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让我碰了?」野生大型犬眼睛眨啊眨,担忧的问。
小乔失笑,「至少等我的伤处痊愈。」「那就好,我很想抱着你,一直跟你做爱。」狂犬搂住小乔,脸靠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小乔……你心跳得好快。」小乔疲惫的再度闭起眼,搓揉狂犬短刺的发丝,「那是活着的证明。」以微弱的气音说。
震耳欲聋、吵闹不休的心跳,证明他的生命。
chapter.13 仓库里的雏鹰
从平稳的世界往狂犬的黑暗国度纵身跃下,小乔这次的高空弹跳体验,并未击起安全索,自踏入鬼鼓站的那天,他就不打算回头。
「铃!铃!铃!」
被窝里同时伸出两只手,距离较近的那个抢先按下闹钟,接着,翻身再睡。
「……狂犬。」被抱在怀里的那人,推了推睡回笼觉的这个。
「唔唔,天还没亮……」磨蹭磨蹭。
「你会迟到的。」
「唔唔唔……谁管他……」蹭到个好位置,继续睡。
「会被扣薪水的。」
「……」静默三秒后,棉被掀起,狂犬骂骂咧咧的跳下床,「十方这只铁公鸡、刻薄鬼!敢扣薪水我就砍了他!」很不幸的,十方就是敢,不仅是雇主更兼债主,对狂犬而言,他口中的刻薄鬼甚至比西区首领伟大。
「现在几点?」狂犬随手捞起挂在床沿的一条四角裤,凑近了闻。「这条是谁的……」「八点半。」小乔抽走他手里的内裤,「这条是我的。」「难怪这么好闻。」狂犬嘿嘿的笑,勾着小乔的后颈讨了个早安吻。
那晚之后,他们自然是往这种关系发展。
狂犬称不上是个好情人,任性妄为,骨子里根本没有温柔体贴这种成分,时常不看时间场合发情,下手强横霸道,让小乔大叹吃不消。
他称不上是个好情人,但他是个认真的情人,无论最初的动机为何,他确实是开始决心努力存钱,早上在十方店里打工、下午则有铁板烧店的工作,偶尔兼职赌场保镖,委托的工作也接得很勤,不仅靠他的双刀,更要以他的双手,在黑街挣得一席生存之地。
他卖力工作的模样,让黑街的人惊呼,这头疯狗……真的疯了?!
「早餐早餐早餐!」刷完牙、洗好脸从浴室走出,只穿条四角裤的狂犬连声嚷着。
散发香气的半熟蛋、煎培根和两片焦香烤土司已摆在矮桌上等他。
「等等呀,咖啡还没煮好。」小乔只穿条居家裤,上身赤裸靠在冰箱边,手里拿着一迭文件看得目不转睛,沉思的表情像考虑着要事。
多美好的早晨!
狂犬没有扑向餐桌,却是往小乔走来,搂住他的腰,在肩上咬了一口,「我的早餐!」小乔放下文件,缩起肩膀低笑,「呵呵,请别吃我。」「这是什么?」狂犬敏锐的嗅出他这动作的掩饰,歪着脑袋问。
「想更改身故受益人的客户而已,没什么。」小乔笑着推他,「快换衣服,吃完早餐准备出门。」狂犬不满的嘟囔,「工作、工作,小乔满脑子工作。」抓抓肚子,他坐到桌前吃另一份早餐。
小乔怔了怔,「跟你说呀。」他坐在狂犬对面,递上一杯咖啡。「我爸也是个保险业务员。」狂犬抬眼,「你爸也是小乔?」「不是所有业务员都叫『小乔』。」小乔听了是好气又好笑。「但我爸年轻时应该也是叫『小乔』没错。」因为同样姓乔。
「他真的是个工作狂,电话接个不停,满脑子招揽招揽的,我这儿子时常一个月见不到他几回……」年少的他曾经发誓,绝对不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却是不知不觉的,跟随对方的脚步。
电话、邮件、留言回复不完,有太多双手等着他握、有太多家庭需要他拜访,业务员的工作是马不停蹄的奔波,时常被外界以为,他们为了业绩,已将身边的家人甩在脑后。
直到自己站在同样的身分,他才明白,父亲不可能遗忘他们,这个家,那忙碌的男人一直端在心里。从前不谅解,而今终于明白。
小乔略微思考后,说:「最近的推展比较顺利,空闲的时间的确是因此减少,我会再调整工作表的。」向公司申请在黑街「出差」,他不用每天回城里开早会,原本就只要一周固定做一次汇报即可,但其实也能利用网络视讯,改成一个月回去一、两趟,省下来回车程与开销,公司的杂事能交由助理,城里的客户有信任的小组长们帮忙……理解归理解,还是不想完全成为他父亲,至少要多留时间与狂犬相处。
狂犬咧嘴笑着,「小乔真好,好好睡好好抱又好好亲。」「你也很好啊。」小乔微笑。
若是能吃快点会更好,九点上班,狂犬快要迟到了!
送狂犬上工后,小乔将该洗的内衣、床单丢进洗衣机,整理好浴室和厨房的垃圾,换上衬衫准备出门。
今天上午有三个客户要拜访,鹿头跟他约傍晚在「水星」谈一份合约,冰箱快空了,得去市场补充食材……好忙、好忙、又好快乐。
这样充足的每一天,才是真正的人生。
小乔提着公文包走在街边,几个「窝」的住户,热情的向他打招呼。
「干拎娘!你们昨晚干得有够吵,让不让人睡啊!」「给拎北咖注意!欠操吗!」「非常抱歉,下次我会注意音量。」小乔红着耳根低头道歉。
身后响起喇叭声,一辆引擎盖漆着血红色鬼头图腾的六人座休旅车在他身旁减速。
司途摇下车窗探出头,推了推帽沿,说:「敲桌沿的,要去哪吗?我送你一程。」小乔意外的挑眉,「送我一程?这么难得。」「我想听听你上次提过的定存。」司途往后座一比,使个眼色,「上不上来?」既然有人愿意免费载他一程,他又何必走路呢。小乔拉开后座车门,坐进车里,「麻烦啦!我要去黑铁的工厂。」「你还敢去找他啊!」司途受不了的摇头,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
但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小乔歪着脑袋思考,他这动作是被狂犬影响的。
司途没有载他到军火贩子黑铁的工厂,漆着红色鬼头的休旅车停在一栋废弃的办公大楼前,这带是黑街最阴暗的一面,游民、毒贩、通缉犯聚集,路旁堆积垃圾,空气中弥漫尸体腐败的臭味,环境肮脏混乱、龙蛇混杂,就算是狂犬,平时也不会在此出没。小乔只有初入黑街时,领路人鹿头曾带他从外围经过一回。
汽车引擎声静止,大楼内走出十来名手持自动步枪的壮汉,明显的来意不善。
「司途?」
「抱歉啦。」司途推了推帽沿,「这是工作。」疑惑间,司途打开汽车中控锁,大汉从外头拉开门,两支枪管伸入车厢内。
「下车!」对方喝道。
小乔没有不听从的理由,他尽量以最慢的速度爬下车,眼角余光四处偷瞄,记下周围的街景。
他一下车,那群人就七手八脚将他胳膊扭到背后绑住,头套上黑布袋,公文包也被夺去。
司途吹声口哨,说:「工作结束,货物『乔卓言』运送完成。
「运输员」司途,无论金砖、导弹或者一名大活人,酬劳满意,他就愿意准时送达。
壮汉给了他一包装有钞票的纸袋,确认金额无误后,司途发动引擎。「那么,敲桌沿的,你自己注意点啦!」他以送行亲友出游般的轻快语调告别小乔,从后照镜目送壮汉们将对方带进废弃大楼。
小乔想,他的确是太轻忽这条街了,由于对司途的印象不错,途中虽有感觉对方态度异样,却没及时提防。
这下可好,往后胡鼠要念人时,他再也提不出话来反驳。
为自身安全着想,小乔尽量表现的顺服,不挣扎不吵闹,让壮汉们将他带进废弃大楼。铁卷门在身后隆隆降下,壮汉拽拉着他爬上阶梯,约是三层楼的高度,双脚再度踏上平地,接着他被人从后方一推,摔倒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
头套掀开,小乔双眼畏光的眯起,那些人二话不说,先来一顿拳打脚踢。
数百坪大小的整层楼全无隔间,屋梁和壁面仅有水泥覆盖,或是钢筋外露。空旷的楼层中央,突兀的摆了张暗红皮革长沙发,椅脚边堆着许多漫画、游戏机和零食,像是轻狂少年逃家的秘密基地。
沙发上的确坐着一名高中生模样的少年,穿着城里有名的升学学校制服,但小乔肯定对方不是什么资优生,别的先不说,现在可是上课时间。
那人出声,「乔卓言?」
有只脚往腹部重重一踹,「唔呜!」小乔蜷起身体,痛苦的咳着,「是、是的。」「我的耐心不多,为了你自己好,希望你能老实回答。」众人停下殴打,少年起身,上前揪着他的领口,仅以单手的力量就将他提起,「狂犬拿到的名单,在你手里吗?」又是「名单」?小乔顿时有股啼笑皆非感,「不在我手里,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他说。
「你是他养的母狗,他怎么可能没告诉你?」对方不相信他的话。
怎么?现在全黑街的人都知道他与狂犬的关系了?!「母狗」这词就算了,搞清楚是谁养谁好嘛,房租都他在缴的耶狂犬尚未还清欠十方的债务。
「他是有跟我提过一回,但没有说明清楚,我也无意追问……真的不在我手里就是了。」他如实以告。
少年往后瞥,那几名壮汉翻出他公文包里所有的东西,甚至割破皮革,把整个公文包支解开来,里头的文件和杂物散落一地。
「少主,找到这些。」壮汉将手机、笔电和随身碟递给他。
「还说没有。」少年接过,比了比小乔,说:「绑起来!」那几人用钓鱼线把小乔捆得结结实实,几只脚踩在他身上,让他连动根手指都没办法。
少年跷脚坐在沙发中,拔掉他手机的电池,SIM卡拗成两半,抽出里头的记忆卡,将他的计算机开机,读取记忆卡和随身碟里的数据。「啧啧,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小乔半声不吭,要说「名单」的话,他的笔电里的确是有一堆保户名单啦,慢慢找吧!
时间缓慢流逝,几个小时过去,少年敲打键盘的声响即渐焦躁,小乔计算机里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报表磨光他的耐心。
「够了!少耍花样,名单到底在哪里?!」少年一把将笔电往地上摔,指着他,厉声质问。
小乔叹口气,「就说不在我这。」长时间维持同样的姿势不能动,四肢酸麻,贴在冰冷水泥地上的右半边身体几乎没有知觉。
「不说是吗?」少年对手下使个眼色。
天花板突出的横梁上有个吊重物的金属滑轮,上头悬挂一条附着吊勾的铁链,小乔很快就明白它的用途。
手下们将吊勾勾着他身上的尼龙鱼线,拉动铁链的另一端,将他吊起。
「唔哼!」受力的鱼线咬进肉里,痛得他一阵哆嗦。黑道折磨人的手段,他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铁链喀喀的晃动,小乔被吊到滑轮最顶端。那少年在下方,又问:「交不交?」小乔实在抓狂,这死毛小孩!听不懂人话吗?!浑身剧痛、心里憋屈,音量就控制不住了。他大骂:「死小鬼!搜也给你搜过、打也给你打过了!那什么见鬼的名单我不知道啦,没听见吗!」他气得奋力摇晃身体,梁上的滑轮嘎叽作响。「管他是政客收贿、还是核子弹交易,我才不在乎什么狗屁名单!黑街花街东区西区,与我何干?谁当权饭还是得挣啦!烦不烦啊!」黑街的人把他视作外来客,他也乐于当个旁观者,狂犬以外的事一概与他无关,他只想谈成每一份保单。
「你是脑子跳针吗?就说不在我这里!没有的东西,既使杀了我也拿不出来啦!」喘喘喘,好久没骂人了,险些顺不过气。
「不可能!我派人跟踪你,也搜过狂犬那间破房子,但都没有发现……」少年错愕的摇摇头。
原来跟踪以及闯入他家的都是少年的手下。
他自己才觉得奇怪呢!搬进狂犬的套房后,几乎将整个房间翻过来整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对象,与狂犬同住这么多个月,衣物都是他在洗、垃圾都是他在清,小乔肯定狂犬并无贴身带着那东西。
那份名单,无论是以怎样的档案形式存在,绝对不在狂犬手边。或许就是他如此自信,不担心别人来抢的原因。
「既然你们那么有本事都找不到,那区区一头母狗又怎么会清楚!」小乔拿少年骂也的话反讥。
对方年少猖狂,听不得讽刺的言语,顿时怒火中烧,认定小乔是骨头硬不肯说老实话。
「很好很好!你想死是嘛……」少年眯起眸子,眼神锐利如鹰,却因年纪尚轻,充其量只能说是只雏鸟。「你们,给我把他往死里整!弄死了喂狗!」他扬了扬手,指使着手下们。
壮汉领命,他们像逗弄猎物取乐的猫儿般,抓着铁链不住摇晃,故意松开手后又在他坠地前拉紧,以此折磨人。
但高空弹跳小乔都敢玩了,这种飞高高、飞低低的小儿科根本吓不了他,就是身上的尼龙绳反复拉扯绷紧,痛得龇牙咧嘴。
几人见他反应平静,不知从哪扛来一大桶泡着冰块的冷水,接连往他身上浇。这可苦了小乔,时节接近秋末,寒风飕飕地从窗洞灌入,畏寒的身躯频频颤抖,刺骨的冷。
「看你再嘴硬!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玩!」少年狞笑着,舀起一大瓢冷水泼向他。
小乔猛地一抖。
伤脑筋……情况,似乎不太妙……先前的一通狂吼,情绪起伏太大,心脏抗议的猛跳,他竭力强忍胸腔这份熟悉的疼痛,对方却不给他缓过气的机会,又是几瓢冰水泼来。
「哈哈!嚣张不起来了吧!」少年揪住小乔的头发,将他的上身压入冰水中。
水面冒出大量气泡,小乔扭动肩膀挣扎。
少年拉起他,在耳边问:「现在,说不说?」上身湿透,发丝沾黏颊边,水珠爬满小乔苍白的面庞,他被迫往后仰着脖子,「呼、呼……」能发出的唯有嘶哑的喘气。
少年以为他固执,又抓着他往冰水中压,这次,冒出水面的气泡减少了,他挣扎的力道也转弱。
第三次被浸入水里时,水面已完全没有气泡冒起。
「这样就挺不住啦?城市人真娇贵。」少年讥笑。还不想那么快弄死他,少年将小乔拉起,让他多吸几口气再继续逼问。
「……」
小乔双目紧闭,眉头痛苦的皱着,胸腔的起伏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好难受……心脏疼得像被无形的爪子紧紧捏住,肺腔跟着感染这份剧痛,连吸口气的力气也使不上。
「喂喂!怎么不呼吸了?」少年大力摇晃他。
两眼发黑,小乔感觉不到身躯的晃动,耳边的声响也完全静止,意识逐渐涣散飘远……到此为止了吗?他遗憾的想,还有许多未了的事待自己达成,乏力的身躯却无法坚持走完。
真可惜,那份保单,要是早几天想起就好……「狂……犬……」喉头微弱震动,挤出这两个气音。恍然间,窗外响起雨声,小乔从阳台边探头往外看,细密的雨丝中,有道人影蹲踞在门廊边,他仰头凝望天幕,神态落寞疲惫,彷佛无家可归的流浪犬。
「匡隆!」雷鸣打响,轰轰的震撼耳膜。
指尖颤抖着,小乔圈起五指,以为自己握住伞柄,要跑下楼为对方遮风蔽雨。
「啊啊啊啊!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狂犬「匡隆!」的一脚踢倒铁卷门,撇下同行的几人,只身冲上三楼。
「少隼!」他厉声狂吼出少年在黑街的称号,字句咬牙切齿,像是要把对方的肉咬在嘴里撕扯咀嚼。
眼眶赤红、目露凶光,化作嗜血恶兽的狂犬,瞬间出现在少隼面前。
手下们警觉的朝狂犬开枪,弹雨犹如巨网凶暴的罩向他。但狂犬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他避开扫射的子弹砍向持枪者,身影犹如鬼魅难以捉摸。前一刻他还在身前、下一秒刀锋突然从背后刺穿,双刀挥舞的速度之猛,刀刃甚至来不及沾上鲜血,交错闪动着如野兽尖牙般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