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经挑明了,那从前一个寝室的老五刘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会,他点了支烟,在裴晏跟前抽了起来,缓缓道:“你回到你们那去吧,不要在这个城市出现就好了。不然,这也不是我说了算。”言下之意,就是他肯放他一马,那背后的人也不会就此罢休。
裴晏很无奈,不知道自己怎么妨碍了那人,但是要让他离开,他有点不甘心。刘蒙抽完了烟,拍拍自己的衣服,又对裴晏道:“何必要争那么一口气呢,早点退出就早点抽身,对大家都好。”
刘蒙这次走后,有好几天都没有出现过,裴晏还以为是许褚洋又在想什么方法来整他们,担心受怕了好几天。最后,刘蒙没有去找茬,反而是在裴晏一个人上街买菜的时候,把人给强迫着请上了车。他不知道要去哪,问刘蒙,他也支支吾吾,最后车子停在一家夜总会门前,刘蒙拉着他又是强迫性的把他带进去了。
可能是还在白天,夜总会里人没有多少,要么也是无精打采的,看着两人进入也是漠然的很。刘蒙一直把他带到最顶层的的房间里,期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来问他们什么。
顶楼的那间房似乎是个办公室,里面有张办公桌,桌子前坐着个人。
那人穿着纯白的衬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戴着无框眼镜,嘴角一撇,显得很疏离。
裴晏看着他,那人也盯着他,却带着些玩味。刘蒙退了出去,把门也给关上了。裴晏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人出声道:“老同学,不要这么拘束么,随便坐。”裴晏当然不敢做,他对那人的意图还不清楚,心里有些发毛。
许褚洋一开始给人的感觉是很温和的,平时默不作声,看起来不比自己难欺负,说什么也不会拒绝的样子。有句话叫做会咬人的狗不叫,这用来虽然形容他来有些粗俗,但是裴晏难以放下防备的心思来独自面对他,感觉这人不说话,却自有一股阴沉很戾气。当然,这只是现在的许褚洋给他的感觉。
许褚洋的目光让裴晏很是不安,犹豫着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许褚洋站起身,走到裴晏跟前,亲热的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道:“单纯的只是来叙叙旧,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他把裴晏带到窗边,指着外面的风景,“吹吹风,室内的空气是太憋闷了。”
裴晏看向下面,心里胡思乱想起来,他是要把自己推下去吗?虽然只有六楼高,但是摔下去也是会面目全非的。当下往旁边挪了挪,却被徐褚洋窥破心思,抑或是他根本就是那么想的,一把揪住裴晏的领子,把他的头按在窗台上。
“你这么防备着我,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失望?你说,如果我把你从这里推下去,会不会从此就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了?”
裴晏挣了挣,许褚洋已经笑着放开了他,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就是讨厌你,想让你消失。”
裴晏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该以什么词来形容此刻许褚洋的表情。他还没有恨过什么人,但是许褚洋的样子让他由心底感到一股深深的恨意。可是,那恨意又是从何而来的?
许褚洋憎恶的眯了下眼,恶狠狠道:“别用你这种表情看我,我怕我真会一不小心把你推下去。”
裴晏很想问:“你为什么那么恨我?”
他还没开口,许褚洋已经冷冷的笑了:“我从一开始就讨厌你,没理由的讨厌。你大概不知道我每次面对着你虚伪的样子,我就很想撕破你的脸。我讨厌你懦弱,胆小,事事逃避,尤其讨厌你明明面对别人的关心,还装作那么不在意。狭隘,自我,总要别人去迁就你,你以为你是谁?”
他的话没有什么条理性,在说别人“以为自己是谁”的时候,他看到的也只是别人,却不知道自己也是那样一个人。与其说他讨厌裴晏,不如说他讨厌的只是那么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
“但是为什么你就可以得到他的爱,我就不可以?”
这一句话,裴晏彻底愣在当场,许褚洋对自己做的一切,真的是因为夏峰?
“你不顾他的感受,和别人约会,他就在你电脑里面给你写情书,你根本就是无情无义,他凭什么只喜欢你?就算我跟着他一起出了国,他跟我名义上在交往,想的最多的还是你,你到底哪点好了?他抱着我,喊的却是你的名字,你说,我能不恨你么?”
明明说的很用力,他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动容,还在笑。裴晏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同样也无权干涉他人,感情的事本来就是去易收难,许褚洋把错误都归结在他身上,他觉得实在不应该。
大道理许褚洋肯定也懂,可是,他显然已经没什么道理可言了。在他眼里,他自己就是道理吧。
裴晏打了个寒战,不知道对方要拿自己怎样。
“你说,要是针对你一个人,就冲着你来,是么?”许褚洋摘掉眼镜,道。
裴晏点头:“你不要为难我哥。”
许褚洋指着窗口道:“从这里跳下去。”他说的不像开玩笑,裴晏下意识的又颤了几下,看了看窗台。没想到许褚洋又笑了:“我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你也不会跳。那么既然这样,你就在这里呆一晚上,我也好看看你究竟是哪点吸引人——现在连远晨都被你迷上了,你说,该不该证明点什么?”
裴晏当即回到:“不可能!我不会留下来的!”
许褚洋比他更肯定:“你说了不算。”
第五十四章:重逢
喜欢夜生活的人,白天都是垂头丧气,一到晚上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在各色的灯光和超劲爆的音乐中像一条条的蛇一样摇摆着。闪烁的灯光,照的人脸扭曲恐怖,却还有一些人坐在角落里就欣赏着这些看起来并不美丽却魅惑十足的妖精们。
许褚洋就是其中一个。
但是他的外表又跟这样混乱的场面格格不入。没有人赶来搭他的讪,他旁边自有一群吹捧他的人。
“听说今晚的活动挺多的,褚洋,你不给咱们几个介绍下?”
“没什么好介绍的,等着看就是。”
“怎么有种褚洋从国外回来更内敛了许多,也更加吸引人了。”
许褚洋淡淡一笑,道:“还不是一个样子。”
几个人聊着天,台上的氛围就变了,上来几个穿着暴露的年轻男孩和女孩,灯光打在他们脸上,他们颤缩的样子让下面人群爆发出阵阵的尖叫,不一会儿,那些孩子就被一个个个人拉下台,低调点的只是摸摸亲亲,不低调的直接就把他们的衣服扒光,当场猥亵。
夜生活里总有那么一群白天道貌岸然,夜晚衣冠禽兽的,总之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许褚洋暗地里冷笑一声,看着脖子上被栓了链子拉出来的人,唇角的冷笑更甚,还带点变态的兴奋。
那人衣着还好,只是身子被绳子束缚着,光着脚,怎么看怎么像只等待宰割的羔羊。看着自己那么恨着的人以那种姿态出现在自己眼前,许褚洋怎么能不兴奋?他还要拍下那人被凌虐的全过程,给另一个人看,让他也看看,自己心里一直喜欢的人是如何的下贱。
他很不谦虚的承认,自己一直都是要毁了他的。
忽明忽暗的灯光中,似乎感受到毒蛇一样的目光缠着自己,裴晏抬头看了一眼,正见许褚洋阴沉的注视着他,脸上一大片都是黑的,只有嘴边清晰着挂着冷笑。他对自己的处境又有了更深的绝望。
“别看这个看起来温顺,其实很难驯服,不相信的尽管来试。这里要是有人能让他叫一声,今晚他就归谁。”
旁边的人刚说完,就有一个高大的男子站上台来,跃跃欲试:“用什么方法都可以?”那人点头,他就随手拿起一边早就准备好的鞭子,狠狠一鞭抽在裴晏身上——一看就知道是个虐待狂。
裴晏差点就忍不住疼叫了出来。下面又有人爆发出叫声来,还有人叫道:“再打,用力!”
又是一鞭,鞭尾抽到脸,他顿时感到半边脸都肿了,也许是那人用的力气太大,绑着裴晏的绳子都要断了。裴晏身上的衣服被抽烂,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道红痕,在旖旎的灯光下使得更多的人抽气不断。
这样的效果,似乎并不是顾远晨所想要的。他是想那人越是受些虐待让自己越是开心,可是那些人直视的目光又让他生出在台上被虐打的人越受欢迎的错觉。他想要起身,但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起身,犹豫了半晌,终于决定继续看下去。
已经记不得是多少鞭了,那人越来越疯狂的眼神让裴晏绝望透顶,他越是忍着不叫,下面的人好像也更加兴奋,那些目光好像能直接透过衣服,烧的他遍体发红,羞耻无比。感觉到身上的绳子没那么紧了,他也突然间有些兴奋,忍着身体的疼痛,在下一鞭子来临的时候,身子一侧,狠狠撞向旁边的人,把那人撞下高台,在人群轰动时也跳了下去。
那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变故,只知道自己被人撞的东倒西歪,然后就听见一声喊叫:“把他拦住!”
兔子急了咬人,发起狠来的Hellokitty也有几分老虎的狠劲,他一路只凭自己的身体去撞,竟然开了一条通道,一直到出了门都没有被人拦住。
虽然也吓的腿都发软,但是他还是继续跑,一直跑到路边,害怕后面有人追他,毅然冲着公路就跑。他想,就算是被车撞死,也比在那里被人侮辱好。路上来来往往很多车,但是他跑到路中间都没有一辆车撞到他,他回头看了一眼站马路对面的许褚洋,心里对他又恨又怕,刚要迈步再跑,一辆车飞速驶来,他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辆车也好像被他吓到了,刹车不住就往旁边拐,和另一辆车撞在一起,当场就把那辆车撞的变形,两辆车的车头都冲向一边的护栏,车尾又继续和又驶过来的车子亲密接触。这里并不是经常停车的路段,那些车开的又快,一个接一个,竟然造成了连锁反应,等车都停下来时,这一路段已经造成了本市最最大规模的一次车祸。值得庆幸的是,没有造成一个人员伤亡。
裴晏依然傻在地上,眼睁睁着看着从最初要撞他的车子上下来一个人,那人惊惶的搂住他,让他跟做梦一样,以为自己已经上了天堂。
“我以为再看到你,你会惊到,没想到你先给了我一个惊吓。”那人的声音有三年没听到了,此时依然那么让他心动,“怎么样,没伤到吧?”
裴晏还是傻着不动,连眼神都呆滞了,那人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摸着他的脸,急切的问道:“你别吓我!说话啊!”感到他的脸一边肿起来了,心疼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说话啊!”然而裴晏还是不说话,也不动,就跟失去了意识一样。
他抱起裴晏,把他交给车上的另一个人,说了两句话之后,自己就朝着路对面走去。
车子缓缓发动,裴晏终于有些反应,问道:“他去哪了?”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开车的人摇摇头,道:“他叫我们先去医院。”裴晏摇头不止,大声叫着:“我不去医院,我要去找他,你别开车了,我要下去!”
车内开着灯,那人看了他一身的伤,摇头道:“我们还是先去医院吧,他过会就会来的。”
然而裴晏还是不干,死命扒着车门:“我不去医院,不去!我要去找他!你快停车!”他心里觉得非常的不安,想要马上到他身边去,可是这种心情,开车的那个小伙子根本不懂,却把车开的飞快。裴晏几乎都要哭了,可是那个小伙子依然无动于衷。
最后,车已经开的好远了,裴晏真的哭了,眼泪跟决堤的洪水一样,让那个开车的终于同情起他来,道:“怎么那么容易哭,说了他一会就来,跟个小孩子要糖一样,真是怕了你了!”却是调转车头,往回开。
但是就是这么一段工夫,发生车祸的那一段路已经恢复了正常通车,平常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夜总会门前也是一片安静,裴晏随手抓了一个人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人脸上闪过惊恐,道:“好可怕的一个人,上来就打,打伤了好几个人,连许总都都受伤了,正好警察临检,把打架的都带走了。”
一刹那,裴晏感到天旋地转,头“嗡”的一声就炸开了。
第五十五章:迁怒
等裴晏和那个小伙子感到警察局时,正好许褚洋被一群穿着警服的人簇拥着出来。一看那场面,裴晏眼前就一黑,若不是旁边还有个人,他一定是马上支撑不住倒地了。
许褚洋也看到裴晏了,朝那些警察们挥手,然后走到裴晏跟前。他笑了笑,脸上因为有一片青紫而显得异常阴暗,凑近裴晏的耳朵,轻声道:“你不可能会比我好过。”被裴晏一把推开,怒视着。
许褚洋皱着眉理理自己的衣服,不怎么在意他的目光,施施然的转身走了。他就这么走了,本来是裴晏所乐意的,但是,因为他的那句话,裴晏心里越发感到不安和一股悲凉。
果然,那些警察听说他要进去看人,就说今天已经过了时间了,不准他们进去,他求了半天情,那些警察们都只是把他往门外赶,根本就不想听。裴晏站在警察局门口不走,那个和他一起来的小伙子就觉得奇怪了。
看着裴晏伤心绝望的样子,他问道:“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一个个看着都那么怪异?”
裴晏不理他,他自己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继续道:“其实,我要是说一句话,你今天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进去看,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如果眼前的这个人只是说自己能帮他,那他无论如何都会求他,可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让裴晏感到他跟许褚洋根本是一样的人,以为自己手里有点权力,就可以任意把别人捏在手里,踩在脚下,看别人苟延残喘,自己寂寞得人生无趣。他没看那人一眼,也没说一句话,在心里自嘲的笑了一声,一路走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到了警察局,可能是因为换了人值班,那人很耐心的跟他解释:“你所要看的人需要监禁十二个小时,这期间不允许探望,而且因为他造成了许先生的人身财产受到损失,许先生要在法院起诉他,你还是先找个律师来吧。”
裴晏又傻眼了,怎么重逢要以这种场面来?他曾设想过无数次和林霖见面的场景,也想过一辈子或许都见不到,就算见到了也或许只是装作不认识,他还从没有想到,一遇上,就把那人害的进了警察局,还牵扯进刑事诉讼里……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
他跑了几家律师事务所,人家不是嫌事情太平常了,就是狗眼看人低见裴晏穿着寒酸,几句话说下去都委婉的推辞了,好不容易在最后一家离遇到个肯帮忙的,竟然跟许褚洋撞上了。那人的律师跟裴晏找的是一个事务所的,而且不论是资历还是经验,都比他找的要强。
这并不可恨,可恨的是,许褚洋叫住准备走的裴晏,道:“别那么快走,你请律师的钱我给你出,让你免费来打一场官司,也算是对你这老同学多有照顾了。”
裴晏差点忍不住骂上去,可他实在觉得跟那种人没什么可讲。带着律师,他再次又去了警察局。好在,他终于进去了。
一看到那人,裴晏就不能自已了,眼泪一瞬间就飚了下来,忍不住埋怨他道:“你那么冲动做什么?谁要你强出头了!我们不是已经没关系了吗?还要让我到处跑!”
林霖不说话,自己坐在一边也不去给他安慰。但是他想,那种情况下,他就是有时间考虑也是会做出相同的举动。
当初说要分手,并不是真心的,他那时候糊涂了,觉得自己不能给裴晏幸福,一时犯傻才说了那样的话。等他在外面想通了,准备回去时,事情的发展却又不是他能掌控的了。他父亲找到他,以强硬的手段把他绑回家,足足监禁了一个月。一个月过后,他也没被放出来,而是被送进了特种兵部队,整整两年多的时间都受着非人的待遇。而且他现在也不能算是正式退伍,而是在修养身体中,一次执行任务时,他的右手臂中了子弹,差点都废了,他那狠心的老爸才把他接出部队,放在家里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