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他?”
苏晨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安旬的直觉很敏锐,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不会喜欢任何人了,永远。”
肖南放了手,自己也不会纠缠,这样最好。
“不说我了,都是些滥俗的东西,倒胃口。”苏晨饮尽杯子里的酒,牛排也正好上桌,“你今天心事重重的,他对你做了什么?”
安旬的娃娃脸上现出一些伤心,小声地嗫嚅着说:“他嫌我脏……”
苏晨喉咙里泛起苦涩,肖南也是这样嫌弃自己的吧……
“谁比谁干净多少,他有什么资格说你?”
安旬叹了口气慢慢将自己与殷彧的纠葛原原本本告诉了苏晨,只是略过了殷彧另一个身份的事情,苏晨同自己有一样的经历,也只有他愿意听自己倾诉了。
边听着他的故事,苏晨边观察他的神情,提到殷彧的时候安旬明显一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兴奋模样,暗暗地叹气,恐怕小安真的很爱那位冷面Boss。
不过,殷彧虽然面冷,但却搭救过自己,说不定以安旬的天真无暇,会走出与自己不一样的欢喜结局?
想了想,他安慰说:“或许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想让妹妹对你死心,又也许那是他心里对你的独占欲在不自觉地起作用。”
安旬果然高兴起来,诚心对他说:“阿晨,有你在真好!”
苏晨不禁感染了他的快乐,想着或许他和殷彧真的能够开花结果走到最后,便真心地祝福他说:“小安,你会幸福的,一定。”
“阿晨,你也会的。”
苏晨扯了扯嘴角,他的幸福?早不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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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安旬分别后,苏晨沿着街道压马路,冬天已经过去,空气荡漾着春天温暖的气息,去年春天与肖南重遇,没想到这么快已经一年过去,那时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仅仅一年工夫,身边的一切都变了。
自己在乎的人似乎都不需要自己,一个一个无情得好像肥皂剧里的烂俗情人,而自己就是最悲情的配角,傻傻付出所有等来的不过是主角的践踏,还要强作欢笑地用祝福来保持自己的风度。
人生起落,苏晨早明白这个道理却没想到会在自己身上深刻经历了一回,自嘲地笑笑,抬眼时却不觉一怔,他居然兜兜转转走到了魅色门前?
站了好一会儿,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推开了大门,既然与肖南再没有关系,自然也不用避开夜悦了。
久违的音乐轰地撞进大脑,直震得他头皮发麻,捂着耳朵适应了片刻才不觉得难受,他没有立刻去吧台那里,只是靠在门边不起眼的地方看着明暗交错的内场。
吧台里夜悦仍在忙碌着,虽然人瘦了些,精神却很好,正在为客人表演调酒的绝活,围在他周围的男男女女们来来去去,不变的是一张张洋溢着崇拜羡慕的年轻面孔。
自己果然老了,这样热闹的地方许久没来已经不能融入,记得以前还喜欢过这里的喧嚣,真的是心态不同,一切都会不同。
他站了一会儿,见夜悦挺好他也就放心了,转身推门的时候忽然听到擦身而过的两个女孩兴奋地议论:“那个蓝眼睛的混血帅哥连着来了好几天,我没骗你吧?”
“真是帅啊!以前可没遇到这样的好品质!而且他真是大方,请了我一瓶98年的霞多丽呢!”
“啊——真羡慕你!我要去补妆,不然他身边蝴蝶那么多,我怎么给他留下印象啊!”
声音随着女孩进入洗手间而消失,苏晨却立时顿住了搭在门上的手,他僵硬地转回头寻找,卡座靠近角落的位子里男人姿态慵懒噙着玩世不恭的微笑,身边围绕着不少女人,当然其中也有几个干净惹人怜爱的男孩。
灯光闪过,男人修长的手指提着敦厚的酒杯正侧头对身旁一个美女低低耳语,略略凌乱的发垂落额边,质地不凡的衬衣领口微微敞开,整个人散发着勾魂摄魄的致命魅力,叫人看一眼再移不开视线。
重重喘息几下,苏晨感到手指尖在轻轻颤抖,紧握起手心将泄露情绪的手指藏进去,他死死盯着肖南肆意地与众人调笑的样子,听到心底的悲鸣一点一点冻结的声音。
转身,推门,魅色便遗落在他身后。
他失去的东西,其实从来未曾真正地属于过他,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65.是否离开?
刚回到家里,安旬的电话便追了过来,一接通就是带着哭意的无望:“阿晨,我要死了……”
当他赶到安旬的公寓时,看到的是一地狼藉,还有缩在简陋客厅里瑟瑟发抖一身痕迹的人。
显然这里刚刚有过一场激烈而彻底的欢爱,殷彧不见踪影,安旬手掌流着血几乎濒临崩溃边缘。
扶着他躺下,苏晨找来急救包细细为他包扎好伤口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看他稍稍平复的样子说道:“他不应该这样对你。”
“我好难过……”安旬只说了几个字眼睛又红起来。
苏晨心情很复杂,本以为小安会不同,却被殷彧这样彻底地打击,狠得下心伤害有着美好心灵的安旬,殷彧的本质与那些依仗财富权势便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渣滓有什么分别!与那个人做朋友的人,果然学不会尊重和信任。
看向安旬的目光不禁多了几许温柔,身为孤儿一心节俭地只想帮助养育他的院长,安旬需要的是能够包容他照顾他给他家人温暖的胸膛,没有人生来要无端承受另一人的阴晴不定,他们有自己的权力,要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小安,你爱他并不意味着他有伤害你的权力,只有你自己才能主宰你的喜怒。”
安旬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可是……看到他快乐我也会高兴……”
“这没有错,但是他仗着你的爱在伤害你,如果他也爱你,呵护你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伤害你呢?”苏晨说着他,也是在警告自己,如果真有爱意,哪怕一丝丝也不会狠下心去伤害所爱的人。
安旬沉默了,对殷彧,他有着太多迷茫以及伤心。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苏晨继续劝解:“还记得那年全班一起去爬山吗?有时候你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一座山,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你有什么方法可以移动一座山呢?”
安旬想了想,然后摇头。
“你自己走过去。爱情也是如此,逛过就已经足够了。小安,如果爱只剩下互相伤害和误解,不如放下,至少在回忆里还能留下一点美好。”
“我……有个朋友在巴黎开餐厅,如果你想,可以跟我一起过去投资。”
安旬非常惊讶:“你和肖总他……?”
但看到苏晨面上苦涩的神情以及眼底的疲惫时又咽下了嘴边的话。
“我决定放下,为自己而活。”苏晨的失神仅仅一瞬,眼里便重又亮起坚定的光彩,他的人生,他说了算。
安旬点头:“我会考虑看看……”
在那之前,他总希望事情或许还没有坏到自己想像的程度,或者殷彧只是一时生气而已。
苏晨明白他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懦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安旬很勇敢,也一定能够承受住这些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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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夜透着几分寒意,肖南坐在车里点燃不知第几根烟,僻静的老式社区就像喧闹城市中的桃花源,安静地早早进入休养生息的沉睡,而这样的环境很适合那个柔弱却倔强的男子。
二层熟悉的窗子里仍然亮着晕黄的光,里面的人还没有休息,在投简历?还是讲电话?或者……思念着某个男人?
那天之后苏晨再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甚至都没有到公司收拾他的物品,就这样决然地离开。明明是他背叛了自己,却反而一副委屈难过的样子!
一开始两人的交集就是错误,强暴开始的关系怎么会产生正常的感情?他承认自己曾经想要得到苏晨的心,可那颗心却一直在摇摆不定,秦柏、夜悦、安旬!这些人一个一个都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稍不留心就会令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破碎殆尽。
想到苏晨为了秦柏而承欢自己身下的样子,还有他与安旬相谈甚欢却吝于给自己一个真心的微笑,肖南狠狠掐灭一口未动的烟,为什么会在深夜不知不觉开车到这里?面对背叛自己的人,他一向决不留情不是么!
扔在副座上的手机震了起来,是Andrew的专用号码。
“有结果了?确定?好,我立刻过去,告诉殷,纽约会合。”
冰蓝色的眼扫过依然亮灯的窗户,肖南沉吟片刻驱车向着市中心的风尚大厦驶去,等解决嚣张的寰尚,他会来彻底弄清苏晨归属权的问题。
一夜未眠,苏晨跟巴黎的朋友吴元敲定了过去投资开一家分店的事情。
吴元是他从小就要好的朋友,两个人基本上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直到初中升高中那年,吴元被家人送到法国投奔当地的华人亲戚,在南部念完大学后就留在了巴黎开了家小餐厅,因为地段好,生意很不错。
苏晨也是不得已才想到要投奔吴元,毕竟离乡背井真的需要很大决心,如果不是在这个伤心的地方一刻也呆不下去的话。
东西已经收拾好,没什么需要带的,不过几件换洗衣物,吴元已经在那边找好了地方,他人过去钱过去就一切OK了。
出了门,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晃晃悠悠地到邮局填了张快递单,里面放了一把钥匙和寥寥几句话的交代,车子留给夜悦比卖掉强,以后不会再见,就当作留个纪念好了。
在路边小店正吃着拉面,安旬忽然打来电话,苏晨猜他大概是决定了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出国,果然安旬的声音虽然很苦,但语气非常坚决,并且透露了殷彧飞去了美国,要一个月才会回国的消息。
挂了电话苏晨思索片刻便分别打去了风尚北京分部和香港总部,得知肖南并不在任何一个城市,虽然公司有保密条款不得透露人员去向,但单从男人不在这两个地方以及安旬透露的消息,苏晨就很肯定此刻男人一定与殷彧同在美国,为的也只会是寰尚那件事。
打车直奔公司,午休时分大家多在公司的员工食堂或者附近的速食店吃东西,顶层很安静,苏晨掏出磁卡打开肖南的办公室,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特有的气息,他闭上眼静下心神,然后毫无犹豫地转到小型吧台后面,将藏在角落的精致木箱拖出来。
“Kanohi1910年窖藏……”打开盖子看到里面六只厚实古朴的瓶子,他勾起微笑。
这是肖南众多礼物中很一般的东西,男人有那么多好酒喝都喝不过来,他拿走这些就当作补偿好了,虽然并不是特别名贵的红酒,但放到巴黎那个地方,识货的人应该不少,这样就算新餐厅几个月不赚钱,自己和安旬也吃喝不愁。
将磁卡放在肖南宽敞干净的黑色烤漆办公桌上,苏晨抱着小木箱头也不回地离开风尚,以后,是真的不会再来了。
安旬的护照和签证很快办妥,半个月之后,他们便踏上了飞往巴黎的航班,椭圆小小的机窗外面熟悉的土地渐渐消失在大片大片染上落日余晖的云朵下面,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语。
巴黎,陌生的城市,但愿那里清澈流淌的塞纳河,高耸威严的埃菲尔铁塔可以让他们忘记有过的刻骨铭心。
66.Arrive in Paris
吴元立在出站口笑得一脸灿烂,自从接到苏晨要来长住的那天起,他的心就保持着极度不稳地跳动频率。
自小相识,彼此都有过为对方打架的事迹,吴元在很小的时候就曾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娶苏晨那样的妻子!
十四五岁最是男孩情窦初开的年纪,一天大部分时间自己几乎都是与苏晨度过,苏晨白皙的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细嫩,五官像他妈妈一般漂亮,尤其是对待自己讲义气又温柔,而对那些总是欺负他们的男孩子则异常凶悍!
吴元那时已经朦朦胧胧明白,之所以自己总会被找茬,恐怕原因还是在苏晨过于魅惑精致的面孔。
得知父母要将自己送出国学习,他反抗过也失落过好一阵子,但苏晨却笑着拍拍他说:“说不定我在国内混不下去还要投奔你呢!”
于是,即使不舍不甘,吴元为着他的这句话毅然来到陌生的国度,只是没有料到,这一留就是十五年。
这十几年两人一直没有断过联系,吴元只是偶然提起想要开分店却资金不足,谁知苏晨却立即表示要给他投资,还说接下来也会到巴黎来发展!
对他来说这仿佛是在做梦,能够重温儿时的时光与爱慕的人朝夕相处,吴元特别满足,常常想着想着就会傻笑出来。
“阿元!”
苏晨一眼就认出他,边冲他挥手边走过来。吴元有些怔愣,阿晨比起视频聊天时还要引人注目,直叫他看傻了眼。
“认不出来了?前天不是才视频过!”苏晨见他一副呆呆的模样,大力拍在他肩头。
“啊!哦!嘿嘿……”吴元脸有些热,忙接过他手里的行李车。
“这是安旬,我跟你提过的大学同学,阿元你赚了,多一个人投资~~”苏晨从身后拉出因为时差还在头晕的安旬。
吴元看看他的样子加快了脚步:“快回去休息吧,他好像很难受。”
两个人上了吴元的minicooper,很快就到达租好的公寓,干净整洁的街道仍维持着中世纪古老青砖铺地,粗壮的梧桐枝桠伸展开形成一个一个伞般的庇护,几乎每个窗台外都摆了新鲜的花朵,红色居多一尘不染,看上去格外鲜艳悦目。
“阿元,你快去店里吧,我们慢慢收拾就好了。”几个人把行李抬进房间,苏晨便催促吴元离开,新店开张在即,很多事情需要准备。
他说什么吴元自然都说好,于是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和安旬两个,看看安旬头晕难受的样子,他推着迷迷糊糊的人进了卧室。
“你先好好睡。”
安旬应了声抬起眼皮抱歉地说:“对不起阿晨,给你添麻烦了……”
“跟我客气什么,行了,你睡吧。”苏晨摆摆手打断他,将门轻轻掩上。
吴元找的地方他很喜欢,虽然装潢陈设很古老,但却很对他的脾气,落日带着些晕红的金色阳光斜斜洒进铺着深色地板的屋子,整个人会感到莫名的安心。
从今天起,他就要扎根在这里了。
环顾四周,他从杂物间翻出手套开始收拾起带来的东西。
安旬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以前在国内总听同事说“调时差调时差”的,现在自己可算知道这是多么难受的滋味了。
“阿晨,我来帮你。”转出卧室看到苏晨正一身居家打扮地整理书架,他走过去却立刻惊讶地瞪大了眼,“哇——房东送了这么多书给我们啊!”
客厅靠近窗户的位置是依墙面做成的书柜,除了最上面两层之外,底下的几层都塞得满满的,苏晨正坐在书柜前面分类整理,听了他的感叹笑道:
“房东送的只有几本杂志而已,这是我昨天傍晚去旁边的小店淘来的。”
安旬立时肉痛,刚睡醒还迷糊的大脑也登时清醒:
“这么多书一定很贵很贵,阿晨,我们刚来什么都不熟悉,要节约一点才行……”苏晨嘴角一抽,小安“吝啬”的本能依然如初,十几年不变……
“都是二手的,没花什么钱。”
“巴黎也有二手书店?”安旬看向他手里的书,确实不像是新的,“这里不是全世界最时尚的潮流汇聚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