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这个人,一直给人很纯净的感觉,就像小说里走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子,很容易成为无数纯情少女幻想的对象。可惜,哥哥丝毫没有发展一段感情的意思,以至于,有些女生在背后议论,哥哥是喜欢男生的。
这些,哥哥是不知道的,女生的床头谈话,自然不可能传到男生耳朵里去。但偶尔开开玩笑倒是有的,比如,把哥哥和宇配对。那时候,大家纯粹只是无聊之余的玩笑,当不得真,也没有恶意。更何况,宇是有女朋友的,哥哥见过,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叫叶明珠。据说,还是叶明珠倒追的宇,他们是初中同学。
在严打那段时间里,不少情侣都被班主任和值勤老师盯梢了,唯独哥哥行得正,坐得直,安心学习,丝毫不用担心被抓包。
在老师眼中,哥哥也是个十分听话的好学生,不用人操心。
军训头一天,哥哥就被晒晕过去了,他本是不抗热的体质,在太阳底下呆不住。
如此这般折腾过几次后,教官被哥哥折腾怕了,就让他坐在一旁休息,于是乎,军训期间,居然被哥哥歇过去了。惹得班里人纷纷羡慕不已,也有恶言中伤的,不过好脾气的哥哥都不予计较。
检阅的那天,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秋天的雨,有些微凉丝丝的。
哥哥和几个被刷下来的女生坐在班级方阵后面的台阶上,即使不走方阵,也要留在田径场观看,陪大部队淋雨。
空气里的燥热被清冷的雨丝刷洗干净,哥哥长舒了一口气,总算不会头昏脑胀,胸口发闷了。
女生们嬉笑了一阵,目光不住地往哥哥的方向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哥哥只能回过头微笑,于是女生们笑得更欢了。
哥哥有点洁癖,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澡,当然,弟弟例外。高中的时候,哥哥都是赶在睡前洗澡,和其他人错开来。不过,大学里的浴室是一格一格分开的,一个大宿舍,三间淋浴房,按顺序洗澡。
哥哥喜欢穿睡衣,那种一直拖到膝盖的T恤型棉睡衣,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在宿舍里就穿着条裤衩跑来跑去。
大学生活正式开始后,哥哥熟悉了校园,熟悉了同学,日子才过得舒适起来。
舍友买了电脑或者手提,用学校的网线上网,在班级的QQ群,或者学校论坛上灌水。
有天晚上,哥哥正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预习功课,突然舍友叫他,他就回头了,然后听到了快门声。
拍到了吧?给我看看!
舍友们争抢着那只手机,哥哥莫名其妙低头继续看书。
原来,男生们正在和班级群里聊天,然后女生说咱们班哪个男生最好看,发个玉照上来看看,一边还在说某某学院某某班某某男生多么帅,可把本班男生气坏了。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虽然,班里一共才八个男生,但像哥哥这样的,拉出来一只就可以秒杀别人一大片了。
在哥哥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穿着睡衣,回眸一笑,带着点迷蒙,带着点娇弱的那张私房照就被传上去了,然后被传来传去,传来传去,就这么流传开了。
哥哥被当选为本年度大众情人型帅哥,他自己却丝毫不知道,因为哥哥从来不上网聊天,也不上论坛灌水。
哥哥发现,班里的女生看他的目光有点异样,好像小说里说的那种如狼似虎还冒绿光的神色,他不禁脊背发寒地瑟缩了一下,心想,似乎没得罪过这帮姑娘吧?
就这样,国庆节到了。
弟弟电话里说,哥哥报道的时候他已经在学校,都没趣参观哥哥的学校,所以趁国庆节去哥哥学校里玩。哥哥说那好,到了火车站我去接你。
哥哥见到弟弟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这娃是从非洲来的吧?
哥哥的军训是歇过去的,弟弟的军训是晒过去的,而且哥哥的皮肤本来就不容易晒黑,可弟弟是一晒就黑,还油光发亮的那种。
哥哥!
弟弟一见到哥哥就扑上去熊抱,哥哥发现弟弟似乎长高了。暑假的时候光顾着吃和睡,都没注意,弟弟已经和他齐眉高了。看弟弟的骨架子,似乎还有长高的余地。
第五章
哥哥把弟弟带回寝室,寝室里空荡荡的,回家的回家,泡网吧的泡网吧,只有哥哥这个乖乖牌,才会乖乖待在学校里看书。
哥哥,你们这里住得真宽敞,一个宿舍才四个人,我们那可住着八个人呢。
哥哥笑笑,说:初中时候我还住过十人的宿舍呢,因为学校扩招,宿舍不够,就在每个宿舍加两张床铺,两边的梯子都没法完全拉开。
弟弟吐吐舌头,在哥哥的椅子上坐下,打量着书架上的书。
哥哥,你宿舍人呢?
哦,有的回家了,有的去网吧玩游戏了。
那,我今晚可以住这吧?
可以,我跟人说一声,你挑一张没人的床铺睡。说着,哥哥拿出手机准备发短信。
我才不要睡别人床上~弟弟撅着嘴嘟囔。
那,你睡我床上,我另外找床睡。
我们睡一床,挤一挤不就好了?
哥哥迟疑了一下说:两个人睡会不会太热?这里没空调,而且床又小。
没关系,就住一晚上而已。
寝室的哥们到晚上熄灯也没回来,估计在网吧包夜了。
哥哥和弟弟一起洗了澡,上床睡觉。哥哥穿着睡衣,弟弟就穿着短裤。哥哥睡外床,靠着护栏,弟弟睡里床,抱着哥哥的后背。
学校发地毯子比较窄,一个人盖都很勉强,两个人就只能横过来搭个肚子。
大清早,寝室哥们胡涛回来的时候,起初没注意,后来不经意地一抬头,发现,哥哥怎么有三只手、三条腿?不对,那多出来的手脚明显不是原配,和哥哥的皮肤一白一黑相得益彰。胡涛退后一些,踮起脚往上看,发现,哥哥居然被一个男生搂在怀里?而且是如此亲密的姿势!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那些传言稀里哗啦全冒出来了。
嗯……哥哥哼唧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胡涛,声音沙哑地说了声早。
里面的弟弟因为哥哥动了一下,也醒过来,眼睛都没睁开,就凑上前在哥哥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撒娇似的喊着:哥哥,再睡会。
胡涛童鞋石化了~醒悟过来后,七跌八撞地跑出宿舍,风中凌乱去了。
弟弟大概是坐车坐累了,一直睡到九点钟才肯起床,哥哥也跟着赖床赖到九点。两人洗漱完毕,再到校园里晃荡一会儿,就去打饭了。
哥哥用的是自己的饭盒,打了饭菜就和弟弟回宿舍吃。
于是,胡涛童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在用一个饭盒吃饭,下巴快磕地上去了。心说,你们要甜蜜也不至于甜蜜得如此明目张胆吧?
哥哥回头看他胡涛一眼,淡淡一笑说:我弟弟。
嘿嘿嘿,你们慢慢吃,我还要出去一趟。胡涛童鞋再次转移阵地。
弟弟是下午三点钟的动车走的,哥哥回到学校,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于是先到食堂吃饭,才回宿舍。
胡涛童鞋正在宿舍里坐着吃泡面,一只脚搁在椅子上,很没形象。听到开门声,顿了一下,看到进来的是哥哥,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就把脚放下了。
哥哥只是对胡涛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你弟弟,回去了?
嗯,他们只有放三天,还要回去上课。
他过来大人知道吗?胡涛童鞋想问的是,你们俩交往家里大人知道吗?可惜没勇气问出口。
家里知道的,是阿姨送他去的火车站。
咳……咳咳……胡涛童鞋被泡面呛进了气管,捏着脖子咳得好不辛苦。阿阿姨?哪有母亲送儿子去和男朋友约会的?难道那黑小子的母亲是传说中的腐女?
也不怪胡涛误会,哥哥从来没有说起过家里的事,因为他不会主动说自己的事情,平时也都是很安静,不多话的。所以,还没人知道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阿姨,是他的后妈。
胡涛童鞋吃了一半的泡面被自己喷了许多口水,觉得挺恶心,就扔掉了。
晚上的时候,哥哥接了一个电话,整个过程,都是面带甜蜜的微笑,用那种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说话,一声声都是关切的叮咛。
胡涛童鞋听得满身鸡皮疙瘩,搓着手臂准备趁宵禁之前溜出去包夜。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举世公认的乖宝宝居然会喜欢男人!他想到平时宿舍里人都是穿着裤衩跑来跑去,岂不是被哥哥看光了?他忽然有种好像纯洁少女被非礼了的感觉。
对于胡涛童鞋的心理活动,哥哥一点都不知道,他沉浸于和弟弟的电话中,连宿舍里什么时候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都不知道。
夜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哥哥冷得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忽然间就开始觉得有点寂寞,有点想念弟弟温暖有力的怀抱。
哥哥起身去关窗户,拉好窗帘,然后洗洗睡觉。
哥哥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寂静的夜,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外面的风越刮越大,呜呜地呼啸着,好像能把房子吹走。
好不容易,哥哥裹着刚拿出来的被子睡着了,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啊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原来是打雷了,隔着窗帘,都能看到外面一道一道的亮光。哥哥怕打雷,但是只要有人陪着就没事,问题是,现在没人陪着,而且,这个城市的雷特别猛,好像能把房子轰碎,整个房子都在嗡嗡地震动。
哥哥掀起被子,把自己连头一起蒙进去,蜷着身子瑟瑟发抖。
哥哥怕打雷是有来由的,那时候,后妈要生产了,爸爸去医院里守着,就把三岁的哥哥一人放在家里。到晚上的时候,突然开始打雷下雨,哥哥吓得丢了玩具就躲到床底,后来更是哭着从楼上跑到楼下,拍着大门喊爸爸。爸爸没有回来,被风吹得横泼的雨却从门底下的缝里往屋子里灌,哥哥吓得爬到桌子上,抱着膝盖蹲在那里。他觉得房子要倒了,要被水淹没了,可是门被锁了,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他连向人求救都不可能。
等第二天爸爸喜滋滋地回家的时候,发现哥哥昏倒在家里,发起了高烧,连休息都没休息,立刻抱着他往医院赶。
这场病,哥哥是被吓出来的,在医院吊了一个星期盐水,还是断断续续发着低烧,人也迷迷糊糊,后来,爸爸听人说这是失魂之证,光打药是没用的,要把魂魄招回来,病自然会好。
爸爸抱着哥哥到后村找到那个九十多岁的祖奶奶,让祖奶奶给哥哥招魂。说来也奇了,祖奶奶抱着哥哥,一遍遍地拉长声音似唱非唱地喊着哥哥的名字,喊他回来啊,回家吧,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哥哥就低低地喊了一声爸爸,从迷迷糊糊地状态中清醒过来了。
从那以后,哥哥就落下了怕打雷的毛病,凡逢打雷天气,必须有人陪伴。
哥哥怕打雷的毛病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严重了,那时候可是听到雷声就哭闹不止,要大人抱着哄才会乖。但,幼年时的阴影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外面打着雷,哥哥根本没法睡觉,一直到清晨才筋疲力尽地睡去。
国庆节之后,寝室的哥们一个个都回来了,还带了家里的特产以及零食,拿出来分发。
我不吃牛肉干,谢谢。
哥哥礼貌地把牛肉干还回去,牛肉干又硬又辣,还是尽量别吃。
不吃牛肉干,那猪肉脯吃不吃?
哥哥还是摇摇头,那东西吃到嘴里会有股很冲的油味,让他反胃。
这是我家里自己做的绿豆饼,你吃不吃?
绿豆饼?哥哥的眼神亮了一下,点点头接过来,咬了一小口,尝了尝味道还不错,眯着眼睛舔了舔嘴上的碎屑,一忽儿就把小巧的绿豆饼吃光了。
我这还有好多,喜欢就多拿点。
陈峰笑眯眯地把袋子递到哥哥面前,身后的胡涛却突然拉了拉他的衣服。陈峰莫名其妙地回头,胡涛使了个眼色把他拉到阳台上。
干嘛把我拉出来?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说,有什么阴谋?陈峰捏着胡涛的肩膀语带威胁地说。
胡涛看了看房间里,哥哥只拿了一块绿豆饼,就回自己座位边吃边翻书去了,离得比较远。
陈峰,我可是为你好,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嗯?怎么了?
你不知道,他……他和男人在宿舍里过夜,人家是有家室的人,咱们得避嫌不是。
陈峰眼睛瞪得老大,神情晦暗不明,朝房间里看了看,又警告似的瞪了胡涛一眼:别出去乱说,现在就你跟我知道吧?
嗯,我又不是大嘴巴的人,能乱说什么。
最好是这样。陈峰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撇下胡涛就回宿舍了。
怎么不多拿点?
嗯?啊,不用了,我尝尝味道就可以了。
陈峰也不管哥哥说什么,拿了张餐巾纸摊开放在哥哥的桌子上,然后分给他好多绿豆饼。
哥哥扁着嘴心想,这么多怎么吃得掉啊?吃不掉会坏的吧?
谢谢。哥哥还是很礼貌地对陈峰说谢谢。
陈峰忽然觉得,这个时候哥哥的表情很像和主人撒娇的猫咪,诱惑他伸出手去摸摸。不过,在有所动作之前,他即使刹住了自己的不良念头。
人家是有家室的人,咱们得避嫌不是?胡涛的话在陈峰脑海中响起,有家室的人?难道他们的关系已经定下来了?陈峰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说有人过来看你,是谁啊?
嗯,是我弟弟。
陈峰心想,只是弟弟嘛,胡涛那小子是不是搞错了?
你弟弟在宿舍过夜了?
是啊,不过没睡你们的床,我们挤一床睡的。哥哥会这样说是因为,他觉得如果不打招呼就睡别人的床是不礼貌的,所以必须说清楚。
胡涛忽然插了一句:那是你亲弟弟吗?怎么你们长得一点不像?刚说完,就被陈峰瞪了一眼,胡涛知道自己多嘴了,立马缩起脖子当哑巴。
呃,我们不是一个妈生的。
哥哥不喜欢说这事,因为一提起这事就让他想起自己没娘的事,心里就会不舒服。
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哥哥点点头,得到答案的陈峰回过头去瞪那个胡说八道的胡涛,胡涛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这次有点不厚道。
第六章
哥哥的大学生活顺顺利利地结束了,找了一家不错的公司实习,而弟弟的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
哥哥,我带女朋友过来看你,你在公司吗?
哥哥看到手机上的短信,忽然觉得心中像被针扎了一下,视线有点模糊,看不清键盘。
快到中午休息时间了,哥哥迅速发了短信让弟弟在楼下餐厅等几分钟,然后把手头的文件打印出来,校对过后送到经理办公室去。
经理是个三十多岁十分有品位的男人,公司里很多女同事都对他虎视眈眈,但就没见他对谁上心过,只用一句办公室不谈私事给打发掉了。
这就是所谓的黄金单身汉吧,哥哥心中想。光学习好,相貌好有什么用,还要有社会地位,能赚钱。哥哥很想多赚点钱贴补家用,父母一年比一年衰老,弟弟还在上大学,总不能让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再继续辛苦下去。所以,即使哥哥本来可以拥有保研资格,他还是早点出来工作了。
放桌上就好了,我等会再看。
哥哥依言把文件放下,刚要走,就听经理说:你周末有空吗?我约了个客户,你知道的,占用员工的休息时间不太好。
哥哥也没多想,他现在是实习生,算不上正式员工,被拉去做苦力也是应该的,于是乖顺地点点头。
经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然后和气地说:你去吧。
哥哥收拾好桌面,披了西装外套就出去了。到了楼下餐厅,一眼就望见弟弟和一个烫着波浪卷的可爱女生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心中好像被好几根针扎了一下,几乎忘了呼吸。不过,好修养的哥哥很快恢复了温柔有礼的样子,微笑着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叫了吃的没有?想吃什么我请客。
还没呢,就等哥哥下来一起点。
哥哥接过弟弟递过来的菜单,随便点了几个本餐厅的招牌菜,然后递给对面的女孩,温柔地说: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
女孩从哥哥出现开始就变得有点拘谨,而且脸上还显现出不太明显的红晕。比起一脸青涩的弟弟,一身正装的哥哥显然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