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狐——1088

“你这个大坏蛋！”赤霍一把扯掉嘴里的布，恶狠狠瞪着面前高大的赤焰，脸鼓得像个包子一样，“我不要和你住，我要和小炎住！”

“随你。”赤焰说完，自顾自回到自己床上，让自己的侍女脱了衣服翻身睡了。

“哼！”赤霍偏过头去，倒下就要睡觉。

“殿下，小狐为你宽衣。”侍女小狐将赤霍扶起，轻轻柔柔地帮他脱了衣裳，看着他的眼里，满是……佩服的神色。

虽然只是人类，但是敢和大王闹别扭的人……好厉害……

在小狐的照顾下，赤霍就这么懵懵懂懂的和赤焰生活在了一起，偶尔可以和所谓的“小炎”一块玩耍，日子过得倒也不错，眨眼间便是六年已过。

妖族寿命都十分漫长，六年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间，生命的百分之一，甚至只是千分之一。

对于赤霍，则完全不同……

“殿下，你在哪里？”小狐在王宫花园里四处寻找赤霍的影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对于妖族而言，本来人类的气息是很特别的，可是赤霍和一大群火狐族人混在一起久了，身上也沾染了火狐的气味，不能再单凭嗅觉来寻找他。

“殿下，糕点来咯……”

“在哪里？”随着清亮男声响起，小湖边的石洞里，钻出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少年，面容清秀，鼻头挺翘，一双猫一样圆圆大大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一看就是……机灵过人。

小狐细长的狐狸眼一眯，连忙跑上去，“殿下，我找到你了。”

“诶？”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已经长大的赤霍盯着面前的小狐眨眨眼，“小狐也学会骗人了？”

“哈哈。”小狐笑得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形状，“殿下每天想到的鬼点子那么多，连大王都敢忽悠，小狐怎么能不学着点？”

“……”

明明是他赤霍被赤焰那老妖怪愚弄得多吧……

两人正在这王宫的花园里玩捉迷藏，打发无聊的时光。

虽然在妖界生活了六年，但赤霍对妖界的认识，仅仅是火狐一族的地界，和北边接壤的蝙蝠森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不过火狐一族族人对赤霍的态度倒是改变了不少，从最开始的轻薄鄙视，慢慢地变成认同，最后竟对他怀有感激之情。

因为他们的大王——赤焰，从他到来之后，收敛了暴虐的性子，不再随意处死族人。

王宫中的侍卫侍女们总算在这两年不用过的胆战心惊，终日担忧着自己的小命了。

至于小狐，则是成了赤霍视为如同亲姐姐一般的存在。

“小狐姐姐。”黄昏时候，赤霍站在凉亭里吹着风，看着远处的夕阳，突然神情有点忧郁，“我腻了。”

“什么？”小狐站在一边温温柔柔地看着他，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墨色长发，“是晚饭甜食太甜了吗？”

“不是。”转过头来，亮亮的眼睛看着小狐，赤霍微微一笑，“我想回去那个世界。”

小狐愣了愣，苦笑道：“是小狐没有照顾好你么？殿下。”

“不是。”赤霍摇摇头，难得认真道：“小狐姐姐你很好，只是这样的生活，我不想继续过下去了……”

每天起床，吃早饭，和小狐玩玩闹闹，和赤焰拌拌嘴，等天黑在睡觉……接着又是这样的生活……即便再怎么悠闲，过久了，也不免单调乏味。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低沉而玩味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小狐连忙转身低头，对着一身火红长袍的赤焰说：“见过大王。”

“嗯。”赤焰脸上没有过多表情，看着他所谓的干儿子的脊背，继续问：“想回去了？小东西。”

06.离开

赤霍像是赌气一样，就是不理身后的赤焰。

“转过来。”赤焰脸上浮起了令人心惊胆战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狐吓得连忙捅捅赤霍，小声道：“殿下，大王问你话呢。”

“唔。”赤霍转过身来，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一大截的赤焰，闷闷道：“赤焰，我想回去了。”

赤焰挑起一边眉毛，对赤霍直接叫他名字已然习惯，他想了想，问：“为什么？”

“我腻了啊。”赤霍见赤焰难得没有恐怖地笑，便认认真真地说：“每天过的都一样，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换做是你，你难道不觉得无聊？”

“我？”赤焰想想，自己自从当上狐王至今，也有五十余年了，每日早上处理族内事务，下午修炼，晚上没事做，的确是……好无聊啊，于是他点点头：“的确。”

“咦？”显然没料到赤焰会说这样的话，赤霍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那现在走吧。”赤焰没头没脑无悲无喜地说了这么一句。

赤霍正在忧郁着，听他这么一说，以为他叫自己离开，便转头一脸难过地对小狐说：“小狐姐姐，替我我回去收拾两件衣服吧。”

小狐一脸不舍，却不敢在赤焰面前说什么，只能低着头跟着赤霍走了。

“殿下……”收拾好衣服，小狐灵巧地结了个包袱，低低唤了一声，声音已然颤抖。

“嗯？”赤霍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小狐那双盈满泪水的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一时心酸，“小狐姐姐，我舍不得你啊……”

小狐脸上刹那间滑下几大颗泪珠，哽咽道：“我……我也舍不得殿下……”

“收拾好了没有？”赤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收拾好了就快走。”

赤霍不禁有些愤然，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难道赤焰对他就一点也不留恋么？竟然还催着他快走……真是……

想想就生气，赤霍提起包裹，一脚踢开门就走。

至于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

只听耳边风声“呼呼”地响，赤霍越走越快，到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直到紫色的月亮正正照在他头顶，赤霍才停下脚步，坐在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啊……忘记和小炎道别了。”赤霍揉揉脑门，刚刚被气昏了头，也没有等到和大狐狸告声别。这六年来虽然不常常和小炎在一起，不过好歹他们是朋友。至于为什么小炎只是偶尔在王宫出现，赤霍认为……那是因为小炎也不能忍受赤焰的脾气。

可怜他一直都不知道其实小炎就是赤焰。来到妖界的时候他才十岁，完全不知道妖怪还有本体这种事情。

以赤焰那种怪异到极点的性格，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他。

“喂……”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赤霍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吹进了他的耳朵里，可赤霍却全然不知……身后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或者说妖。

全身一激灵，赤霍从石头上跳起来，转过去看着后面。

火红的眼睛，火红的头发，一双长长的狐狸耳朵，俊美无双的面容，不是赤焰是谁？

“你你你……怎么来了？”

“还有我哦，殿下。”小狐从旁边冒了出来，像蘑菇一样。

赤霍刹那间明白，自己被耍了。气鼓鼓地瞪着眼前的大妖怪，“你耍我？”

“没有啊。”赤焰笑得开心，唇角弯弯，一时间连天上的星辉都黯淡了光泽。

赤霍呼吸一窒，扭过头不看他，有些恼怒地对小狐说：“小狐姐姐连你也骗我。”

“我没有。”小狐连忙摇头，替赤霍理理衣领，笑眯眯道：“是殿下走得太快了，我也是才知道，大王是要一起走的。”说罢看了一眼赤焰，见他面色如常，好像心情还很好一样，便轻松了很多。

“……”一时无言，赤霍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误会了。

不过他可不会认为是自己的问题，正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把赤焰摆一道赚回来。突然想到，赤焰不是每天都有事情么？于是连忙问：“你的事情怎么办？”

“你要接管？”赤焰看了一眼赌气不看自己的赤霍，露出一抹算得上柔和的笑。族中的事务，让那群老家伙去争论吧。

“才不要。”赤霍瞅他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小狐连忙跟了上去，只有赤焰站在原地不动。

过了片刻，赤霍又风风火火地折了回来，没好气地问：“往哪走？”

“那边。”赤焰修长的手指指着的……是恰好相反的方向。

“唔……”赤霍面无表情，其实尴尬的要死，对赤焰努努嘴，“你带路。”

赤焰转身走在前面，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小狐跟在两人后面，捂着嘴笑得开心。

赤霍板着脸，打死他也不会承认，刚刚找不到方向是看见赤焰跟来太高兴的缘故。

“累死了。”走了很久，天空都开始泛起了白色，赤焰一行依旧在长长的路上走着。赤霍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小路，停下了脚步。“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赤焰好像没有听见赤霍的话一样，脚步不停。

看出他是故意的，赤霍扯扯小狐，要她停下来陪自己，不跟赤焰走了。

小狐看看赤霍又看看前面的赤焰，毅然……跟了上去。末了还转过头来对着赤霍挤挤眼睛。

赤霍站在原地，等着赤焰转过头来。

可是赤焰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远处，没有一丝转过来的迹象。

赤霍差点气到吐血，咬咬牙，赌气再次坐了下来。脚真的很痛，一直不停地走着路，他脱下鞋一看，两个晶亮的水泡赫赫定在了小脚趾边，另外一只脚脚底有一个，已经破了。

重重叹了口气，赤霍自言自语道：“还是小炎好……赤焰这么大个妖怪，怎么还不如自己养的宠物呢？”

本来他是在市井里摸爬滚打的孩子，走这点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这六年在王宫里养得娇贵起来，再走不了多的路了。

再者说来，人类相较妖类来说，实在是太过脆弱渺小，体质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嘶嘶——”赤霍觉得屁股下的东西一动，便摔了下来，两眼正正对上一双幽绿色的蛇眼。

那蛇一吐信子，便直直舔在了赤霍脸上。

赤霍浑身僵住，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了一条有自己腰那么粗的蛇身上。

“抱歉。”他连忙赔笑，身子往后悄悄挪去。

“嘶嘶——”蛇尾一扫，将他打回了面前。

“咦？那是什么？”赤霍抬头，手指指向蛇脑袋后方的天空。

那蛇有灵智，应声转向后方，看半天没有看出有什么异常，回过头来时，赤霍已经跑远了。

“嘶嘶……”似乎是很愤怒被骗了，那条巨蛇朝着赤霍追过去。

蛇在草丛中游的速度，明显比脚疼得赤霍奔跑快得多，眼看越来越近，赤霍就要被追到了。

“呃。”回头看蛇的赤霍猛然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撞痛了脑袋，轻呼一声。

搂着赤霍，赤焰一抬脚，踩在了追来的巨蛇脑袋上。

赤霍闻到熟悉的气味，放下心来，一把抱住赤焰的腰，双脚离地整个人挂在了赤焰的身上，边爬边回头恨恨道：“我最讨厌蛇了！”

07.妖怪旅店

“小妖，你找死！”大蛇见自己脑袋被踩住，十分愤怒，吐着红信子声音粗哑。

赤焰收敛了妖气，故而在其他妖怪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妖力平平只能够粗浅化形的小妖怪而已。

“哦？”环着赤霍的腰，赤焰眯了眼睛，一边唇角斜斜上挑，似笑非笑尽显魅惑。

小狐偷偷瞄了他一眼，赶紧低头默默希望这条不识相的大蛇赶紧走远些。

“不成气候的小妖怪，不要挡着本大爷用餐！”粗哑的声音继续道。

“用你大爷的脑袋！”赤霍仗着赤焰在身边，嚣张了不止一点点，扭过头就嚷嚷，“你这死蛇，长得真难看。”

“嘶嘶——”大蛇灵活地从赤焰脚底下游出来，张着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直扑向赤霍。

那么快的速度，赤霍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一，二，三，四，五，六，七……

心跳了那么多下，怎么一点也不疼？

“睁开眼。”耳边只有赤焰低沉好听的声音，以及温热的气息。

脸红了红，赤霍睁眼一看，地上哪里还有大蛇的影子？方才大蛇所在的位置上，只有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迹。

另一边，小狐正痴痴地看着赤焰，一脸的仰慕。

“蛇……蛇呢？”

“跑了。”

“哦。”似乎在惊讶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半天赤霍才一脸可惜道：“怎么不追啊？抓来就可以吃蛇肉了！”

赤焰没说话，只是拍了拍赤霍的屁股。

再一次脸红了红，赤霍这才从赤焰身上下来。

这么一折腾，天也就亮了。金红色的阳光穿过宽大的叶子缝隙落了下来，映在地上斑斑驳驳，树林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周围的景致，也柔和了赤焰等人的轮廓。

看着眼前的赤焰，赤霍突然觉得心跳多了几下。

“看什么？”

“没什么。”赤霍赶紧岔开话题，指着自己的脚说：“我脚疼，不走了。”

说完一脸无辜地睁着自己猫一样的圆圆眼睛看着赤焰。

…………赤焰看了他很久没有说话，最后蹲在了他面前。

看着眼前宽肩细腰的颀长身体，还有顺着脊背流淌下来的火红亮泽的头发，赤霍愣了：“怎么？你也走不动了？”

“上来。”看不见赤焰的表情，只听见低沉声音平淡无波。

赤霍惊愕，接着攀着肩膀爬了上去。被背着走的时候一直在想，会不会被直接扔出去？

倒是旁边的小狐吃惊的不得了，一脸严肃地想，是不是以前看错了这个所谓暴虐却很令人敬畏的妖王。

刚开始时赤霍还能警惕地注意着自己会不会被赤焰一把丢出去，可走了一段路后，一夜没睡的他再也坚持不了，靠着赤焰的肩膀睡了过去。

感受到脖颈上规律绵长的呼吸，赤焰眼底浮起淡淡的温柔的笑意。

“啪，咣。”有东西撞在墙上的巨大响声，震得仿佛房子都要塌了。

赤霍一下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小狐坐在旁边的桌旁，背对着自己。

刚要开口，又听得隔壁“嘭”的一声。

小狐一下子站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接着赤霍便听到了小狐略带怒意的声音：“安静点！我家小主人正在歇息。”

“哎哟哟……”洪亮的声音，野猪一样，“我就喜欢撞东西，小美人你不高兴？”

“我家小主人在歇息。”

“那我没办法……不如你换一间？”那声音带着调笑意味，“或者，火狐族的小美人，你留在这里陪着我？这样的话，我可以安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