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窍之余孽（再世为妖）上——山掩

“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施虐一个受虐的，又关我什么事了？我要是你就不由着她的性子胡来拍什么电影了。在片场见她颐指气使地骂人，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吸引你？”

“我就算跟你说了，你这种又庸又俗的市井市侩商人也不能理解。你这个花钱捧小男生的老凯子！”张师东还是不屑宋离庭，宋离庭听这活宝骂自己老凯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不管了，你捅的篓子你自己兜着，过两天我整个合同给你送过去，这重拍换角儿什么的，有多花钱你也是知道的。”张师东很明显这是准备漫天要价了。

宋离庭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么淡定？这下反倒是张师东来了兴致，凑上来说：“你都想好了没呀？就这么砸钱了？知道那是个什么人了么？我说宋先生你悠着点成不？”

“我说你想什么龌龊事儿呢？你内心就不能灿烂点？我真就是想帮琦琦的忙！”

“灿烂是不能了，糜烂倒是大大的有？你真不是想包养他？”张师东贫，说到底他还是不信宋离庭有这么好的心眼。

“你能想点别的成么？都说你们娱乐圈（juan）里混乱，我起先还不信。你看看你，都快把世界污染成什么样了？看着你，我才知道我自己这么出淤泥而不染是多么地不容易。”宋离庭跟着他贫。

“别他妈恶心我，真让我恶心起人来，你可招架不住。我说真的？你真对那小子没想法？你们有过关系没？”

宋离庭望向窗外不做声了。顾晓晟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年轻，顾晓晟不该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或许潜意识里，宋离庭就是这么认为的吧。本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可是看到张师东这么大的反应，宋离庭突然发现自己为顾晓晟打算得太多了。这不像自己。

该怎么形容？是顾晓晟每次在他面前简单直接的反应让他心软？还是他宋离庭真该去开个善堂了？

张师东看着宋离庭的表情，心也沉了底。看来，这件事要严肃认真地对待了。

宋离庭自然不知道老友心中的计较，刚才给顾晓晟打电话，原以为电话那头会是闹哄哄的庆祝的，结果顾晓晟压低了声音在讲话，看来还真有什么事。

顾晓晟的事就是许静然了。坐在床头和这已婚少妇相顾两无言。顾晓晟已经彻底放弃了让许静然给他解释来龙去脉的想法了。也是，这种时候，还是别逼她了。

顾晓晟口袋里就放着宋离庭给他的钥匙。许静然又呆坐在床上淌眼泪淌了好一会儿了。顾晓晟看得心烦意乱的。顾晓晟细数了这半年来的意外，貌似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没啥安稳日子过。这是集体犯太岁了么？

顾晓晟突然挺想宋离庭的，待在他身边总觉得特别安稳。顾晓晟等着许静然睡着，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去了宋离庭的家。宋离庭已经睡下了，顾晓晟随便洗漱了一番在宋离庭身边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蜷下，很快也睡着了。

顾晓晟其实是可以回自己那个火柴盒的，只是他现在就是像要有人待在自己身边，想有人陪。幸福对于顾晓晟而言从来都是个奢侈的事儿，寂寞也总是让人那么难以忍受，顾晓晟想，只要不总是一个人就好。

第三十二章

宋离庭早晨醒来只见顾晓晟侧着头紧挨着自己肩膀睡在旁边。宋离庭想起床，只稍微动了动，顾晓晟便醒来了。

顾晓晟本来睡得就浅，睡前又刚好有心事。这下醒来也全然没有一般人刚起床的睡眼惺忪，反而更加清醒。他撑起上身对宋离庭说：“我感觉很不好，总觉得有一天我会后悔去演戏的。”

宋离庭自然是知道顾晓晟的，这会儿问的这个问题，只怕是纠结了一晚上，就等着自己醒来问的。

顾晓晟不知道演戏这个决定会对他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什么。这是个多事之秋，就连没心没肺如顾晓晟者，也胆怯了。

宋离庭只觉得好笑，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啊。哪怕是当做赚点外快也好啊，怎么着不比你辛辛苦苦在蛋糕店离站着赚得多？

宋离庭笑着说：“能有什么事啊？天能塌下来？”说罢又揉了揉顾晓晟的脑袋，起床了。

顾晓晟倒回床上，想想也是，天还能塌下来不成？天塌下来总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几时压得着他顾晓晟了？

接收到安慰的顾晓晟还是拖拖拉拉地去签合同了。宋离庭在办公室里提前让张师东给他发了个电子档，确定张师东没欺负人才签了他和张师东的那一份。要知道，张师东这人渣为了钱简直六亲不认了。

比你老凯子为小情儿烧钱高尚！张师东回他。

宋离庭想说张师东你是用你一辈子的时间和事业在追女人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可是想想还是太伤人了，这对话太没营养，于是也就作罢了。

张师东和宋离庭大学一个寝室，正巧有次郑琦可去找宋离庭玩，就这么给张师东看上了。两个人纠纠缠缠了很多年，到现在也工作生活都密不可分了，可还是没个结果。

张师东长得从来都不算好。顾晓晟低下头签字，张师东就又开始细细地打量他了。你说人生在世，长得好要占多大的便宜啊？郑琦可一向挑剔，这回居然说见这娃会心跳加速，宋离庭更别提了，精得吓人，狡猾，理智又谨慎，也肯为他大把烧钱。你知道他张师东花了多少年才追上的郑琦可么？人小姑娘都成老姑娘了还是不肯嫁给他！你知道从大学到现在他明里暗里吃过宋离庭多少亏么？宋离庭说他人精，也不知道这是被谁逼出来的！

张师东表示火气很大。

张师东表示暂时这小子他得罪不起。

顾晓晟签完字就被人拉去定妆了。组里服装扔给他两套衣服让他穿，顾晓晟一见那黑裤子白衣服就有些失望。这是什么啊这是。顾晓晟见郑琦可那么坚持要个聪明外形好的，原本还以为是个什么华丽得不得了的角色缺人让他演呢。就这白衬衣黑裤子的，穿上不就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学生么？有必要非得强调长相么？学生，电影学院不就是大把大把的么！

顾晓晟当然只是腹诽，这合同都签了，他也只好老老实实地按导演说的做。

衣服是土气没错，可顾晓晟穿起来，还挺合身，不仅没有违和感，反而带了一股英挺新鲜的学生气，干净又清爽。

服装完了是造型。顾晓晟本身的头发就挺精神的，造型师就是用手把顾晓晟本来立起来的头发向前抹平了，让顾晓晟看起来更像是二十年前的学生。造型师叫Tony，他的手很凉很轻，在顾晓晟的脑袋上摆弄了好长一段时间，其实也没做什么有建设性的动作，不过这么轻柔的动作，顾晓晟也觉得很享受。化妆师在一旁看了看顾晓晟的脸，拿着粉扑往顾晓晟脸上扑了些粉，加重了眉毛。

服装拉过来一群人来围观顾晓晟，仿佛顾晓晟和这角色浑然天成的和谐全是他的功劳一般。顾晓晟任人摆布了有小一个小时了，有些困倦，看着制片以及导演赞同的眼神，知道任务完成，抬脚就想换了衣服了走人。

郑琦可慌忙把人拉住了：“谁叫你走的？一会儿试一下镜头吧。我看看你的感觉。以前没拍过戏吧。”

顾晓晟只能点头。顾晓晟当然没拍过戏，他自然是不知道郑琦可这急疯了的状态，多拖一天就多烧一天的钱，多烧一天的钱张师东就对她多横眉冷对一天。

郑琦可又回头带些讨好意味地问终于妥协了的张师东：“丁一熠和王竹萱明天怎么安排的？”

老张看了下计划表说：“丁一熠一个人拍选礼物那一场，王竹萱有别的通告。他等后天下午王竹萱回来可以跟着进度一起拍了。”老张说罢用手指了指顾晓晟。

听到几个耳熟的名字，顾晓晟这才开始心惊，有种被震慑的感觉。原来这几个看上去这么不靠谱的人是真的要干正经事的。

丁一熠算是新晋小生。其实半红不黑有些年头了，只是这最近两年就像突然开了窍一般气场足了，自己打着个小天王的称号开始招摇过市。演技什么的姑且不论，他风头正劲，人气可是非一般的旺。

王竹萱更是多年的大姐大。王竹萱并不是她的本名，因为她出道那年头的风气，经纪公司给她改了这个名字，取的是唐诗“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王竹萱有地位，有口碑，有演技，有票房，不仅是顾晓晟，其实连丁一熠也算是搭上了辆顺风车。

顾晓晟这才知道自己进了了不得的剧组了。突然间他就有了些小小的忐忑，以及小小的庆幸。忐忑的是大明星什么的会不会给自己好脸，庆幸的是自己接了这个戏，不然哪天路过电影院看见这电影的大幅海报，保不齐会后悔。

第三十三章

顾晓晟这才知道自己进了了不得的剧组了。突然间他就有了些小小的忐忑，以及小小的庆幸。忐忑的是大明星什么的会不会给自己好脸，庆幸的是自己接了这个戏，不然哪天路过电影院看见这电影的大幅海报，保不齐会后悔。

“他现在能试哪个？”郑琦可继续狗腿地请示张师东。

“那就前天杨宾拍的那个吧。进家门那段。赶紧拍完了赶紧就卸了。”张师东不仅制片还统筹。

“那好，顾晓晟你先熟悉熟悉剧本。一会儿我看看你到底怎么样！”郑琦可这话声音不小，片场不少人听见这话又都偏回头来重新打量这个新领进来的小子。合着这还没试过镜哪！还没试过镜就挤下了已经拍了一个星期戏的背景户杨宾，这顾晓晟该有多强大厚重的关系啊！这电影完了，还没咋开始呢就搅这些乌七八糟的搅到明面上来了。

顾晓晟倒是没理会那些受惊的眼神。郑琦可叫了个人给他先讲讲戏，就去看人布置那边的场地去了。这场戏就是说这个男二号回到家，开门，进门，然后和家里人打招呼之后进入自己卧室的戏。郑琦可要细腻要文艺，郑琦可要求顾晓晟通过一连串的动作表达出人物的内心。

人物的内心是什么样的啊？顾晓晟仰起头问给他讲戏的人。

合着你还没看过剧本哪！那您知不知道要拍什么啊？讲戏的人说话还挺冲。

可不是么，我才刚拿上剧本。顾晓晟皮厚咧嘴笑。

少年。十七岁。继父继母。心中怨恨。讲戏的人说完这么几个字就恶狠狠地瞪着顾晓晟，一副你要是还没明白我就揍你的表情。

顾晓晟只好“哦”了一声，表明自己听到了。可这不等于啥也没说么，这场戏也没有台词，一会儿到底要让他咋演？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顾晓晟作为空降部队，吃这种暗亏，也只有生受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怯场茫然的时候，反正顾晓晟很少有；也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偶尔会觉得紧张局促，顾晓晟也很少有。不过此刻，他是切切实实地窘迫了。所有人都看着他。

这是第七遍了。

郑琦可说要看看感觉，那顾晓晟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明明白白告诉了她：感觉很差。

顾晓晟觉得自己在一个怪物的嘴巴里。看电影的时候你只会看到屏幕上那么几个演员，若非美得毫无天理或者丑得惨绝人寰还真提不起你的兴趣去注意哪怕一下；你根本不知道片场究竟有多少人在跑来跑去忙东忙西；还有这么些个黑色的冰冷的机器，你要对着它们有情绪，千千万万个观众就在镜头后；你看电影以为这是一间房，其实它根本什么都不是，一群人围在周围，一堆机器围在周围，都虎视眈眈盯着你，那些眼神就像是唾液一样袭来，要将顾晓晟冲下无底深渊。

郑琦可眼看着要发飙，张师东心想这不成，不能得罪了一个金主又得罪另一个金主，谁知道这个叫顾晓晟的，是个啥人品呢！张师东赶紧拉了拉她衣袖，凑到她耳边说：“急什么？慢点就慢点，反正有老宋出钱。”

郑琦可一想也是，是她太心急了，顾晓晟第一次面对镜头，难免不习惯，不能入戏是正常的。

郑琦可于是扬声说今天就到这里，收工。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只顾晓晟，心情益发沉重了。

第三十四章

顾晓晟回到家天色已晚，他的小窝里冰冰凉凉的已经很久都没沾过人气了。入冬后还没去开暖气，毕竟他回来住的时候也不多，何苦浪费那些钱呢。这个冬天，眼看着就快熬完了。

顾晓晟一只手撑在门把上，下意识地拧过来拧过去，顾晓晟在思考，到底回家该是怎样的？

顾晓晟把房门关上，走下楼梯，然后又默默地走下来，拧开门，走进去，关门，开门，又走出门，下楼梯……

如此循环往复。

顾晓晟从小到大都没傻过没愣过，顾晓晟无法忍受能力不足所带来的挫败感。纵然他将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糟，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顾晓晟他自我作践是为了报复谁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但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只是这一次，顾晓晟觉得自己遇见了人生的一个大挑战。

宋离庭的电话打断了顾晓晟机械地开门关门，开门关门。顾晓晟有些懵地掏出了手机。

“喂。”

“晓晟，你在哪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宋离庭连着打了几个电话才有人接听，不由得有些急躁。刚张师东给他打了电话，说了下午的事情，宋离庭怕顾晓晟钻牛角尖。

“在家呢。”顾晓晟愕然发现自己还站在门口，于是说：“刚到家，怎么了？”

“吃过饭了吗？”宋离庭问。

顾晓晟想了想，发现没有吃晚饭的记忆，于是说：“没。”

“正好，我也还没，陪我吃饭去。”

“哦。”

顾晓晟挂了电话又关上门走了，手里还握着那份剧本。

不说吃饭还好，一说吃饭顾晓晟还真觉得自己饥肠辘辘了。

宋离庭看着顾晓晟埋着头狼吞虎咽，笑着把涮好的肉片都帮他夹到碗里，装作不经意地问：“今天怎么样啊，大明星？”

顾晓晟在肉片堆里头也没抬，热腾腾的食物已经把他从关门开门的魔咒中部分拯救了出来。顾晓晟一边嚼着肉片一边说：“别提了，烂透了。”

“怎么了？不至于吧！”宋离庭故作吃惊道。

“谁知道演戏这么难啊。我今天都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你们剧组里演员都有谁啊？”宋离庭又装好奇。

“我就听说过王竹萱和丁一熠，其他人我都不认识。”

“都是好演员哪！你也别心急，没事多琢磨琢磨剧本，没你的戏你也去片场多转转，多看看别人是怎么演的。你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慢慢来。”

“我知道了。”宋离庭这一席话说得顾晓晟的心肝脾肺肾都舒泰起来，既宽慰了他有些焦躁的心，又适时地给他指明了方向，还颇着痕迹地表扬了他一番。顾晓晟对前路充满了信心。

宋离庭知道顾晓晟已经没事了，于是也跟着放心地笑了。

吃完饭顾晓晟自然是跟着宋离庭走了，自己家里没暖气，真是一件很愁人的事情啊。顾晓晟心潮澎湃地想。

第三十五章

吃完饭顾晓晟自然是跟着宋离庭走了，自己家里没暖气，真是一件很愁人的事情啊。顾晓晟心潮澎湃地想。

回到家宋离庭把顾晓晟安置在书房，让顾晓晟好好看看剧本，自己则在一旁看文件。

顾晓晟坐定之后就开始翻剧本，这下顾晓晟终于明白这部戏是讲什么的了。

严格说来主角只有一个，就是王竹萱。

王竹萱饰演的楚恬是一个大龄单身女青年，事业小成，在街头偶遇到丁一熠饰演的大男孩黎坤。黎坤初入职场，做什么都透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猛。追楚恬这件事也不例外，或深情或烂俗或搞怪，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能招摇的。楚恬却像是个无坚不摧的碉堡，不管黎坤怎样软磨硬泡，她就是纹丝不动，毫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