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
「但是——」
「别但是了,阻挡你的恋爱之路,我可是会被家里的娘子军围剿,你就当是帮我忙啰!好好约会去吧!」他又笑着拍
了拍他肩膀,才转身离开。
约会?戚承俊困惑了一下。
原来,这就算是约会了?他只是照着二哥的意见打电话,然后,白启文又说要他过去而已啊……不过,其实他从来没
跟人交往过,更不清楚什么才是正确的约会,既然二哥说是,那就应该是了吧?
约会吗……?他挠了挠头,心中不知怎么,对这个生平第一次的约会开始感到些许雀跃。
虽然是十点不到就被推着下班,但戚承俊怕吵到白启文睡觉,还是晃到有段距离的夜市去买了吃的,拖到快十一点半
才去按门铃。
等了好一阵子没反应,他正想对方是不是还在睡而想转身下楼等的时候,门内突然传来脚步声。
门打开了,一阵清爽的熏衣草香气混着热气扑面而来。
他不自觉恍神了两秒,才看见白启文赤裸着上半身,一手开门,一手则用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身上有未干的水
珠,脸颊上有热气蒸出的红晕,显然是正在洗澡却被他的铃声打断了。
他因为眼前的情景呆了一瞬,张了张嘴后,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说:「抱歉,打断你洗澡。」
「没什么,我快洗好了,你先进来坐吧!」
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来,白启文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在让他进门后径自又进了浴室,关上门。
听见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戚承俊才松口气,打量起房间。
白启文住的地方很简单、也不大。房间里除了一张加大单人床外,也就只在床边放了书柜、矮几、组合式衣橱,还有
一张和式桌、一个小冰箱跟小微波炉。
很干净、整齐,或者因为空间不大,所以没有电视、电脑,只有音响、几本书以及几个像是化妆箱的东西。
戚承俊看了看,正想把手中的食物放上和式桌,就听见浴室门打开,白启文的声音从背后飘来。
「先拿报纸垫一下,不要直接放在桌子上,沾上油不好擦。」
「喔、好!」他立刻听话地找报纸,然后以单手抖开,笨拙地铺上桌面,才将食物放下。
正打算坐下的时候,白启文突然无声无息地凑过身来,也不管他被这一突然举动吓得惊慌失措,就迅速靠近他颈肩处
嗅了一下;跟着,他皱起眉,忽地转身去拉开自己的衣橱,抓了一套运动衣跟一条毛巾丢给戚承俊。
「给我去洗澡!都是烟味跟香水味,臭死了!」
上次他喝醉没办法洗澡也就算了,既然现在是清醒的,就不能让他这样污染自己房间的空气。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看着还反应不过来的戚承俊,白启文挑起眉,命令似的说:「头发顺便洗一洗,都是烟味
!」
不敢违抗,戚承俊只好听话地钻进浴室,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一下找不到吹风机,他就用毛巾胡乱地擦干
头发,再将自己的脏衣服折迭起来放好,披着毛巾走出浴室。
那人坐在和式桌旁,身体慵懒地半靠着床沿,仿佛疲倦地半闭眼。
他正在犹豫该不该过去,白启文已经张开眼睛,「过来吃吧!不然都凉了。」
戚承俊点点头走了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吃东西,却发现白启文动也不动,只是眼睛微眯地看着他。
「我不饿,你吃就好。」仿佛知道他为什么停顿,白启文只是淡淡笑道。
看着他这模样,戚承俊不知为何感觉不太对劲……这种样子,跟那一天他气势十足地强迫自己跟他交往,还威胁他不
可以脚踏两条船的模样,差了很多。
他看来好像很疲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你是不是很累?要不要去睡?我不吵你。」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体贴的话语,让白启文楞了楞,笑了起来,「没事,我睡饱了,纯粹没胃口而已。」
说是吃宵夜,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冲动想叫他来,才随口说的。
每回碰到这种事情总是心情不好、会想要有人陪,但是,却又有些怕有人陪……他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就不该叫他来
,让他看见自己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
「唔……你最近很忙?」戚承俊又问。
「还好,只不过昨天的——」他忽然停口,看了看戚承俊后,轻轻讥嘲般一笑,「说了你没胃口的,不说了。」
以前他就因为总不避讳,才被人甩了好几次;后来学了乖,在交往的人面前,他绝对不谈工作相关的事情。
只不过被人甩的原因,归根究底,他也知道不只是因为这个。
他看了看漆黑的窗外,又转回头,才发现戚承俊正看着自己,放下了筷子。
「其实我也不饿……如果你想说,我也想听。」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道在店里面,他总是这样在听客人说话的……而通常只要这样说着关心的话专心听,那些客
人心情就会变好。
被他那双圆亮的漆黑眼瞳看着,白启文不自觉楞住了。
开始,只是故意。
故意看他的窘迫、故意戏弄,只为了自己心中当时正有的不快,以及正巧当时遇见他,想看他那种容易慌乱、欲哭无
泪的反应而来的恶趣味。
就连在相亲宴那通电话,都是故意而为之。
戚承俊不是同性恋,起码,他知道这个男人没有跟同性交往的经验与倾向;而自己也本来只是想……想知道,他会是
怎样的反应,怎样的态度。
他知道他不是自己这个圈子的人,所以从不是真的想跟他有什么接触,但没有料到的是,他竟然会主动跟自己联络。
没有期望什么,只是戏耍一下而已,只是故意想看他会怎么反应而已,只是……
但是,他现在这专注的眼神,关心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这男人是不是老实过头了,明明被自己那样耍弄逼迫,照理说应该不要理会他,装做不认识不知道就好了啊!
白启文张了张唇,不知为何,心底又是一股恶意升起。
「前天晚上,公司给了我一个案子,是跳楼自杀的。」他凝视着戚承俊,故意以冷冰、淡漠的口吻说道:「一个才二
十岁的大学生,从家里公寓顶楼跳下来,他的脸有半边已经整个粉碎、血肉模糊……头部逬裂,身体也是多处折损…
…本来,我跟公司有口头约定,自杀的案子我不做,但是偏偏又把这个交给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从没听过这类事情的戚承俊已经是脸色发白,但仍是回应般地摇摇头。
「因为其他能做的人不愿意,因为,那个孩子是个同志!」他冷硬地说着,却不自主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长发,「我
用了一天半的时间……重新塑回他的头型,复原他的脸……尽可能,把他复原得像是原本的模样——他家人哭着握我
的手感谢我,但是我高兴不起来……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叙述声音越见低沉迷茫,他低下头,疲惫地闭起眼睛,
「真是傻瓜……这些人怎么这么傻……?」
——不是的,他本来不是要跟他说这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这些不会跟其他人说的话,不自觉地就说了出来。
忽然的,他感觉有一只手轻轻地碰着他的头发;倏地抬头,白启文看见戚承俊手僵在半空,露出有些窘的表情。
「你做什么?」他皱眉问道。
「没、没什么……我只是以为……」他缩回手,吞吞吐吐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小声说:「我还以为……你哭了。」
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自觉地伸了手。
「哭?」白启文表情瞬间一硬,冷哼了一声,跟着眉头充满高傲意味地扬起,「我怎么会为了这种事情哭?这种事情
……太多太多太多了。」
但是,你的表情很像……戚承俊张了张嘴,仍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或者是下意识地察觉了,眼前的人如此个性,不会容人轻易道出他脆弱的那一面。
「……我只是,真的很不喜欢看见这种事情。」他撑着额头,闭起眼,仿佛满是倦意地叹息低声说。
房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白启文忽然听见戚承俊的声音,用他首次听闻的沉稳柔和说话方式,缓缓开口
:
「那,你累了的话,就先去睡吧,好吗?」
他抬头看着那双乌黑眼眸,半晌后,再不掩饰倦意地点了点头,爬上床躺平。
从枕上侧头看着正在收拾桌面的人,白启文以平静的口吻说:「你把东西放冰箱就好,我明天再热来吃。」
看戚承俊将东西收进冰箱后,他才感觉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了;也许,这种时候,他就只是需要一个人,可以让自己安
心地睡着而已。
「你关了灯,就上来睡觉吧。」白启文没有多想地拉起棉被,闭上眼睛,没看见戚承俊因为这句话僵了身体。
一直到几分钟后,感觉到有人爬上了床,一双手臂带着几分试探轻轻环上,白启文才靠了过去偎着,安心跌入梦乡;
而戚承俊则维持着同样的动作,直到确认他睡着,才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嗅着那跟自己现在一样的头发芳香。
臂弯里暖暖的、热热的身躯,有跟自己身体一样的沐浴乳气味……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跟对方的心跳,贴在一起,交替着、徐而缓地怦怦怦跳着。
这是第一次,跟一个人相拥而眠;第一次,有一个人跟自己这么贴近、这样的依靠着自己。
忽然,有一种奇异的亲密感觉爬上了心头,甜甜的、酸酸的,轻得仿佛无法察觉,却又像是千丝万缕地缠绕着他。
谁又可以告诉他,这种感觉,该叫做什么呢?
Ch4.所谓本能 ……向来不包含头脑……
时间很快地进入了春季,戚承俊跟白启文的「交往」,也已经过了三个多月。
他们依然不常见面。主要是白启文的工作时间并不太稳定,常常要因应家属要求以及出殡时间而工作,有时早出晚归
、有时晚出早归;而自己的工作虽然固定,却是下午至半夜,因而两人好几天见不到面,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几个月来,戚承俊总算有点了解白启文。
他知道白启文父亲过世很早,家里只有从事美容的母亲,以及小他四岁的妹妹。
他知道白启文不是那么常骂人,只是有起床气,尤其讨厌别人吵他睡觉。
他知道他工作如果接到某类的案子后,总是特别的心情不好;而每当心情不好,他就特别爱在言语上欺侮人,睡觉时
更是抱人抱得特别紧。
他知道他不抽烟也不喝酒,知道他嗜酸甜不吃辣,知道他牛仔裤一律只穿EDWIN,知道他心烦不想说话的时候会有什
么小动作……
他渐渐地习惯生活中有他,渐渐地懂得了他的喜好,同时也渐渐地发现自己常不自觉地傻傻看着他。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交往的意识,所以才会对白启文有种特别的感觉……毕竟所谓的交往,对他而言是很陌生的
。
而所谓的喜欢、所谓爱情,他更是完全没接触也没理解过。
因为他对女性有种不能自控的惧怕,所以以前在学校即使偶尔可以听到同学在讨论女孩子的事情,他总是下意识避开
;在青春期,同侪讨论那些关于男女交往的事情,他也向来不去听。
也所以,本应该是对于感情、性欲启蒙的青春期,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
后来开始工作,听到、学到的尽是些怎么应对客人的方法;而家里,也没有人跟他谈论过跟一个人交往是该有什么感
觉、该做怎样的事情。
所以,戚承俊并不懂得,交往与恋爱该是什么样子。
偶尔听店里同事聊天,谈到关于男女间的交往,不外乎他所知道的约会、牵手、亲吻……以及做爱。
但是,当对方是男人呢?这一切是不是也应该比照办理?
他仔细地思考回想,好像这四个多月,除了一个「交往中」的名义外,他们并没做过什么与恋爱相关的事情。
他们没有约会,顶多就是一起出去吃个早午餐,或买宵夜到白启文的住处一起吃。
他们没有亲吻,更别提有什么进一步的接触,至多是抱在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
没有约会、没有亲吻,甚至他发现,自己连他的手好像都没牵过。
所以,戚承俊不由得开始疑惑,两人的关系算是什么?明明顶着交往的名义,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人的交往情况
啊!
是自己会错了意,还是男人之间的交往,本来就不能用男女的情况等同而论?
他苦恼了数天,终于半遮半掩地向二哥表达了内心疑问。而次日,戚家小七恋爱不顺利的情报在戚家被快速传递,跟
着,向来被视为把马子好手的戚家老五、也就是戚承俊的四哥戚承耀被三位母亲派遣来,打算好好地教导小弟如何攻
克这条恋爱之路。
于是那天下午,在戚承俊仍崭新如新房的住处中,展开了恋爱谘询课程。
在自己四哥循循善诱下,戚承俊终于吞吐、断续地把这四个月两人的交往情况——除却对方的性别——全盘托出;而
戚承耀在听完之后,讶异地挑起了俊朗的眉头,跟着清了清喉咙再度确认般地问:
「呃,小七……你该不会是说这几个月,你们两个就只是抱在一起『纯睡觉』而已吧?」他要开始怀疑他小弟到底只
是纯洁晚熟,还是某方面的功能不好了。
戚承俊被问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该不会是没——」他斟酌着措辞,「唔,我是说,你抱着她睡时,身体上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吗?」
「反应?」他一瞬呆了呆,跟着在下一秒会意地窘了下。
他没特别去想过这件事情,毕竟光是碰触都不敢乱来了,怎可能会有这念头?
看他竟然这样「单纯」,戚承耀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看来,搞不好现在的初中生懂的都比小七多啊……
小七向来都是被三个妈妈严密地保护着,所以他们几个兄弟与小七之间,也很少有机会谈到「男性相关」的话题;弄
到现在,小七都是个二十七岁的大男人了才要他来说这些,还真是让人伤脑筋。
「……小七,你听好了。」他偏头想了想,清清喉咙开口:「对男人而言,所谓恋爱,基本上跟身体上的接触,脱离
不了关系;当然,也不只是牵牵手、接吻这么简单!只要是碰到心动、喜欢的对象,不管你懂不懂,身体都会有本能
的反应……呃,好吧,总而言之,就是跟对方上床的冲动。」
听到最后的直接话语,戚承俊尴尬地点点点头。
他知道家人都认为他完全不懂,但好歹他在店里面工作了几年,耳濡目染下当然也知道男女交往中只要两情相悦,是
一定会进行到这一步;他当然也知道,所谓的上床与性冲动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的对象,并不是女性啊。
「……四哥,所谓的这种冲动,无论是男是女,都会一样吗?」他期期艾艾地问。
其实,他只是想知道所谓的交往,是不是不论性别,都会是一样的状况?
他想知道,自己渐渐地会看着他发呆、会想去碰触他,每次要见他总是会雀跃又害怕,这些感觉,是不是代表了喜欢
……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人有这种感觉,即使对方是男性,但是不是其实就像男女交往,没什么两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