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颐一边躲开他的咸猪手,一边道,“算了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是怪你,只是不想听你唠叨了。”
魏帆又想再说别的,魏颐已经准备撤了,道,“我要去书铺里办点事,就走了。你回去帮我给他们告个罪吧!”
魏帆拉住他,“怎么这么会儿就走,你再和他们多接触接触,我将来要走了,也好要他们多关照关照你嘛。”
魏颐道,“真有事要走了,以后我想要他们的关照的时候,自然知道怎么和他们交道。倒是你,二哥,你可千万不要是借给我介绍朋友之事来行喝花酒之实啊。我知道这一行的姐姐妹妹们很多不干净,到时候你染上什么病,可有你受罪的。”
魏帆听魏颐这样说,挑了眼看他,道,“你把你二哥想到哪里去了。”
看魏颐要走了,反应过来什么,就又问道,“你这个小子,你一天到晚在家读书,怎么这些比我还精熟。你给我说,你是不是时常出门做坏事。”
魏颐才不答他,从另一边的小路赶紧走了,走一段发现自己没找到出门的路,遇到一个小丫鬟,才嘴甜地叫了一声姐姐,让人家把他带出去了。
送魏颐从一个后门出门,人家小丫鬟还脸红地硬是塞了块香帕子给他,魏颐看人家帮着带了路,也只好把那帕子接着了,心里还挺窘迫的。
虽然魏颐面上什么都做得从容淡定,但心里不习惯的还是不习惯,厌恶的还是厌恶,不论是里面的姑娘们,还是刚才公子哥们对他的调笑,以及白麟涵那略微有点露骨的眼光,所以,他才这么急匆匆地逃走了。
魏颐为何会对这里的这一套这么明白呢,大约还是他看的书比较多,而且经常去书铺,什么杂书都能翻一阵,这时候的香艳小说可不少,什么类型的都有,荤素不忌,而魏颐绝对没有君子对此避而远之。
还有前世也看过不少书,电视之类,还曾被他那爱慕着的凌叔带去娱乐场所坐着喝过茶的,所以阅历倒也有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能够撑一撑面子的阅历而已,要真正有什么,他断然是不行的。
魏颐离开,魏帆回到朋友堆里去,水榭里的众人看到只魏帆一个人回来,定然问起,魏帆只说家里有事,魏颐走了。
大家看那么一个漂亮人居然走了,不免心里不高兴,特别是白麟涵,虽然依然在笑,却有点心不在焉。
白麟涵的确是这一堆公子哥里身份最显贵的,比起礼部尚书大人家里的魏二公子,或者十二岁就中了举人只是因为父亲不允许而还没有考进士的魏颐,身份都要来得高。
此人家里可说是最得当今昭元帝信任的家庭了,他有姐姐在皇宫里做妃子,还育有一子,有堂兄是京畿护卫统领,父亲一辈有两人留在京城做官,官品不低,而他本人,也是功课不错的,据说武艺也好,如果他之后不是做文官,就会去军队里锻炼两年,给皇帝做护卫去。
即使在温华园这样的显贵才能进来的私家高级雅园,他在里面也相当有身份。
不过,想到刚才魏颐的风采,他虽然动心,但是也真是不敢也不能出手的,只是心中挂念着,念念不忘罢了。
魏颐从温华园出来,因他平素几乎没出过家里那一圈,所以这边道路情况还真弄得不大清楚,好在京城的街道是纵横交叉而来,他辨明方向,也就知道怎么回去了。
走了一截,引起了不少人的打量,他虽然明白别人的目光,倒没有怎么在意。
他一向是知道自己长得好的,也明白美色为自己带来便利,也会带来灾祸的道理,不过,这京城里大街上,他还不相信有人敢把他怎么样,所以也就不以为意。
只是,走到朱雀大街上,本来还有太阳的天上突然吹来了乌云,一下子天就暗下来了,看样子雨马上就要下下来了。
魏颐可不想被淋成落汤鸡,赶紧找附近的茶楼或者酒楼避雨。
他看了一下天,知道这是雷阵雨,一会儿就会过,所以就想着先在茶馆里喝碗茶,听点京里市井话题,雨停了再决定是不是去他卖资料那家书铺,或者是直接回家去。
他的运气实在是好,刚在茶馆楼上坐下来,茶水点心还没点,已经听到雨点打在地上瓦上的啪啪啪的声音。
外面的行人纷纷抱头往街边屋檐下跑去躲雨,这茶馆里一下也涌入了不少人。
魏颐很高兴自己有先见之明占据了一个位置,不然要是在茶馆里站着等雨停也真够受罪的。
第七章:相遇
茶馆里楼下躲雨的人多,挤成一团,楼上倒还好。
不过,很快楼上也再无一个空位。
魏颐点了一盘瓜子,一壶夏日下火的菊花冰糖茶,就稳坐在二楼最里面的角落了。
外面的雨下得非常大,一时间如同是在从天上往下倒水,雨水打在街道上溅起的水花都成了一层浓浓的雨雾。
魏颐从窗口往外望出去,几个铺面远的地方都因为雨雾的原因看不清楚了,街上也再也没有撑伞而行的人。
大家都在街道两旁的檐下躲雨,没人愿意冒雨而行。
看着外面大雨形成的美景,魏颐心想要是现在是在温华园里,那里景致优美,若是伴有琴声淙淙,美酒飘香,坐在水榭里看雨景,一定更是一种享受吧。
魏颐虽然因为魏家节俭而形成了简朴的习惯,但是,他的前世是在有一定家资的人家,平素用品都很精细,而且,他心里多少有点清高小资加浪漫,对上雨景,又起了一点文人的情怀,想着温华园里的景致,实属正常。
虽然想着温华园,魏颐心里却并没有想过要再主动去那里,毕竟,那里的人可不得他的喜欢。
正兀自想着事情,他所坐的小桌对面就坐下了一个人。
虽然茶楼二楼每一桌都坐满了人,而且全是大老爷们,甚至还有人是站着的,但魏颐一个人一桌却没有人去和他拼桌。
原因也很简单,因魏颐实在长得太好,那样凝脂般的皮肤,眉眼间自带一股风情,精致的相貌宛若上天用最好的白玉精细地雕成的,他就那样神态自若,甚至带着一点陶醉地看着窗外的雨帘,一只手撑着脸颊,一只手端着细瓷的茶杯,因为衣袖滑下去,露出一段白嫩的手臂,手也极好看,指若削葱,指尖带着淡淡的粉色,只这一只手,似乎就能够勾引得人陶醉。
虽然他身上穿着的是洗得有点发白的半旧的浅蓝色衣衫,腰间没有挂任何一点饰品,端茶杯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串檀木佛珠,便再无其他东西了。
魏颐一切都很简单,但那样坐在那里身上显露出来的贵气雍容却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
这么漂亮的人,一个人坐在那里,简单的衣着,却从容贵气的动作,让一帮爷们儿不敢过去和他一起坐。
不仅是怕叨扰了美人,也有觉得这种人可能不好惹。
毕竟,这是天子脚下,皇亲国戚,高官显贵,地位尊崇的人多得是,说不得你出门不小心怎么撞了一个人,对方就是个小王爷,别人被轻轻撞痛了那么一下,到时候就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所以,天子脚下的人都是很小心生活的,敢惹事的都是那种真正有背景能够惹事不怕惹事的。
于是,遇到魏颐这种漂亮人,好色的人心里都能意淫一番,但却是没有任何一般人敢过去招惹的。能够偷偷盯着看几眼就是饱了眼福了,回家可以跟别人吹嘘两句。
所以,这下,有一个公子哥突然坐到魏颐对面的椅子上去,整个楼上的人都看过去了。
魏颐也注意到了,把目光从外面的雨帘上转到对方脸上,放下手里的茶杯,向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这下,楼上的人看到魏颐这么亲和,都想到原来那个位置是可以坐的啊,不由得都后悔没有过去坐下了。
那位坐在魏颐对面的公子哥一看就不是一般良民,五官倒是周正,但是有点发胖,一身月白衣衫,手里捏着把扇子,不过,这种打扮并没有让他变得风流倜傥起来,依然是混入人群不得见的那种类型罢了。
但他神色间倒是挺傲气的,眼睛盯着魏颐,然后笑道,“不知小公子怎么称呼,一个人坐在这里喝茶。”说着,又去看外面的雨帘,道,“这里赏雨,倒有些意趣。”
魏颐虽然点了瓜子,但没有吃,此时就推到对方的面前去,道,“区区小人,名姓不足挂齿,倒是兄台,请吃瓜子。”
魏颐才把瓜子盘推过去,对方就把手覆了过来,一下子握上了魏颐的手,魏颐一愣,心想这人难道众目睽睽不仅搭讪他一个男人,而且还抓手调戏他。
魏颐正想发难,没想到对方已经把他的手拿起来了,对着掌纹看,道,“在下看小公子长相不凡,就想看看你的掌纹,不介意吧?”
魏颐把自己的手抽回去,道,“不瞒兄台你说,在下对于看面相和掌纹也颇有研究,所以这点小事就不劳烦你看了,我刚才倒仔细替兄台看了看面相。”
对方手里的折扇打开,作风雅状地扇了扇,微笑着望着魏颐道,“哦,那你说说我面相如何?”
魏颐手里端上茶水,道,“兄台鼻泛红光,双目昏垂,眼圈发黑,明显肾气不足,怕是在外用力过度,回家内院有亏。”
魏颐说完,楼上众人就一通哄笑,大家不成想这位看起来如此清贵的俊俏少年嘴巴这么毒,但是仔细打量一下他对面那位年轻公子,还真是那样。
那位肾气不足的兄台脸一下子涨红,突然站起来,拿着扇子的手指着魏颐,就要发脾气的样子。
魏颐又说道,“肾气不足者,身体时常无力,脾气总是暴躁,不过,好好养气一番,也就好了,兄台不用这样着急。”
于是大家又笑。
魏颐平时是不会这般羞辱人的,无奈谁让这位兄台刚才摸了他的手呢。
那个人身边还跟了几个护卫小厮的,坐在另一桌,刚才他们家主子过去找魏颐搭讪,他们自然不能跟着,此时看他们家主子受了侮辱,就赶紧过去给撑场子了。
其中一个小厮还朝魏颐喝道,“你这个不受教的小子,知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吗?和你喝茶是看得上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魏颐依然稳稳地坐在那里,毫不示弱又冷淡地把他们几个扫了两眼,道,“能是什么人?这天子脚下,皇上来了,我能跪一跪,你们,你也要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敢在本公子面前逞能。我爹到时候知道我受欺负,你以为你家公子是什么人物,看我爹让你们好看。”
魏颐那一说话,还真有点有来头的感觉,虽然他的确是大有来头,算是高官之子了,但他爹,一向是走清正廉洁路线的,要是他在这里真和人结仇,说不得他爹是不是要帮他,或者让他回家跪祠堂去,于是,此时也是说一两句吓唬人家的话而已。
不过,他那傲气的模样,倒的确是有几分威吓作用的。
对方也拿不好魏颐是不是那位显贵家跑出来的小公子了,于是说道,“下人无状,还望小公子不要往心里去。在下范成仲,不知道小公子是哪户人家,今日得罪,到时候还去拜访赔罪。”
他这么说,显然是不相信魏颐是大有来头的人,魏颐通过对方的范姓,想了一下,雍京府尹似乎就是这个姓,难道这个纵欲过度的公子哥是京城府尹家里的。
于是瞎说道,“我家?文珠街白家,你到时候要来,就说找我哥哥白麟涵,千万莫找我爹,不然我爹可不好说话。”
今日遇到白麟涵,魏颐就知道白麟涵是文珠街住的白家的长房的幺子,此时说他名号出来,觉得也该够了。
果真,对方听他这么说,就不敢再放肆。
为什么对方不敢放肆呢,只因这白麟涵的名字,在一干权贵公子哥里还有些名气,但是对一般平民来说,估计是没听说过的,所以,那位范成仲就想到魏颐一定不是一般人,也就不敢像弄普通人上手一般地勾搭他。
他看雨小了,就笑着和魏颐告辞,魏颐还对他供了拱手。
他一走,好多人跟着看过去,颇有嘲笑之意,只让范成仲的离开越发显得灰溜溜。
容琛出宫来走一趟,且说成是散散心加考察一下京城民情民风。
遇上雷阵雨,没有办法,也只得赶紧躲进这茶馆里来。
本来已经是没有位置了,侍卫却不敢让皇帝陛下站着躲雨,赶紧让掌柜的来给弄一张桌子来,因为他们穿着富贵,器宇不凡,出手阔绰,掌柜的也看得出来,对方不是一般人,赶紧在楼上给加了一张桌子,容琛被侍卫们保护着坐在和魏颐相对的那边角落。
因为茶馆里人多,加上有范成仲的打扰,魏颐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容琛的存在。
范成仲走了,他就慢慢剥瓜子吃,他那一桌依然空着一把椅子,却再无人去坐。
而且,已经过了暴雨最大的那个时候,街上已经有人撑伞而过了,要离开的人也离开了,茶馆里人变少,也有了别的位置空出来,别人也就不需要去坐他那一桌的椅子了。
虽然如此,但过了一会儿,却又有一个人坐过去了。
此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衣袍,面目并不特别突出,却庄重内敛而沉稳,虽然脸上带着的该是柔和的笑意,依然让人觉得他气势逼人。
魏颐看到他,就瞬间愣住了,再也转不开眼,记忆的洪流瞬间从他脑海底部涌上来,几乎将他淹没。
第八章:谈天
转世重获新生,魏颐从没有想过,他还可以再次遇到他前世恋慕的那个人,他以为,他和那人已经是生死相隔。
因为无法再相遇,他把对那人的感情就从此掩埋了起来,这样,才能够从爱慕却再不能相见的痛苦里解脱出来。
现在突然见到面前的男子,那被他封印了的记忆似乎一下子被解封,从他的灵魂深处汹涌出来。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凌叔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被判患有白血病好几年了,身体一直不好,到学校去上课也是断断续续,因为不怎么上学,也就没有要好的同学朋友,他的心里其实一直觉得很孤寂。
那天,他坐在家中小院里草地上看书,昏昏欲睡,突然有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将照到他脸上的阳光给挡住了,他不得不睁开眼睛来,望向挡住他的阳光的人。
他一瞬间并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只看到他很高大,脸色模糊,背后是金色的阳光,魏颐那时有种被震撼的感觉,似乎看到了书中所描写的天神降世。
但对方当然不是什么天神,他在魏颐面前蹲下身来,对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道,“你就是魏颐吧,这么漂亮的孩子,却生了病。”
魏颐不喜欢别人说他的病,就没有答他,而是问道,“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院子里?”
这时,他的父亲来了,让魏颐叫那人“凌叔叔”。
魏颐这下明白这个还挺年轻的男人是他父亲的上司。
那就是第一次见面,后来那人又到他家来过几次,每次和他都挺亲密的,最后能够找到给他提供骨髓的人,也是凌叔帮的忙。
而当初到底是如何爱上那个男人的,魏颐已经记不清楚了,似乎就是在某个时候,突然之间,就对对方起了悸动,然后,在之后见不到的日子里就想得不得了,见到的时候,虽然只是看到对方一眼,听他随意问候自己一句,他就高兴到不行,一连几天都能够欢喜地似乎是世间最幸福的人,别的任何痛苦都不能击倒他。
但他的病情是不允许他有这些各种各样的激动情绪的,病情很快恶化了,虽然找到了能够给他提供骨髓的人,但他记得最后一次,他似乎是突然在家里晕倒了,醒来已经是在医院里,他那时候已经有种预感,也许自己会不行了,他想再见凌叔一面,脑子里全是对方的影子,但是,凌叔却不在,他是知道的,凌叔和他爸爸都在美国那边出差,根本不可能见到,他的母亲告诉他,等他做完手术就能够看到凌叔,那也是撒谎的,他知道父亲回家的行程,绝对没有那么快。
终究,他最后陷入了黑暗里,就一直睡了过去,等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作为另一个魏颐而生活,他是魏家的三公子,前世种种,全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