摇头,“那群地方官竟然不管。”
“指望他们管?”贺羽冷笑一声,“估计还和那群米商勾结了数银子呢。”
“这事儿还不算难办。”寂离摸着下巴,“咱们先把雁门拿下,然后再攻心为上!”
辕冽点头,四人先是住在了雁门的一家客栈里,准备等晚上找那些米商和地方官儿的麻烦去。
当晚,夜黑风高。
寂离拿了块黑巾蒙上脸,和众人一起离了客栈,抄小道先往知府衙门去。
从后院往衙门里头一蹦,先就闻到一股香味儿。
寂离鼻子好使“呦!醉鸡、炖牛肉、蒸肉丸儿啊。”
贺羽送了个白眼给他,“你跟雀尾就学了这个啊?”
寂离揉揉肚子,“我都没吃饱,这衙门里头伙食不错啊。
四人顺着香气先瞧瞧跑到了灶房,上了屋顶往下一看,灶房里头生者炉子呢,十来个下人忙着做饭,灶台上摆了一溜好菜。
寂离一挑眉,“好啊,他个小小的县太爷,比我相爷府下人还多。”
“像是要请客!”辕冽对寂离一呲牙,“咱们来着了!”
果然,四人在屋顶上等了一会儿,就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催促下人。貌似今儿个县太爷请的都是米铺老板,那些下人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的,盯着那些吃食直咽唾沫却也不敢偷嘴。
寂离看得摇头,“这狗官啊!”
辕冽点头,“非宰了他不可。”
四人本想去前厅听一听那帮子官商说些什么,可贺羽忽然一转头望向远处的屋顶。辕冽也皱起了眉头,“有人!”
寂离反应最慢,顺着众人的视线张望,只见对过的屋顶上赫然蹲着一个黑衣人,正朝下面看呢。
莫名的……寂离觉得这身形有些眼熟,就眯着眼睛想看清楚。
对面屋顶的人似乎也看到他们了,出人意料的,竟伸手对他们摆了摆,像是打招呼。
“熟人么?”寂离一惊。
辕冽眼力比寂离好很多,一看清楚那人也是吃了一惊,“怎么会是他?”
81.庸人自扰
寂离他们见到了一个熟人,谁都没想到这人会出现在这里。
“蒋云!”殷寂离差点忘了自己还在暗探了,一声嚷嚷出来,幸亏辕冽及时捂住了他嘴巴。
对过屋顶上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蒋云,寂离上下审视,相较于上次见面的时候略微瘦了些,不过起色还挺好。
他之前总也听到西南蛮王种种传闻,深怕蒋云老实人吃亏,不过如今看来……还行!
“你怎么在这里啊?”殷寂离好久没看见蒋云了,他喜欢这人的脾气,觉得投缘,凑上去就想搂一个,让辕冽拽住了。
众人觉得在这里许久太显眼容易被发现,就跃下了屋顶,躲到后院的巷子里小声说话。
“前不久,几个穿着黄衣服的老道士到了蛮国,说是有法子颠覆南景,不过想要蛮国援助。”蒋云压低声音,没等殷寂离他们问,就说起了这次的来因。
“他们说的方案就是要你们趁中部地区黄河泛滥大饥荒的时候,起兵北上攻打南景是不是?”殷寂离笑了一声,帮着蒋云说。
“是啊!”蒋云点头,有些惊奇寂离竟然猜到。
“谁知道蛮王非但不想帮忙,还要帮南景将这内乱平了,所以派你来暗探是不是?”
“可不是!”蒋云连连点头,觉得惊讶,“殷兄怎么知道的?”
“唉,早就猜到了。”寂离摆摆手,“蛮王心高气傲,他想跟辕冽公平比试,断不会用阴招。再说,辕冽没在他羽翼未丰之时铲除他,所以他也不会跟人背后使刀子害辕冽,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输了!”
“说得真准!”蒋云笑呵呵点头,“而且趁着灾难挑起动乱这是在是要害死天下百姓的,蛮不会这样做。”
寂离点头赞许,却见蒋云笑容里,分明有几分疲累与落寞,便出神地盯着他看了起来。
“喂。”辕冽打断了寂离看蒋云,问他,“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办?”
“嗯?”寂离回过神来,傻呵呵问,“什么?”
辕冽见他看蒋云看得都呆了,心中有些烦躁,指了指院墙,“里头那些米商和县令!”
“哦!”殷寂离一拍脑袋,“你们去偷听吧,回来把情况告诉我。”说着,拉了一把蒋云,“走,咱俩喝酒去。”
“你……”辕冽一把拽住殷寂离,“不准走!”
寂离眯着眼睛斜睨他。
“不如一起去听吧。”蒋云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殷寂离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黑着脸的辕冽带上了屋顶。
众人跟着厨房送饭的伙计到了前厅,只见偌大的客厅里头摆了一大桌酒席。
贺羽忍不住皱眉,低声说,“那群贪官,百姓饿得都只能啃树皮了,他们却在屋里大鱼大肉吃酒席!”
众人耐着性子在房顶上听,屋里众人正商量如何将米价再抬高些,如何从黄衣教那里得来更多的米。
一来二去,寂离他们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帮米商的确是与黄衣教合作的。
黄衣教分成两帮人,一帮是道士打扮的黄衣道人,主要是骗老百姓招募新人的。而另一帮,则是山贼土匪,专门打家劫舍,抢来的钱财粮食都藏起来,一部分囤积在黄衣教,用来发给教众。另一部分则是低价卖给那帮米商,米商们再高价卖给百姓,从中牟利。
此外,县令和米商们还讨论了如何对付辕冽。主要是骗,将他稳住,然后黄衣教会想法子跟他们里应外合,最好是下药将辕冽毒死!
辕冽听得双眉一挑,“好这帮贼子啊!”
寂离拍拍他肩膀,“去叫大军过来吧。”
“现在就踏平这县城?!”辕冽正在气头上,蹭地就蹦了起来。
“声势要大啊!”寂离嘱咐辕冽,“让全县百姓都知道!”
辕冽点头,和萧洛一起急匆匆赶回了大营,二话不说,拉了人马就往城里杀进来了。
进城后,辕冽先将所有米商和县令衙门官员全部抓住,随后开仓放粮。
全城百姓都醒了,知道辕冽进城开仓放粮了,纷纷欢呼雀跃,好些还饿着呢,纷纷拿了麻袋出来。
辕冽一方面让伙夫做饭分满头,一方面当着百姓的面公审那几个官员,让他们将黄衣教的老底揭穿,还说让误入了黄衣教的民众都回来。哪个米商再敢哄抬米价囤积粮食,将施以抄家灭族之罪。
一时间,周边县城也都传开了。
好些百姓纷纷要加入辕冽兵马,去平那发国难财导致民不聊生的黄衣教。
没几天,这消息就在四里八乡传开了,众多百姓纷纷来投辕冽。
辕冽就将这雁门地界当成了大营,军马驻扎,分发粮食救济灾民。于是,两方人马形成隔河对峙的局势。
西岸的黄衣军显然是收到了消息,筑起攻势做好准备。
这一代地势是越往西边越高,对于辕冽他们稍稍不利,而且跨河作战难度也非常大。
辕冽带着的粮饷有限,难民却是越来越多,紧急从后方调去也要时间。如果粮食发完了呢?那到时候必定还是会大乱。
辕冽急得火烧火燎的,想找殷寂离商量对策,却不见了他踪迹。
辕冽到处找,最后从萧洛那里问到,说是寂离跟蒋云贺羽闲逛去了。辕冽气不打一处来,这殷寂离,见了蒋云跟见着亲人似的,都找不着北了。
而此时寂离在做什么?他正和蒋云还有贺羽在河边查看地形。
雁门的西城门外,一条大河在这里打了个对角,将对岸的并州府远远地隔开。河水往东汇入了黄河。河面宽广河水也急,合上并没有浮桥,只有摆渡的船只。
之前黄河泛滥了一回,将河道两岸的堤坝和渡头都冲毁了,于是渡河变得很困难,有这样一道天然的屏障挡着,对岸的黄衣教也是有恃无恐。
蒋云站在一块石头上往对面望,“整座城围得和铁桶阵一样,攻城看来得像其他法子。”
寂离站在他身边,突然问,“蒋云,你心情不好啊?”
蒋云微微一愣,从石头上跳下来,看寂离。
贺羽见两人要说话,就到不远处的岸边去查看了,看能不能救几个游水过来的灾民什么的。
蒋云坐到石头上,看着寂离,轻轻叹了口气。
“蛮王是不是欺负你啊?”寂离盘腿坐在他旁边,“要不然过来跟我呗?你不搭理他一阵子,他就老实了。”
蒋云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寂离,摇头,“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啊?!我跟你说,蛮王估计是让你处处替他着想给惯坏了……你得让他知道没他你也很好,没你他就很糟的道理。”
蒋云似乎脸上有些尴尬,苦笑了一声,“别说他了,还是讲攻城的事情。”
寂离抱着膝盖看他神色黯淡,就知道他和蛮王之间必定有什么。派人探访完全可以找其他人,这么点儿事至于让蒋云这样身份的亲自来么?如果是蛮王下令的,那这小子估计昏头混不吝了,如果是蒋云自己要来,那摆明了,他是在躲着蛮王。
寂离托着下巴,也忍不住叹气,蛮王之前见到的时候,和蒋云还是一副两小无猜的样子。可是后来听说他越来越暴戾,他的独占欲似乎也比辕冽强烈一些,性格更加霸道,蒋云又是个比较内敛的。
“你最近怎么样?”蒋云换了个话题问殷寂离,“我听说很多关于你的事情,神算国相,大家都在夸你好。”
“唉……”寂离摆摆手,“骗骗外行人罢了。”
“不过我听说你和辕冽是死对头啊。”蒋云有些不解地问,“可我印象中你俩挺好的。”
“啧。”殷寂离微微一挑眉,告诉蒋云,“不怪我,要怪就怪辕冽那小子忒讨人嫌了。”
“是么?”蒋云一向很欣赏辕冽,蛮王对他也是赞不绝口,怎么寂离说他很讨厌?
“这人,自大傲慢,脑袋还不太好使。”寂离皱着鼻子正儿八经开始说辕冽坏话,“你别看他表面人五人六的,骨子里也就一般般!”
寂离说着,就看到蒋云脸色忽然变了变,有些尴尬地笑道,“不……不会吧,他挺能干。”边说,边对寂离使眼色。
“能干个屁啊。”寂离没瞧见蒋云的神情,说着还来劲了,“没我帮衬着早就全军覆没了,什么大将军。”
蒋云拽拽殷寂离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边转开话题,“他打仗方面还是很厉害的,蛮经常夸奖他。”
“切,手脚好使脑袋笨。”寂离凑过去一点,跟蒋云说,“要不然你真的跟了我吧,别理蛮王了,你越顺着他他越来劲,跟辕冽一路货色!我扶你当皇帝,让他俩倒马桶。”
蒋云面红耳赤的,也不知道在尴尬什么,张着嘴说不上话来。
寂离还想说几句,突然就感觉后脖颈子一紧,让什么人抓住了。
就听到有个声音凉丝丝地说,“倒马桶?”
寂离只觉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战战兢兢回头一看,只见辕冽铁青着脸站在他身后呢。
辕冽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他原本是去酒楼找殷寂离的,心说找到了非好好骂他一顿不可,可几个随从说相爷没来酒楼,上河岸边去了。
辕冽心里倒是顺气了些,心说寂离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指定是去看看地形,想渡河攻城的计划了。
到了河边,见蒋云和寂离坐着说话呢,辕冽就想过来打个招呼。
可刚走到切近就听到寂离绘声绘色跟蒋云说他坏话,一想到蒋云和蛮王那好歹也是未来的死敌,寂离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还想让他倒马桶,气得辕冽够呛。
“放手放手。”寂离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就伸手拍辕冽的胳膊,还一脸不满地看他,“你怎么这样啊?堂堂元帅偷听人家讲话。”
“谁偷听了?!”辕冽皱眉,“你也没躲起来说啊!”
寂离讪讪地撇了撇嘴,对蒋云做个鬼脸——这人就这样!
见两人像是要开始吵架了,蒋云赶紧打断,问辕冽,“城里怎么样了?”
“现在暂时是相安无事。”辕冽轻轻摇头,告诉寂离,“可是粮草还够维持四五天,四五天后如果没了粮食……”
“够啦?”寂离撇撇嘴,“四五天足够了。”说着,从石头上蹦下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就要往回走。
“唉。”辕冽拉住他,“就这么走了?怎样渡河?”
“不用你渡河,人家自会送上门来。”说着,寂离溜溜达达回去了。
辕冽在后头叹气,回头看了看蒋云,就见他忍笑看着呢,“你俩还真逗。”
辕冽苦笑,“对了,这次还没谢你和蛮王。”
“谢什么。”蒋云摇摇头,“蛮不过是了了自己一桩心愿而已,之前他一直觉得似乎是欠了你什么,低你一头都不敢跟你正面较量。”
“也就是说,这回若是黄河水患平了,他就该来找我麻烦了是不是?”辕冽哈哈大笑,“迟早也是一场仗要打,你回去替我带个话,我和他那一仗点到为止都别死人,他若是赢了江山给他,我若是赢了你跟他就给我做大将军吧。”
蒋云笑着点头,“嗯,蛮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你会说出这话来还真挺稀奇的。”蒋云喃喃自语,“我还以为你和蛮一样,只想着做第一,不愿做第二呢。”
“说实话,做第二也没什么不好,少很多烦恼,说不定还活得更精彩些。”说完,辕冽转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挺远的殷寂离。
蒋云站在原地出神,原来辕冽是这样心思啊,的确,也未必要坐拥天下,才能得到真正幸福,人往往生在福中不知福,明明幸福近在咫尺,却喜欢追求远在天边,看不见摸不着的那一层虚无。
蒋云原地愣神的当口,辕冽已经快步追上殷寂离,伸手扯了一把他的头发就往前跑,寂离被拽疼了,跳着脚追他。
两人那样子,看起来就跟四五岁娃娃逗乐一般。
蒋云摇了摇头,想叫上贺羽一起回去。
回过头,却看到贺羽蹲在一旁,似乎也在看两人呢,眼里淡淡落寞,着神色让蒋云觉得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呢?
回到了军帐。
殷寂离让辕冽选出几个手工活儿好的老兵来,让他们做个东西。
众人都集中到了一个硕大的军帐里,寂离搞来了好些材料,告诉他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