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尼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轻轻地贴着他的后背。
“真想走你回来干嘛?”那声音温柔的让他不禁毛骨悚然。
“我是来拿钥匙的。”他挺起了胸膛,迈步要离开。
乔小尼抓住他的手臂一收,将他拖到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低头俯视着他道:“骗谁啊?出来玩就是讲个尽兴。你再这样就没意思了。”
“谁跟你玩!”他受不了乔小尼那轻蔑的口气和眼神,一个拳头对着乔小尼的脸就揍过去。结果乔小尼身子一侧,脚下再一绊。冷眼看着他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摔在地上。
“你也配给我拳头?”乔小尼一脚踢在蒋杰的腹部。一阵痉挛让蒋杰差点吐出来。他拖着蒋杰进了浴室,拿出一只针剂对着蒋杰的手臂就扎下去。
蒋杰的视线开始模糊,意志开始消失。乔小尼俊美的脸一点也看不清了。他只觉得自己掉进了水里即将溺毙。
但他没死,他是被痛醒的。
蒋杰在座便器上坐着,感觉到有什么粘稠的精液从身体里缓缓流出,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恶心。坐了一会,等他感觉能动了,他蹒跚地走到花洒下开始洗澡。热水缓解了肌肉的僵硬,但是乔小尼留给他的触觉却依旧存在。即使他把皮肤搓红了擦破了也无济于事。他恨自己有眼无珠,悔不当初。
他疲软的坐倒在地上,由着水花打在身上。这样的耻辱是无法对人言语的,因为这样的结合本身就没有道德的支持。他自己做下的苦果得自己吃。他没有看清乔小尼的天使外表下其实藏着一个魔鬼的本质。如果乔小尼还不打算放过他怎么办?他现在还不能说是完全安全的,只要不离开这里就不算安全。他得想法子脱险。
他在浴室里呆了很久。把一切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再穿着浴衣出来。但是当看到乔小尼已经睡熟在了床上,他刚刚准备的所有计谋和防备都被化于无形。这算什么?强jian犯不以为意的、大大方方的享受着发泄后的睡眠。他以为自己不敢报复吗?!
看来乔小尼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就像是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不付任何责任,也不用担心后续的麻烦。因为乔小尼早已看穿了他蒋杰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屈辱的忍受。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就像用完即扔的安全套一样。原来竟是这样轻蔑。
蒋杰咬着牙把衣服穿好了,硬撑着离开了这里,这里对他而言已经成了地狱。他知道自己无能,不能把乔小尼怎么样,报复的事情只能是想想而已。他不敢做出一点出格的事,他不敢拿刀捅进那个恶魔的心脏,也不能像电视里的人物一样积攒力量以待日后。他自己也恨自己窝囊、屈辱。他一直避免被人恶毒的伤害,这屈辱却是他自找的。
一路咬着牙驾车回到家里。那些好人已经睡了。这些好人不会给他任何安慰和同情。他们如果知道只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已经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大丈夫男子汉,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他想豪放的把这事就这样翻篇。就算是用自己的天真买了个教训。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下。
这是他第一次动心。
蒋杰闭上了眼,他需要睡眠,很长很长的睡眠,最好一觉不起。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爱上了一只美丽的蝴蝶,他缓慢的蠕动想要靠近那只停留在悬崖峭壁上盛开的花儿上的骄傲蝴蝶。但是当他靠近时那只蝴蝶却轻蔑的将他推入悬崖。他没有可以飞翔的翅膀,他只是一只毛虫。他的结局早已注定。
第三章:意外转折
他是冷醒的。因为冷,所以他的大脑特别清楚。他知道他再也无法这样生活下去。洗澡、刷牙、剃须。床上干净的衣服。他来到客厅和那些好人摊牌。那些人跳起来骂他打他,他沉默的接受,留下工作五年来的存折,净身出户。这个家里没有他可以留恋的。那些好人不愿接受自己,以他为耻,用防备的眼神看他,好像他随时会让他们感染上艾滋病。他们也是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一个个地道的好人。仿佛是按照道德标准生产而出的优质品。
有些事他一直不敢做。但是现在他做了却觉得不过如此。他以前太害怕那些东西了——世俗、家庭以及伤害。他现在依旧是谨慎的。胆小的。但是很多东西他已经不在乎了。例如郊外他那个喜欢的冷清纪念馆。
手机响了起来。他犹豫片刻还是接了。
“你在哪里?”乔小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似乎有一丝怒意?
“我在外面散步。”他平静的回答。
“到底在哪里?”暴怒了。
“做什么?”疲惫的语气。他不明白乔小尼要做什么。为什么还要找自己?
“你在哪里?”压着怒气,乔小尼试着用温和的口气,“我去找你。”
“我不想见你。再见。”他挂断电话。去移动办理销号。行李从出门后就一直拖着。他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他是一个自由的人了。
到火车站看了下时刻表,他决定北上,到最北方去。但是他后来改了主意,决定还是去广州。先赚钱再说。
他从来没有旅行过。
风景从车窗外略过只剩残影。车厢里满是人。要到各处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虽然大同小异,虽然有喜有悲,但是每个人都在路上。在路上,也许有不一样的风景在远方等待着自己。他应该对自己好点。他应该为自己而活。不在乎任何人。
他将自己流放到这里。并不打算再回去。这里是经济发达之地,大学同学中有很多人在此地工作,但是他们曾有一些不愉快的过去,比起向他们求助他更在意的是不要和这些人照面。于是只做着一些包吃住的工作。辗转几次,一年后他在一家工厂落了脚。
工厂的工作单调枯燥。许多工人在拿了工资后习惯去外面消遣一下。他也在不知情的情况被几个工友一起带去过那所谓的花街。就在他们时常下馆子的小巷更深处一拐即是。见了才知道不过是几家洗头店、捏脚铺子等连着开在一起的小巷。一些女人在店门口嗑着瓜子对他们或抛媚眼或冷眼相看。
工友常去此间一处洗脚屋。那里有一个常姓女子是工友的老乡。两人算是露水夫妻。彼此除了上床也有几分真情,有时互相帮衬。但是他们这样的社会底层,能力实在有限,很多时候力不从心,渐渐地人也就麻木了。
世间冷暖,人情淡薄。
那常姓女子见了人总是淡淡微笑。她不过是中等姿色,年纪也不轻了,但是客源算是不错的。蒋杰见过那女子那些剩饭菜去店后的巷子里给猫猫狗狗的吃。觉得这人还算良善。因此见了面也会点头微笑。这些女人既贫又娼。但是每个活着的人,不管做什么,文化程度如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且必须受到尊重。这就是蒋杰幼稚的想法。即使被乔小尼用力量的现实证明这个世界总是有些人可以为所欲为。他的这个想法依然存在。
那日在街边吃饭。看见一男一女厮打的不可开交。那男人仗着自己身形高大力气在女人之上,动起手脚来不见一点收敛,处处都是往那女人脑袋胸口打去。那女人被打得无力站直,手还是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襟不放。
这一条街的人看着热闹没有一人上前劝架。蒋杰有些坐不住了。他拿出手机想报警。他是“好人”家的孩子,从小接受最正统的教育长大,有礼貌讲文明,是个斯文的人。就算这就是真实,但是他始终无法认同这个世界的残酷。无法将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个天真的男人已经难存于世。更何况一个天真的同性恋男人……
就在这时那男子见无论怎么踢打都无法拉开那个那女人。于是操起桌上一啤酒瓶向女人面门砸去。
人群顿时就安静了。所有议论都停止了。那女人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那女人脸上有血,可是他知道她是谁。
工友这个月领了工资依旧去了那巷子里寻乐。这次他要的是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女孩。不漂亮,穿着廉价的裙子,化着职业的“小姐妆”。但是真的很年轻,眼神还像一个十多岁的小孩。
她问:“老板,洗头吗。”怯怯的样子有点惹人怜爱。
他去巷尾的电玩室打苹果机。然后大概半小时后工友来这里找他。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他淡淡的开口,掩藏自己探听的心思,“毕竟小常已经不在了。”
“嘿嘿。我早就不想去她那里咯。要不是大家是老乡抹不下面子,她那副老皮谁想要啊。她老公拜托过我要多照顾她生意……”
他突然觉得听不下去了。于是只木木的看着游戏机的屏幕发呆。这肮脏的世界,不可理喻的现实,这就是他所必须接受的生活。尊严、爱、平和,都是与这个现实无关紧要的,甚至是没有价值的垃圾。而他是无法反抗的懦夫。他觉得自己无比恶心。
没有英雄,也没有救世主。他的过去在做梦,现在梦醒了,他就像离了水的鱼。
乔小尼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以初见的形式,他们在马路的两头相向而行,他惊于男生的天人之姿,就这样一眼改变了一生。这是醒不来的梦,是致命的幻觉,乔小尼的眉眼那么清晰,在山顶上他们并肩而战俯瞰大地。不过认识两天的人。但却感觉爱恨蔓延了一生。
他挣扎着醒来,总是泪湿了脸。现在已经不觉得多恨了。他从来都学不会教训,记不住别人对他的不好,很快就忘了那些痛苦。但是他忘不了乔小尼。即使乔小尼给他的伤害是前所未有的。
也许这是早已注定的冤孽。当再一次见到乔小尼时他这样想。
乔小尼身着深色西装,从轿车下来,高贵逼人。他看上去更成熟了。但是依旧俊美。就像是事先计算过的美貌,不真实的像是幻觉。
他站在台上沉着冷静,俯瞰众生。这里是他的产业,他的王国。他就是国王。
他说他的名字是乔秀智。不是乔小尼。乔小尼是谁呢?不过是一个玩笑。一个游戏。他突然觉得现实是这样无力。无论何时见面,他们的位置都是不变的,天上地下。他已经厌倦了这狗血的剧本。
台上说什么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厌恶这个和乔秀智有关的地方。就像厌恶这曾被他侮辱的身体一样。
才刚走没几步,两个黑衣男子上来拦住他。
“蒋先生,请等一下。我们乔少爷有请。”
“我知道了。”原来该来的怎么都逃不掉。
台上的人讲完话。台下一片掌声。一个强奸犯,一个披着天使外表的恶魔,却可以站在人群的顶端享受一切荣誉和敬慕。而自己这个被害者只能畏畏缩缩的站在台下,如果想看他一眼,还得抬头仰望。
蒋杰突然笑了。
乔秀智并没有直接来找他。两个黑衣人带着蒋杰上了车一直开到一个小区。蒋杰被带到一座复式楼里,然后在客厅看见正在看电视的乔秀智。
“蒋杰。好久不见。你好吗?”乔秀智语气冰冷,眼神却很炙热。
“我不认识叫乔秀智的人。”
“你这何必?反正不都是我?过来吃饭吧。我饿了。”
蒋杰站着没动。“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再见。”
“你站住!”乔秀智暴怒地冲过来,终于还是忍住了脾气,说“我们边吃边谈。”
“抱歉。我不想吃。有话就这样说吧。”
“好!”乔秀智走到客厅坐下。他说:“那你过来这里总行吧。”他的样子很别扭,仿佛忍耐了什么痛苦一般。
蒋杰走了过去。坐在离乔秀智最远的沙发上。
“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竟然在我自己家的工厂里。”想到这乔秀智自己都忍不住冷笑一声,“上次的事,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我们重新来过。”
蒋杰没想到他竟然说了对不起,还说要重新来过。但是他说的这样干脆撇托反而失了真意。他愣了半天还是摇了头。
“再见乔先生,你的好意我承受不了。以后我们两清了。”
“蒋杰。我是真的想好好待你。”乔秀智拉住了蒋杰的手。
被他握住的地方要着火一样燃烧起来。热度沿着手臂蔓延全身。他怕自己会被这火焰给吞噬,迷失了心智。所以用力的甩开乔秀智的手。他只想立刻离开这里。天知道,自己其实是有多么的恐惧和慌乱。这样两人独处一室,那记忆中的侮辱和痛楚立刻袭来。一直紧握的拳头在提醒他要坚强一点,别在这人面前丢脸。
“别逃!”乔秀智紧紧抱住了蒋杰。蒋杰闻到的都是乔秀智的味道,很轻但是确实存在的淡淡香味。他绝望的闭上眼,知道自己沦陷了。没用的就像是总是学不会教训的孩子,即使明知这样是错也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同一个错。而这个错误就叫乔秀智。
“我会好好待你的。给我一次机会。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沉默……但是终究飞蛾是要扑向火焰的。
蒋杰低声说:“我什么都不要……你爱我吧。我只要你爱我。”
乔秀智愣了片刻,答应说好。
这一声承诺让蒋杰轻轻地放下了一直紧悬着的心。他把自己的心放在了乔秀智的手上。他知道自己太傻、太贱。但是人生太短。他太迷茫。看见一个灯塔在黑暗中闪烁于是就义无反顾。
第四章:谈情说爱
很不可思议的发展。他们恋爱了。虽然不知几分真假,但是他很满意的与乔秀智在一起享受着。享受一个人被爱着的感觉。
乔秀智不是个温柔的人,温柔的气质只是一层表象,他不下十次听见乔秀智在电话里骂人。冷酷的语句是意想不到的尖利。但是蒋杰却觉得乔秀智对他很好。他们每天都有活动。去这去那。买这买那。甚至一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乔秀智还给他亲自煮了咖啡。虽然他们的对话仅限于与各自无关的事物。他只知道他是乔氏是少爷。在国外长大受教。只有二十四岁。并不打算继承家业。兴趣与职业都是摄影。
蒋杰没有恋爱的经验。他不是很分得清楚,当一个男人微笑着对他说早安,将世界以精彩的角度呈现在另一个人眼前时,这是不是就是爱了。他以为是。但是后来所有的回忆暗淡后,他记得的也就仅仅是那天早上乔秀智为他煮的一杯咖啡。原来,他真正给过自己的只有这样一杯苦涩的咖啡。而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梦。不需要乔秀智骗他,他会自己骗自己。
蒋杰细心的观察乔秀智的每一个细节。他喜欢喝咖啡。每天都会阅读。有时是一本小说、有时是一本诗歌。读到喜欢的地方,脸上的神情会微微变化,变得柔软。喜欢随手抓拍。对面窗台上盛开的花。路上摔倒的孩子。公园里的落叶。他似乎想把自己的世界装进相机去。但是蒋杰从没出现在他的镜头里。也许是之前的不愉快还在发挥作用。甚至有一次蒋杰在窗台上给花浇水。乔秀智语气不耐地说你让让。然后咔嚓一声,画面定格在刚浇过水的碧绿嫣红上。留下蒋杰失措的慌张表情无人欣赏。他又去弄别的玩意了。
有时乔秀智也会夸他两句,这多半是蒋杰做了可口的饭菜还有他爱喝的排骨汤。但是乔秀智是不会多留恋家常菜的。外面太多美食吃不过来。何必每天对着一个人吃那几盘菜。如果在他约定的时间不出现在他订座的餐厅里,即使才过一分钟电话都会打过来催个不停。买东西更不能随便了之。那些超市大卖场买的衣服在乔秀智眼里形同抹布。乔秀智不常穿正装,但是他喜欢收集袖扣和领带夹。兴致高的时候把收藏拿出来给蒋杰看。蒋杰不懂这些情调但他知道这些东西的珍贵,于是连摸摸都不敢,只是赔笑。乔秀智倒不勉强他要有这样的兴趣。只是一个人边说边整理或保养。
他这样蒋杰倒是松了口气。他跟不上乔秀智的脚步。即使穿上乔秀智给他买的衣服也掩饰不了他性格里的自卑。哪怕在乔秀智的打扮下他已经焕然一新了。他这样端不上台面连他自己都感到万分的抱歉和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