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漆黑的地下通道此时被照得通亮。
又过了半个小时,地铁重新开始动了起来,停靠在了最近的一个站点,封闭的车门终于被打开了,我连同车上几个人一同被一列军人请下了车,我这才问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这辆地铁的第二节车厢里发现了一个发作期的“病人”。这个人是从有疫情的地方过来的,已经隔离了一个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获准在新城定居,没想到他的潜伏期比一般人要长,到了现在才发作,同一个车厢的人发现了他耳朵后面出现的丧尸斑就报了警,现在那个“病人”已经被隔离起来了。
按理来说刚进入发作期的人感染性很低,就算是搂搂抱抱都基本上不会传染,但是因为这位“病人”本来就有些特殊性,我们全车人都要被隔离检查。
我赶紧给王路平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这边的事以及今天不能按时上班,同时军方的人已经准备出了单间,第一件事就是全身检查有无伤口。
要全脱干净的那种。
真的挺难堪的,我在犹豫要不要争取一下不脱裤衩的时候一个军人已经抓起了我的手。
他全身都穿着隔离服,突然走过来吓了我一跳。
他盯着我的手半天,然后让我上一辆白色的卡车。
我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赫然有着一道伤口,分明是昨天晚上做切片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这下惨了,这回是怎么说也说不清了。
看这样子,我至少要被隔离观察一个月。
第5章
整个隔离所是那种肃穆的白,一尘不染,只让人觉得空虚。
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穿着防护服,从头到脚只有一双眼睛看得真切。
我知道所有从感染区过来的人都要到这边单独隔离一段时间,我因为正好在那辆出现过“病人”的地铁上,手上又正好有伤口,所以也被带到这来。
“先生,请您出示您的证件或者口述您的个人信息,我们要进行登记。”
“哦,我是安怡公司的研究员,我只是恰好乘坐那辆地铁,没有跟感染者接触过,手上的伤口也只是做实验的时候不小心切到的。”
我出示了我的工作证,对面的女人隔着玻璃窗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过我的证件,我只好自己翻开,举到她面前让她看,上面有我的名字和个人信息。
她在电脑上敲击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嗯,李先生,对不起,按照我们的规定,我们不能判定您是否与感染者有所接触以及伤口的来源,所以您必须隔离45天作为观察期。”
我表示头疼,“45天?为什么不是30天?”
对面的女人很耐心地跟我解释:“因为跟李先生您同一辆地铁上的感染者早先就已经被隔离过。
30天了,但是他却是到了第41天才发作的,潜伏期明显延长了,所以我们把所有人的隔离时间都延长到了45天。“
的确,现在发现的病人潜伏期越来越长,我记得丧尸潮刚爆发那会儿只要被咬,几个小时之内就会开始发作,根据体质不同长一些的也就撑个几天,现在却是有许多感染者染上病毒之后十几天甚至一个多月才发作,这种变化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我扶额无语,无论怎样这次隔离是逃不掉了,但是45天也确实太长了些,希望那个刘伯伯可以帮忙照顾一下可可。
隔离所D区1812室。
喵的,五平方米的单间!
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内线电话什么都没有!
半年前我过来的时候隔离所还没有这么多的单间,所以我们是好几个人一个房间进行隔离,一个房间如果大家都没事就被放进城区,如果有一个发现被感染了那么其他的再单独隔离。
那时候好几个人还能聊天打牌什么的,三十天很快就过去了,现在这个隔离所竟然有了这么多的单间!一个人在这呆四十五天没病都要呆出病来!
现在刚好是中午,阳光透过一个公文包大小的小窗户,刚好照在床头上,我整个人懒洋洋地躺着,倒是有点随遇而安的架势。
搞科研的人向来是耐得住寂寞的,我觉得我可以坚持。
昨晚因为做了那种梦其实并没有怎么睡好,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铃声吵醒了。
睁眼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了,那个铃声是提醒晚饭时间到了。
我打开那个与外面相通的格子,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就傻了。
竟然跟我们实验室楼下阿姨卖的十元盒饭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菜色阿姨已经卖了好几个月了,我这一个月的时间就从来没有发现过有任何变化,结果现在……
我更加想念可可做的饭菜了,哪怕是清粥小菜,也比面前的这个蘑菇炖鸡块加青椒土豆丝要好些。
吃一次没什么,关键在于连续N次之后……
结果我还是吃了,今天我只吃了早饭,午饭都没吃过,人饿了也就不挑剔啥了,我们北上的时候专挑深山老林走,那个时候没少挨饿,什么都吃,现在不过是盒饭,我忍了。
我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
吃完了我就把空盒子放回那个格子,拿出手机发现没信号,于是就开始玩俄罗斯方块。
玩完俄罗斯方块我再玩贪吃蛇,然后再玩黑白棋,最后一直到深夜两点手机没电了,我埋头开始睡觉。
这一觉我错过了早餐,醒来以后肚子咕咕叫,一直挨到了午饭的时候。
还是那个十元盒饭,蘑菇炖鸡块加青椒土豆丝。
我想到今天应该是可可在TJ城呆的最后一天,那个刘伯伯答应明天早上把可可送回来,也不知道他听说了我的事会不会着急。
好在我那个时候给王路平打过电话告诉了他我这边的情况,他应该会往我家里打电话告诉可可的吧……
我无比怨念地开始数床单上的格子,发现时间过得越来越慢了。
数到了晚饭的时候,发现青椒土豆丝换成了胡萝卜土豆丝,或许是青椒没有了或者是涨价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晚。
2014年5月19号,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因为这一天是我在隔离所呆的第三天,也应该是可可回来的那一天。
我被放了出来。
不仅是我,所有以为自己会被关上四十多天的人都感动得要哭了,他们迎来了历史性的一刻。
就在昨天,安怡公司与政府签订了合同,将第七研究所最新研制出的两种试纸以一元一张的价格卖给了政府,并且保证长期以此价格提供该试纸。
以前也有一种方法能将潜伏期的感染者检测出来,但是需要取血样进行复杂的化验,检验一个样本就要花费数万,所以大部分从感染区过来的人还是要被隔离,很少有人会有钱到花几万块钱去测一下血样,况且那些从感染区过来的人手里根本就连一毛钱的新人民币都没有,过去的钱都已经作废了。
现在有了这种试纸,仅凭唾液就可以检测出是否携带病毒,被检测出的概率高达95%,而另外一种检测血样的试纸只要滴1微升的血液,99.9%的病毒携带者都能被检测出来。
我就是赶上了这样幸运的时候,品尝了最后一顿盒饭之后被人在手上扎了个眼,出了点血之后那一张纸贴了上去,穿工作服的人对照着比色卡反复看了半天,然后让我签个字,我就这样被放了出来。
外面的天蓝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大口地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气,放眼望去,世界真是一片美好。
这个时候应该是上班时间,但是我还是迫不及待地先回了家。
“我……”
“哇,你知道我今天回来,提前下班了是不是?”
“其实我……”
“啊,糟了,你是不是饿了?我还没准备午饭呢。”
“哦,是饿了。”
然后可可就开始到厨房忙活,我在一边帮他处理一条鲜活的鲫鱼,因为经常做一些动物解剖,这种活自然是手到擒来。
可可穿了一件白色的连帽衫,细白的颈子从领口露了出来,一条细细的围裙带子在上面松松挂着,眼下正神情认真地调着酱料。
我咽了咽口水。自从我断定自己喜欢他,再见到他我就觉得他整个人都对我充满着诱惑力,我只能压抑着内心的一头小兽,摆出往常一样随意的表情。
我装作随口聊天一样地问他:“可可,你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先探听一下虚实。
他眼眸沉了沉,略作思考,“嗯,如果是女孩子的话,我喜欢那种精明干练勤奋踏实的。”
怎么有点像老板选员工?
果然可可还是喜欢能干的女孩子。
我接着问:“那如果是男孩子呢?”
这叫顺水推舟,让人看不出端倪。
他眨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男孩子里面,除了我爸爸,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我有点惊喜,又有点不安,为什么是我?
“我哪里好了,你喜欢我这样的?”
他顶着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对我笑了笑,我顿时觉得心软得像一汪春水就要化了似的。
他说:“因为你很善良。”
死在我手上有很多条命啊,真的,蟾蜍,蚯蚓,兔子,小白鼠,猫……数不清了啊,我真没那么善良。
他又说:“那个时候爸爸妈妈都走了,我就想这个世上再没有人会要我了,你肯带着我走,把所有吃的和水都分我一半,我走不动了你就背着我,从来没说过要把我扔下,我就想,世上除了爸爸妈妈,再没有人像你这么好了。”
说到底我就是被发了好人卡了。
我是个好人,所以喜欢我,这个我要的结果也不一样啊……
过了一会儿,红烧鲫鱼出锅了。
饭桌上,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征求一下可可的意见。
“可可,我想跟公司申请调到第七研究所去。”
他动作一顿,“为什么?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植物这边毕竟我还有很多东西不熟悉,我一直也没什么正经的研究成果,今天我听说已经研发出了检测丧尸病毒的试纸,所以,我还是想到第七所那边去。上次我的面试通过了,所长说是公司的上层把我调到第六所,这次我想向上层直接申请调过去,哪怕上次把我调过去的是江总本人,我也想争取一下。”
可可一口饭呛住了咳了半天,我赶紧帮他顺顺气。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儿,“好吧,既然你决定了,那我支持你。”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第七所那边工资和提成都比较多。”我看了看可可瘦瘦的小身板,跟我住了一个月也没见胖,“之前你说牛肉三块钱一斤,昨天我到超市看到已经涨到三十块一斤了,我也怕工资不够咱俩花,想努力多赚点。”
他刚夹起来的肉掉到了盘子里。
过了一会儿,饭菜都吃差不多了,可可突然开口问我:“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一下子变得特别有钱,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我不知道。”我淡淡地说。
如果有一天可可独立了,不需要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的时候人如果认定了某种活着的意义,就会特别的认死理,会想不开某些事情。我就是这种。
第6章
虽然已经是晚春,但是傍晚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还是抵不住一丝寒意透过窗来。
可可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个团。
我翻箱倒柜最终只找到一条多余的被子,轻手轻脚地给可可盖上,然后自己钻进冷被窝里。
他伸出手摸了摸多出来的一条被子,扭过头看了看我身上仅有的一条,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问:“你冷不冷?”
“没事,我不怕冷。”说话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脖子,一场雨让空气里有种阴冷的感觉,这种略显老旧的房子总是不能很好地隔绝潮气。
他掀开一个被角,话语里带着几分睡眠中的慵懒,“要不,你过来睡吧,咱俩挤挤。”
他的眼睛里雾蒙蒙的,淡粉色的唇一开一合,由于掀开了一个被角而露出没有一丝赘肉的下巴,一段雪白的颈子暴露在空气中,隐约可以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喵的,这不是引诱我犯罪么?
最终我还是抵不过诱惑,仍开了我自己的被子,蹭地一下钻进了可可的被窝。
由于被子是单人被,我俩只有贴近一点才能够让被子整个把我俩盖住,一开始只是贴着并不舒服,我干脆把他揽在怀里,节省了大部分的空间,又起到了保暖的效果。
他身上有股牛奶沐浴乳的淡淡清香,有点像没断奶的小孩子身上的那种味道,但毕竟掺杂了一些成熟男性的气息,我倒觉得反而比小孩子身上的味道更清爽好闻一些。
他背对着我,我从后面拦住他纤细的腰,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蹭了蹭他的肚皮,把头贴近他的肩膀。天气有点冷,我身上却越来越热,现在就想在他那白玉般的颈子上狠狠地咬上几口,然后把这层碍事的睡衣拿掉,彻底地占有他。
就在我使劲压着火的时候他却转了过来,用一种非常纯洁的圣母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你身上真暖和。”
我几乎要憋出内伤。
我都这样了能不暖和么?
他出神地望着我,我自认为相貌只算中上,但气质还算斯文中带点野性,以前也有过小姑娘路过时多看我几眼,但是都没有可可今天的眼神更让我有种满足感。
“李曜。”
“嗯?”
“我比你大,以后叫你曜曜吧,这样更亲切一点。”
我粗略地点了点头,只觉得下腹一片火热难以抑制,恰逢这个时候他想转身动了一下,我那已经抬头的小弟弟正好抵到他的肚皮上。
他也察觉到了我身上的变化,脸刷一下就红了,雪色的肌肤一下子就多了一道生气,更多出了几分诱惑。
他的表情看起来比我还要尴尬,这种时候好像有点无助的感觉,过了一会儿看我一直没什么动作,那东西还一直那么立着,才试探性地开口:“要不我帮你?”
看我没反对他才伸过来一只手,隔着睡裤轻轻戳了一下我那东西,察觉到它似乎更加高昂了禁不住又是脸红。这种事情是他提出来要帮忙的,我也不好意思催,但是这样忍着等到他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再把手伸进去握住,我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他显然是第一次帮人做这种事,动作十分生涩,我却仍然觉得爽快无比,为了卫生起见我早就从床头拽过纸巾,等到快要结束的时候用纸巾包住那些高蛋白液体,准确无比地扔进角落的垃圾桶里。
“可可,来而不往非礼也,要不我也帮帮你?”
“哦,不……用了。”
他背过去不再理我,我权当是害羞的表现。
没过多久怀里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我却睡不着了。
我回想起第一次遇见可可,那时候可可的父母已经感染了病毒被军方进行了“处理”,可可因为身上有一道被木条划伤的伤痕,疑似被感染者抓过而被要求隔离,谁都知道当时所谓的“隔离”实际上是将只要身上有伤口的人都集中起来,军方不相信任何解释,他们认为有些被抓过或者咬过的人会撒谎,所以对所有伤者“一视同仁”地关押起来。
然而那里面有普通伤患也有被咬过的人,最终结局也多半是所有人都感染上了病毒,一起被“处理掉”。
那个时候如果有检测病毒的试纸,就能很容易检测出他腿上的伤痕只是普通伤并未感染病毒。
这些都是可可给我讲的,他说他知道被“隔离”起来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找了个机会从军方的集中营逃了出来,躲在一个被洗劫一空的便利店里,就正好遇见一路北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