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之年——魔非

文案：

颜冰是个配音演员，他试图用表演的方式来定位自己对程流年的感情，但是他发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程流年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是无法掌握的，但是他渐渐觉得，他以为最不会出问题的事情，好像开始脱离自己的掌握。

这是个平平淡淡的故事，但也许就发生在你我他的身边……

内容标签：娱乐圈 三教九流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冰程流年 ┃ 配角：关鹏程如华司徒兰聆 ┃ 其它：配音小说

第一章（一）

司徒兰聆抬头看向“群天文联”所在的“TIME大厦”，轻轻舒了口气，提起还不太习惯的小礼服下摆，迈上台阶，脸色沉重得仿佛踏上了一条艰难的征途。

“司徒！”有人从里面迎出来，匀称的身材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正装，虽不能说英俊但也端正明朗颇具书卷气的关鹏脸上有一些兴奋的神采，他走到司徒身边，自然地伸出手肘让她挽，“别这么没精打采的，这个聚会真的非常重要。”

司徒兰聆是隶属于“九天出版社”的签约文字工作者，也就是所谓的小说家，她自认为以文字谋生的人是不必与太多人打交道的，这与她的个性不符，但越是在这个业界生存，越发感觉到自己最初的这个念头与其说单纯，不如说是可笑。

以如今的市场而言，仅仅只是埋头于自己的文字世界，是不可能安然生存的，即使是有关鹏这样的大出版商的庇护。

“靠双手码字为生的人，却要参与这种依赖双腿的活动来促进与别人之间感情的事，这简直蠢透了。”司徒毫不掩饰她对这个舞会的厌恶，明明是不熟甚至彼此完全陌生的人却要在这种地方嬉笑相谈，从一开始这种反感就深深印刻在她心底，所以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展开真正的笑容。

“好了好了，我保证这样的场合一年不会超过两次。”关鹏无奈地笑笑，走到宴会大厅门口时提醒道，“最多两小时，我会找机会带你离开，在那之前请务必忍耐，好吗？”

点点头，司徒勉强提起嘴角。

司徒和关鹏合作已经超过五年时间了，从她发表第一部长篇小说、得到新人奖以来，她所有公开的文字作品几乎都是经由关鹏的”九天出版社”推介给世人的。司徒并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所以关鹏的宽容和理解对她来说尤为珍贵，习惯了这种合作模式的她一点也不曾想过要去改变。

“唉——”

关鹏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的呻吟声，但这依然刺痛了在他对面的司徒。

分明被踩了不知道几次脚、正忍受疼痛的人是关鹏，而感觉像是被人扇了几巴掌一样的人却是司徒，在自己的自尊没有破败到她无法忍受之前，她决定撤离。司徒放开关鹏的手：“我不跳了。”

跳舞这种事情原本就不是她在行的，勉强为之只能是自取其辱。

“司徒……”

“我自己找个地方呆着，麻烦你谈完工作把我运回去就行了。”司徒说完，也不管舞曲是否只进行到一半，仓皇地从舞池跑开。

司徒没有那种身为知名小说家的自觉，尽管发表过几部所谓畅销小说，也不过就是凭借文字让一些人知道这个名字而已。在这个名人汇集的聚会中，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应该也不是大问题。

推开写着【休息室】字样的房间大门，司徒重重呼出一口气。

舞会才开始没多久，关鹏想必还有很多业务没展开，既然答应了他要呆上两个小时，司徒决定坚守承诺，“守信”是司徒自认为数不多却引以为傲的优点之一。

休息室有着让人能速度平静下来的象牙白主色调，浅色的桦木地板，枣红色的窗帘，白色的家具上少少有一些描金，尽管不十分张扬，但也有足够的气派。司徒环视了一下，既然她是这里唯一的使用者，那就不必顾虑什么，她找了靠近窗边的沙发躺了下去。

所谓的文人，自古以来便是十分矛盾的个体。不管在什么时代，总是一意孤行想要把自己关在文字的象牙塔里，但事实就是没有任何一个时代真正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司徒小的时候并没有憧憬过”小说家”这样的职业，当别的孩子都在为自己的人生做着计划或梦想的时候，她却只是觉得，能过好眼下最重要。人总有做得到与做不到的事情，把能做到的事情完成就够了，为什么要踮着脚尖去奢望距离自己太遥远的东西呢？

司徒累了，瞌睡虫早就不宣而战了。

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前一刻，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外面的音乐声又通过门缝短暂地闯进了这个安静的空间，司徒皱了皱眉。

好在门很快便被关上。

“你没事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担忧。

“没事，流点鼻血而已，你不用紧张。”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让人觉得隐隐有那么一丝甜腻的味道。

不管怎样这都是两个非常动听的声音，司徒只觉得仿佛有双柔软的手在搔弄着耳朵，总归是再也没法入睡了。

“是不是太勉强了啊？还在公演期间，居然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要是你倒下了，你们团的那些人又该急得四处跳脚了。”

无聊的宴会——司徒默默在心里为这句话喝一声彩。

“正因为是公演期间，才不得不来。”

公演？他们是演员吗？受过训练的声音果然不同于常人。司徒回忆起来，今天这个聚会集结的不光是文人，似乎还有艺人，只不过她事前没有仔细去关注过，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来了些什么人。

“你躺一下，我去倒杯水给你。”

他们就在靠近门边的地方休息，而司徒所在的位置和他们之间还有一堵转角折墙，如果不刻意寻找，一时是发现不到她的。

司徒懒懒地继续躺着，反正是相互不认识的人，没必要一定非得起来与他们打招呼吧？毕竟是自己先进入休息室的，论起先来后到，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在这边听人说话是需要抱歉的事。

“你等下还是要去表演吗？”倒了水回来的男人继续着和友人的话题，“我开始觉得你拖我来这里是有预谋的了，难道你事先就知道自己会需要照顾？”

看来这人真的和自己一样很不喜欢这种聚会，司徒突然心有戚戚焉，没来由地对这陌生人产生了一丝好感。

“噗——你当我是半仙吗？”喝过水后，音色仿佛清亮了许多的男人用认真的语气说道，“呐～颜冰，那么爽快就答应我来这里，是代表你有心要恢复工作了吧？毕竟都过了大半年了。”

“诶。”颜冰的音调却低沉下去，发出个意味不明的音节。

“之前明明表现得那么洒脱，现在怎么又露出这种表情，还怠惰工作这么长时间，别逼我瞧不起你。”

“喂喂，如华。”颜冰苦笑了两声，“我只是累了，硬要把我的休假说成怠惰工作的可是你，我并不那么觉得。”

“你就狡辩吧！”这么说着的如华被手机的铃声打断，他不得已接起电话，“嗯……是的……我知道了，马上就到。”

“你真的要去啊？”颜冰似乎还是持反对意见，但是对方并没有放弃的打算，他也只好妥协，“好吧，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让我提前离开了。”

他们边打趣着对方边一起离开。

休息室又恢复了宁静，可这时司徒的瞌睡虫倒是全飞走了。

这两人都有一把好声线，听着这样的声音说话是件让人享受的事情。

小说家仿佛天生容易对一切有趣的现象感兴趣，虽然对那两个男人所说的话题内容完全不了解，司徒还是可以展开联想，脑补很多有的没的，就这样自己和自己对话着，时间很快便过去。

“司徒？”门又一次被打开，出现的却是关鹏的声音，“司徒你在这里吗？”

“在。”司徒举起一条手臂，向门口的关鹏示意她所在的位置。

关鹏无奈地走过去，看到她大小姐就这么毫无形象可言地歪倒在沙发里，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她真的把自己当成是只猫，在等他来运她回家吗？

“你的工作结束了吗？”因为有不错的素材，让司徒神游太虚得一点也不枯燥。

“大致上吧。”关鹏看着她，司徒脸上的表情比刚才在舞池里时似乎愉悦了许多，这样他也放心不少，“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关鹏，今天晚上有什么演出节目吗？”

“有啊，怎么了？”关鹏似乎很意外司徒突然对这个有了兴趣，“边上的VIP厅里会有个小型的京剧票友聚会，据说是请了名演员来。”

“京剧？”司徒挺吃惊的，那样的嗓音，她猜测过他们可能是舞台剧演员，可没想到会是京剧。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广寒宫！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水面朝，啊，水面朝！长空雁，雁儿飞，哎呀，雁儿呀！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阴，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这是《贵妃醉酒》中的名段，经典中的经典。唐明皇虽然堪称中国梨园祖师，但世人更熟悉的却是他与杨贵妃的惊世恋情。李隆基要是知道现世的人们更多的是关注着他【史上最强爬灰王】这个头衔，不晓得做何想法。

关鹏所说的名演员是程如华，她怎么就没想起来呢？不过这也难怪，程如华是男旦演员，一旦下了妆确实是判若两人，仅凭声音更是难以识别。司徒尽管是看过程如华演出的，在休息室里却也没能分辨出舞台下他的嗓音。

可惜，没见另一个人呐～

《贵妃醉酒》演罢，司徒带着小小的遗憾离开会场。

“是不是让你想到了你的《镜花荼糜》？”关鹏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司徒，“程如华的才华很像你笔下的‘凤唯’。”

“我并没有以他为原型。”司徒随口答到，“尽管程如华确实是我见过最赞的男旦。”

如果那个叫做“颜冰”的声音也在舞台上出现，会是怎样的情形？

也许是因为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会有更多的好奇，司徒现在脑子里比起回味刚才的演出，倒是更多的在想象着并没有出现的东西。

“司徒……”关鹏停下车来，看到一旁的司徒已经有了几分睡意，于是替她松开保险带，“到家了，上楼休息吧！”

“哦。”司徒推开车门，走下车后又回过头来，“关鹏，我今天真的没有影响到你谈生意？”

“没有。”关鹏因为她小心翼翼的表情而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你知道我不会骗你。”

“那就好。”司徒在意的是自己有没有成为关鹏的障碍，“晚安。”

“司徒。”关鹏叫住她，“后天是《镜花荼糜》的新闻发布会，早点到出版社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司徒“嗯”了一声转身上楼，关鹏则一直等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才发动车子。

第一章（二）

司徒兰聆是写作以都市年轻女性为受众对象的轻小说出道并成名的，五年来一共发表过四部长篇小说，并在”九天出版社”旗下的小说月刊时不时发表短篇和中篇连载。

第五部小说单行本《镜花荼糜》从官方网站的试阅和预购的情况来看，预计销量也定会不错，普通作者出书到了第五本，差不多是一个分水岭，司徒也不例外。《镜花荼糜》是她的转型之作，无论是出版社还是司徒个人都相当在意这本书的成绩。

“朗读版？”司徒拿到的企划书上写着她所陌生的内容，“什么意思？”

关鹏为司徒拟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销售企划，那就是为《镜花荼糜》制作有声朗读版CD。有声读物在国外并不新鲜，但在国内来说还属少见，而对”九天出版社”来说，也是第一次为轻小说做这样的策划。

“怎么？不敢兴趣吗？”

“不……”司徒没有想过在新书发布会当天，被提前叫来关鹏办公室是要讨论这件事，“只是有点意外，毕竟这不是文字工作者经常会遇到的课题。”

“我已经把样书送去配音公司了，他们会替我们安排甄选，你听过他们送来的试音带后选出你觉得最合适的人选就行了，其他的都交给我。”关鹏简洁地划分出工作区域给司徒，他知道那份冗长的企划书在司徒眼里就仿佛天书。

“我来选？”

“当然，你是作者，只有你能确定什么样的音色才最能念出小说该有的味道。”关鹏端着亲自泡的咖啡坐到司徒对面，“这两天内，我会送试音DEMO去你家。”

“可是关鹏……”司徒有一丝犹豫。

关鹏并不是司徒的责任编辑，他是”九天出版社”的老板。但是司徒每一本书从定稿到封面插图一直到装帧发售，每个环节关鹏一定会亲自过问。

【“九天”培养出的司徒兰聆】，还不如【关鹏捧出的司徒兰聆】这个说法可信。

在如今这个商业模式中，出版社运作下非自然诞生的文坛明星很多，这几乎是个俗成约定的规则，外界有各种说法，但这些说法既不会影响出版社的决定，也不会影响应该有的销量，谁又在乎？

“你认为自己的作品，没有被这样重视的价值吗？”关鹏对于市面上的流言，知道得远比司徒清楚。他在这个业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如何避开伤害去保护自己希望保护的东西，这个他还是有把握的。

“我明白了。”司徒和关鹏的默契是在工作中逐年培养出来的，到今时今日他们已经不会再说那些客套或矫情的话，“可以告诉我你决定这样做的其他理由吗？”

敏感的姑娘。关鹏笑了。

司徒或许不够世故，但她并不天真，关鹏对自己的格外关照没有让她不舒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作品有足够的了解。关鹏或许有以公谋私的嫌疑，但他毕竟是个权在高位的商人，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司徒才能安心和关鹏合作。

“我是个生意人。”果不其然，关鹏品了一口咖啡接着道，“文化商人并不比别的领域的商人更高尚，商人眼中，‘唯利是图’。这几年国内的市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个市场已经走进了一个怪圈。想完全摆脱这种状况不太容易，但至少应该积极尝试做些新鲜的事情，说是刺激一下市场也好，给自己找一条新方向也好，‘九天’必须走在其他人前面，才能多几分胜算，你说是吗？”

不太明白，司徒摇了摇头，这些经营方面的事情，从来没在她的脑袋中停留过。

关鹏又笑了，仿佛是在自嘲，他不该跟司徒说这么复杂的事情的：“我的意思是，‘九天’今年特别出彩的单行本不多，《镜花荼糜》是目前为止我发觉最有实力去冲击排行榜的小说，自然应该多下功夫。既然要做，当然是标新立异才能夺人眼球。”

这么解释司徒就能听懂了，回到自己份内的工作话题：“只是，‘声音’这种东西要用什么标准去评判，我可是个彻底的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