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是——悫悾

其实，我们哪个不是悲剧，生在这样的教育制度之下，我们有什么办法？老实说，我和哥哥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努力去上什么大学，只要等着继承这庞大的家业便好，可是，我们都不愿意做个大蛀虫，我们都想要自己的生活，都想真正能够承担一切。

而我那个哥哥，也每天在给我恶补文化课。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可是他仍旧没有放过我。

“这里，又做错了！重做！”

他把本子甩到了我的桌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我刚做的数学题，语气严厉。我常常想，那双弹钢琴的手怎么可以如此漂亮。

“我累了，休息下嘛！”我双手背在脑袋后面，靠在椅子上，抬眸望着他，撒娇道。我是真累了，这瞌睡虫不停地爬上我的眼皮。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转身就走。不是吧，这就生气了。我赶紧拉住了他的胳膊，

“对不起，我错了，我做！”我低声下气地承认错误。

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我那抓住了他胳膊的手。这么多年，他这习惯还是未改，就是不喜人触碰。

我吓得赶紧把手收了回来，乖乖坐下来，继续做题去了。他轻轻把门带上，然后走了。

不一会儿，一股奶香味飘来，在我鼻尖萦绕。我惊诧地回过头，却看见他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走了过来。

他把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轻轻咳了一声，似乎很不自然，极力想要掩饰什么。

“喝吧。喝了就睡。”他别扭地说道，眼睛看向了别处，不敢与我对视，我能看出他很局促不安。

心里，涌起了一丝感动，我正想开口说谢谢，却忽然瞥见他的那双手，通红通红，定是刚才煮牛奶给烫的，那一片红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生疼生疼。

我一把抓过了他的手，不顾他满脸惊讶和挣扎。我的哥哥啊，他从来都不用做什么，他的生活下人都会打理好，可是却为了我，弄伤了自己。

“云瑾，有你真好！”我轻轻抚摸着他的手，尽可能平静地说。

那双仍旧美丽的手细微地轻颤了一下，便不再挣扎了。我没有勇气抬头看他，我不知道他此刻眼里的表情，我只知道，若我抬眸，定会丢脸的哭出来。

那夜，我没有让他回自己的房间去睡，我自私地连哄带骗把他拐上了床，然后紧紧抱住了他，他开始还很愤怒地想要挣脱，可是力气不敌我，最后终于认输，老老实实地躺在了我的怀里。我的哥哥啊，还是这么的单薄，比我要瘦不少呢。

我跟他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说了那些充满了回忆的日子，他没有言语，但我知道他一定在认真的听着。

后来，怀里的人发出了均匀的酣睡声。

我低眸，满目柔情似水，看着我那美丽的哥哥，轻轻拂开了他额前的发丝，在他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很轻，却用尽了我所有的感情。

第一次，有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它很甜，很甜，盈满了我整个心间。我缓缓合上了眼睛，唇边露出了幸福的笑意。

第九章：历史时刻

整整两个月，我们六个人没有丝毫娱乐时间，每天都只是上课、做题、吃饭、睡觉，如此单调地重复着每天的生活。我突然发觉自己就是个受控的木偶，想要逃离这样枯燥的日子，却不得不被牵着走。

考不上立行，就是司家没用的孩子，就会给司家丢脸，给司家丢脸了，就是在扇我那爷爷的耳光，自然，我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这其间的厉害关系，我也是明白的。苦就苦了我那哥哥，每天白天忙着自己学习，晚上，还得给我这个半吊子补课，因为我坚决不要家教。其实，我这人还是很聪明的，很多东西，他一点就通，但我就是喜欢让他多陪陪我。

如此，终于迎来了如火如荼的六月。

那天清晨，太阳热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树上的知了依依呀呀地吵个没完。我们六人站在大树底下，伸出右手，层层叠在了一起。

“为了今后我们还能在一个大学，为了上了大学后能找个漂亮妞，加油！”顾岑带头兴奋地喊了一句。

“嗯……你敢找小妞！”莫初夏立马给了他一记阴狠的眼光。

“开玩笑嘛，让你们轻松下！好，来，加油！”顾岑不再嬉笑，严肃了起来。

“加油！加油！加油！”

我们六人齐齐喝道，然后一撒手，散了，各自转身，朝着自己的考场去了。

那个黑色的两天，我咬咬牙，终是挺了过去。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教室，跑向了校门口。学校门口，挤满了焦急的家长，他们翘首以盼，等着自己的孩子胜利归来。

“小少爷！”管家看到了我，立刻走了过来。

“嗯，车呢？”我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家里的那辆车。

“在停车场停着，这里人太多，没有开过来。”管家恭敬回道。

“东西都准备好了么？”我严肃问道。

“是，好了。”

“照我昨天吩咐地做吧！”我咧嘴，危险地笑了。

管家领命，便即刻下去办事了。

不一会儿，十几个保镖把那些吵杂的家长们客气地请到了校门两旁，拉了条警戒线不让他们过来。所有的家长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他们五人也已经出来了，走到了我的身边。家里那辆劳斯莱斯缓缓开到了校门口。管家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站在车门旁，垂首等着我的吩咐。

“都准备好了？”齐磊和顾岑异口同声，言语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与兴奋。

云瑾微微蹙眉，似乎不太赞同我的做法。莫初夏只是一个劲地拍手叫好。

我站在大门中央，犀利的目光一扫众人而过，忽然高举右手，一个响指。

管家和司机得令，开始从车上搬东西下来，然后统统扔在了地上。

没错！书！那些全是书！那些是迫害了我们三年的所有课本！我吩咐人把他们五人的书全搬来了。

司机把那一堆快堆成了小山的书本全给淋上了汽油。

这时，考生们陆续地走了出来，看着我们出格的举动都立刻驻足，未再前行。

我走到了那一堆书前，手中的火柴轻轻一划，一小团火倏地窜了出来。

我高举起这一点点的火苗，

“见证这一历史时刻吧！它将是明德有史以来最汹涌的一把火！”

我高呼一声，洪亮的声音回荡在了此刻安静的校园里，手中的火柴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最后落在了那一堆白花花的课本上。

“轰——”一声。

熊熊烈火瞬时点燃，火红的烈焰大有染红半边天之势，滚滚浓烟腾空升起，飘向了无边的天际。

“琪王子！琪王子！琪王子！”

身后的人齐齐呐喊，然后他们开始把手中还拿着的课本和笔愤恨地抛向大火中，激动地抱在了一起，欢呼，狂叫，尽情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我们都只是一群可怜的孩子，我们只能用着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这种生活的不满，我们只能如此来挑衅那坑了无数孩子的教育制度。

那夜，那把大火烧了很久很久都不曾熄灭，不断有学生回家搬来了自己的课本，使劲砸进了火堆中，延续着它的生命。

校长知道是我干的，也没有阻拦，只是加派了保安守着，不让火势蔓延出去。

我们六人，望着那生生不息的大火，都开心地笑了，笑疼了肚子，笑出了眼泪，笑到最后，却又都抱着哭了。因为，这把火烧去了课本，却再也换不回我们那本该快乐无忧的青葱岁月。

很多年后，当我碰到一个明德的后辈时，他告诉我说，高考后焚书已经成为了明德的一个传统。我们当年的举动，已经得以延续。

我苦笑，我多么希望，它可以不要继续下去，因为它继续下去了，就说明还有很多的孩子，还在为了那个可怕的六月，献上了自己本该灿烂的年华。

第十章：各自情伤

高考结束，接踵而至的是那漫长的暑假。什么成绩我们都抛在了脑后，能不能上立行，这些于我们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我提议，到司家的私人岛屿去度假，他们立马high翻了天，抱着我狂吻。

我们都是行动派，说干就干。考后的当天晚上，我们赶紧回家收拾好东西，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全过来家里集中。

四个花样少年惊艳亮相，出现在了我和云瑾的面前。平时看习惯了他们穿校服，这一换装，冷不丁的还真是别扭。

顾岑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茶色大墨镜，烟灰色的紧身背心凸显了那强劲的体魄，若隐若现的腹肌引人无限遐想；宽大的花绿色沙滩裤下，是一双蓝色的人字拖。他潇洒地摘下墨镜，冲我抛了个媚眼，差点没把我恶心死。

齐磊和云瑾倒是非常有默契，说起来，他俩倒是一样，都不怎么健壮，略显单薄。两人都是简单的白色T-shirt，长长的运动裤挽到了小腿肚上，露出了那白皙性感的脚踝。

“你们不热啊！”看着他俩的打扮，我心中纳闷。

“我们怕晒！”“怕晒！”二人倒是异口同声地回答了我，我真怀疑，这齐磊其实才是云瑾的弟弟，而我只是个外人。

在看看莫初夏和顾蕴儿，我差点喷了一地的鼻血。

莫初夏这穿得实在是不能再清爽了。超短热裤包裹着那迷人翘臀，黑色蕾丝裹胸下，是那光滑平整的小腹，性感的肚脐，这惹火的身材让我们四男人直呼非礼勿视。

顾蕴儿则是一件粉色的碎花小吊带裙，配上小丸子的发型，依旧像个青涩的女孩，可爱、腼腆，穿着粉色人字拖的小脚丫，让人忍不住想一把握住。

而我，是最简单的，只穿了一条蓝花沙滩裤，连衣服都省了，直接光着膀子上阵。

“哦耶，happy去了！”

我们一阵欢呼，奔向了那早已恭候多时的直升飞机。

司家的这座岛屿位于马尔代夫南部。从高空中望下去，它就宛如一个巨大的贝壳漂浮在深蓝的海洋之上。飞机上的几人早就按捺不住了，我真怕他们会直接破窗跳下去。

负责岛上一切事宜的管家已经带领着仆人在别墅前垂首恭候了。

我们一行人放好行李，匆匆吃了点东西，便迫不及待地奔向了海滩。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抛开了所有的烦恼，我们只是尽情地拥抱这片美丽的海洋，直到夜幕降临。

管家已经摆好了烧烤架，那阵阵烤肉的香味馋的我们直流口水。手中的香槟发出了一声“美妙的叹息”，朝着天空喷洒而出。

“为了我们伟大的友谊，为了我们以后的大学生活！干杯！”

六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碰撞在了一起，那洋溢着幸福的香槟四溅。“我今天有一件事情要宣布！”莫初夏高举着杯子，激动地大叫，浪漫的夜色落在她的脸上，竟是无比的美丽。清凉的海风掀起了那短短的黑发，更添一丝妩媚。

我们附和着一阵鼓掌、尖叫。

她一把搂过了站在身旁，比她还要高一个头的顾岑，宣誓着自己的所有权：

“从今以后，他顾岑，就是我莫初夏的男人了！”

她说罢，掰过顾岑的头，狠狠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得意地笑了。

“真受不了你！”顾岑嘟囔了一句，把头撇了过去，脸上浮起了一层红晕。

这些年，莫初夏穷追不舍、死心塌地，顾岑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多半也动心了吧。

“怎么滴，你不愿意啊！”初夏又把顾岑的头给掰了回来，眼里的坚定任谁都无法拒绝。

“没说不愿意！”顾岑还嘴硬，就是不肯正面承认。

“好，顾岑，你总得表示一下吧，来一个吻啊。就像当年你们在走廊上那个、那个……啊……你懂的……”

我在旁边煽风点火，想让他们烧得更旺点。

顾岑那犀利的眼光唰地一下扫了过来，那长腿依着飞快的速度踢向了我，幸好我闪得快。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初夏的唇上小吻了个，虽然很快，只是淡淡一吻，却也让我们大呼过瘾。

我低眸，小酌了一口杯中的香槟，却不经意地瞥见了身旁的齐磊。他的脸上挂着微笑，一直笑着，却是如此的僵硬，如此的不自然，谁都不难看出，那是在强颜欢笑。那闪烁着光华的双眸，望向了正在你侬我侬的二人，里面的情绪我看懂了，不是羡慕，不是高兴，而是浓浓的悲伤和无尽的落寞。

我心里一惊，难道他喜欢初夏！我伸手轻轻碰了碰他，

“你，怎么了？”我有些担心。

他回过神来，冲着我冁然一笑：“没事，太开心了！他俩这么多年，终于走到一起去了。”

我未再多言，我怎会不了解齐磊，他从来就不知道该如何撒谎，可刚才分明就在掩饰。

这时，顾岑又发话了：“那个什么，我俩的事就已经这样了啊，可是，云瑾，我妹妹蕴儿这些年的心意你也是知道的，你总该表个态吧。”

我一听，心里没来由的非常不舒服，按理说，我应该是希望云瑾和蕴儿能走到一起，可是总有另一个声音在心底狂吼着：“拒绝！拒绝！拒绝……”

“哥！”顾蕴儿害羞地娇嗔了一句。

我紧张地望向了云瑾，突然非常害怕从他口中得知答案。我惊讶于自己内心的这种挣扎，它为何如此清晰。

那张柔美的脸庞上仍旧云淡风轻，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掀起丝毫波澜，他沉默不语，乌黑的眸子忽然望向了我。

我仿佛跌进了深海，他的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盈满了我看不明白的愁绪，似期待，最后却又转变成了无奈和失望。我只觉心里一揪，像是被什么狠狠抓了一把，很疼很疼。

“哎！”

轻轻一声叹息从他嘴里传出，他收回了目光，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悠悠转身朝着室内去了。

那样的背影，孤寂、清冷。

顾蕴儿眼眶一红，差点哭了出来。

“蕴儿别伤心，云瑾他，害羞、害羞啊……”我赶紧出来打圆场。但云瑾的答案，我已明了。他是很委婉地拒绝了蕴儿，却又怕她伤心，不好当面说出口。

“没事，蕴儿，你得拿出我这样的毅力来，看有哪个男的还不拜倒在你石榴裙下！”初夏赶紧走了过去，揽过蕴儿那瘦弱的肩膀，好心安慰道。

“你那是厚脸皮吧！”顾岑狠狠打击了初夏一番。

蕴儿一听，扑哧一声笑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想起了刚才云瑾看我的那眼神，我就顿觉憋闷，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

我烦躁地翻身下床，一把拉开了落地门，走到了阳台上。深深呼吸着外面那夹着一丝海腥味的空气，清醒了不少。望着那晴朗的星空，我开始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是喜欢云瑾的吧！

不是弟弟对哥哥的那种敬仰与喜欢，而是有别于这些感情的另一种特殊的情愫。

小时候，我想尽一切办法想让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想让他在乎我。长大后，我开始讨厌所有接近云瑾的女生，当然，只有顾蕴儿，我永远都无法讨厌，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

我想，我是喜欢的，对吧。

我忧虑的目光望向了那一片沐浴在月色下的海洋。一个孤孤单单的身影却落入了我的眼帘。他坐在海边的沙滩上，一动不动，出神地望着那不时翻滚而起的海浪。

齐磊！

我猛地想起了晚上他反常的神色，我立刻进屋，披了件睡袍，蹑手蹑脚地下了楼，跑了出去。

“哟，我们的齐大公子，怎么像个小女生一样，在这里凄凄切切啊！”我轻轻走到了他的身后，笑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