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怎么可能让袁鸣彦就这么走了,他自然是要阻拦的,再说了,他和袁鸣彦联手的话,两个袁明义也不是对手。可
是袁鸣彦制止了他的动作:没有必要,都是自家人,撕破脸就太难看了。
袁鸣彦有他自己的考量,从袁明义的表现来看……他蛰伏得太久了,他对自己所怀的那份心思,估计已经到了不可遏
制的地步了,要不然他不会暴露出来的。既然如此,先弄清唐庆仁跟他所达成的交易内容才是当务之急。
其实也没什么,袁明义不是傻子,他不会拿袁家的家业开玩笑的,他所要的只是袁鸣彦。唐庆仁就更简单了,他本来
就是因为袁鸣彦跟他作对他才想要弄死袁鸣彦的,现在他乐得有人替他把这个格外难缠的男人弄走,而他的最终目的
……不过就是杀了谈笑而已。这两个人通力合作、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袁遥安见到袁鸣彦的时候立刻就哭了,她太久没有见到袁鸣彦了,她太想他了。而袁鸣彦看着嘴唇青紫的袁遥安,心
疼不已。
从袁遥安房里出来,面对站在二楼水晶吊灯下的袁明义,袁鸣彦问:“你难道忘了,我才是袁家的家主,我随时可以
让你一无所有?”袁明义所有的人手和权力都是他给的,如果他收回,袁明义恐怕真的会一无所有。
袁明义笑了笑,那张从来都是笑得很无邪的脸上露出深沉的阴霾,“二哥,你错了,我从来都是一无所有。”如同你
所说的那样,你是袁家的家主,袁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就连我,也是你的。
“跪到祠堂去。”极其不想见到这样的袁明义,袁鸣彦摆了摆手,语义冷淡地吩咐道。袁明义大了,他不想打他,打
他也解决不了问题,但他必须让他知道错在哪里。
“如果你是指我爱上你的话,我不觉得我错了,而如果你指的是我勾结唐庆仁的话……我就更不觉得我有错了。”袁
明义强硬地拒绝了二哥的要求,要不是有他在,唐庆仁怎么可能只派那几个人去宏利鞋铺?
袁鸣彦的脸色顷刻就变得很难看,一直以来他都是内敛而温柔的,纵使他不满、不悦,他也不会将情绪那么明显地摆
在脸上。而现在,素来自制力超群的他无法忍受了,他对袁明义那样直白的话语恼火非常!“什么叫你爱上我?!你
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勾结唐庆仁?你以为我是死的吗?!你把安安带回来恐怕不只是为了让我跟你回老宅这么简
单吧?”
袁明义一直是敬畏袁鸣彦的,可是,那是从前,此刻,他享受激怒袁鸣彦的感觉——看着那个人为自己失控,那种感
觉……太让人沉醉了,哪怕……那失控是因为愤怒。
他笑得那样意味深长,眼神胶在袁鸣彦的身上,好似毒舌的信子,潮湿、冰冷、粘稠,让人极度的不舒服。袁鸣彦从
来都不知道他那个贪玩的纨绔一样的三弟会有这样的眼神,而他也许很久以前就拿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了。“明天就去
法国,不要逼我,你如果对谈笑做什么,我不会原谅你的。这一次何宁的死,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那个看上去苍白
脆弱的男孩……为了保护袁遥安而死,袁家欠他一条命。
“原谅?我除非是白痴才会奢望经过今晚你还会原谅我!”袁明义靠近袁鸣彦,近乎贪婪地呼吸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气
息,“不是说要让我一无所有吗?那就让我一无所有好了啊!干嘛那么好心地让我去接手你法国的势力呢?你就不怕
我到时候再反咬你一口吗?”为什么总是像个体贴的兄长一样关照你的三弟我呢?我一点也不稀罕你这样的关照,你
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毫不避讳袁明义痴迷的表情,袁鸣彦神情冷淡,猛地抬臂,甩手就是一个巴掌。“混账东西!你以为你二哥我是什么
人?你又是什么人?你就算是不要脸面、不要德行,你还是得给我记住了:你是袁家的三少爷!你一天顶着袁家人的
头衔,就别给我折腾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窝里反?你以为……没有我的默许,你能兴起什么风浪?啊?”他是真
的恼火了,太不成气候了!他一手带大的三弟竟然会变成这样!如果只是情难自禁,那他不好怪他,毕竟……他自己
是同志,也算是给他做了个不好的榜样。可……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要令家族分崩离析,太不像话了!
那一巴掌太重了,一米八几的袁明义竟然被一下子打倒在地,嘴角立刻淌出一道鲜血来。他撑起身子,不甚在意地抹
去那道猩红的痕迹,他笑了,“恼羞成怒了?何必总是给自己冠上袁家人的头衔呢?你不是早就觉得累了吗?你只不
过是想把这个大摊子卸下来扣到我身上罢了!”
袁明义笑起来的时候应该是阳光灿烂的,可是,现在,他的笑容轻蔑而戏谑,满满的全是讽刺。袁鸣彦无法理解这个
人是怎样在一夕之间变成这样的,竟然如此扭曲他的用心。“黎叔!把他给我关起来,明天就送他去法国!”既然无
法沟通,那就别费什么心思了,有些人就是吃硬不吃软!
谈笑对于袁鸣彦的决定倒没有什么不解或不满,他相信袁鸣彦的能力,兄弟之间的那点事情应该是难不倒他的。真正
让谈笑为难的是眼下的情况:秦越从唐庆仁那里逃了出来,而颜家又给自己捎了封信来。
躺在床上的秦越面色苍白,柔顺的黑发耷拉着,更显出他的虚弱来。他真的很像杨凡,不止是五官,就连那种倔强而
脆弱的气质都很相似。对于杨凡,谈笑是记得的,如果说从前他的意识是刻意地回避有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那么现在
再回想就不得不承认:他是漂亮的,尤其是在他遭到摧毁的时候,那种猝然释放出来的美丽太耀眼,令人目眩神迷。
“老板,怎么办?”苏定站在谈笑身后很久了,看着谈笑发呆再也忍不住了。
“阿定。”谈笑回首,认真地盯住苏定的眼睛,道:“告诉我,当年我出国以后的事。”如果只是因为他“强&暴”
了杨凡,唐庆仁不至于如此。
苏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一切和盘托出。果然,他是间接“害死”杨凡的凶手,至少,唐庆仁是这么认为的,谈笑
有些无奈。
“现在,你的打算是什么?”苏定觉得不妙,谈笑的表情有点奇怪。
“你知道外公给我送来了什么吗?”谈笑并不回答苏定的问题,而是扬了扬手里的信封。
信封很薄,里面似乎没什么东西,苏定摇头,他猜不出来。
“唐庆仁走私毒品。”谈笑把那封信放到大衣口袋里,漂亮的眼睛寒光冷冽,“老爷子告诉我下月初三在东港码头有
新交易。”
苏定错愕。他怀疑唐庆仁很久了,暗中也调查了很久,可偏偏没有抓到任何把柄。做走私生意的,那都是有各自的渠
道的,并非是想查就查得到的,就算查得到,要想拿到把柄更是难上加难。
“他不是走私香料吗?那个最多就是让他去坐牢吧,唐家上下打点好了的话,指不定三五天就出来了。如果是贩毒的
话……”谈笑冷冷地笑了,“他好像就不得不死了吧……”
苏定打了个寒战:这样的谈笑……让他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不知道的是……颜家老爷子的信里还提到了了当年
谈易的猝死以及颜如玉的自杀。谈易的英年早逝要归功于唐镜云的心狠手辣、背信弃义,而颜如玉的红颜凋零,自然
也离不开唐庆仁的步步相逼。这两样,还不足以让谈笑对唐庆仁起杀心的话……那谈笑也太善良了一点。
至于颜德溪为什么要让谈笑去做这件事……那自然是因为颜家是书香门第,怎么能跟黑道扯上关系?而且,这种事,
对于一个开始转换身份的谈笑来说,实在是扬名立威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再者说……手刃亲仇,岂不快哉
?
第四十二章:终章
谈笑真的很像颜如玉。这是苏定,最了解、接近颜如玉的人,最真切的感受。表面上看,颜如玉是个娴雅贞静的大家
闺秀,她饱读诗书、通情达理、正直真诚,而实际上,她行动力惊人,洞察力可怕,最擅长从细微处抓住别人的弱点
。她的外表气质与她从事的事情毫不相关。谈笑也是这样。
你不得不承认:谈笑是属于黑道的。他敏锐、缜密、冷静而又狠厉,当一个人拥有了职业医师所具备的一切优秀素质
之后又得到了仇恨,那他怎么可能像普通人那样唯唯诺诺、畏首畏尾呢?更何况这个人还有雄厚的背景以及庞大的助
力。
谈笑在部署整个计划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魅力是无人可以否认的,他甚至考虑到执法机关可能出现的漏洞——万一K
市那帮警官里有唐庆仁的狗呢?苏定认为谈笑无需如此小心,而谈笑回过头,淡淡问道:“阿定,你知道我为什么没
有直接让你去割下唐庆仁的脑袋吗?”毕竟这种方法简洁明了、方便省力。
为什么?我哪儿知道你是为什么啊!苏定被问懵了,要弄死唐庆仁你也可以啊,虽然老板不是专业杀手,但是身手摆
在那里嘛!哪里用得着他出手?苏定一懵就容易乱想,而且越想越乱。“他人多,我去不太好下手?”
谈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苏公爵,你究竟是怎么在道上成名的啊!这么大条都做杀手,你教那些排名在你后面的人
怎么办啊!“……阿定,你真幽默。”
“啊?”苏定呆滞。
“其实我不一定就是要弄死他,我只是想弄死唐氏。”死一个唐庆仁有什么大不了的?唐家的旁系人也不少,再挑个
继承人又不是什么难事。“我只是要让唐镜云常常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让他看看唐家完儿在他手里,你懂吗?”
苏定隐约猜到了:唐镜云是害死谈易的真凶。
“好了,不多说了,今天晚上的事你可要当心了,盯准了唐庆仁,他那条腿跑你就给我废了他哪条腿!”谈笑按了按
额角,他觉得累,大仇即将得报不见得是什么值得兴奋的事,至少他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
凌晨,袁鸣彦去了爵色。安安发烧了,这种时候他不能把孩子送到医院去,只能来找谈笑。
萧牧说谈笑不在。
袁鸣彦又问谈笑去了哪里,萧牧说不知道。
自打上次一别,袁鸣彦次日就来找过谈笑一次,可是谈笑不想让他跟自己的私仇搅在一起,所以让他等一阵子在联系
。袁鸣彦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谈笑这么做的意思,可是现在他觉得不对劲,“究竟怎么回事儿?”
萧牧还是说没什么事儿。他和苏定不一样,他这个人只关心苏定,其他的除了谈笑谁也不服。所以,纵使袁鸣彦沉着
脸,他也还是和刚才一样的说辞。
“说!谈笑人呢?”袁鸣彦一把卡住萧牧的脖子,几乎是声色俱厉地逼问。
萧牧还是只摇了摇头:谈笑说了,今晚的事绝对不能让袁鸣彦知道。所以,他不能说。
“他去找唐庆仁了对不对?”袁鸣彦没松手,问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进来的时候苏公爵不在,谈笑如果是去找
唐庆仁的话,那这一行应该是凶多吉少吧?还是你想看着苏定去死?”既然你的软肋是苏定,那从他入手应该会让你
紧张吧?袁鸣彦果然是袁鸣彦,纵使情况危急也毫不影响他的思维。
萧牧喘不上气来,嘴巴张了张,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是的,他急了,苏定,苏定也会死。如果这时候为谈笑多添一
笔助力,那胜算是不是会大一点?
袁鸣彦没听出他在说什么,但是从萧牧的眼神来看,他动摇了。于是,袁鸣彦松开手,等萧牧咳嗽完了才又问:“谈
笑在哪儿?”
“东港……”
萧牧才说完,袁鸣彦就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还抛过来一句话:“照顾好安安!”
袁鸣彦终究是去晚了,他到的时候唐庆仁已经被捉上警车了,后头跟着的是一大串记者,都在追着问唐氏的黑幕。而
谈笑不知所踪。
四处都是血,是明显的经过激烈枪战后留下的痕迹。袁鸣彦疯了一样在东港找人,直到上了一艘邮轮,才在集装箱的
后头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谈笑:他神色不明地目送警车离开,有点失魂落魄。苏定早就被谈笑打发走了,现在谈笑站在
那里,看看海,再看看地上的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只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阿笑!”袁鸣彦看到谈笑的胳膊上还在滴血,心一下子揪紧了,赶紧上前去。
谈笑傻傻地回过头,朝阳已经开始升起来了,橙黄色的背景中,修长俊美的男人急匆匆地朝自己奔过来,他突然就回
过神来。可他太累了,还没来得及叫出那个人的名字就直直地倒下来。
袁鸣彦吓坏了,箭一样冲过去抱起谈笑,“阿笑!阿笑!你怎么样?”怀里的那个人似乎努力地睁了睁眼,但是没有
成功……
三天后,谈笑醒了,晨曦中,他睁开眼睛,进入视线的是一张俊美却憔悴的脸,那人靠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神态
有些疲倦。谈笑伸出手,在触及到那人下巴上的胡渣时笑了。
袁鸣彦迷迷糊糊中觉得脸上有些痒,睁开眼对上的就是谈笑淡淡的笑容。他有点愣神,旋即也笑了,“醒了?”
“恩。”谈笑点头。
“以后不要一个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谈笑的肩上中了两枪,左手差点儿就废了。袁鸣彦挺后怕的。
“恩。”谈笑似乎很开心,漂亮的眼睛一直看着袁鸣彦。
“好好养病,安安还等着你给她动手术呢!”袁鸣彦好像知道谈笑在笑什么,也笑了起来。
“明彦,我爱你……”
“……”袁鸣彦呆住。
“你不知道,那时候我站在船上,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世界就是黑白的。你跑过来的时候,我才看到后面的朝阳,橙
黄色的,很漂亮。”
“傻孩子……”袁鸣彦摸了摸谈笑的脸颊,微笑着凑上去,吻上了谈笑的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