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无济于事”像是一个尖锐的银针,狠狠地不留情面地扎入叶零的神经末梢!他重重闭了闭眼,无力的靠回到墙
上,“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子弹离心脏的距离只有三公分,稍有不甚便会……零,闻医生是最好的医生,你要相信Key会度过危险期的。”
叶零沉默良久,轻轻应了一声,“……嗯。”
——已然疲惫的不想说任何话了。如果还可以相信的话……那就相信吧!
从孙家宅院出来的时候,夜风甫一吹过来,就带了点凉意。向柚凉亦步亦趋地跟着沈奕丞走向了停车场。
原本并没有在意,直到向柚凉也开了车门,钻了进来,沈奕丞才有些疑惑:“你的车呢?我没空,不能送你回去。”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比平日更要拒人千里之外。向柚凉看了看他冷冰冰的侧脸,唇角一勾,愉悦地
笑起来:“付唯刚才又把我的车开走了。你总不能看我流浪街头吧,这个时候出去打个车也不容易啊……”
沈奕丞抿紧了唇,然后猛地踩了油门,带车滑行上了大道。
“到了,下车。”车子在驶入向柚凉的公寓后停下,沈奕丞在说完这句后,却不见坐在副驾驶座的人有任何反应。他
侧过头去看,紧皱的眉慢慢舒展开来。
暗淡的月光下,青年正侧靠着头沉沉睡着。呼吸很安稳,很轻浅。沈奕丞有些愣神想起,很多年前的夜晚,他也是这
样带着向柚凉回家。有种被岁月沉淀过的柔软情绪像是海绵吸了水一样泛滥而去。
他伸手推了推向柚凉的肩膀,放低了声音喊道:“柚凉,起来了,已经到家了。”
他弯过身子靠得太近,以至于被向柚凉顺势圈住肩膀的时候,他还来不及抽回手。
向柚凉清亮的眼睛直直看着他,然后低声说,“以前……你都是直接抱我进屋的,从来不愿意吵醒我。”
呼吸离得太近,车窗外树影斑驳,月色浅淡。
有种暧昧的气息不着痕迹地蔓延开去。
略带凉意的指尖摸上男人冷俊的侧脸,向柚凉微微笑了笑,“这里怎么红了?谁弄伤你的?”
沈奕丞叹了口气,将青年的手缓缓地,不容置疑地按下。抽身坐回了驾驶座,手搭在方向盘上,缓缓道,“已经很晚
了,你还是早点去休息吧。”
指尖慢慢被握住,略带凉意的体温一点一点的渗入血液。沈奕丞动了动指节,想要抽回,却被追握着更紧的贴近。
向柚凉收紧了手下的力道,看着皱眉看着两人双手交握在一起的男人,轻声且认真地说:“我们……复合好不好?”
喜欢的情绪
73
人有旦夕祸福。
很小的时候,Key就知道这句话。父辈告诉他,做他们这一行的,今天是站着走出去,也许明天就会被人扛着走进来
。
自从接手“归”这个组织,他的身上就一直背负着重重的责任。他不愿意轻言情爱,因为他觉得一个没有明天的人,
是无法给爱的人带去幸福的。
可是,在那一刻,当子弹重重穿破心脏跳动的声音,视线里分割出鲜明与苍白的世界后,那种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在脑
海里第一个想起的,不是“归”这个被他以生命呵护住的组织,而是一段斑驳在了时光里的记忆。
一场憨憨淋漓的搏斗后,他们躺在武馆的地板上,微微喘息着。少年侧过脸来看他,然后在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又
迅速的撤回目光。
他笑了笑,也把头转了回去,目光定格在天花板上百无聊赖地看着。
夕阳沉落,将木质的地板染红了一大片。
少年哼着不知名的歌曲,他也静静听着,不说话。时间慢慢淌过去,空气里有种很纯粹的温暖。
一步,两步,三步。
少年白皙的脚趾像是弹着钢琴一样,慢慢朝他的方向挪动。然后……猛地蹬他一脚,哈哈大笑着蹦起来跑远。
他追过去,两人绕着空荡荡的武馆嬉闹起来。软垫、毛巾、架子通通乱成一团……
最后他在武馆的角落里逮到少年,唇角勾起:“零,偷袭的人……要受惩罚哦……”将身体欺近,本意只是想要吓吓
他,怎么知道少年却是把头一扬,闭了眼睛小声说,“……来啊,来啊,不怕你。”这样说着,脸却慢慢红了,也睫
毛也因为紧张而细细颤抖着。
原本并不是要吻他,却在那一刻很想……不顾一切的,动情的,用力的吻下去!
像是察觉他久久没有动静,少年有些紧张的睁开看他,“……Key?”
按在墙上的手,松开,又缓缓捏紧,再松开,再更用力地捏紧。他抽回抵在墙上,禁锢住少年的手,转身往外走:“
不玩了,我还有事要做。”
“Key……”
“你要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才走,武馆的门也记得要关好。”脚下步子依旧不停。
“喂!”
“好了,这个就当做惩罚。明天再陪你打一架。”
“……我、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步子顿住,他捏紧拳头,缓缓地说,“零,这句话……收回去吧。我当做没有听过。”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他不愿意去想,却在生命渐消殆尽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想起了。
他想,也许那个时候他应该吻下去的……狠狠地。
74
从一阵钝痛中醒来,视线在模糊了一瞬间后慢慢清晰起来。
Key皱了皱眉,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拆开了重新组合在一起过。窗帘半拉开,清晨的阳光泻进来,有些耀眼。他眯
了眯眼,待到适应后才渐渐看清趴睡在床边的人。
手臂沿着柔软的床往外挪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起来,碰到青年柔软的、略带凉意的发丝。
缠绕在指尖的黑发柔顺的依附过来,那种黑白分明的视觉刺激,让他的情绪在那一瞬间显得有些复杂。
叶零醒过来的时候,男人正背靠着软枕,垂着眼看书。他猛地站起来,半跪上一只脚到床上,伸手就扯过男人手里的
书,往后一扔。
书页哗哗响动着往后坠落,掷地有声。
“醒了干嘛不叫我?”叶零紧皱着眉,“你还看书?怎么不看死你?!”
男人只是微微偏了头看他,一脸温柔的笑意。
意识到口里那个“死”字是一个忌讳,叶零有些讪讪闭了嘴,干脆就势坐在床上,继续说道,“……你饿了没有?我
让他们端点粥上来。”
“嗯,先给我一杯水吧。”声音哑哑的,男人依旧还是笑着。
叶零却没被他的好脾气影响,直接炸了:“你要喝水就应该早点叫我啊!你中了一枪在心口,连脑子也中了一枪吗?
!”
他走到茶几旁,倒一杯温水,小心的递过去:“给。”又收回来,紧皱着眉,“……算了!我喂你!你他妈不要乱动
!”
叶零弯过身去,将杯子凑到男人嘴边,服侍着他好好喝了水。将水杯放好,他才走到门边,回头认真的嘱咐道,“我
出去帮你拿粥,你好好待着,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准动,听见没?”
狠狠瞪了男人一眼,他握了门把手,转动。
窗外的风呼呼吹着,窗帘飘动,满室阳光。
“零,我没事了,不要怕。”
叶零握着门把的手下意识收紧,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像是缓缓消失了,心里发酸到胀痛,他抿了抿唇,拉门
走了出去:“……傻X。”
75
沈奕丞最近心情很烦躁。自从那日从孙家宅院回来,叶零就跟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已经整整四天不见人影。
他动用了所有人脉,也只知道叶零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Illusion酒吧。最后呢?不知所踪。
他发了疯一样打电话给他,家里,手机,甚至是和叶零有一面之缘的付唯,他也通过不上十次话。惹得最后付唯也烦
了:“你冷静行不行?就算不见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他当时走得急,说不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如果你工
作很忙,需要人手,我可以帮你,OK?”
他的回答是猛地把电话给摔了!
心里很慌,很乱。他猜测叶零是因为他没头没脑的告白给吓跑了,但是转念一想,也觉得没什么可能。就算自己不告
白,叶零也应当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的,否则那天他听见自己说喜欢他这句话的时候,不会连想也不想的就直接挥拳过
来!
每天下了班,他就会准时在叶零楼下蹲点,久而久之,连门口的保安也认识他了。有时候也会走过去,给他汇报:“
沈先生,您还是回去吧,今天叶先生没回来。”
他摆摆手,依旧等在那里,家也不回,直到天大亮。
手下的员工愈加的小心翼翼做事。一方面,他们欣喜于沈老板这个工作狂终于懂得不压榨他们了,这几天都没有加班
;而另一方面,他们却要面对的是他愈加阴晴不定的脸色,偶尔做一份计划,明明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隔在他面前
,依旧会被要求重做!
他们求神拜佛希望叶零赶紧回来,这四天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向柚凉那晚说的“复合”也许是认真的,这几天,他打电话给沈奕丞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今晚一起吃饭好吗?我知道有间法国餐厅味道很好。”刚刚拍完广告片,向柚凉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就微微笑着对电话那边说道。
沈奕丞侧头夹着电话,紧蹙着眉翻看手中的文件,淡淡回应,“我没空,你让付唯陪你去吃吧。”
向柚凉握在矿泉水瓶上的手微微用了用力,过了半响,才低声说,“奕丞……你是不是在躲我?难道做不成情人,连
朋友也没有办法做吗?”
沈奕丞手下的动作一顿,他皱着眉心,靠回椅背,深深吐出一口气:“对不起,我最近心情……不是太好。”
向柚凉苦笑:“是因为叶零吗?你现在喜欢他?”
“是。”沈奕丞坦然承认,“我喜欢他,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我知道了。”那边低应一声,然后电话挂断,嘟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连绵不绝。
叶零推门走进去的时候,房门里嬉笑着的欢乐声不绝于耳。苏陌北正趴在床上,半搂着男人的腰,撒娇:“那我要很
多很多的巧克力,可以吗?”
“不行!”还没等男人开口,叶零就把托盘放了下来,冲苏陌北吼:“你想蛀牙啊?吃东西要有节制,跟你说过多少
遍了!”
苏陌北立马从男人身上坐起来,朝叶零吐了个鬼脸,就缩着短小的身体从床上滑下来,朝门口跑,大声嚷嚷:“小零
我才不管你!Key哥哥已经答应我了哈哈哈哈……”
“小兔崽子!”叶零笑骂一句,将桌上的粥拿起来,递过去,“……刚弄好的,小心烫。”
“你不回去沈奕丞不会怀疑吗?”搅动着手里的粥,男人微微笑着望过去。
“编一个理由就好了,而且……”叶零顿了顿,笑起来,“你放心好了,他不会辞退我的。”
“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
“基本上差不多,只差最后在展览的时候获取密码。”叶零摇了摇头,“我找过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密码锁。如果
有了密码锁就可以破译出密码,那么到时候珠宝被拿到展区展览的时候,只要里应外合,就可以成功偷窃到珠宝了。
”
Key将吃了几口的粥递过去,“我不想吃了,先放着吧。……你有什么打算?”
叶零将碗放好,坐到床边,郑重其事的说道,“Key,我想试着和沈奕丞在一起……只有关系变得更亲密了,也许才
能找到密码锁的所在……”
挥霍的勇气
76
林南的眼睛在四周晃了一圈,手上的骰子摇得咣咣作响。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他手上,围坐在一起的一圈显得分外寂静
。他清了清嗓子,刻意带了点神秘味道的压低声音笑道:“先说好了,今儿个如果是我的点数最大,谁就得到我家去
给我洗衣做饭一个月!”
“你烦不烦?废话怎么那么多!”迟锐皱着眉灌下一口酒,果断催促,“赶紧的!”
林南笑了笑,用力摇了两下,猛地将骰盅按压在台面上,眼睛慢慢扫上来:“……开了啊!心脏别跳太快啊!”
骰盅慢慢揭起,众人的眼睛也跟着慢慢瞪大。
就在骰子露出了可爱的红色点数来的时候,骰盅一个脱力,又掉了回去!迟锐简直要骂娘,他张了张口,却见林南递
给他一个眼色后站了起来:“不玩了不玩了,我去调我的酒……诶,零!你要喝什么?”
叶零站在楼梯口,表情逆光,看得不太清楚。迟锐有点局促的站起来,扯了扯嘴角笑,“那个……我还是去厨房看看
有什么吃的吧。”说着,就转身往里走。
地下第三层永远都这么暗沉,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这里都像是一个灰色的地域。没有阳光,却永远拥有欢乐。
这里的人靠盗窃为生,每一天都是用生命在换取金钱,每一个人都拥有着不同的过去。他们无人问津,彼此以兄弟相
称,很简单的在生活,不要名,不计利,只为了这个组织的存亡而活着。
细细计较起来,迟锐甚至比叶零都要早进入“归”。也许在知道Key受伤的时候心里的确是很愤恨的,叶零不明白,
有什么样的东西比兄弟的命更为重要呢?
但是Key却是笑着说,“你还不懂,他只是……在追逐一些有些人曾经错过了,但他还可以拼命去要的东西。这并不
算背叛,相反的,是一种勇气。”
——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弃生命于不顾呢?
叶零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光影的时候脸上已经扬起了一抹笑,“厨房没有东西,只有粥。你饿了的话……只能自己
做了。”
迟锐身体一僵,慢慢转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叶零。事实上,Key能原谅他,没有赶他出“归”,是一种奇迹。然而,
叶零还能理睬他,和他笑着说话,那简直就是……啊喂!他有点不确信自己还活着!
食指和中指狠狠朝大腿拧去,迟锐嗷嗷大叫了两声,忍着痛猛地朝叶零扑过去,抱住!
“阿零!我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额上青筋猛地跳了跳,叶零一手肘顶上他的胃:“……你他妈找抽啊?”
这回迟锐是顺势趴下去,扯着叶零的裤子,一脸感动状:“你打抽死我吧!我最爱被你抽了!请用力地……不要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