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民工翻身记——superpanda

每天，于丁一都会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关上电脑，因为谭峥不让他太晚睡觉。虽然于丁一完全可以骗谭峥说他马上就要睡了，可是他却不想这样做。他早己习惯了听谭峥的话，心里根本就没有过反抗的念头。一沾上枕头，于丁一脑子里立刻又会蹦出来一大堆要跟谭峥讲的事情，于是就摸着黑在纸上记下，准备第二天在网上会面的时候说，虽然到了第二天，他常常看不懂自己在黑暗中弄出来的那些个鬼画符。

在白天呢，于丁一也多少有点落寞。

早晨一个人上班，晚上一个人下班。开车的时候就只有听那些音乐，各种语言的都有。其实于丁一对音乐并不太感兴趣，可在车上又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至于中午饭，于丁一渐渐地不为自己准备中午饭了。这里面原因主要有两个：第一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做饭给自己一个人吃，实在没意思，稍微一犯懒，就不想进厨房了。第二是因为如果带了饭盒的话，中午就要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子的一个角那里吃。看着外国同事们聚在一起，发出一阵阵莫名其妙的笑声，于丁一觉得很尴尬。其他人进茶水间的时候看见于丁一自己一个人吃饭，也会觉得他是个奇怪的家伙。于是，于丁一开始进出以前他最鄙视的那些餐馆。这些餐馆就像国内的食堂一样，拿一个饭盒装两样菜，或者烤一块披萨出来，就要十几美元。

这一天，于丁一又走进一家中式快餐馆。

他睁大眼睛仔细瞅着那些菜，鼻子都快要贴在玻璃上，犹豫了很长时间之后才点了烧茄子和糖醋鸡。

正端着盘子找位置的时候，于丁一突然听见一个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转过头去一看，发现竟然是张述行，还有另外一个单位的同事。

张述行示意了一下于丁一：“过来坐吧。”

“哦……”于丁一走了过去，嘿嘿一笑，问，“工作还顺利吗？”

张述行笑了一笑，说：“托你的福。”

“……”

然后，那两个人就讲起了加班的事情。

张述行作为新部门的总监，压力自然比较大，而那个人也说最近研发任务比较重，休息不好，之类之类。

于丁一想，自己不能不说话，因为不说话就显得输了似的，灭自己威风。

念及此处，于丁一也说：“是啊是啊！真是太累啦！我也是常常都要加班！”

“那你还算不错”，张述行旁边的那个人说，“我是每天都要加。”

“……”

为了扳回一城，于丁一又说：“虽然不是每天，可是我加班的时候，都要10点钟才能离开公司呢！”

那个讨厌的人又说：“10点很早了，我都要凌晨才能走呢。”

“……”

于丁一心有不甘地抬起头来，却正好看见了张述行带着笑意的眼睛。

于丁一被他看得有点发慌。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张述行虽然没说话，但是知道自己是在胡扯。

过了一会儿，张述行突然说：“我这周末家里有一个聚会，你们两个也都过来吧。”

于丁一有点犹豫。但是最后还是答应了。一来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做，二来是因为张述行这个家伙总是要提醒自己欠他人情的事儿，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难免底气不足。

很快就到了周六，于丁一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小时，做了两个菜：干锅香辣虾，还有土豆炖豆角。

在土豆炖豆角这个菜里，他下了很多猪肉酱进去一起炒，所以味道非常香。

然后，于丁一就带着这两个菜，驾驶着小汽车，来到了张述行的家。

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之后，大家聚在一起玩儿德州扑克。

游戏开始前，每个人拿出20美元放在桌上，输光的人自动离开，最后一个离开的可以拿回自己的本钱，由赢家收下剩余全部的美金。

开始的时候，有人告诉于丁一：“张述行每次都能赢到最后，我们从来都没见他输过呢。”

“……咦？”

“他啊，”另外一个人说，“是‘不赢就会死’星球来的人。”

“那是什么……”

那天和张述行以及于丁一一起吃午饭的同事说道：“好象是初中的时候吧，有一天我们一群人和几个小学生混着踢足球，每队都是9个初中生再加上两个小学生。然后我记得在比赛最后几分钟，张述行有一次单独面对一个小学生的防守。他居然来了个急停变线，过掉了那个小学生！”

“行了吧你，”张述行正在开筹码箱，听到这话，有点无奈地抬起头说，“这事儿都让你笑话十几年了。”

于丁一回头看了看张述行，好像有点明白那个“不赢就会死”星球的人到底是什么了。跟小孩子一对一的时候，竟然过掉了小孩子……

“过来分筹码吧，”张述行说，“别再挖我那些快埋进土里的陈年旧事了。”

“好……！”于丁一率先答应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跟张述行并不熟，一起参与笑话他的群体活动好像不太好。

半场玩儿下来之后，8个参与游戏的人还剩下4个。

于丁一手里的筹码最多。

本钱一多，于丁一就开始飘飘然。再加上本来就不在乎输赢，于是于丁一开始乱耍。不管手里是什么牌，都扔进去一大堆筹码。

有一次，张述行的牌看起来好像不错。他认真地琢磨了很长时间之后，才决定要和于丁一一拼到底。

那局于丁一输了，一下子输了很多进去。

到了最后，桌子上只剩下于丁一和张述行两个人。

张述行一边等牌，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拨着那些筹码。

“再给你们两个五分钟吧，”那天一起吃饭的同事说道，“你们两个筹码都这么多，输光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再赌五分钟，筹码多的那个成最后的赢家，同意吗？”

还没等张述行说话，于丁一就大喊道：“好啊！”

“傻子”，旁边一个女孩儿说，“他的筹码比你多那么多，时间越短对你越不利啊。”

“没事！”于丁一说，“你们光看着多没意思，等决出胜负之后大家就可以一起玩儿别的了！看我立刻就灭掉他！”

由于于丁一与张述行差得实在太多，想到快点解决战斗，就只有赌大的。可是张述行很谨慎，几乎全都放弃。五分钟过去之后，于丁一明显输了。

虽然于丁一觉得没必要，但那个同事还是坚持要数一下筹码。

没想到的是，数完后大家发现张述行的筹码竟然只比于丁一多一点点。

“你真是太狡猾了，”那个同事对张述行说道，“把自己的筹码排成这样，显得很多似的。要不是于丁一误以为你真的比他多很多，他最后就不会那么激进，赌小点说不定你就跟了，于丁一可能就赢了。”

张述行笑了笑，说，“你眼睛可够尖的。”

“切……”那人扯过于丁一，问，“于丁一啊……你说他这人……就这样骗了你的钱……”

“我无所谓……”于丁一嘿嘿傻笑道，“当个第二名，能把自己的本钱拿回来，我就很满意啦。排排筹码就能赢，也是一种本事嘛。来来来，我们来玩儿刚才你说的那个，叫什么游戏来着？”

说完，于丁一就转过身去招呼张述行也过来。

可他转过身去之后，却发现张述行正沉默地看着自己。

发现于丁一看向自己之后，张述行笑了一笑，优雅贵气，一瞬间晃花了于丁一的眼。

10.午餐时间

又玩儿了两个游戏之后，大家都开始打麻将。

“打多大的？”

“嗯……”于丁一想了想，说，“打10美分的？”

“好意思吗你，10美分。”那个同事又在旁边说，“看看这群人，都是Director或者Vice President 级别的，谁跟你打10美分的。”

这句话说的于丁一非常挫败，于是他大喊一声：“那就打一亿漂十亿的！”

“……”

“这是小沈阳说的……不是我……”

“……”

“其实打一亿的，漂不应该只有10亿……”

“……”

最后定下来的基数是1美元。

于丁一率先上场，表示这次一定要将张述行杀个片甲不留。

第一把，于丁一就要和个大的。于丁一这人喜欢大和，偏偏本人运气又太差，打麻将时总是被人杀得七零八落，没几个人知道他其实打得不错。而且，于丁一喜欢打他们家乡的打法，规矩非常多，必须有幺九，必须要开门，必须要有碰，中发白不能碰只能杠，不能缺任何一门……等等等等，很不容易凑，有一种被虐待的快感。

于丁一只承认一个人的麻将水平比自己高，这个人就是谭峥。

谭峥的麻将打得可谓是出神入化，虽然偶尔会输几局，但最后算下来肯定是最大的赢家。

于丁一知道，谭峥时不时地就要在网上进行一些赌博活动，他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东北麻神”，用人民币换网上的虚拟货币，和那些陌生人在游戏平台里激战。有时候，在交房租的当天，谭峥就会把自己赢得那些换成现金兑换出来，700美元，就是5000人民币，于丁一无法想象他到底在网上打多大的。

这一次，于丁一运气不错。

他凑啊凑啊，很快就凑齐了一副清一色，赶紧听了牌。

然后，于丁一摸了一张牌，在翻开的一瞬间紧张兮兮地说了一句：“一定要是八条！”

“……”

于丁一竟然还没反应过来，等轮到他摸牌的时候，他又说：“八条！”

“……”

可惜翻开一看，是张幺鸡。

于丁一只好又失望地将这么鸡打出去。

就是这一轮，到了张述行摸牌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牌，笑了笑，收起来，靠在最边上，然后突然打出一张八条。

一开始，于丁一看他把牌靠在最边上，却从中间抽出一张打出去，还觉得非常奇怪。因为一般来说，把牌放在最边上，就说明这张和其他的根本不沾边。但是，等看清了张述行打出来的是什么，于丁一的疑惑立刻就变成了激动。

“呀哈哈……！”于丁一高兴地说，“和了和了！哈哈！清一色！没想到吧！”

大家凑过头去一看，都感到非常无语。

那个在德州扑克的游戏中提醒过于丁一“时间越短对他越不利”的女孩儿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还真的和八条啊？”

“啊？”

“傻瓜，把自己和什么说给别人听，头一回见到。”

“啊……”于丁一愣愣地说，“对、对啊……”

转头去看张述行，他正一副觉得好笑的样子看着于丁一。

于丁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又挺起胸膛说：“其实，其实我是故意的！这样说出来，你们一定在怀疑我骗人，所以就会认为我要的牌一定不是八条。看，这不是有人上当了吗？”

“是啊，”张述行又笑了笑，把自己的牌推出去洗，“看你那么说的时候，我还真挺好奇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几圈麻将打下来，于丁一因为总想大和，赢了一点点，占去大份的又是张述行。

张述行收起那些钱，笑了一下：“我这里还有一些不错的酒，你们一人拿一瓶回去吧。”

于丁一看张述行用这种方法，将赢到手里的钱又都还了回去，对他的好感蹭蹭蹭地往上涨。他觉得，张述行虽然是“不赢就会死”星球来的人，但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讨厌。

告辞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到午夜了。

送于丁一出门时，张述行说：“你还真挺会做菜的。”

“……嗯？”

“那两个菜味道都很不错。”

“嘿嘿……”于丁一听到这话很高兴，“谢谢啦，你贡献的那两个菜也都很好吃！”

“是吗，”张述行说，“其实呢，我打算以后每天早上早点起来做些东西，中午就在公司解决伙食。总在外面吃对身体不好，就算不看卫生条件，饭店里的菜也油大盐大，为了颜色和味道，还会放一些其他的配料进去。长期吃这个，肯定是不行。”

于丁一最怕的事情就是早死。听到这话，他也有些害怕地问：“那个……真这么严重吗？”

“总之是不好。”

“哦……”

张述行又笑了一笑，说：“咱们两个都是12点到12点半这一批的，以后我们中午可以一起在公司里吃。”

“嘿嘿……”于丁一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本来他就不喜欢去外面，出去找饭店最大的原因就是没人和他一起吃，觉得太尴尬。现在，既然这个问题不再存在了，自然高高兴兴地回到原先生活的状态。

从这次聚会之后，于丁一就和张述行成了朋友，两个人每天中午都会在公司里见面。

渐渐地，于丁一发现，两个人其实非常聊得来。张述行懂的东西很多，和他说话时的感觉很好。于丁一以前从不知道学计算机的人里面还有这种温文尔雅的类型，一时之间很是羡慕，甚至有些着迷。

有一天晚上，张述行突然打电话来，对于丁一说不用做饭了，他明天早上要炸猪排，如果只准备自己的会很浪费油，所以打算做两个人的，把于丁一的份儿也带上。

不用做饭就有吃的，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事儿。听到张述行这么说，于丁一忙不迭地答应了，心里高兴得直冒泡。

炸猪排的味道确实不错。

然后，出于礼上往来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于丁一在吃过了人家的炸猪排之后，也对张述行说：“那个……明天你也不用准备伙食啦！我会给你弄些好吃的东西！”

“嗯，”张述行也没推脱，笑着说，“我可不喜欢隔夜的东西啊。”

“知道啦知道啦，”于丁一说，“你的讲究还真是不少……”

晚上睡觉前，因为实在是害怕起不来，于丁一连带着把毕晟的闹钟都借了过来。

可事实证明，于丁一的想法有些多虑了。

他甚至整晚都没怎么睡好，梦里也全都在下厨，反反复复地做着他最拿手的红烧小黄鱼。天才刚蒙蒙亮，就醒了一次，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次再醒来的时候，于丁一看了看表，距离闹钟上设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于丁一一反常态地没有再赖床，快速地穿好衣服下了床，洗漱完毕之后就开始剖鱼了。

这红烧小黄鱼，于丁一以前做过无数次，可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小心翼翼过。炸的时候非常小心，生怕沾了锅，会把鱼皮给粘下来，坏了菜相。而在配料的时候，于丁一也小心翼翼瞪大眼睛瞅着，用“滴”这个单位来计算，只恨自己不能像德国人一样，用天平和量杯去称一称，量一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