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罪 下——藏妖

作者:藏妖  录入:11-10

“这能说明什么呢?”

“很多事。”卓逸淡淡地说,“第一,如果一位母亲在家中发现了闯入者,第一反应就是保护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她没有保护我?第二,我摸到了母亲的裙子,说明我就在她身边,为什么我没有害怕的抓紧她的裙子?三,我就站在母亲身后。就像第一点说的,面对危险的时候,作为母亲大多会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或者是推开,远远的推开然后再去阻止闯入者行凶。”

“也许当时已经来不及了。”庄肃说道。

“不可能。别忘了我之前说的,那个男人只能打开机关进入阁楼,在那之前母亲不可能没有察觉。正确的说,男人和父亲是在母亲把自己和我反锁在阁楼里之后打开了机关。从机关墙慢慢露出小门到可以进去,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母亲有大把的机会把我推出门外。为什么她没有那么做?为什么她没有把我抱在怀里保护?为什么?”

卓逸越说越激动,最后狠狠地咬着牙:“因为那时候她正准备先杀了我,再自杀。”

“卓逸,你冷静点,这只是你的……”

“不是我的想象!”卓逸抢断爷爷的话,“我的记忆被专家抹掉了,我来还原它!男人和父亲通过机关墙进入阁楼,那时候母亲正对着我举起刀,男人阻止了母亲对我的暴行,抢走了她手里的刀,她跟男人撕扯起来,我因为被母亲吓到一动不敢动。父亲因为看到母亲准备杀我而动怒,所以站在一旁看着男人制服母亲。但是,他很快把我带出去了,交给您,只能交给您。在那时候,男人控制住了母亲,在他离开之后,母亲还是自杀了。您让专家抹掉了我看见的记忆。在表面上看,父亲是谋杀母亲的凶犯之一,但事实恰恰相反。为什么您要隐瞒真相?因为母亲的娘家跟您是世交。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最后还落得要杀掉孩子并自杀的地步,您没脸告诉亲家!即便是儿子背上了凶嫌的罪名,你也想为母亲留下一个好名声。”

一番话说的?锵有力,不容置疑。卓逸激动的手在发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摔在爷爷的面前:“我从来没想过产后抑郁症能让一个女人发疯。”他用力的拍打着二十年前的鉴定书,“为什么上面说母亲只是轻微的产后忧郁?她的病非常严重,是不是?回答我爷爷,是不是?”

书房内只有卓逸急促的喘息声不绝于耳,他的脸色苍白,牙齿打颤,单手揪着头发狠狠地拉扯着。庄肃急忙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特效止痛药,一把抓住卓逸,不由分说塞进他嘴里一片:“先止疼,我会告诉你真相。”

片刻后,卓逸靠在沙发上稍微冷静了一些。他闭着眼睛,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爷爷的讲述的故事中。

这件事要从三十多年说起。两家人的确是世交,孩子们也是打小就认识的。那时候,那家的女儿早早喜欢上了自家的儿子,从高中时期一直暗恋到大学毕业。庄肃本以为这一对迟早要结婚的,却不料某一天儿子忽然说自己喜欢男人,庄肃愣在当场。缓过神来之后,采取了非常强硬的手段让儿子娶了世交家的女儿,不到半年,卓然出生。

但是儿子并不幸福,庄肃只能自欺欺人的劝慰自己,日子久了儿子会明白他的苦心。三年后,卓逸出生了,儿媳因此患上产后抑郁症,儿子更加郁郁寡欢。就在卓逸两岁那一年,儿子走了,留下两个孩子和妻子,跟着一个男人私奔。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因此而一蹶不振,精神恍惚,几次想要自杀都被家人发现。最后,她觉得是卓逸的出生逼走了丈夫,对小小的卓逸产生了恨意。

说道这里,庄肃哀伤地叹着气:“她想杀你不是一天两天,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尽办法找你父亲回来,希望他能跟你母亲说清楚,解开她的心结。但是,你父亲回来的时候竟然还带着那个男人,被你母亲看到了。我记得,当时你母亲表现的非常正常,也很冷静。借口说身体不舒服,约在第二天上午见面。晚上,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察觉,你父亲和那个男人忽然回来,接下去就是你说的那些事。”

“真的是母亲要杀我。”

听得孙子的喃喃自语,庄肃心疼万分。坐在他身边轻抚着他的额头:“卓逸,你母亲是个好人,我待她犹如亲生。隐瞒真相的意思是你父亲的,也许他也不想让你母亲背上企图杀害你的罪名。”

卓逸的心很冷,勾着嘴巴里的苦味蔓延开来。他忽然脱力地趴在爷爷的腿上。

庄肃轻抚着卓逸的背脊:“我之所以不让你查卓熙的案子,是因为一旦你知道了机关墙的秘密,就能联想到当年的真相。毕竟,专家给你留下的那点记忆中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是当时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

趴在爷爷的腿上,感受到老人温暖的手温,他只问:“是父亲不想让我知道吗?”

“他这样做也是想保护你。”

保护,真是个让人个难以接受的词儿啊。

离开的时候,卓逸没有说起关于卓熙案的任何事情,庄肃也没有问他。做爷爷的只是站在窗口看着孙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遂叹了口气,舀起桌上的电话,许久了,才说:“小李啊,这些年辛苦你了。”

坐在客厅内,老李头沉默了良久,有些无奈地问:“他都知道了?”

“啊,那孩子一直很聪明。虽然有些事还没点破,我想,他已经知道老翁和柏心的关系了。这事拖累你二十年,总算了结了。”

“别这么说。”老李头一改往日的迷迷糊糊,甚为担忧,“卓逸的路还长着呢。”

夜路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尤为深长,卓逸独自走在安静的路上,脚步拖沓而又迟缓。纠结了二十年的案子终于找到了真相,但并没有任何一点值得高兴。一直以为是父亲杀了母亲,结果却是母亲要杀自己。老天还真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酸起来,爷爷经过父亲的事情对他们兄弟俩也是有了些疼惜的,至少卓然和自己的择偶标准爷爷从没过问,爷爷,也不容易吧。

人的一生究竟会不会遇到自己的真爱良伴?与你共度一生的人真的是良伴吗?如果以为深爱的人并非是良伴,那要怎么办?分手,离开,还是像父亲和母亲那样反目成仇?

如果真要走到那一步,还有需要爱情的必要吗?也许卓然那看似多情的生活态度反而是正确的,需要的时候我们相互温暖,不需要的时候我们擦肩而过,独留一身清闲,来去了无牵挂。

口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打断了卓逸的沉思。他在屏幕上看到了俊阳的名字,不知为何,他直接把电话关机。转身坐在路边的台阶上,背靠着冰冷的墙,仰望乌蒙蒙的夜空。

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喝几杯?算了,不想看到其他人的脸,就这里坐一会儿比较舒服。不知道俊阳被挂断电话后会怎么样?着急还是担心?那张木讷的脸上会不会有很多裂痕,就像是干枯的黄土地一样。

忍不住因想象而轻笑出来,卓逸动了动无力的身子忽觉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人。老宅,不是他的家,那是爷爷和两个孩子的;城北的别墅说不上是家,那只是个栖身的房子而已。家的含义虽简单,对自己来说却是极难的。没有人心心念念等着,那就不能称为家。没有人为你留灯候门,也不能称为家。这样算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无家可归?或者说,可以接纳自己的地方,都不想去才更准确吧。

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卓逸自嘲着想,在这个社会上很多人都会羡慕自己,有房有车有巨额存款,用当下流行的词来形容就是高帅富。反观现实,非常标准的白马王子,人们口中的逸公子居然无家可归,真是会笑掉某些人的大牙。

但是,不想去任何地方的心情是如此的坚决干脆,宁愿留在马路上也不愿栖身屋檐下的念头如此明显,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本该洒脱的一颗心变得这样孤冷寒酸了?

父亲、母亲,我真感谢你们扭曲了我本该正常的心理。

106.

年叔敲响了书房的门,轻轻推开,告诉庄肃:“老爷,二少爷一直在马路上坐着,您看是不是……”

“不要打扰他,那孩子需要冷静冷静。”

听得庄肃这样说,年叔只能默默转身,离开书房。

室外,小巷里的昏暗隐去了车子的形态,里面的谭小青有些担心地问卓然:“你就这么看着他干坐着,不去管管?”

“不能管。”卓然口气落寞,“他需要冷静。”

急刹车的声音划破了夜晚的安静,卓逸被惊醒,看到从车里走出气势汹汹的俊阳。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到跟前,不禁纳闷:“你怎么找到我的?”

“电击棒上有卫星定位。”

“我倒忘了。”

俊阳站在他面前,说:“跟我回家。”

“不想回去。我需要……冷静。”

“你冷静过头了。”说着,不由分说抓住卓逸的手腕,很暴力地把人拉了起来直奔车子,“你现在的样子不是冷静,是废物。”

“这好像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有关系吗?”

被大力的甩开,俊阳回头冷眼看着他,突发力把人推到车门上,脸还是木讷的脸,口气还是淡漠的口气,他只是在陈述自己所看见的事实:“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经历过什么事,单从你的表情上看,我能知道你现在非常的脆弱。”

“我脆弱?”

事实上,除了那一年以外,没人再说他脆弱过。

“卓逸。”俊阳低喝了一声,抢回他的注意力,“我早说过,镇不住我,我会离开。现在你不陪做我的雇主。”

“那你离开好了。”卓逸就这样脱口而出伤人心的话,实则也在心里惊讶着,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俊阳却没有恼火,他放开了按着他的手,又道:“你是在说我被一个白痴困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你是自愿的。”

“你闹什么脾气?”

“我想一个人呆着。”卓逸似笑非笑地说,“所以,你回家,不必顾虑我。”

真是让他人头疼的家伙!俊阳略有些不耐地叹了口气,再不愿开口。他抓住卓逸的手腕把人扯进怀里,与此同时打开车门,不等卓逸恼火的张口骂人,他把他夹在腋下,顺势抱起腿就像扔一只小动物那样,把人扔进了车里。

跌倒在座位上的卓逸很火大,结果,刚起了半个身子,外面的木讷霸道狼忽然压了进来,死死按着他的双肩,警告:“动武,你根本不是对手。”话音未落,利索地把手铐戴在了卓逸的脚腕上。

“该死,为什么是脚?”卓逸愤愤地质问。

“铐了手,你的腿还能跑。老实呆着吧。”俊阳边说边绕到驾驶门那一边,上车启动,带着火气冲天的狐狸绝尘而去。

还在巷子里的卓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弟弟被俊阳掳走,好半天才缓过味儿来,无奈地笑着:“这叫什么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谭小青也随之轻笑,抬起手落在卓然的手背上,言道:“回去吧,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

回到家中,卓逸气恼地把身上的电击棒狠狠摔在沙发上,紧跟着后面走过来的俊阳倒像是没事儿人似地说:“还能发火是好现象。洗洗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

面色不善的卓逸不想再跟俊阳说话,起了身往楼上走,碰到了几本杂志,顺手捞起一本,头不抬眼不睁就势朝着俊阳的脑袋扔了过去,对方毫无所谓地歪歪头,杂志打在房门上,啪地一声掉下去。俊阳也不回头,推开门回到房间,不再理睬外面那个洋溢着邪火的狐狸。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大概是六点半左右卓逸在客厅搞出很多的噪音,俊阳醒的也早,出奇的没出去做晨跑。推开房门看了看叮叮当当的家伙,也不去理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牛奶和三明治,胡乱吃了下去,也不跟卓逸打招呼就出了家门。

一个晚上都没有平息下来的卓逸听见了车库里的动静,确认了木讷狼这是没打算短时间内回来,这便是更加火大。这时,放在手边的电话响了,他看到是卓霖发来的短信。

「上午十点,爷爷宣布遗嘱」

卓逸咒骂一声:“该死!”急忙给俊阳打了一条短信。

「马上去老宅,结案。」

结案?车子刚刚驶入主干道,拥挤的车流让他无法停车。他只能尽快回拨对方的电话:“现在结案?不行,你手里没证据。”

“不用你操心,回来接我。”

“卓逸,你冷静点。“

卓逸干脆挂了电话,舀起外衣疾奔出门。

被塞在半路上的俊阳气的狠狠砸了一拳方向盘,他不知道昨晚狐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很显然,那家伙完全不正常了。

上午九点四十分,老宅大厅内聚集了很多人。庄严和庄肃二位老者端坐于正前方,左右两边是子孙们,座位倒是没有按照辈分排列,只不过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把距离两位老者最近的位子留给了卓然。

卓然昨天下午才从m国匆匆赶回,时差还有些没调整过来这便早早过来老宅,在他的微笑里还能看出一点点的睡意。

庄肃最后望了望大门,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他右边的庄严低声道:“我还是觉得该告诉卓逸。”

“不必了。”庄肃沉声道,“时间不早了,开始吧。”

老宅的大厅内,众人鸦雀无声。卓然心想,庄肃果然把大部分的遗产留给了庄礼父子,这对失去了儿子的庄书来说很难接受吧?也亏着没让卓熙的母亲过来,否则必会闹出一番笑话。

只可惜,卓然的这个想法还是错了,庄书听过大爷爷的遗嘱后惊愣了半响,猛地起了身责问:“为什么我只有百分之五?为什么卓熙只有百分之五?就算他已经不在了,也不应该才得到这么一点儿。”

对于儿子的吼叫,庄肃沉声道:“因为什么你应该明白。在m国,如果不是因为卓熙也不会破产。我把百分之十给你们还算少吗?虽说庄礼和卓霖分的多了些,但是你别忘了,卓霖还有兄弟姐妹,而你只有卓熙一个孩子。”

“他已经不在了!”庄书哭喊着,“你的孙子被人杀了!而且,卓熙也是被那个女人骗了,但是在那之前我们父子不是也兢兢业业维持着家业?最后只得到这么一点吗?”

“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庄肃冷着脸,“安静一点。”

“这不公平。”庄书完全无法冷静,“我始终怀疑,那个女人根本就是庄礼和卓霖安排的,要不然那个女人的账号里会有卓霖转的一笔钱?”

闻言,大家都很惊讶。卓霖则是非常愤怒地指着庄书:“你还好意思这件事?如果不是我最后给了那女人一笔钱,她能把你们家吃的干干净净!这件事就算你不说出来,心里又能明白,咱们家在m国的确是破产了,但是你们家不是还私藏了一批货,这批货……”

“算了卓霖。”庄肃开口制止了他,遂又看着庄书,“那笔钱是我让卓霖给那个女人的。那个女人跟唐人街的黑帮合谋,骗了卓熙。黑帮的大佬是吉尔.陈,我记得,三年前你跟一个陈吉的老头子有过交往。”

“您这是什么意思?”庄书面色苍白,瞪着眼睛,“您是说,我跟那个大佬勾结毁了自己的生意?”

不等庄肃说话,庄礼抢过了庄书的问题:“做没做你自己清楚。但是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卓熙跟那个女人有问题,在那之前,卓熙也经常换女人,你可是从头管到脚,怎么换了这个女人你就不管了?要说这里面没有你在纵容他,谁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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