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幸福的距离——孑鲱

穆宁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冯聪。

当他们推开门时，张万芳还在和穆茂森争吵。看见他们回来后，张万芳对冯聪喊道“你赶紧去打包行李，跟我去你外婆那！这里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妈，我不会走。要走也会带着穆宁。我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除非你想看我死。”冯聪平静的看着母亲，声音也没有一丝波动。

张万芳愣愣的瞪着他，然后突然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母亲那样绝望的眼泪，冯聪也是心如刀绞。可是到了这一步回不了头了！他在心里反复这样告诉自己。他们艰难的感情荆棘密布，只有早些断了退路，他才能咬着牙拉穆宁闯过。其实他也害怕有一天会因为自己还有退路而放弃之前所有的挣扎与努力。只是这一点他从来不敢承认。

第三十五章

那天晚上穆茂森被张万芳赶出了卧室。他叹了口气，轻轻敲开了穆宁的房门。穆宁打开门看着父亲有些苍老的面孔，心里很不好受。他低着头，不敢面对父亲的目光。

“爸爸想跟你谈谈。”

穆宁点点头，侧开身子把父亲让进屋里。穆茂森坐在穆宁床边，抬头看着他。

“爸爸，对不起……”不能穆茂森开口，穆宁便怯怯的道歉。

“干嘛总说对不起。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让你和阿姨很生气对不对？”

“你阿姨只是还想不通。”

“爸，哥说想和我在一起，可我并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也没有什么对不对，只要你开心就好。你开心，爸爸就开心了。那么，跟他在一起你开心吗？”

“我不知道。可是哥说要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拒绝。”

“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穆茂森把穆宁拉上床，然后帮他掖好被角，走出了穆宁的卧室。接着他又去了冯聪的房间。

“我想跟你谈谈。”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对穆茂森的到访冯聪倒并不意外。

“我一直觉得你是很成熟的孩子。”

“你现在觉得我不是了？”冯聪反问

“是，我很怀疑。我并不认为你想和我儿子在一起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如果不是深思熟虑我当初不会放弃重点高中转去私立陪他，如果不是深思熟虑我不会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跟他在国内读二流的大学。如果不是深思熟虑我不会跟我妈闹翻。爸，我会照顾好他的。请你相信我。”

“没有那么简单的。你现在的社交圈子还很单纯，可以后你的圈子会越来越大。你怎么面对身边的同事、客户、朋友以及各种人脉。如何向他们解释你迟迟不婚，却整天和弟弟纠缠在一起？！现在也许没什么，可是以后你会发现你需要一个妻子、一个家庭。这些会为你的仕途加分。可是这些穆宁没办法给你，相反，他还会拖你后腿。现在你爱他的时候觉得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有一天，爱情淡了的时候，你又要如何面对这个局面？！说实话，穆宁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照顾他，我不介意这个人是男是女。可是对于照顾他这个重任，我对你没有完全的信心。”

穆茂森这一席话说得很实在，让冯聪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我喜欢他，会一直守着他的。我发誓。”

“发誓是没用的。誓言维持不了幸福，也改变不了现状。我不想阻止你们交往，因为阻止也不见得有用。如果你真要和他在一起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可以把穆宁交给你，希望你能一直照顾他。无论以后是以什么身份，无论那时是否还有爱情，都一直照顾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答应你。”

冯聪郑重的看着穆茂森。穆茂森点点头退出了他的房间，回到客厅躺在沙发上。

‘兰兰，我这么做对吗？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他辗转反侧，在心底追问已故的前妻。不可否认，他从来不是个好父亲。

在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异常冰冷。张万芳虽然没有再吵着离婚或回娘家，但还是没完没了、苦口婆心地想把这两只迷途羔羊引回正道。说得太多自然就引起冯聪的反感，可只要冯聪稍作反驳，张万芳便歇斯底里的大闹起来。鉴于这种情况，穆茂森只好偷偷准许冯聪和穆宁提前回去。

回到大连后，冯聪就开始帮穆宁忙活找地方实习，可一直到开学也没找到合适的。肯和穆宁签约实习的公司都是规模极小，工作又累的地方。冯聪不愿意让他去。而冯聪认为满意的公司，又都不肯收穆宁。这段时间着实让冯聪和穆宁有些身心疲惫。

开学后穆宁垂头丧气的回了学校。寝室里的三个哥们儿都找好了去处。李剑要回沈阳，赵博也回了烟台。麦克家里是本地的，爸爸开了个装潢设计公司，跟他们的专业对口，所以麦克要回去帮父亲。

“穆宁，你回北京实习吗？”麦克坐在穆宁身旁问。

“不，我留在这。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穆宁摇摇头，有些沮丧。

“我雇你啦！我爸的公司刚好需要人。你来帮我这也有个照应。”

“这样不好吧？”穆宁很高兴，可想想又有些犹豫。

“雇谁不是雇啊？！雇你我爸还能放心点。起码知根知底的。你也别推辞了，再推就矫情了。”

“麦克，那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会好好干的，要是叔叔有不满意的地方，就随时解雇我，没关系的。”穆宁高兴的抓着麦克的手，脸蛋因为兴奋而泛出这段时间来难得看到的红晕。

“哈哈，这么高兴就以身相许吧！”

麦克没心没肺的坏笑，穆宁却吓了一跳，马上松开了他的手。

“喂，开玩笑的！瞧你紧张的～”麦克撇撇嘴，一巴掌拍在穆宁后背上。

晚上回到租的房子，穆宁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冯聪。可当冯聪听说是麦克父亲的公司时，却稍微皱了皱眉。麦克这家伙精得很，知道的也多，这样突然向穆宁伸出橄榄枝，总让冯聪觉得有点不安。从苏蒙的事之后，冯聪总是很难信任穆宁身边的男生。可是这个机会对穆宁来说又实在是很难得。

“你想去吗？”

“恩，这份工作比之前我们找的那些都好。而且麦克还能和我作伴。”

有麦克作伴才不好！冯聪在心里嘟囔，可是看到穆宁亮闪闪、充满期待的眼睛，又实在无法开口阻止他。

“想去就去吧。万事小心点，多长点心眼。有什么事就赶紧给我打电话。”

“恩，知道了。”

“什么时候正式去实习？”

“麦克说下周一就去。”

“恩，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哥，你还得上课。麦克带我去就行了。”

穆宁笑呵呵，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冯聪有点郁闷，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穆宁那小脑袋瓜说多了也是白费。不如省下点口水对麦克好好旁敲侧击一下吧。

第三十六章

冯聪做事不拖拉，第二天就把麦克约了出去。冯聪先到的饭店，找了个靠窗的位子等麦克，过了一会儿，麦克笑嘻嘻的走进门，冲冯聪招了招手。

“我就知道你会请我吃饭！咦？穆宁怎么没一起来？”

“上班前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穆宁工作的事你真的帮了大忙，我替他谢谢你。如果他在公司有什么事请你赶紧联系我。我的手机号你有吧？”

“哦，好像有。”

“他这个人太单纯，最好能让他留在公司多学习实践，需要往外跑的工作能帮忙挡一挡，就挡一挡吧。总之劳烦你该照顾的时候就多照顾点吧。”

那什么叫该照顾，什么叫不该照顾呢？！麦克撇撇嘴，眼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这顿饭恫吓与提醒的意味比感激与委托的意味大呢？！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重口味？您老就放心吧！不该照顾的时候我绝对会闪得远远的。”

“呵呵，见笑见笑。”真实意图这么快就被揭穿，冯聪尴尬的笑了笑，索性也不否认。

穆宁上班后快活了许多，整日脸上都挂着笑。以前在书本上学到的东西多半都是皮毛。现在可以接触实际的case，穆宁觉得很新鲜，也很努力的在学习。冯聪下课早，会比穆宁早到家，于是做晚饭的工作就主动承担下来。每晚让穆宁一回家就可以吃上饭。

“我们这样好像新婚夫妻！”

饭后穆宁在厨房洗碗，冯聪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在他耳边低语。然后很高兴的看到穆宁的耳朵嗖一下红起来。这一刻，冯聪真的相信这就是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穆宁在公司半年后就被正式调入了设计部，成为一个装潢设计师。冯聪在课余时间搞了个户外活动的网站，没想到会员人数发展得很快。通过这个网站冯聪累积了很多人脉，网站也开始接受广告，有了收入。除了张万芳时常在电话里发火外，目前的一切都很完美。

这天穆宁像往常一样到公司上班，一个三十多岁衣着华丽的女人走了进来。她长得很美，不过脸上还是留下了岁月雕刻过的痕迹与无法遮掩的疲惫。此时麦克何几个设计师去跑建材市场了，其他人也都在忙自己的case，于是穆宁接待了她。

“我想装修房子，花园路那栋白色的别墅。”

“哦，那您想要什么风格？有什么具体要求？”

“风格无所谓，只要别让我再看出它以前的一丁点样子就行！越快完工越好。钱不是问题。”女人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我的联系方式，你们尽快找时间去我那量尺寸。需要我先付多少？”

“呃……这个不急，等我们看过房子，有了初步方案再谈。我会尽快为您安排。”

“恩。”

那女人轻轻点一下头，便拎起昂贵的爱马仕皮包走了出去。等麦克回来后，穆宁把这事和他说了，顺便递上了那女人的名片。

“韩傲雪？皮鞋公司总裁？呵呵，小子，不错嘛！接个大活！花园路那栋别墅我知道，少说也有两百六十坪。这回遇到富婆，有得赚喽！喂，长得怎么样？年不年轻？”

“你问这个干嘛？”穆宁皱眉

“能财色兼得当然最好啦！”麦克搓着手淫笑

“神经！”穆宁轻笑，推了一下麦克的脑袋。

第二天一早麦克就拉着穆宁向花园路冲去。

“对其他客户可没见你这么积极过。而且你还换了西装！会不会太夸张啊？”穆宁看着麦克微微皱了皱眉。

“废话！这回是别墅，从咱俩上班后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的单子。而且还是富婆嗳！你不是说长得还挺漂亮吗？”

“这又不是重点。”

“这才是重点好不好？！”

麦克瞅了穆宁一眼，平复一下呼吸，整了整领带，然后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只是站在门口的并不是麦克想象的身穿睡袍、媚眼惺忪的成熟美妇，而是一个八岁左右，却一脸老成的小男孩。

“你们找谁？”男孩皱着眉，防备的盯着他们。

麦克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我们是装潢公司的，昨天约好今天来看房子。”

男孩默默地看了他两秒，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

“这个死小鬼！”

麦克气得简直要抓狂，不过这回没过多久门又再次打开了。

“对不起，刚才失礼了。我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到了，请进吧。”这回韩傲雪果然穿着睡袍站在门口，只是依旧一脸疲惫的样子，脸上没什么光彩。

“您好，我是麦克。是公司的监理。因为您对工期要求比较高，我们也想尽早为您效劳。”

“那辛苦了。”她闪身把他们让进门，可是语气却冷冰冰的。

而当麦克和穆宁进门看到韩傲雪的家时，不由双双赞叹：这房子几乎是无可挑剔。豪华的巴洛克装潢风格与昂贵的欧式家具相得益彰，客厅里华美的水晶吊灯闪着熠熠的光芒。

“您……真的要全部重新装潢吗？其实，您的房子已经很漂亮……”

穆宁打量一圈后，忍不住开口，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麦克悄悄踩了一脚。

“是，过去的设计统统推翻，家具什么的我也不要了。总之别再让我看到它现在的样子。”

“那您预算大概多少？”麦克两眼一亮，赶紧问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一百万以内。”

“没问题，包您满意！”

麦克乐呵呵的答应，忙拉穆宁拿出相机、软尺准备开工。开始的时候都很顺利，可是当他们测量到二楼时，却怎么也敲不开那个小鬼的房间。

“都给我滚！谁也别想动我的房间。”

“真麻烦！我最讨厌小孩了！你来搞定！”麦克小声对穆宁碎碎念。

“小朋友，麻烦你开下门。我们只是想进去参观一下。”穆宁柔声哄道，可显然他也不是很会讨好小孩。

“都滚！滚！”

门里小朋友还是大吼大叫，并把东西砸在门上，发出一声声巨响。穆宁和麦克正束手无策时，韩傲雪拿着钥匙走过来，推开他们径直打开了门。

“乐乐别闹了！不许妨碍叔叔工作。”

韩傲雪有些生气的望着儿子蒋天乐。而天乐看见母亲擅自打开大门，领着陌生人闯进自己的房间，委屈的紧咬嘴唇，拼命忍着眼泪。

“你愿意折腾就折腾你的！我的房间谁也不许动！”

此刻穆宁打量了一下这间卧室，大概十坪左右，屋内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写字台。墙上贴着许多篮球明星的海报，写字台上摆了一堆各种各样的公仔。而最醒目的还是墙上与桌上那一张张照片。一家三口笑靥如花的全家福，还有小孩与爸爸一起玩耍、看球赛时的照片。这一刻，穆宁突然明白这个小孩为什么这么努力的保护自己的房间。

“你的房间太乱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该扔掉。妈妈找人给你好好装修一下。”

“这些东西都是爸爸买的，谁也不许动！你这么愿意扔东西干脆把我也扔掉得了！”

天乐赌气地大叫。穆宁看见韩傲雪微微有些颤抖，似乎在隐忍什么，可她咬着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转身下了楼。麦克见如此状况便拉着穆宁也一起跟了下去。

“小孩子难免有些任性，您也别生气。我们该采集的数据已经都弄得差不多了。至于小朋友的房间，等有机会再慢慢哄他。我们先回去整理其他的了。”

韩傲雪点点头，于是麦克赶紧拉着穆宁离开。遇到顾客心情不好时，马上闪人是麦克的一贯宗旨。

“喂！想不到我们的大客户还真是美人呀！只可惜她儿子太难缠，唉～可惜可惜！”

“我们是去看房子的又不是看女人的。”穆宁有些无奈

“又不冲突！不过这回咱们两个菜鸟可真能扬眉吐气了！100万的单子耶！这回的设计你可得上心。”

“交给我做？这么大的单子还是让麦总决定吧。”穆宁有些犹豫

“单子是你接到的，当然你做，我爸不会有意见的。你用心做就行，我相信你！”

“麦克，真的谢谢你！”

穆宁感激的望着他，而麦克把一只胳膊架在穆宁脖子上，又把话题绕回到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