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你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呜~”
一直看着他,眼睛有点累。
看着他就会忘记眨眼睛。
我用力眨了眨眼,然后问:“主人,你想干什么呢?”
“我要拯救世界。”他很坚定地说。
我摇头。“世界很好,不需要你救。”
他愣了愣,然后默默地走到墙边,蹲下,开始捶墙。
怎么觉得墙角好像有一片阴影呢……
方耀暮的手臂细细的,小小的拳头无力地在墙上砸着。这么捶下去,墙怎么可能会塌呢?
于是我走过去,将灵力汇聚在手上,对着墙壁用力一拍。
话说回来,他捶墙干什么呢?
轰隆一声,墙壁轰然倒塌。灰尘四起。
方耀暮目瞪口呆。突然一拍脑袋。
“对啊!既然没有拯救的必要,那么就破坏它吧!”
他一脸激动地站起来,兴奋地颤抖着。
“角棂!我要毁灭这个世界!我要——篡位!”
扑通。
阿全晕过去了。
我点点头。“要怎么做呢?”
方耀暮咬着手指想了想。“嗯,先把皇帝杀掉吧!”
我点点头,转身朝皇宫走。
扑通。
阿福也晕了。
当我们在这厢大闹时,没有人注意到隔壁坐着的人。
如果当时我回头看一眼,会发现他也是个看上去很好吃的人。
第7章:阅知——闲看庭前开落花(一)
我的额头爆起三根青筋。
“我要毁灭这个世界!我要——篡位!”
扑通。
“要怎么做呢?”
“嗯,先把皇帝杀掉吧!”
扑通。
——隔壁这两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不是“隔壁”。因为两个雅座之间的墙已经被打塌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洞。
呵呵呵呵呵……真是粗鲁啊,竟敢在聚贤楼闹事。
我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悄悄打量着这两个人。
那是两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朝外走的一位一袭黑衣,身材纤细修长,脸色略显苍白,薄唇却红得病态。眉眼如画,看上去孱弱得惹人怜爱,却又让人想要狠狠蹂躏一番。
站在墙洞边神采奕奕的另一位,看上去却像个小孩子。娃娃脸,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笑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从着装来看,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一袭锦袍皆以金丝钩边,上绣吉祥浮云图案。腰间坠一块碧玉,玲珑剔透,隐约可见个“齐”字。
齐家么……
看他似乎是外乡来的,又这么张扬显富,难道是仙阳齐家?
我挑了挑眉,挥手对随侍低声道:“去把那两人扣下来!带回丞相府!”
“是!”一名随侍身形如鬼似魅,风一般悄然无声地追了出去。另一名随侍则跨过墙上那个大洞,径直走向那边华衣少年。
我端着茶杯,轻嗅茶香。
隔壁一阵吵闹。之后很快又恢复平静。
嗯,天气真好。
黄昏时分,忙完一天政务的我才悠悠想起,偏房还有两个客人。
哦不,那个黑衣少年并不是人类,而是蛇灵。似乎是那个少爷的灵,不过还很弱小,因此轻易便被他们擒了回来。偏房外写了缚灵咒,那只蛇灵也逃不出去。
我伸了个懒腰,悠然自得地漫步在长廊上,斜斜瞥向庭院里的花圃。春日融融,花木都冠上了焕然新生的绿,怎么看都觉得很舒服。
离偏房还有十来步远,就听见那里传来哀嚎。
“这里到底是哪里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绑架啦!放我出去啊~~~~”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这家伙还真是精力充沛,叫了一下午还不累。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隔壁那个闷骚男!放我出去啊闷骚男!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天子脚下强抢良家妇男啊!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我在偏房前停下脚步,嘴角缓慢地抽动了一下。
闷骚……男……
是指我么?
我忍住砸开门的冲动,优雅地勾起唇角,命令随从开锁。
“哇!门开了!”
里面的人立刻扑了出来。我措不及防,被他一下子扑倒在地。身上的人并不重,但冲击的力道非常大,我摔得头晕眼花,只看见蓝蓝的天空上有一只鸟飞过。
“哇……怎么有个人……”身上的人轻轻松松地爬起来,双手撑在我胸口上看着我。
“咳咳……放开……我快……被你压死了……”胸腔完全无法舒张,我无力地拉扯着他的手,愤怒地看着身边那群完全愣住的随侍。
还不快来救我!
被我狠狠瞪了一眼,终于有人开始手忙脚乱地把我身上的混蛋拉开。但他的手还没碰到那人的衣角,那人便被那位黑衣少年迅速抱起。黑衣少年横抱着他,一脸戒备地看着我们。
……那表情就像是怕我们抢他的猎物一样。
我注意到他的双手手腕上都被包扎着,抱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却丝毫不会手抖。
侍从们慌乱地把我扶起来,我大口喘着气,视线下垂,发现刚换的月白长衫上已经沾满尘土。
脏死了!
我转过身,指着那个一脸无辜的混蛋骂道:“干嘛突然撞过来!”
他缩了缩肩膀,窝在黑衣少年怀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副可怜样。“我不知道门外面有人……”
“你是猪吗?!门打开了,那肯定是人开的!门外面怎么可能没有人!”
“对不起嘛……”他又向里缩了缩。
黑衣少年始终以戒备的目光瞪着我。
脏死了!脏死了!
我厌恶地瞥了瞥自己的衣角,那片黑乎乎的污泥让我恶心得连午饭都快吐出来了!还有!他居然扑到我身上来了!脏死了!最讨厌被别人碰到身体了!
我气愤地一振衣袖转身离开,顺口丢下一句话:
“给我继续关着!让他们好好反省!!!”
身后又是一阵吵闹,之后很快恢复平静……
我泡在澡盆里,用力地擦着胸口。白皙的肌肤被粗鲁地擦出一道道红痕,我却还是觉得那种恶心的触感滞留不去。
可恶!一定要好好惩治这个不懂规矩的小鬼!
“大人,仙阳齐家的齐铭澹齐大少爷求见。”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齐铭澹?
呵呵,看来那个小鬼的身份不出我所料啊。齐家只有两位少爷,看来他便是那位被宠上了天的二少爷齐铭源?
“让他在厅堂里等着。”我吩咐道。
心情少许愉快了些。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我从水桶里站起来,一边轻轻擦去身上的水珠,一边从等身铜镜里欣赏自己的身体。
白皙光洁,没有丝毫赘肉。骨骼均匀,不失男子之俊朗。长腿一跨,我走出浴盆,踏在平铺于地的长毯上,取下熏过檀香的新衣,仔细地穿着起来。如墨长发蒸腾着热气,柔软顺滑地靠在颈边,映衬着锁骨绝美的线条。
我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之后又花了半个时辰保养打理。
心情大好。
来到厅堂时,齐铭澹已经心急如焚。他一看见我便迎了上来。
“小人仙阳齐铭澹,见过丞相大人。”齐铭澹简单地行了个礼,我点点头,他便又迫不及待地问道,“听闻舍弟冒犯了大人,正在大人府上打扰?”
我坐在太师椅上,神态悠然地看着侍女为我斟茶,笑而不语。
齐铭澹见我不答,紧张得冷汗直下。“小人替舍弟给您赔不是了!他年轻尚轻,没见过世面!冒犯了大人,还请赎罪!”
“哪里哪里,令弟可是机灵得很呢。”想起被那家伙扑倒一事,我不由冷笑道,“聪慧可人,机灵懂事,不愧是齐家的二少爷啊!”
齐铭澹脸色越发苍白,却还强颜欢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其实小人此次进京,带了两样宝物。这一尊玲珑玉佛,是献给太子殿下的,劳烦大人转呈……”他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在我手边檀木桌上,又紧接着取出另一个稍小些的锦盒,“而这一件,传闻是当年封印漓渊恶龙的法师从其口中夺下的龙珠。此珠夜视有异彩,佩之可驱魔,有延年益寿美容养颜之功效……”
“美容……养颜?”我微微抬起眼,瞥了瞥他手中的锦盒。盒中以丝绒托着一颗鸽蛋大小的墨绿色宝珠,烛光摇曳下正兀自泛着妖异邪魅的幽光。我不由勾起嘴角,以眼神示意他放下。
齐铭澹总算稍稍放了下心。“那,舍弟……”
一提起那家伙我心里又一沉,但随即展开温和笑容。“本官在聚贤楼与令弟偶遇,相谈甚欢,便请他留宿几日。令弟不过在府上逗留几天,他若想走,本官即刻派人送他回来!难不成澹大少爷对本官不放心?”
齐铭澹一愣,还是有些不放心。“原来如此,看来小人是误会大人的好意了。舍弟年幼,小人本以为……”
“行了。澹少爷还有正事要忙吧?既然已经确认令弟无虞,不如这就请回吧。”我简单地下了逐客令,齐铭澹只得作罢,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我转而望向檀木桌上两个锦盒。拿起那颗夜明龙珠把玩着,一股温煦感立刻自掌心传进四肢百骸。果然是宝物,或许真的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我微笑着,随手打开了另一个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尊玉佛,碧绿水灵,巧夺天工,虽然也是极品,在我眼中却远不如这颗龙珠。
呵呵,这个齐铭澹还真懂得讨好人。
明日便去太子府吧。
第8章:阅知(二)
翌日早朝。
今天的气氛格外沉闷,皇上龙颜不悦,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好在依旧四海升平无事启奏,煎熬很快就结束了。
还未走出宫门,我便又被皇上召去了御书房。他把一本由数名言官联名呈上的奏折砸在我面前,愠怒地责问我。奏折洋洋洒洒写了数万字,无外乎痛斥太子残忍暴虐,不宜为王,恳请圣上易储等等。
“所以你如何回答?”
太子府内,斜依于软榻上的那一位笑意慵懒地看着我。
“一味仁慈,是无法成为明君的。”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自然,一味暴虐,也不是长久之计。”
太子邪邪一笑,握着酒杯缓步来到我面前,将酒杯递与我,手指顺着欲挑我下颌,被我侧脸躲去。
“殿下请自重。”我冷淡地道。
“呵,阅知还是这么厌恶与人接触啊……”他意味阑珊地道。
“还有一事。”我从袖中取出锦盒,在他面前打开。“此为仙阳齐家进献的玲珑玉佛,托我转呈于殿下。”
太子瞟了一眼,毫不在意地道:“放下吧。”他转身朝软榻走去,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又转过身微笑地问道,“这个仙阳齐家,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力吧?”
“是。”我心里一沉。
“富可敌国啊……”太子若有深意地望着我,又拿起玉佛仔细把玩着,“你说,父王真会考虑改立紫嫣为储么?”
看似两个毫不相关的话题,自他口中讲出,竟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殿下……”
“太傅,你会协助本王吧?”他的笑容逐渐收敛,眼中隐有精光。
我深深低下头,心中一片杂乱。
他的意思是……如果皇上决意易储,那么他会……篡位。
只要有仙阳齐家的财力和我在朝中势力的支持,篡位并非难事。
太子的心性残暴已非一日之事,言官到如今才群起奏之,看来是打算大闹一场了。他们的背后,显然有更多大臣的支持。
众所周知,我身为丞相兼太子太傅,与太子的关系最为亲密。
与太子为敌,就是与我为敌。
而若紫嫣公主即位,那势必是言官一派得势。紫嫣公主虽然聪慧机敏,却生性温柔,难免沦为傀儡皇帝。而太子虽然残忍暴虐,却坚忍果敢,行大事有智谋,在小处能谨慎。
但是,篡位……
即便是兵不血刃地逼宫,也必留下千古骂名。
我从不怀疑太子会是个明君,但是,真的有篡位的必要吗?
半晌,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殿下,请……静待其变。”
“好一个静待其变!”太子朗声笑道,“阅知,本王听你的。但是,时机一到,只怕你就无法逃避了。”
“微臣知道。”我垂下眼,心中慨然。
告退之后,我穿过花园,缓缓地行走在阳光下。温暖的光芒无法驱走我心中的阴霾,我叹了口气,瞥向两旁的花圃。
假山奇石掩映在明艳可人的花丛中,小池塘边伫立着一座朱檐凉亭。太子府的花园有专人精心打理,此时正值春日,花园里一派生机勃勃的春色。
眼角捕捉到一抹火红。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目光追寻,却见假山之上,有一红发男子斜倚远眺。远远地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无端觉得那火焰般的红发艳丽得刺目。他只穿着亵衣,露出大片白皙胸膛。打扮轻佻,举止放荡,却让人移不开眼去。
我眯起眼睛,注意到他的双手双足之间皆有镣铐。
红发,镣铐……是太子的新宠么?
听闻有人进献一绝色异灵,难道就是他?
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回到丞相府,我一边回想着今日发生之事,一边走向软禁着齐铭源的偏房。太子有意拉拢齐家,我打算先去探探齐铭源的口风。
按照太子的性子,即便齐家不支持太子,他也会采取各种手段逼迫他们就范的。齐家若想保全自己,就该乖乖听话。
本来,扣下齐铭源之时,我就考虑过齐家这一层关系。齐家三代经商,产业遍布全国上下。先前朝中党派之分并不鲜明,齐家与各位大臣也都有来往。如今既然已经分成了太子和公主两派,齐家也是时候挑一边站了。
齐家二少爷大喊“我要篡位”,这岂不是大好的利用机会?
记着上次的教训,我站在偏房的一侧才叫手下打开门。这一次齐铭源也学乖了,没有莽莽撞撞地冲出来,而是乖乖地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伸出来望了望。
他的蛇灵站在他身后,眼神警惕。
“齐二少爷,这两天真是委屈你了。”我微笑道。
他眨了眨眼,问道:“你谁啊你。”
“我乃当朝丞相。”我气定神闲地答道。
“丞相?”他狐疑地反问一句,“你干嘛抓我?”
“齐少爷在聚贤楼声称意图谋反,我身为天子之臣,岂有纵容之理?只不过,齐少爷年龄尚轻,因一时的玩笑话而被捕入狱,乃至牵连齐家上下……未免惹人唏嘘?”我走入偏房,刚走到桌边,立刻就有随侍搬来一把铺着锦绣的靠椅,然后动作利索地换了张干净桌布,重新摆放茶盏,还端上了一碟糕点。
齐铭源看得目瞪口呆。随侍做完这一切后他终于回过神,然后瞪着我说:“敢不敢不讲文言文!”
我怔了怔。
“尼玛老子读工科就是因为语文差!你还给我讲文言文,你装个毛线文艺啊!”他气呼呼地道,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到我面前,抓起盘子里的酥糖就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