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大夫和三脚猫大侠 上——清凉水晶

“小古，小古！这边！”这一日却是毛三角特意赶早，溜到蒙小古去药馆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蒙小古眼中一亮，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他身边，轻轻拍打落在他发上的雪花。“你怎么在这里？冷不冷？”

“不冷……”拉过他的手，毛三角只觉心中暖洋洋的，看到无人注意，忍不住捂在嘴边哈了哈气。“倒是你，手这么凉。不过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娘给咱们做了新袄，她说过年的时候就可以穿。”特意恳求娘替小古也做了一身，娘亲手织的棉布弹的新棉花，蓝底盘着白边的新衣，小古穿上一定好看。

“太好了，替我谢谢伯母。”蒙小古眼眶一热，忙掩饰地低下头。从小跟随师傅流浪，衣服都是穿到不能穿才换，还都是从旧衣店淘换来的。过年穿新衣，那是从小到大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谢什么，我娘也很喜欢你，都是一家人。”知道他是高兴得想哭，毛三角心疼地揉了揉他冻得红通通的小脸。“好了，我去找师傅，你也快去医馆，不要被先生骂。”

蒙小古又笑起来，在他胸口捶了一拳。“担心你自己吧，学徒里我是最勤快的一个，才不会被先生骂。”

看着他挥手离开，直到背影混杂在人群中看不分明，毛三角这才向程府赶去。

易天脾气虽好，但教徒却极为严格。毛三角没有功底，伤愈后每天都在马步站桩，打坐练气中度过，习练了近三个月，拳脚剑招倒还一式未学。好在他是个踏实肯吃苦的少年，每日里仍是认真修习这些枯燥的基本功。

眼见日头偏西，一天又要过去，毛三角仍在小院里木桩一般，一动不动地蹲着马步。易天所授的内功纯阳至刚，他修炼了几个月已初窥门道，此时闭目凝神催动真气在体内流转，身上不但不觉得冷，反而有腾腾热气由头顶百汇涌出，飘荡的雪花未落在头上，就已先化成了水雾。落在身上的雪水更是被烘得半干，他已站在雪地中两个时辰，衣服竟然只是微潮未湿。

“这么快就能达到雪落即融的程度，易天收徒的眼光果然不错。”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毛三角不由吓了一跳，什么时候院中来了人，竟然没有听到？睁眼去看更是大惊失色，来人相貌英武神色威严，竟然是武林盟主常炽！

“常，常……”他心中慌张，难道这些人又来找小古的麻烦？但看到常炽身后一人，又稍稍松了口气。“常少侠……盟主大人？您们到此何事？”

常炽只是向他略微点头，便转身走向正皱眉看着他们的易天。

“师傅！”毛三角怕他们打起来，心慌得大叫。易天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三角，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家去。”

常炽却目中含笑，显然没有恶意。“易天，你果然守信，如约留在了洛阳城中，让我随时都可以找到你。”

“常大哥……”易天向他抱拳致意，嘴唇微张却没有再说下去。这些日子他虽然刻意不去打听江湖之事，但此时见了常炽，仍是忍不住想问武林正道与魔教之战究竟结果如何。但想到自己尴尬的身份，便没能再问下去。

知道他关心什么，常炽笑着向他点头。“老友来访，不请我到房中喝杯茶么？”

易天微怔下已明白，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与魔教之战自然是赢了，所以对自己的态度也大有转变。但心中却又添忧虑，不知叶月能否逃脱正道的围捕，现在的情况又是如何。

“易叔叔，小侄有礼了。”

他心中甚是烦乱，心不在焉的将常炽请入房中，却听身后有人向他行礼，才发觉自己失神中竟忘了屋外还有一人。

“清曜，快到房中来坐。”

常清曜一身白衣，脖间围着黑狐皮毛的围脖，俊朗的青年站在雪地中，更显清俊脱俗。他笑着看了眼仍有些紧张的毛三角，摇了摇头。“小侄不敢打扰易叔叔，我和毛师弟说话就好。”

“也好，三角，你陪清曜到街上去转转……”他想了想又掏出一锭银子抛给毛三角，“去找上小古，你们三人一起聚一聚。”

当初常清曜冒险相救蒙小古，如今他登门造访，也该叫两个少年陪陪他，尽尽地主之谊。

“谢谢师傅！”毛三角眼睛一亮，接过银子拉着常清曜出了门。真是幸运，原来常大好人的老爹不是来找事的，不但不用担心师傅和他打起来，还得了机会和小古见面。

“小古他，没和你们住在一起吗？”见他欢天喜地地跑在前面，却没说要去哪里，常清曜忍不住发问。

“小古和师傅住在一起，他现在在医馆当学徒，平时很晚才能回来。”突然想到当初他帮了自己，却还没有道谢，毛三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住。“你帮我们这么多，我们还没有向你道谢……常少侠，一会儿找家酒馆，一定要多喝几杯让我们好好谢谢你。”

他本不会喝酒，却故意装得像豪爽汉子一样说话，看得常清曜一阵好笑。

“什么少侠，何必如此见外？易叔叔与我父亲本是八拜之交，所以你叫我一声师兄就好。而且……小古也是我的朋友，朋友间哪用得着这么客套？”

“是，常师兄！”毛三角笑着叫了一声，扭过头又有些奇怪地抓了抓头发。小古一直把他当做救命恩人，什么时候变成他的朋友了？不过他这么厉害，有这样一个朋友也不错。

蒙小古干活勤快，嘴巴又甜，那家医馆从上到下没有人不喜欢他。所以二人到医馆说明来意后，老板很爽快地放他提前回去。三人见面自是一番欢喜，又见天色已黑，当下就近找了家酒楼去饱餐一顿。

虽说是要喝酒，但毛三角尝了一口便喝不下去，常清曜也只小斟一杯，倒是蒙小古看他二人不喝，害怕要的一壶酒喝不完浪费银子，即便辣得嗓子冒烟，也硬是一杯杯向肚子里灌。

“不会喝就不要喝，这壶酒又不值多少钱。”虽然知道他是心疼银子，但看他呛得咳嗽，毛三角又无奈又好笑，忙帮他拍打后背顺气。“常师兄，你看他这小气样子，哪里像是魔教的？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死拧住他是叶月的徒弟。”

常清曜倒了杯茶水递给蒙小古，见他涨红的脸上更添艳丽，暗道还不就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只是这缘由实在不太好说。但想到如今的情形，不由又笑道：“你们不用再为这些事担心，现在已经真相大白，小古当然和魔教无关，否则父亲也不会亲自登门道谢。”

“道谢？”二人听了惊奇，常炽不来找麻烦本就知足了，没想到他竟然是来道谢的？

“是，父亲是来向易叔叔道谢的。当初易叔叔弄到的魔教总坛机关图，此次帮了我们的大忙。还有……”他略微犹豫，又苦笑道：“其实最该谢的……是那叶月。若不是他，我们在攻打魔教之前，就已全军覆没了。”

第27章

“什么？！”两人面面相觑，那个大魔头还能做什么好事不成？

“那日在少林，他所说的全是真的。父亲本也不信，但为了以防万一，所以仔细排查了各个门派的弟子，没想到竟真的被魔教混进不少人，而且他们身缠炸药，如果在会场引爆，后果不堪设想。”常清曜边说边摇头，显然时到今日也不敢相信叶月真会出卖魔教的机密。

“那，那岂不是……”蒙小古皱紧眉头，突然心中有些不忍。原来他真的没有骗易大叔，只是大叔从来都不信他。

看出他心中所想，毛三角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若他真能痛改前非就好了，大家和和气气地相处，师傅不会再烦恼，也不用害怕他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蒙小古点了点头，说起来上次被他捉走，他除了威胁恐吓外，倒也没有真的伤害自己。如果今后他能不再作恶，那对大家来讲都是一件好事。

“毛师弟，你想得太简单了。就算他能弃恶从善，但曾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中，那些人的亲朋好友难道就不找他报仇了？俗话说血债血偿，有些事情一旦做错，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常清曜却不以为然，又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闷，笑着又道：“不说这些，我这次来见你们，其实也是受人之托，有一人请小古闲暇时到少林做客。”

“是罗汉堂的和尚老伯？”蒙小古眼中一亮，接着又猛摇脑袋。“请你替我谢谢他，但是我绝对不要去做和尚。”

常清曜扑哧笑出了声，“谁说要你去做和尚了？广惠大师乃罗汉堂的首座，在寺中的地位不在方丈之下。他说与你极为投缘，只要你想，可以随时去向他讨教医术。小古，你的运气真好，大师出家前就有医圣之号，若能得他指点一二，足够你终身受用。”

蒙小古的嘴巴张得溜圆，没想到那个胖乎乎看上去很和蔼的老和尚竟然这么了不起。毛三角在旁推了推他，却比他还要激动。“小古！一定要去，我陪你一起去！”

“那我们明天就去！现在我就去找医馆的先生请假！”他这才反应过来，兴奋地合不拢嘴。又看盘中还有一些剩菜，抓过来三两下扒入口中。“你们都吃饱了吧，我们现在就走。”

他说得呜呜噜噜含糊不清，毛三角怕他噎住忙给他倒茶，好笑地拿帕子帮他擦嘴。“你这小气鬼，要不要再舔舔盘子？”

“小古，你……”常清曜却一阵心酸，难道他从前经常吃不饱肚子？

“你若喜欢，今后我天天请你，吃遍天下美味。”

“啊？”两人闻言却都一怔，蒙小古这才想到还有外人在，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只是不想浪费……”

毛三角却有些心堵，请一顿两顿没问题，但天天请……难道他想天天都和小古在一起？嗯……心口这种酸酸涩涩的感觉，是不是就是吃醋？

三人下了酒楼，此时雪又下得大了。一阵寒风卷着雪花迎面扑来，蒙小古立刻缩起脖子躲在毛三角身后，毛三角忙回身揽住他的肩膀。“很冷吗？可惜娘说新衣服必须等过年才能穿，不然我就给你偷偷拿出来了。”

蒙小古未及回话，就突觉脖中一暖，有个热烘烘毛乎乎的东西圈在了脖子上，低头看竟是常清曜那条黑狐皮的围脖。

“这个送给你。不知道你这么畏寒，否则我就把皮袄也拿来了，那个更暖和。”黑色的皮毛衬得他的脸蛋儿越发白皙水嫩，常清曜又帮他正了正围脖，越看越觉得满意。

从来没摸过这么高级的东西！蒙小古一把抓住松软的狐毛，险些大叫起来。他咬牙颤了几颤，还是没舍得将围脖取下来。

“常大哥，这，这太贵重，我怎么能收……”他说得犹豫，手指仍然插在绒毛中来回捋动不舍得松开。

“只要你喜欢就好。反正习武之人不怕冷，我戴着也没什么用。”而且这个本就是想送给你的。不过这句话常清曜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毛三角一把搂住蒙小古的脖子，伸脸过去在狐皮上蹭了蹭。“真暖和！小古，常师兄给的，你就收下嘛！”

蒙小古咽了口唾沫，“那我真地收下啦。”

毛三角却蹭得更起劲儿，嘴巴几乎亲到了他的脸上。又翻着白眼冲常清曜咧嘴笑，“常师兄，你那皮袄下次也记得拿来，小古最怕冷了。”

常清曜笑着应了，却突然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不由笑得有些僵硬。

哼，本以为他是好人，却原来是想打小古的主意！小古早就是我的了，不管你有多少钱有多么了不起，小古也不会喜欢你！

毛三角腹中嘀嘀咕咕，蒙小古扯着他走在前面，凑在他耳边小声道：“你生气啦？那我把东西还给他。”

毛三角撇了撇嘴，“干嘛还他，不要白不要。再说他们那些人曾那样欺负你，就给这么个东西还嫌少了。”

“嘿嘿，等他走了咱们就找个当铺把这个当了，你说能值多少银子？”蒙小古又在狐毛上摸了一把，啧了啧嘴。“最少值十两银子吧。”

“嘘，别被他听到了。”毛三角拉拉他，回头向常清曜打了个哈哈。

“常师兄，难得来一次洛阳，一定要多住几天到处玩玩啊。”

蒙小古向医馆告了假，毛三角自是不放心他和常清曜一路回去，于是与他们一同回了程府，也正好去求易天同意他明天陪着蒙小古再上少林。只是不知道师傅能否答应，他越想越是没底，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师傅松口，到程府门前时脑中早乱成了一锅粥。

“没关系，如果易大叔不同意你陪我去，我就也不去了。反正再等五年，我就满了二十……”蒙小古嘿嘿笑着没说下去，只是向他眨了眨眼，便先一步跑进院子。

“小古二十岁时会怎样？”常清曜在旁听到，不由好奇。

“小古二十岁时……嘿嘿，那时我就也二十了。我们同年。”毛三角呲牙笑得闪亮，快步追了进去，独留常清曜一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毛三角虽然早就想将常清曜撇开，但没想到易天竟将他们两个一起托付给了他。

“易叔叔请放心，小侄一定会照顾好毛师弟和小古。我们明日就启程去少林，您尽管去办您的事情，等您回来后我再将他们送回这里。”

“师傅！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让常师兄照顾？”毛三角不满地撅嘴，难得可以和小古单独相处，为什么非要再多出一个碍眼的家伙。

“魔教虽遭大败但未根除，我怕他们现在会以我为目标……”易天说话间顿了顿，走上前拍了拍毛三角的肩膀。“为师要去找一个人，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就呆在少林寺中，路上有清曜跟着，这样我才能放心。”

又是因为魔教？两人互看一眼，这些日子过得太平，若不是今天常氏父子来了，几乎都要忘记三个月前的那场风波。

原来魔教还没有被消灭，那么师傅是要去找叶月吗？

第28章

次日清早，常清曜带来马车接二人上路，毛家父母知道儿子拜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为师习武，自然对易天的安排言听计从。只是准备了不少干粮衣物，大包小包地装在了马车上。

“小古，你看！”毛三角兴奋地翻出一件棉衣，抖开拿在蒙小古身前比划。“娘怕咱们过年时回不来，特意让我把新衣服带上。”

“回去以后要去好好谢谢伯母才行。”蒙小古兴奋地套上新衣，只觉得绵绵软软直暖入人心。他舍不得再穿，脱下来仔细叠好重新放入包裹，又抱在胸口暖了暖才放在车内的长椅上。

“小古，你的围脖呢？怎么不见你戴？”常清曜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他可爱的神态动作，越发觉得他招人喜爱想与他成为朋友。可惜他对自己总显得生疏有礼，真有些羡慕他与毛三角之间那种亲密自然的关系。

“马车里不冷，我怕弄脏了没舍得戴。”蒙小古笑得一脸感激，心中却道如果不小心弄脏了，一定卖不上好价钱，当然要爱惜。

“那狐皮并不容易弄脏……”常清曜的脸红了一红，希望他能一直戴着自己送的东西，只是不好意思明说。

“常师兄，你不用管他，他小气惯了，那种高级货他才不会戴着满大街跑。”毛三角故作亲热地坐到他这一侧，拍了拍他的肩膀。“倒是师兄放下自己的事情专程送我们，这叫我们怎么过意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