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祺祥好似满意的收回了目光,然后我听到她把厨房的木门又关上,继续在里面做着糕点。我和斗笠男一个没忍住
全噗的笑了。
我想起我在开业的前一晚上对祺祥郑重的告知:“糕点要有独特的味道,独特的形状,让吃的人都知道是我们店铺的
糕点才行。”
祺祥看着我希翼的眼神,回道:“不会。”
我无奈拿出了笔墨纸,把我想象中的糕点画了出来,然后旁边标上应该是什么味道,祺祥拿着图纸看了很长时间,然
后就在我以为她会恍然大悟的时候,她把图纸又全数给了我,说道:“这些是什么。”
之后我便费了好一番口舌,给她一个个讲解,越是讲解我便发现其实我还是蛮有做生意的天分,最后祺祥才点点头道
:“我试试。”
后来便有今日这番景象,午时,祺祥大半日的成果终于做了出来,我们围在桌边看着祺祥手中端着的盘子,盘子里有
几个大小不一的黑色球体,我这才想起这个是我按照以前吃的糖火烧的形状画的,其实我觉得祺祥做的不错,虽然颜
色和形状都和我画的有些差异,我还是首当其冲的拿起了一个,斗笠男和祺祥二人都看着我,我尴尬的想放进嘴里又
拿了出来,然后说道:“一起吃。”
然后过程其实不重要,结果是我们急忙把盘子里的几个黑球全部一扫而光,吃的意犹未尽,我竟然有种冲动想潸然泪
下,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糖火烧了。
不过事情总是那么事与愿违,在祺祥那么辛苦之下做出来的糖火烧,摆在店铺内竟然一个都没有卖出去,并且几乎没
有什么人来光顾缙来糕点铺,路过的人看到那黑黑的球体就露出厌恶的表情来,然后躲得远远地。
我们三个人面无表情的站在糕点铺的门口,甚至连刮过的风都显得凄凉,这时候隔壁有一家裁缝店里走出了一个人,
我一眼看过去,这可了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体形这么庞大的女人,再回头看了看祺祥做了比较,忽然发现祺祥变得
那么弱不禁风,小家碧玉了。那位胖大娘很是随和的走了过来,然后对我们笑道:“给我小孙孙买一斤。”
我们几个反应过来忙装了一斤用纸包起来,给了那位胖大娘,她拿了一个没有丝毫犹豫的吃了,然后就见她以风一般
的速度把这本是给她小孙孙买的糕点全部塞到了嘴里,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内裤
脏了,第二天早上被人莫名其妙的给洗干净了一样。我也不清楚祺祥和斗笠男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看到祺祥僵
了身子,而斗笠男默不作声的抬了抬斗笠。
虽然第一天开张只卖出了一斤,连成本都没有赚回来,但是我们三个好像都不甚在意,毕竟还有第二天、第三天,或
许说不定还会有一辈子呢。后来我还想了想,其实说是一辈子,可是对于人来说,时间太短了。
我们三个就这样撑着这间小店铺,开了几天,不过一直来买糕点的都是隔壁裁缝店的胖大娘,每次来都是美名曰“给
我小孙孙买几斤”,可是一直都未见到过她的小孙孙,倒是每次都能看到她买完自己吃个精光。
可能是天见尤怜,让我们的小店铺终于迎来了第二位客人,看模样,也就像是一个十二三的小男孩,浑身肮脏不堪,
头发乱蓬蓬的鸡窝状,身上就很随便的围着两块布,一块盖着下面一个点,一块盖着上面两个点,就摇摇摆摆的向我
们店铺走来,然后他看了看店里摆放的几个糖火烧,大声叫道:“给爷来俩。”
斗笠男拿出纸包了两个,递给了那小男孩,他一把抢了过来,生怕斗笠男再夺回去,然后就把两个糖火烧全塞进了嘴
里,我其实比较疑惑的是他的嘴是怎么一下子吃进了两个糖火烧还能不被噎到,等他吃完之后,还有些没吃够的吧唧
吧唧嘴,笑道:“小乞爷我两天没吃东西了,没想到你们这黑球还不错。再来俩。”
然后我就发现斗笠男很听话的又给他包了两个,后来店里的糖火烧被这个小男孩吃了大半,他才吃饱,满意的打了一
个饱嗝,再拍拍手上的残渣,就二话不说踏着大步的走了。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我才瞥了一眼斗笠男,说道:“斗笠
,钱。”
我看他明显身体一僵,我就知道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过我现在也不在意钱不钱的,反正还卫缙的钱也没有个期限
,我就当做无期贷款了。
后来呢,我们小店铺就会时常来的两个常客,一个是给小孙孙买糖火烧的胖大娘,一个是来店里白吃白喝的小乞儿。
胖大娘其实并没有什么小孙孙,她早年老公就因病死了,而唯一的一个儿子也因为参军战死沙场,便留下了她一个孤
寡老人,胖大娘跟我们说,她其实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小孙孙,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子又听话又可爱,她不知道暗地里有
多辛酸,我比较不能理解别人的生活和故事,在我看来真的是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然后我看了看祺祥和斗笠男,发
现他们两人也没什么表情,我当时就想,是不是我们三个都是冷血动物。
小乞儿从小就是个孤儿,一直都是乞讨为生,别看他年纪小,偷抢拐骗样样干过,不过这些他自己是不会说的,自然
也是胖大娘来我们这里嚼嚼舌根。可惜我觉得胖大娘这人实在八卦,不过却也让我们几个几乎足不出户的人了解了清
都城的风水人情。
然后有一日,胖大娘神神秘秘的来了我们店,小心翼翼的说道:“告诉你们件大事!皇上昨日把自己的亲兄弟鸿亲王
给赐死了,说这鸿亲王勾结外党,意图谋反。哎呀,还说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不是又要打仗了,也不知从哪冒出的风
声,说卫大将军前段时间身受重伤,有人要在背后谋害将军。也不知这流言是真是假,老百姓现在都心神不宁的啊。
”
我听完胖大娘说的话,整个人就完全楞了,鸿亲王的事情自己是知道的,他早晚都是一死,而有人行刺卫缙的事情却
是自己一点也不知情的,先不说在将军府那么长时间都没听见过说卫缙受伤,就是临走的前几天我们也见过一面,并
没有发现他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还是说这流言真的只是空穴来风,不得考证。我实在想象不到卫缙会被别人刺伤,后
来还是决定等过段时间卫缙来了,再去详细的问问吧,毕竟这房子还是他出的钱。
然后就这样,一夜安好。
清晨太阳的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好像也穿过了我的眼睑一般刺痛了双目,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下,才缓缓
的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木头的床架,眨眨眼睛。过了片刻,才掀开棉制的被子,坐起身来,门口的木门也准时的打
开,祺祥端着一盆清水走到我面前说道:“主子,您醒了,祺祥给您更衣。”
我习惯性的站起身配合着祺祥,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打了个哈欠,准备一会还是去小院的摇椅上在睡一番吧。等到
祺祥把我规整好,才又出去直奔了厨房,我觉得祺祥这些日子这么辛苦,我真应该考虑考虑要不要再给她找个帮手,
可是一想到根本没有什么人来买糕点,便很干脆的放弃了找个想法。奔着我的摇椅而去。
等我站在小院的那一刻,我算是完全清醒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那宝贝摇椅,上面居然堂而皇之的卧着一个人,单单
这一幕,绝对能够让我暴走,我便火急火燎的走近,等看清躺在上面的人时,我顿时如泄了气的气球,对方也睁开了
眼睛,狂野的眼神带着笑意看向我,我眼角抽筋,他倒是毫不在意的跟我打了个招呼:
“难怪总是见你躺摇椅,确实很舒服。”
10.你叫卫傲
看着他那得意的眉眼,我有种想上去撕裂的冲动,不过幸好他比较识时务,见我来了便起身了,我忙霸占般的一屁股
坐在摇椅上抬头瞪他,他嘴边的笑意更甚,说道:“这次过来不是跟你抢摇椅的,若没有事情,会住一段时间。”
我这才缓过神色来,想起了昨日胖大娘的话,便问他道:“你被人行刺了?身受重伤?”
卫缙明显一愣,眼中有着不解,说道:“哪里的流言,这些你也信?跟我作对可是讨不到半点好处的,这是朝廷里人
人皆知的事情,又如何会派人来行刺,就算如此,我又怎会被人重伤,可笑至极。”
我听着他自信的语气,也觉得不太可能,别说他是将军身份,就算不是,以他能够征战沙场的能力又有谁能够重伤他
。这时我才想起他刚才说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我疑惑道:“你不是有将军府,屈居在这里岂不是委屈你了。”
他听完挑挑眉,然后说道:“我连夜赶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些,我乏了,先去你房里睡一觉。对了,店铺名字还不错
。别忘了你还欠着我钱,世子殿下。”他说完这些,转身就朝着我房间的方向走去。
讽刺,赤裸裸的讽刺!我脑袋都开始疼了,看着卫缙离去的背影,还有他那一句阴阳怪气的“世子殿下”,都让我心
情很不好,亏我还担心他身受重伤,他就死了估计也不会有人给他收尸。我气呼呼的窝在了摇椅上。清晨的一阵好心
情都被搅乱。而祺祥和斗笠男倒是好心情的都在厨房不出来,祺祥说是要做糕点,斗笠男竟好心的说去帮忙,然后两
人都溜之大吉。
……
后来我们的缙来小店铺从原本的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那位多余出来的人还很是霸道的占领了我的房间,原因便是
这里位置不错,我好脾气的忍着,暗道这房子本来就是他的,他自然是想住哪里住哪里,我却只能寻思是不是要和斗
笠男睡一个房间去,毕竟祺祥是女子,我便不可能去了。就在我准备卷铺盖走人搬去另一间房时,卫缙却把我拦了下
来,问道:“你的房间在这,搬被子去哪?”
我很想翻个白眼,然后平静的对他说道:“卫将军不是要在这里就寝吗,我这个小人物自然要另找住处。”
他笑看着我,把我手中的被子夺了过去,重新放在床铺上,只不过把我的被子放在床的内侧,而他盖的被子放在床的
外侧,然后才对我说道:“日后你便睡床里面,我睡床外面。”
我眼角抽搐,真想上前摸摸他额头是不是滚烫的,我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才说道:“你确定,你要和我睡一张床?
”
他不甚在意的点着头,看着我不怎么好的脸色,笑道:“难道我便不能和你同睡了?”
我看了看他没说话,一直以为那些个高官们绝对有着洁癖,或者是上位者的习惯,没想到卫缙倒是对这些没有芥蒂,
我无所谓的摇摇头道:“随你。”说完我便出了屋子,跑到小院的摇椅上卧着了。
这一日出奇的安静,阳光也不甚刺眼,温暖的照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我懒洋洋的躺着,浑身上下好像都使不上力来
,进入了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我会想起以前,那已经是不知有多久远的事情了,我好想还是七八岁的样子,就差不
多和丫头一般大,那时候单纯的自己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好笑,就算七八岁了,我还是执意要让妈妈抱着睡觉,因为这
样会很温暖,很有安全的感觉,然后这一觉就会睡得很香很安逸,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事情多到我如今也不愿
回想,我曾经以为,我有一个好的母亲,有一个好的父亲,这是一个好的家庭,那我自然要做一个各方面都好的小孩
。
等到他们二人都双双入狱生死未卜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那年九岁。他们的罪名是贩毒,我那时不太懂得这个词语
的含义,我想我并不恨他们做的事情,我却恨他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的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外面,我仍然清晰的
记得,我十岁那年因为交不起学费辍学,耳边放佛还有那时讥讽的笑声,小学便辍学,在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是多么
难以生存,我不得已跑遍了很多地方做童工,越是脏累的活我都做,慢慢的我花了六年的时间存钱,终于在我十七岁
的时候找到了一处我能够长期租下来的房,那就是大宅院里的一个小平房,住进那里后我便再也没有去给别人打工,
因为没有意义了,我拿着以前努力存下来的钱安安稳稳的在大宅院内生活。我才知道,不管做什么事,都不如过着安
稳自由的生活。
耳边声音繁杂,我皱了皱眉,睁开还有些朦胧的双眼,就听见了小乞儿在外面不知道大叫什么。伸了个拦腰,从摇椅
上坐了起来,就去前院看看到底怎么了。
我人还未到,就听见从店铺门口传来了小乞儿骂街的声音:“还醉风楼的花魁?你以为你还是皇上了啊?小乞爷我跟
你说话是看的起你,你不也就是个给官人们随便上的茅坑吗,跟小乞爷我嚣张什么!”
我听了之后真是大脑当机了,没想到这小孩的嘴这么毒舌,然后就听见对方一个女人气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乞
丐!给你几个铜板是看你可怜,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侮辱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岂是你这种要饭的能说的!”
我急走几步到了门口,看到门前人还不少,祺祥、斗笠男、胖大娘都在,我看了看小乞儿对面的两个女子,一个是丫
鬟,一个是让我有点熟悉的一身红衣媚态万千的女人,这时就听见小乞儿往地上“呸”的啐了口吐沫,然后瞪着眼睛
说道:“小乞爷就是要饭也不给人当马骑!今个小乞爷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了,赶紧找你男人去吧!”
我在一旁看着,到现在也没明白他们究竟吵什么,问了胖大娘才知道,原来是小乞儿吃饱了在我们店铺门口坐着休息
,那二位正好路过看见了他,兴许是女子都是心软的,便在小乞儿面前扔了几个铜板,就是这几个铜板惹的祸,小乞
儿虽然是个乞丐,却从不要别人可怜施舍的东西,宁愿去偷抢拐骗,他把那个女子扔的铜板又全扔了回去,便开始破
口大骂了。
我不由得有些对这个小乞儿另眼相看了,年纪小小却心气高,我觉得若是有个慧眼的人把他栽培一番,日后定是个人
物。就在我思索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卫缙也站在我旁边了,他走到了小乞儿身前,狂野的眼神一扫,便对那个女
子和丫鬟说道:“他是我铺里的小二,怎么,二位是看不起他,还是看不起我。”
我见那红衣女子看到卫缙后一愣,我便暗自摇头,又要开始祸害人家女子了。那丫鬟却要不依不饶般,红衣女子止住
了丫鬟要说的话,然后就对卫缙摇了摇头柔声说道:“公子真是误会了,小女子我误以为是小乞儿,便心念可怜才如
此这番做法,却不知道竟惹出了这些事,小女子在此道歉了,为了聊表歉意,公子以后若有时间,不妨来醉风楼找胭
红罢。”
这女子说完我便愣了,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请男人到醉风楼里找她了,真是应了小乞儿骂她
的话了。就在我以为卫缙八成会接下时,他却只是淡淡的扫了那女子一眼,说道:“如此便不用了,我对青楼女子不
感兴趣。”然后就见那红衣女子脸色刷的变了,身子都有些颤。我暗自咂舌,看来卫缙这张嘴也够毒了。
卫缙走回了我身边,看了看还在神游的我,一改刚才面瘫的脸,笑着说道:“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