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宠十三宫（总攻 四）——月离鸢

公子无心一怔，没想到千陌也曾有过和他类似的经历，他心中一动，问道：“那后来呢，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因为我是幸运的。”千陌微微一笑，道，“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今朝和何夕一直陪着我。我为了那个人可以放弃一切，他们也可以为了我牺牲自己，有这么爱我的人在，我为何要一直耽于过去？我已经够伤心了，不能让爱我的人也跟着伤心。”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将今朝和何夕看得那般重要。公子无心想着，还没想好怎样接过话头，又听千陌说道：“无心，你也是幸运的，因为你还有我。”

公子无心抬眼望着他，妩媚的桃花眼里快要滴出水来。“你会一直这样陪着我吗？”

千陌闻言，沉默了下去。正当公子无心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便听到他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响起：“如果你需要的话。”

龙羲圣三十岁寿辰那日，顾清汐和楚云昊分别代表着自己的国家前来朝贺——毕竟是季国灭亡后龙羲圣第一个寿辰，光是为了各国的利益，他们也应该来，顺便商讨商讨一些令人头疼的家国天下事。

宴会上，楚云昊一直盯着顾清汐看，可任他怎么看，他都没有看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以让十三金铢心甘情愿地“嫁”给他——是的，在顾清汐的招亲大会上，楚云昊确实没有认出千陌来，但后来一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直到他又一次看到了千陌的眼睛，这才确定了下来。在楚云昊眼里，顾清汐只空有一副好皮囊，没有滔天权势，整天只会抚琴弄曲，吟诗作赋——可是，他也长得不差啊，那个人凭什么对顾清汐青睐有加，而对他弃如敝履，想方设法地摆脱他？

季国国破后，千陌让追影带着陆如风给楚云昊送去了季国的势力分布函，那意思很明显，等陆如风给他解了蛊毒后，他们之间，就已经是陌路人。这本是最好的结局，可楚云昊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就好像自己是被嫌弃出来似的，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了——他倒想看看，能在十三金铢心里占据一席之位的人到底有何三头六臂！

可无论他怎么看，他都看不出顾清汐到底有哪里比得上他的，这样一来，他的心情就更郁积了。

顾清汐也感觉到了楚云昊怨忿的目光，只做不知。千陌和他之间的事，他也略有耳闻，可无论听谁说起，楚云昊都是应该恨千陌的，可为何他却觉得，他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嫉妒和艳羡？

他喜欢上的，果然是一个祸害。

把眼睛都看酸了，楚云昊也没从顾清汐脸上看出什么名堂来，只得暂且作罢，将目光投向了今天的主角——琥帝龙羲圣。楚云昊知道，千陌和龙羲圣也一定关系密切，否则他也不会帮着他做了那么多事，千陌也不会以他妹妹的身份嫁过去。说不定，他也是千陌众多情人之一，楚云昊这样想着，端着一杯酒，走近了他，表面上是去敬酒，实则是想试探：“陛下曾多次为夜弦解围，这次本王受十三金铢委托围困季国，也得到了陛下的大力支持——不知陛下和夜弦的实际掌权者十三金铢是何关系，使得陛下多次鼎力相助？”他的声音说得很小，只有龙羲圣听得到。

龙羲圣面上笑意不变，他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朋友所托，朕自当尽力而为。”

楚云昊自然不信他的说辞，他哼笑一声，道：“以陛下的才貌，十三金铢当真会只把你当朋友吗？！”

“信不信由你，”龙羲圣面上浮起一抹苦笑，“朕倒真希望和他更进一步，只可惜……”他不愿意。

楚云昊没想到龙羲圣会坦言自己对千陌有着别样的心思，不由一怔，一时间找不出语言来——龙羲圣的意思是，他真的喜欢十三金铢？！楚云昊只觉得荒谬。顾清汐倒罢了，他从小不受宠，突然有一个人那般珍视他，他爱上他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可是龙羲圣……他可是一代帝王啊！撇开其他不谈，光他的身份，要什么样的美女得不到？可他竟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还是个不太讨人喜欢的男人。

其实，最匪夷所思的算是他自己了，他可是被那人强迫的，还被迫咽下了他平生最讨厌的虫子，可他最后还不是对他产生依恋了？等等，不对——依恋？！楚云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会依恋那样一个人？他应该恨他才对——恨！他刚才一定是酒喝多了，才会冒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等酒醒了，他就会清楚的明白，他现在已经恢复自由了，跟那个男人再也没有了关系！就算他之前对他有什么情感纠葛，那也只能是恨！

楚云昊乱了思绪，便没有了再试探龙羲圣的心情，随便敷衍了几句，便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顾清汐，顾清汐这次倒没有回避，而是端着酒杯向他举了举，朝他温文一笑。楚云昊看着那笑容，只觉得刺眼，顾清汐和龙羲圣都是翩翩佳公子，他永远也学不来他们的气度，这或许就是千陌不待见他的原因——想到这里，楚云昊心中愈恨，也不管场合对不对头，就狠狠地瞪了顾清汐一眼。

顾清汐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但他又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望了楚云昊一眼，这次连眼角都弯起来了。当然，这看在楚云昊眼里，便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真是可恶至极！

第一百零四章：有情人终成眷属

晚宴到了中途，龙羲圣就迫不及待地找借口回了自己寝宫——他先前要求千陌将他的一众情人都带来，御书房就显得小了，于是他便叫千陌他们去了他的寝宫。顾清汐自然也趁他人不注意的时候，跟着龙羲圣一起去了，他可不想留在宴会上给人家当免费的观赏品。

到了寝宫后，千陌环视了屋内的一干人等，千陌自然正在其中，环绕在他身边的有他的正室夫人夙琰珀，桀骜不驯的今朝，善解人意的何夕，色厉内荏的公子无心，妩媚多情的郗月合，心细如发的陆如风，古灵精怪的燕无涯，以及忠心耿耿的追影，再加上他身后的顾清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即使是他，处在其中，也显现不出半分优势来。

今朝见他面色不虞，霎时就猜出了由头来，他狠狠地瞪了千陌一眼，道：“寿星回来了，你还不快去迎接？”

千陌嘴角一抽，颇为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上前去，对上龙羲圣莹莹的眸子，笑道：“羲圣，生辰快乐。”

龙羲圣也笑，轻声道：“今日能有这么多人来，我很高兴。”千陌身边这些人，他不是没有见过，只是以前他都刻意地不去关注，害怕徒惹伤悲，可现在天下大事已定，他也有闲暇功夫想些为君者不该想的儿女情长，他早就不愿再这样拖下去，只不过直到今天他才真的有勇气去面对，去接受。

千陌点了点头，目光游移了一瞬，在顾清汐身上稍作停留，然后拉着龙羲圣和他的手，缓缓向里面迈进，口中还道：“你们都坐。”

郗月合闻言，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老板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千陌一怔，随即恍然：“是我逾矩了。不过，”他话音一转，“我相信羲圣是不会那么小气的——对吧，羲圣？”

龙羲圣哭笑不得：“你都把话说全了，我还能说什么，尽管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是，你们对我来说，不是外人。”他这话说得颇具深意，一时间房内人人面色各异，公子无心更是冷哼了一声，若不是看在这么多人都在，他估计已经扑到千陌身上耍泼了。

千陌脸上讪讪，一时无话可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好像就是他和顾清汐成亲过后，龙羲圣就变得有些不对劲儿了，频频向他示好，有几次他都差点绷不住了，明里暗里不知道拒绝了他多少次，可是他却只作不知，恨得千陌牙痒痒，偏生他对着他又说不出重话来，虽说他几乎一年和他只见一次面，可每一次都让他如坐针毡，而最让千陌无语的是，他居然在这种猫捉老鼠的小把戏中，觉察出了几分趣味来。

何夕的目光在千陌和龙羲圣脸上逡巡了一圈，似乎发现了什么，掩唇轻笑，然后轻咳了一声，假作正经道：“今日是羲圣的生辰，千陌你和他许久不见，应该有很多贴己话要对他说，我们就不杵在这里当烛台了——琥国的皇宫大得很，我们还没有好好逛逛，趁此机会，正好去散散步，如何？”

其他人都知道他这是在给千陌和龙羲圣制造独处的机会，心中虽都有些吃味，却也只得附议，只有公子无心不满地小声嘟囔道：“各国的皇宫还不是一个样，我以前在季国的时候就已经看腻了……”

当然，他这点小小的牢骚，是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

待何夕他们离开龙羲圣的寝宫后，千陌一下子不知该和龙羲圣说些什么，只站在原地讷讷不言。

龙羲圣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轻声道：“千陌，一年不见，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么？”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此只得先声夺人，逼着千陌主动找话题出来。

千陌望着龙羲圣俊朗的面容，记忆中那个还略显青涩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代英明果敢的帝王，这一路上走来，千陌不是没有遗憾的，虽然他不知道那些遗憾是什么，但更多的却是喜悦，他见证了他的成长，看着那个小小的少年最终获得了成功，作为他的朋友，他打心底里为他高兴。龙羲圣就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他的理想应该在蓝天之上，而不是屈于一隅，瞻前顾后，止步不前。如果可以，他不愿意做捆绑龙羲圣的翅膀，他应该放他飞翔。但他没有想到，他愿意放，而龙羲圣却甘愿被他捆绑。

“千陌？”龙羲圣见千陌迟迟没有回应，遂出声提醒道。

思路被打断，千陌低下眼，掩饰眸中的情绪，低声道：“无碍，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而已——羲圣，咱们相识，也有接近十年了吧？”

“是啊，快十年了。”龙羲圣点了点头，“转眼间，我都已经三十岁了，当真是年华催人老，不服都不行啊！”

“三十岁哪能算老？”千陌微微一哂，“三十岁的你，正当壮年，你别忘了，我的年龄和你一般大。”

“你和我是不同的，”龙羲圣摇了摇头，偏过脸去掩饰眼中的黯然，“你是修真者，你的容颜数千年都不会改变，而我，现在已经生了白发，长了皱纹，再过几年，就已经是老态龙钟了，到时候……”他没有再说下去，心中满是深刻的悲哀——到那时候，他恐怕就更没有机会了吧？

“你若愿意，我可以教你修真。”千陌如是说道。龙羲圣在他心中，和今朝何夕一般重要，但他又是特别的，如果可以，千陌不愿看到他垂垂老矣，最终被天命所夺。到那个时候，他不知他会变成什么样——他是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可仅仅想到九年前龙羲圣为救他命悬一线，他就一阵后怕——他，不想要失去他。

所以说他是自私的，龙羲圣想要的他一直不肯给，却希望人家一直这样无怨无悔地陪着他。

龙羲圣苦笑这摇了摇头，道：“纵然是长生不老又如何？千陌，你知道的，我害怕老，更害怕守着大把无望的时光毫无目的地活着，那是比死还要可怕得多的事。”他等了将近十年，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急切地希望能和千陌更进一步，千陌若是不允，他不知道他还能否继续等待下去——数千年的等待，龙羲圣自认无法做到。

千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看着龙羲圣良久，终是一叹，道：“羲圣，你身为帝王，着实不该把儿女私情看得如此之重。”

“情之所钟，正是我辈。”龙羲圣昂首答道，“千陌，我不愿再等下去了，我所求的，你一直清楚，你现在就给我一个准话，允还是不允？”

虽然他的语气故意说得平淡无奇，千陌却看得出他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紧张。他似是十分头疼地揉了揉额，反问道：“允如何，不允又如何？”

龙羲圣冲他苍白一笑，道：“允，我欲陪你一生；不允，就请你让我放任自流，就作为琥国的皇帝，过完这一生。而之后我每年的生辰，你也不必来了……”龙羲圣知道自己这是在赌。他身为天潢贵胄，自有自己的骄傲，若被明确地拒绝，他绝不会再厚着脸皮继续做千陌最好的“朋友”。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原因。他害怕——害怕他最终会和千陌形同陌路，但他更怕千陌看到他一天一天老去，那是他爱的人，他怎能容忍自己在他面前越变越难看？他宁愿他记住他年轻时候的样子。而至于他今天会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是因为他真的累了，再也等不下去了。

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沉默，龙羲圣和千陌都没有开口，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龙羲圣听着自己的呼吸一下又一下，似是在催促，又似在抗拒，曾几何时，他挣扎在死亡线上，都没有如此紧张过，也只有千陌，才会让他有如此悸动。

在遇到千陌之前，对龙羲圣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家国天下事，而在遇到千陌后，他才发现，还有东西在他心里，和家国天下事一样重要。

若是天下重于千陌，他当果断放弃千陌，和他永远也不要超越“朋友那”一条隐形的界限；若是千陌重于天下，那他将抛弃皇位，不管不顾地跟着他。古人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龙羲圣却做不到顾此失彼。他常常自嘲，若是他冷情一点，或是更爱千陌一点，他又哪会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于是，他只能将选择交给千陌，或许他会给他希望，或许会让他死心，端看他的运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龙羲圣恍惚间听到了千陌的叹息声，以及隐隐约约的那句：“你待我情深如许，我又如何能不允？”他是喜欢龙羲圣的，不只是朋友的那种喜欢。只是千陌自知无法做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龙羲圣又是这般器宇轩昂的人，他怎忍以爱之名困住他？他值得最好的，不该为了他真龙是困。可他又做不到对龙羲圣断情绝爱，彻底断了龙羲圣的念头，也因此让他越陷越深。到现在，爱与不爱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为了让龙羲圣心安，也为了让自己心安，他必须承了他的情。

龙羲圣睁大了眼，似乎没想到千陌真会应允，胸中霎时被喜悦占满，他原本精明的头脑此刻却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看着千陌，似是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回答他的，真的是千陌，而不是一个幻象。

千陌见状，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第一次主动抱住了龙羲圣，明显感到怀中的身体一僵，他在他耳边喃喃道：“羲圣，很抱歉，到现在才敢给你回应。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害怕自己毁了你，又自私地想要占据你的心，哪怕看到你如此痛苦，也不敢对你有所回应——羲圣，我就是这么一个懦弱的人，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龙羲圣拿他那双清亮的眸子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仅懦弱，还花心，惹了一大堆桃花债。但是，”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婉之曾对我说，她不知道他今后会不会后悔，但她已经坚定地迈出了那一步，至少她现在是幸福的——我想，我的答案和她一样。”说着，他主动吻上了千陌的唇。那唇，和他梦中一样柔软。

千陌眸色一暗，伸手扣住了龙羲圣的头，加深了那个吻。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不过是一个吻而已，竟勾起了两人的暗火，逐渐有了不可收拾的兆头，千陌揽着龙羲圣的腰，喑哑着声音询问道：“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