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蛊——繁先

作者:繁先  录入:11-06

好好的人,就这样被改造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谁能不起恻隐之心。

“我和小宝总是要死的,与其让小宝挨着饿,一点一点被折磨至死,倒还不如……死在你们手上……我本想杀了小宝的……可,怎么也下不了手……我那时候,只是见到小宝的死状,不知怎的就没了意识……”

“你们杀了小宝,也快些杀死我吧……小宝现在这样,到了下面,爹娘定是认不出他,小宝不会说话,还要我亲自和爹娘说呢……”

那蛊母脸上露出极为疲累的神情,袭罗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说道:“你体内有两只蚕蛊,是极寒之体,见不得阳光。今日是端午,正午阳光投入谷内,你便能找家人团聚了。”

“可你现在这样,只怕你家人都认不得……”袭罗将手放到她一边腐烂的脸颊上,那只手很快就被蔓延上来的薄冰覆盖住,袭罗便收回了手,撇了撇手上的碎冰。

少女脸上那块腐烂的地方已经往周围扩散,整张脸只剩下一小部分还是完好的。

“这是毒药,有化腐为肌之效,它的毒性或许不能杀你,却能让你腹内绞痛不止……”袭罗递给少女一件小小的瓷瓶,“你是想带着剧痛体面的死,还是想维持现在的样子安乐而死,都随你。”

那少女脸上闪现出喜悦,用齿状的牙咬住了那个瓶子。

服过药之后,她身上腐烂的地方果然开始生出新肌,这毒药的药性激烈,体内升起灼烧般的疼痛,这样的灼烧感让她整个人的肤色也恢复了正常,她现在的样子就和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可以说,恢复了原貌的少女,长得十分清秀可人。

沈清秋和袭罗就坐在谷底,等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天空开始泛白,整个窟底开始亮堂起来,一直到太阳越升越高,终于到了万蛇窟的上方。

第一缕阳光射入窟底的时候,少女忍着身上的痛苦,轻轻地说了一句:“小宝……姐姐带你去找爹娘,找到了爹娘,谁也不能再欺负我们了……姐姐……”

她并没有说完话——阳光已经撒到了她的身上——少女就如同清晨起的晨露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消失了。

只留下一件穿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和地上的一滩水迹。

沈清秋看着这一幕,忽然道:“把他们两姐弟葬在一起吧。”

袭罗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把洞穴中烂的不成样子的小孩儿尸体抬了出来,把少女的衣服放在他身边,一起埋在了少女先前消失的地方。

他们到了这窟底也有一天,一天未曾进食,对于沈清秋来说虽然并无大碍,但长此以往并不可行。沈清秋身上虽然有伤,只是这伤并不重,袭罗便把他带到了山洞内的水潭里。

这水潭之下是一条暗河连着外面的湖,这就是离开窟底的唯一方法。

“我曾说过我不善游水,你却是水性极好的人……一会儿可别笑话我……”

袭罗说完这话,就跳入潭中,沈清秋亦深深吸了一口气,签了下去。

潭下暗河虽然连着外面,但在游水的中途却没有能够上潜换气的地方,这河道又极长,因此对于水中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袭罗的确不怎么会游水,这会儿都靠着沈清秋拖拽才勉强能够跟上。他当初独自一人从这条暗河出去的时候并不似现在这般好运气,中途没了气,呛了一口又一口的水,蛊人自然这样简单地淹死,但个中滋味却是痛苦无比——整个肺内都充满了河水,等到袭罗上岸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也正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袭罗更

加畏水,此刻他也感觉到有些眩晕,空气即将用尽,那个时候无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那样的痛苦和绝望,还要来第二次吗?

沈清秋察觉到袭罗的异常,看他表情痛苦,也大抵猜到了一些。他将袭罗往身前一拉,对着他的唇把自己的应了上去,将口中气体一点一点地渡给他。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吻在一处,一面在水中潜行,沈清秋若是一个人独自游这水道或许不成问题,但此刻拖了一个不善游水的,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游到最后的地方,他亦是没了气,鼻子里咕噜噜地冒着泡泡,显然是吸了水进去。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可却不知道这暗河到那儿才是尽头,未知的恐惧叫人绝望——沈清秋搂着袭罗,拼了命地往前面游。

唇上的触感因为在水中而变得有些奇怪,袭罗那张漂亮的脸隔着水映在他眼前,很快地,他因为缺氧而出现了幻觉,袭罗那张脸在他眼中显出半边腐烂半边完好的样子。

他本应该厌恶地推开的,但沈清秋此刻却没有,他还是吻着袭罗,也不管现在的袭罗是多么恐怖,只是固执地抱着他,把自己所剩不多的气渡给他。

“咕噜……”

肺里又呛进一口水,沈清秋自己难过得不行,已经透不过气来,只是凭着毅力挥动手脚,眼前阵阵发黑。

冰冷的河水包围着他们,沈清秋很快就体力不支,手脚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袭罗只觉得揽着他腰的手从没有送过,然而沈清秋吻着他,已经逐渐失去了力道,开始慢慢地往河底下沉了……

五七

袭罗感觉到他们正在下沉,而沈清秋这会儿连吻住他的力气都没了,抓在他腰上的手也没了力气,正从他身边往下沉。

此刻袭罗也顾不上别的了,他虽然不会溺水而亡,可沈清秋会——他反手拉过沈清秋,用口堵住他的嘴,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继续呛水。

他们现在已经游出了暗河,周围的空间宽阔不少,上浮的时候还可见到水面上的光线——只差一点点,马上就好了……

拖着一具没有反应的身体往上浮非常困难,袭罗上浮的速度被迫放慢,隔了一会儿才露出水面。这个时候沈清秋已经没了呼吸,袭罗探到他的鼻息,心慌得连手都在颤抖。

他迅速带着人游上了岸,甫一上岸就按压着沈清秋的胸口,又不停地渡气给他。

直到这个动作重复到第八遍的时候,沈清秋才吐出一口水,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

袭罗这才松了口气,跳动不止的心脏才逐渐减慢了速度。他本来是打算与他断了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直到沈清秋掉下万蛇窟之前都是这么想。

可在那之后却又变了卦——他的决心,仅因为沈清秋这样的举动而动摇了?

袭罗在原地生了火,他把沈清秋的湿衣脱下,放在火边烘干,期间还捉了两条鱼,之后就穿着湿衣坐在一边,等着沈清秋醒来。

这一等,就到了日落西山。

沈清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被飞霞染红的天空,再转头,便是袭罗。

夕阳的余辉照在他脸上,映得白皙的脸颊泛出红晕,沈清秋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发现那人也一样注视着自己。

“醒了?”

沈清秋听见袭罗的话,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了,只是点了点头。过了半响,他才想起怎么说话似的,出声说了句:“我们出来了……?”

袭罗看着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东西。

“你怎么……你若不管我,自己游上去,也不会落得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袭罗没有回答沈清秋的话,而是突然说起了不相干的话,“你知道的……我不会死。就算被刀子捅了心口,还是不会死。”

沈清秋当然知道——所以他那个时候才敢往袭罗的心口狠狠地扎上刀子,但他知道错了,同样的错

不会再犯第二次。

“我知道,袭罗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死……”他注视着对方的神情无比情深,那是爱人到了深处才有的眼神,怎么装都装不出的,“可我也知道,袭罗不会死,却会痛。”

“我知道你会痛,死不了,却还是要忍受痛苦……我……我舍不得你痛。”他一面说着,手一面覆上了袭罗的心口,“这里的痛,我此生是体会不到了……但溺毙的痛苦,只有我一人来承受不好吗?”

袭罗听他这番话,维持着微微皱眉的表情,只说了两个字:

——“傻子。”

“我不傻……我只是不想再做错。”

——所以你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后面那句话沈清秋没有说出来,袭罗却在他眼神中读出了这样的意味。沈清秋同他温柔地默默对视,那目光中似乎蕴含着千种柔情,万般蜜意。

他再没有回答,不论沈清秋说什么,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后来听得烦了,他把手中一条烤好的鱼递给他。

沈清秋愣了愣,袭罗也不管他,又把烘干的衣服一并丢给他。

沈清秋仍是愣着没有动作,后来似是想明白了,才开心地露出笑容来。他坐起来,用脸颊轻轻地摩擦着袭罗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好喜欢你……”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不仅仅是脸……我是真的喜欢你……”说罢还趁着袭罗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袭罗忽然被他这般大胆的举动惊到,脸上竟然冒出热气来,幸而因为夕阳的照射,并不明显。

沈清秋见他不答,又戳了戳他的后背小心地说道:“好不好?”

袭罗这才缓过神来——他先前虽未言明,却是已经打消了之前的那个念头,只是没想到沈清秋猜中他心思之后,反倒油腔滑调地调戏起他来。

“你方才所言,若是句句属实,绝无虚假,我便收回之前的话。就依着你那时的意思,与你回中原,一生相伴……”

“袭罗……”沈清秋虽是猜中袭罗的三分意思,但亲耳听到答案的感觉总是不同的,他小心翼翼地向对方问道:“袭罗……你可是当真?”

“那是当然。”袭罗抓住还放在他心口上的手,用那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沈清秋。

眼神相撞的时候,沈清秋再难以自持,

对着袭罗的唇深吻上去。对方也没有反抗,十分顺从地与他唇舌交缠,之后还侵入他口中,舌尖细细地扫过了每一处……

这一吻虽到了最后都没有再过界一步的行为,却是极为酣畅,沈清秋吻到脱力,眼角都泛了水光,险些要流出泪来。

“我此后说的话,句句属实。袭罗是我沈清秋一生挚爱,不论刀山火海,我都愿为君一闯……在不让你痛了……”

袭罗见他用双眼泛红的模样说出这样乍听之下极富男子气概的话来,不觉有些好笑。

“你……怎么笑了!”大抵是不满这番话又被袭罗当成玩笑话,沈清秋的语气正经得很。

袭罗一听,脸也一板道:“我平生最听沈清秋的话,你说不许笑,我就不笑。”这句话,虽是用的正经样子,语气中却还是调笑居多。

“只是……”袭罗话锋忽然一转,这次当真是没有半分调笑的意味,“你这话是真是假,还要我时刻去验证。”

沈清秋闻言,嘴角上扬,露出欣喜的笑容,双手揽过袭罗将他抱住,道:“好啊,那我们今后要时时刻刻不分离,好叫你验证我的真心一片!”

“那好……我便缠着你,到你老了,走也走不动了,还是一样缠着你……你可别后悔。”

“怎会有悔,只怕我之后又老又丑,你先嫌弃了我……”沈清秋怀抱着袭罗,思绪飞到了遥远的将来,“只可惜我们皆为男子,不能育子,免不了要孤独终老。”

“不会。”

“嗯?”他心下奇怪,怎的不会了?

“我们有孩子……是成乐和婉儿的,叫晏云。”袭罗道,“我本是想一个人回苗疆,把他养大,叫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个侄儿,好好地在中原娶妻生子……现在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

“袭罗……”沈清秋大喜过望,抱着袭罗的双臂收紧了些,“我定不负你……”

——“定不负你。”这句誓言,沈清秋将会坚守一生。

那夜,两人相拥而眠,到了次日才下山回到了乌灵玖的竹屋。

生苗正逢一年一度的龙船节,原本不喜欢热闹的袭罗却同沈清秋一道留在生苗。

龙船节期间,秦江两岸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早晨竞船赛马,到了晚间,更有苗家男女对歌吹笙。两人趁着这段时间腻在一处,端的是情意浓浓。

时年盛夏,中原动乱,大批武林人士集结,欲图作乱犯上。朝廷派兵压制,双方僵持不下,动荡持续数年。乱世之中,平民生活过得无比萧索。

这场叛乱最终以新帝被刺,叛乱者头领被招安才得以平定。而在那几年,沈清秋和袭罗一直待在苗疆,不问中原之事。

——正文完——

现代崩坏小番外:暗恋这件小事

沈清秋推开宿舍门的时候,他的室友还没有睡,正坐在床上,就着旁边台灯的光亮看书。

作为一名低调的基佬,沈清秋有着很高调的外貌和于外貌相反的低调地暗恋着室友的心。

室友的发型非常与众不同,脑后留了一条细细的小辫子,前面是有点过长的头发,低头的时候细碎的留海会遮住他光洁饱满的额头,让人忍不住想去把头发拨开,去亲吻他的前额。

想到这里,沈清秋作为一个很久没有发泄过已经饥渴难耐并且生理功能非常健康心理已经开始扭曲的基佬……石更了。

但是沈清秋告诉自己要忍耐,不可以在室友面前化身禽兽。

沈清秋摇了摇头,和室友打了招呼,坐在了对面的床铺上。

室友的名字叫袭罗,听着有点奇怪,是个苗族人。按照他的说法,如果不是因为少数民族有加分政策,他差一点就进不了T大,当然也见不到同寝室的沈清秋了。袭罗还经常调侃沈清秋的名字,听着就像死了几百几千年的古代诗人,怎么听怎么文艺。

沈清秋表示很无奈。他家境优渥,算个有钱有势的X二代,偏偏老爸草根出身,有非常敬佩那些做学问的,为了显示自己是个文化人把自己三个儿子的名字都起得非常古典。

而沈清秋作为X二代,完美地继承了X二代的所有陋习,一直到十九岁上大学之前都保持着混乱的生活状态。直到他十九岁那年打开寝室门的时候,他第一次有了“这样不好我要从良”的念头。

——所谓一见如故,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沈清秋看到袭罗的时候顿时有一种比看到自己老娘还要亲切的感觉。他一面在心里说着:这不科学!一面人模狗样地和新室友打招呼,从声音到表情再到肢体语言都表现得非常完美,完全就是新世纪好青年的典型代表。

因此袭罗对新室友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感觉这人一定是乐于助人尊老爱幼拾金不昧的楷模,伟大形象不要树立得太高。

T大的住宿条件很好,两个人住一间寝室这种待遇在S市的大学都是少有。袭罗想,应该可以和新室友度过美好而愉快的四年,于是沈清秋悲剧的暗恋史就这样开始了。

推书 20234-09-23 :七年之后(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