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上千羽（爹爹，不要扔下我！）——cc小夕

他还记得初见诺儿的时候，圆圆的脸上乌黑的眼睛含着水汽看着自己，拇指这么大的唇紧紧的抿着，倔强得让人心疼。诺儿这个孩子啊，从小就倔，不管是当初苍白着脸跟在自己身后还是后来要离开自己，他总是执着的执行他认为对的事情。

如果夫人说的是那个意思……苏千羽好笑的摇摇头，当真是寂寞多时，居然相信了夫人说的话，觉得诺儿所作是因为那样的感情！

当真是有些可笑，诺儿从小就黏自己，就算现在长大了也还一样。若要说他对自己多了一分别的什么感情，苏千羽是万万不信的。先不说两人都是男人，只诺儿与他的感情苏千羽也不相信那是超出父子之情的存在。

想到之前与长大的诺儿相处的场景，苏千羽笑自己想太多了，顺手把手上的纸片揉成团扔到一边，翻了个身决定不再庸人自扰。他的诺儿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他依旧是自己的儿子。

之后连续几日员外夫人都在苏千羽要关店门之前找到他，也不说别的，只是有意无意的提起之前诺儿的所作。苏千羽听着，仔细在心里比较了一下才发觉，他原本以为诺儿这一去毫无音讯是大错特错！

“哎，上次你说你要疼，我给你的那个药用完好一点没有？”

“已经好了，谢谢夫人。”

面对苏千羽不咸不淡的回答夫人已经免疫了，她知道这事怪她，是她操之过急让苏千羽有了戒心。说起来很对不起诺儿，答应帮他好好照顾他爹爹，也答应了他帮忙说服他。现在倒好，这是帮了倒忙了！

“哎，我说你这人……”夫人一口气闷着又发不出来，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苏千羽是这么难缠的一个人，就会给她打太极。

“天色不早了，夫人不嫌弃的话随我一道回去吧。”苏千羽永远一副好先生的笑容，面对夫人的吹胡子瞪眼同样笑得干净。

“算了！”夫人站起来，气鼓鼓说，“小七，咱回去！”

听口气，夫人这是生气了。只是不知道她生的是自己的气还是生苏千羽的气。小七为难的看了一眼苏千羽，犹豫了一会没说什么，快步跟上夫人的脚步离开了。

“夫人，夫人您慢些！”小七拉住快步走着的夫人，“您别生气，苏公子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就是故意的！他玩我老太婆呢？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偏要跟我画圈圈，哎你说，诺儿这么好的孩子，他怎么就看不上人家了？”

小七连忙赔笑，把夫人哄开心了问：“那咱明天还来么？”

“唉……算了，我也能理解他。”夫人叹口气，都说旁观者清，要换作是她，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忽然来说要娶自己，她非得一巴掌拍死他不可。

说起来，要不是这么些年诺儿始终如一的态度，就连自己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虽然不是亲生的儿子，在一起生活也就五年的时间，但这“爹爹”的称呼也叫了五年呀。

夫人这时候心疼起诺儿来，说他固执，苏千羽比他固执百倍。现在是他心里先有了那人，肯定不忍心让他难过，那只能委屈自己呀！可怜了苏诺，这么好的孩子将来的日子可是不会好过啊。

这事急不得，她能做的，只能是把诺儿这些年为苏千羽做的事情告诉他，剩下的事情还是等他自己来解决吧。

“小七，回去把诺儿这些年的信找出来，明天带来给苏千羽。”

小七愣了一下，不是说不去找苏公子了么，怎么又变卦了？不过，要是把那些封封内容离不开苏公子的信交给他，也许苏公子就懂了呢。小七想的很美好，现实往往不像他想的那样。

在诺儿离开的这五年里已经被他说服的夫人完全没有想到，如今才十八岁的诺儿早在离开之前就已经对他的爹爹“图谋不轨”并且付诸行动了。

第三十七章：装可怜是必须的

苏诺跑了很远的地方，刚歇下脚就收到夫人送来的信。春善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垂着头，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的他的主子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去准备马。”苏诺疲惫的捏捏眉心，叹口气吩咐。

春善不解的看着他，“少爷，您要去哪里？”他们可是刚坐下，凳子还没坐热乎呢又要去哪里？

“备马！”语气已经有些不好了，春善不敢多言，赶紧去备马。

“少爷，您……”见苏诺上了马，春善挡在前面担心的看着他苍白的脸。苏诺看了她一眼，道：“你留下看家，有什么事派人通知我。”

“不行！少爷！”春善使劲抓紧缰绳，看少爷的样子，他是要去苏公子家么？“就算要去，也明天去成么？您看这天要下雨了，您……”

苏诺抬头看看乌鸦鸦的天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是不是要留下来。春善见他犹豫了，连忙继续劝说：“少爷您想，苏公子看到你这个样子，该多心疼！”苏诺摸摸脸，看向春善，问：“脸色很差？”

春善连忙点头，这不是他吹的，他们接连几天东奔西跑，陪吃陪喝的，他家主子那张小脸跟面团似的，看着都揪心。苏诺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一把抢过春善手里的缰绳，一拍马屁股，扬长而去。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瓦片上，屋檐上流下一溜带着凉意的水流。苏千羽洗白白后窝在被子里，从窗户处往外看。空气带着水汽，夹杂着尘土的腥味，不难闻，还让人心肺舒畅。

“哎呀，下雨咯，该回家啦！”苏千羽自顾自的喃喃说着，眼睛微微弯起来，露出一个暖暖的笑。

他说完，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别人不知道，他最害怕的其实是下雨天。因为下雨了，所有人都忙着往家里赶，虽然淋得满身湿乎乎的，脸上的笑却很是温暖。这个时候，只有苏千羽这样的人，在世上无依无靠，就算淋个透心凉也没有人会为你送上一杯热茶。

苏千羽，其实是一个很怕寂寞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师父死后，在路上捡了个孩子作伴。他裹着被子，听着窗外雨点声，忽然他好像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仔细一听，还真是有人在敲门。

找来许久未用的油纸伞，苏千羽披上外衣，踏着凉飕飕的雨水打开门，只见短小的屋檐下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人，身后是一匹同样湿透的马。

“爹爹。”微弱的声音险些淹没在雨声里。苏千羽心里一惊，顾不得什么，伸手去拉来人的手。入手的是冰凉的肌肤，苏千羽不禁紧了紧手，把伞移到来人的头上，责备道：“怎么就不知道带个斗笠！”

苏诺任苏千羽拉着自己进了厨房，直到点亮了灯，苏千羽才看清身后的人情况有多糟糕。

“爹爹。”苏诺讨好的笑笑，苏千羽却皱着眉头盯着他，“怎么回事？”苏千羽第一次没有理会苏诺的撒娇，冷冷的问。

苏诺抿了抿唇，拨了拨紧贴在额前的头发没有回答。只是这么一会，他的脚下已经湾起了一滩水。苏诺看着不断忙碌，就是不看他的苏千羽，湿漉漉的眼神闪了闪。他微微往后撤了一步，靠在墙上捂住嘴，低低的咳了一声。

这次不是他装可怜，确实是忍不住了。

苏千羽倒好了热水，才消下去的气在看到嘴唇乌黑的苏诺之后又冒起来，“过来！”苏诺乖巧的走过去，苏千羽三两把脱了他的衣服，碰到诺儿不正常的体温，苏千羽脸色更阴沉了。

浸到温暖的水里，苏诺拉住要离开的苏千羽，低低的说：“爹爹，不要生气，诺儿知错了。”苏千羽叹口气，蹲下来与苏诺平视。若不是已经完全长开了的五官，苏千羽都要以为眼前这个人还是多年前那个诺儿。

“出什么事了要这么赶着回来？”见苏千羽语气不再是冷冰冰的，苏诺松了口气，垂下眼，小声道：“下雨了，该回家了。诺儿想爹爹，就赶着回来了。”诺儿说的可怜，苏千羽听得心里酸酸的。

揉了一把诺儿的头发，苏千羽放软了声音：“你先洗洗，呆会说。”

泡在温暖的水里，苏诺单手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苏千羽投影在墙上忙碌的身影，嘴角勾起笑，圆溜溜的眼睛眯起来，笑得像只狐狸。

想起苏千羽见到自己第一眼的不自然，苏诺捂着嘴低低的咳，淋了雨有什么，生病了又会怎么样？能让他的小爹爹心疼了，能消除因为那个笨蛋夫人做错了事可能造成的隔阂，受再大的苦也是值得的！

第三十八章：危机

苏千羽煮了姜汤，又临时加了被子，收拾好之后雨越发大了。

“爹爹，伞给我。”苏诺接过苏千羽手上的伞，很自然的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把人整个拢在自己身前。

带着水汽的肌肤贴在脸颊边，苏千羽垂着头，任由诺儿护着自己，从厨房慢慢走到房间。这是诺儿回来之后，苏千羽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他。五年里，的确够时间让自己跟前那个小面团长成玉树临风的公子。

虽没见过诺儿的爹娘，凭他的样貌也能猜得出他们肯定是佳人才子。特别是诺儿的那双眼睛，定是随了他娘亲，诺儿从小到大唯一没变的，就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现在的诺儿已经比自己高半个头了，虽然仍旧是瘦，胳膊上也长了精瘦的肉。

苏千羽看着，正对上苏诺看过来的眼睛。苏千羽朝他招招手，等他坐在自己面前，拿起一边的帕子帮诺儿擦头发，“你长大了，别老想着往家里跑。爹爹还年轻，还不到你端茶送水的时候。”

苏诺把玩着苏千羽的衣带，粗糙的布料在长着茧子的手指间蜷缩，舒展。苏千羽见他不答话，接着说：“你既然叫我一声爹爹，你就是我的儿子。前些年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你也还小就没想那些事。如今你也长大了，要是你不放心我一个人住，镇里林家的闺女是个好姑娘……”

“爹爹。”苏诺不紧不慢的把不小心用力拉开的衣带系好，拉过苏千羽的手放在手心，垂着头，道：“爹爹要娶的人，诺儿要亲自看过。”他语气很平淡，说了这话之后整理了床铺，熄灯翻身到床里面，留一个背影对着神色不定的苏千羽。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就算身后有个温暖的热源，苏诺还是止不住的冷。有些事情还没有做，有些话还没有说，他的爹爹就拒绝他了。不是没有想过，苏千羽在知道他的心思之后会拒绝，只是那时候还是有希望的，毕竟从来都是爹爹最疼自己，也许，这事情有转机。

可是今天，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子，冒着大雨赶来。虽然确有借此博取同情的想法，但他是真的想爹爹了。可是没想到，以为消除了的隔阂会以更直接的形式表现出来。嘴里泛出苦涩，要么继续父子关系，允许有个女人夺走他。要么，破釜沉舟挑明了说，之后相守或者形同路人。

当苏诺昏昏沉沉在设想各种可能的时候，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搭上自己的额头。耳边是熟悉的声音：“诺儿，诺儿？难受吗？”

苏千羽把蜷缩着的人翻过身，看到诺儿满脸的毛毛汗，嘴唇异常的红润。一摸额头，竟是烧起来了。苏千羽连忙起身想去找大夫，苏诺却拉着他的手，努力的睁开眼睛，敛着水色的眸子看着他，小声道：“爹爹，不要走，爹爹不要扔下我。”

他心头一震，竟觉得有些苦涩。安抚的拍拍诺儿的手，他柔声道：“你先睡着，我去找大夫。”也不知道诺儿听进去没有，他依旧固执的拉着苏千羽，哀求的看着他。

苏千羽叹口气，俯身亲亲他的额头，“诺儿乖，爹爹一会就回来了。”他不说这句话还好，此话一说，床上烧得满脸通红的人嘴角一撇，眼泪顺着眼角就滑下来。

这又是怎么了？苏千羽忙去检查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他没看见，“爹爹……”糯糯的声音传来，苏千羽停下动作，捧住苏诺的脸，替他擦去眼泪，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跟爹爹说。”

“爹爹，别走……”

烧得神智不清的苏诺反反复复一直在说这句话，苏千羽心疼又心急，想挣开，只要他稍微一动，诺儿就露出慌张的样子，眼泪噼里啪啦的掉。没办法，苏千羽只好躺回诺儿身边，替他解开衣带，希望他不要一直烧下去的好。

第三十九章：苏诺是苏千羽的

苏千羽才躺下，手边火炭一样的身体就贴过来了。

“唔，爹爹……”诺儿蹭过来，像一只八爪鱼一样趴在苏千羽身上，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脖子上，苏千羽觉得自己都要被身上这个人给点燃了。这样高的体温，不想想办法恐怕不行呀。

“诺儿，起来，我带你去看大夫！”苏千羽试图把诺儿整个抱起来，可惜现在的苏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面团了，任凭他怎么努力，他还是被压得死死的，一点也动不了。

与他相反，整个趴在他身上的人就轻松得多。诺儿半眯着眼睛，像小狗一样，用鼻尖在苏千羽脸上，脖子上到处蹭，似乎在寻找温暖凉的地方。他从脖子一路蹭到脸上，碰到苏千羽的鼻尖，较其他地方更凉的温度让他整个贴上去。

先是鼻尖，接下来是唇，最后，诺儿整张脸都贴在苏千羽脸上。沉重的呼吸打在脸上，苏千羽也不动了，眯着眼睛审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那目光似乎是在确认诺儿是不是真的病了。

两人就这样脸对脸的贴了一会，诺儿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呼吸也不再是之前那样的沉重，微微睁开的眼睛里多了些许清明。

“好些了？”苏千羽问。

苏诺眨眨眼，伸手撑住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的苏千羽。被他这么看着，苏千羽忍不住憋气，刚才倒不至于是诺儿装病骗自己，但是现在既然他醒了就不该是这个状况。

伸手拍拍诺儿，苏千羽道：“醒了就好好躺着，我去帮你抓些药。”

撑在他耳两侧的手没有挪开，苏千羽心一沉，看着诺儿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戒备。看清他对自己的防备，苏诺扯扯嘴角，腾出一只手，抚上苏千羽的脸，低声道：“这辈子，我是你的苏诺。”看见他眼神微动，苏诺轻笑一声，“诺儿不会让爹爹为难，你若不喜欢，我天亮就走。”

说完，他翻身躺好，似疲惫至极的说：“爹爹不用去找大夫了，我睡一觉就好。”

笼罩着自己的热度被晚间冰凉的空气带走，苏千羽呆呆的躺在床上，眼前那双就算在黑夜里依旧明亮的眼眸不见了，苏千羽却觉得那双眼睛印在了心里。

他能感觉到，刚才在自己上方的那个，不是他的儿子诺儿，他是一个男人，有侵略性的男人，苏诺。

这一刻他才真正的理解了夫人隐晦暗示的话，看清了睡在身边这个人这些年为他所作的事情。他以为的，那是对作为父亲的他的眷恋，哪想到……认识到这一点，有些在之前看来里所应当的事变得暧昧不清。

轻轻的碰了碰唇，苏千羽还记得诺儿刚回来那晚的那个亲亲，如果真的早在几年前诺儿就对他存有那样的想法，那不止那个吻，还有他离开之前的那句话以及柳先生说的“诺儿很勇敢”这样的话也就说的通了。

苏千羽转头看身边的人，心情很复杂。他不敢想象，一个仅十三岁的孩子要有多大的勇气才敢把自己的一辈子堵给一份根本没有可能的感情。若那个人不是自己，苏千羽肯定为苏诺的这份毅力感到骄傲。

只可惜，让苏诺付出这么多的那个人，是自己，而自己是他叫了十多年的爹爹。

天还未亮，雨声渐歇。苏千羽昨晚睡的晚，醒来后伸手朝旁边摸——没有！那里已经冰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