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怪兽?
迷迷糊糊的又睡了去,这几天支出了太多的力量,他已经完全透支了,有点活活累死的趋势。因为浑身疼痛,根本睡不好,朦朦胧胧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只可惜眼皮太沉,睁不开。
那人进来之后喘息了几声,然后放下了什么东西,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那人的手很温热宽厚的手,应该是个男人。男人托起他的脑袋,往他的嘴里塞了凉凉的东西进来,那东西很苦,他舌头一顶就吐了出去,眉头皱了起来。
男人顿了一会儿,继续塞那种东西进来,他又吐出去,反反复复,直到他被苦的睁开了眼睛。一看到近在咫尺那张脸,寺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被嘴里的东西呛到了。
这,这,这竟然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个妖怪!
妖怪赶忙帮他顺气,还问:“你怎么了?”哦,老天,这个妖怪竟然会说话,寺凉边咳嗽边努力想离妖怪远一点,可惜办不到。
“没,没事。”他结巴,生怕惹恼这只妖怪。
“那就好,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妖怪嘟囔,又拿起东西凑到寺凉嘴边,是一片厚厚的紫色小叶子,他愣愣的吃下那片叶子,苦苦的,是之前的东西。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然后又怎么样?寺凉只觉得一阵恐惧。这只妖怪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所以救了那个人,然后……吃掉?不过这只妖怪看着到挺温和。
“这,这是什么?”寺凉又吃了一片小叶子。“疗伤的。”妖怪说,“你是兰斯罗拉的人吧?”
这只妖怪竟然知道兰斯罗拉的事情,莫非和兰斯罗拉有仇?只是看那妖怪一张脸黑漆漆的没有表情,猜不准。
“不是。”连忙否认。
“可是这个……”妖怪踟蹰的指了指寺凉胸前金色的生命石。
“不不不,我,那个,什么……”寺凉快哭了,他这辈子唯一害怕的就是妖怪。
“唉,那我们没救了。”妖怪一下忧郁起来,挪到一旁,很苦恼。
“为什么?”
“如果你是兰斯罗拉的人,还能指望那些人找到这里来,既然你不是,那我们离不开这里了,这里不会有人来的。”妖怪唉声叹气。
“嗯?”寺凉没听懂。
“或者五年后能离开。”妖怪很难过的低着头,摩擦着胸前的一小块东西。
这只妖怪的意思是离不开这里吧——寺凉苦苦寻思着异类的思维模式。
“你怎么会掉到这里?”自怨自艾一会儿,妖怪好奇的问。寺凉思索片刻,反问:“你呢?”“我啊……”妖怪很害羞的呵呵笑了几声,又摩擦了胸前那东西一会儿才迟疑的说:“似乎被我最爱的女人背叛了。”
它说女人?人兽恋?寺凉思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心里编织了无数个纯真妖怪被女人欺骗利用最后背叛的故事。
正想着要不要安慰这只妖怪几句,妖怪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口白牙:“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吧!”“呃……”竟然不是可怕的尖牙,和一般人的牙齿一样啊,眼光下移,就看到一样极为眼熟的东西。
那是一枚徽章,有一只展翅高飞的白鹰,下面刻着一行字:斯特里蓝。竟然是空军少将的徽章!
“斯特里蓝……”下意识就念出了这名字。
那妖怪眼里精光一闪,极为骄傲的一挺胸前的徽章:“嗯,我是白旗空军的少将呢。”语言间没有任何炫耀的意味,只是单纯的自豪。
寺凉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敢情空军还招收妖怪啊!
“你呢?你是什么人,我听元帅说魔灵界的人只有兰斯罗拉和我们空军呢。”妖怪用手戳了戳寺凉,很好奇。
“嗯,其实我是个真实者。”寺凉认真的回答,既然这只妖怪是空军,空军和兰斯罗拉又是合作关系,应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
“哎?你刚刚说不是……”
“我怕你是兰斯罗拉的敌人嘛,既然你是空军,我们算是盟友,我当然就说我是。”寺凉赶忙打断。
“你就不怕我假装空军……”妖怪撇撇嘴,忽然惊喜的跳到寺凉身边,非常激动的指着生命石说:“你快联系兰斯罗拉的人来接我们吧!”说完,银色的眸子里都是热切的期待。
“我都被困在这地方两个月了。”
31.尘封
寺凉一愣,随即惊喜起来,生命石确实可以联系兰斯罗拉的人……但是,他好像不知道怎么使用。斯特里蓝见他的表情大起大落,幽幽问:“你该不会不知道怎么联系吧?”
“……”头忽然有点痛。
“我说对了!?”妖怪一下子跳起来,难以置信。
“嗯,我不需要使用这个的。”寺凉腼腆的抿了抿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不是白白救你了。”妖怪东走西走一阵,打量寺凉片刻,寺凉被那没有感情的眼睛一看,浑身冰凉——这个妖怪不会吃了自己吧。
“那个,其实……”我身份很高,会有人来的。
“你出过几个任务?”妖怪打断他的话,很严肃的问。
“一个都没有……”
“你是什么级别的真实者?”
“嗯,我不是真实者……”我是兰斯罗拉的少主,比真实者高级多了。
“哦……”妖怪蹲下来,为难的看着寺凉,很抱歉的说,“我看你那么笨,在这里活不过两天就会被吃掉的……给你三个选择。”
“呃?”
“第一嘛,是自杀。第二,我杀你。第三,被外面的妖怪吃掉。”妖怪很诚恳的建议。
“……为什么?”寺凉有些摸不着头脑,妖怪的思维果然难以琢磨。
“你一看就是小少爷模样,很笨,我不会带着你,所以,你只有死路一条啊。”妖怪解释着,有点惋惜的看着寺凉,“可惜了,虽然娘娘腔,好歹年纪轻轻。”
寺凉终于回过味来了,这只妖怪嫌弃自己,打算和自己各走各的。
求之不得呢。
“谢谢你救了我,不用管我了,毕竟我什么都不会,还是个娘娘腔。”寺凉说。
妖怪嘀嘀咕咕一阵,站起来说了句你多保重,就跑了出去。
寺凉并没有过多的时间来考虑自己的处境,再次睡了过去。这次睡得很不好,脑袋里总出现些斑驳的回忆,他梦见光之国皇宫里那座母后最爱的花园开满了鲜艳的彼岸花,梦见年轻的父皇牵着自己到一个美丽的女子面前,要自己叫那个女子母后……
梦见自己第一个喜欢的少女,梦见和自己上床的第一个男孩子。哦,那个男孩子有着柔软的栗色短发,英挺的眉眼和凌厉的薄唇,小麦的健康肤色,英气逼人。
——谁?
梦境定格在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鲜艳的彼岸花落了一地,像是满地的鲜血,男孩子穿着光之国军队的制服,被大雨淋湿,决绝的看着自己。
那个眼神真痛啊。
“我爱错你了……以后,当没有认识过吧。”男孩子苍白的嘴唇开合,声音冰凉冷。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请你听我解释!
说完,男孩冷笑,转身离开,整张英俊的脸上都是雨水——是泪水吧。
不要走。
似乎心脏被绑在那个男孩身上,男孩每离开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不要走。
一下子惊醒过来,全身被冷汗侵湿,思维却无比的清晰。寺凉白着脸爬起来,气喘吁吁,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把他包裹起来,像是被水淹没,快不能呼吸。
后背黏糊糊的,他用手一摸,是血,伤口在后脑勺。他摸到发迹里,一枚冰冷的金属刺到了手,微微松动。
那是什么?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敢动弹。平复了好一会儿,他又摸到后脑勺里刺着的东西,猛一用力,扯了出来。
眼前一黑——疼。
血喷了出来,他一手的鲜血,后脑勺里拔出来的是一根极细的金针,没有被鲜血腐蚀,很滑亮。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那根金针仿佛有千斤重,拿不住。
哑然失笑。
自己的脑子里竟然会有这种东西。真不敢相信啊……竟然是封脑的金针!
鬼国的金针封脑,可以封住不想回忆的记忆,需要患者自愿,封脑成功之后除非金针脱脑,否则再多的提示也不会想起封住的那些人那些事。在初灵界广为流传,但成功率不是很高,没人轻易尝试。
自己竟然自愿的接受金针封脑?寺凉忽然觉得可笑极了,真的可笑极了,宛如一道晴天霹雳,荒唐到想要发笑。
他一直以为当初的自己活得足够浪荡了,不想还有一些不为人知,借助外力也要忘记的……人?
帛锦。
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相应的人不是那个光之国的侯爷,而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孩子——光之国护国大将军的小公子,寺凉的第一个爱人。
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锥子,想起一次,就狠狠刺一次心脏。
“啊……”低哑的嘶叫了一声,灵魂仿佛被抽离,无力,真的无力。
帛锦,我又记起你来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眼泪和鲜血一起放肆,此时此刻的心情该怎么形容才好,再次摸到脑后,果然还有两根金针。
抽着气连着拔出两根,一头金色的长发被染红了,血腥味浓的让人干呕。寺凉却只是拿着两根金针,全身颤抖。
——老天都不愿意我忘了你 。
胸口一梗,生生咳出一口血来,狠狠捏起手里的金针,金针刺破了手心,那种痛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怎么会舍得忘了你那么多年?
——我怎么舍得。
脱力般狠狠倒在地上,后脑勺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意识一阵模糊,他无神的睁着眼睛,想着,就这样死了吧,就这样吧。
他记起那天的帛锦温和的面容有些僵硬,冰凉的手指摸着他的脸,宠溺至极。
——寺凉,吻我。
——寺凉,我爱你。
——寺凉,好好活下去。
——寺凉,忘了我……
帛锦,我真的好好的活了下来,我真的忘了你,忘了你五年。可是我不愿,我并不愿忘记你,所以,我又记起你了。
他想起那天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里,帛锦毫无声息的躺在那儿,因为全身冻僵了,还保持着怀抱某人的姿势,神采奕奕的眼睛死死闭着。
他像是溺水的人那样抓住帛锦的手,没有哭,真的,可是眼泪就像两道瀑布那样。他觉得自己才是死透了的那个人,只记得帛锦冰冷的脸。
“啊……”放开了手中的金针,一把捂住脸,再也忍不住呜呜哭了出来,最后变成嚎啕大哭,一声梗着一声,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胸腔里的生息在疯狂的流逝——寺凉,好好活下去。
我会的我会的。努力翻过身子,向那堆妖怪采集的紫色叶子爬去,一把抓过来混着鲜血狼吞虎咽。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忽的,身子被人抓住了,一把提起来。他像是死狗般不反抗,两眼无神,无意识的嚼着嘴里的叶子,紫色的汁液混着鲜血流满了下巴。
“就算我不管你,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啊……”提起他的是那只妖怪,很无奈的看着他。“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他喃喃。
妖怪摇摇头,抱起他,将身上黑糊糊的东西摸到他身上,才蹑手蹑脚的出了树洞。
外面的地上树上都坐满了虎视眈眈的怪兽,显然是被寺凉的声响和鲜血吸引而来,正互相打量着,踟蹰着望着那个洞口,对妖怪和寺凉视而不见。
“哦老天……”见到那么多的怪兽,妖怪显然吓了一跳,寺凉却完全意识恍惚了,甚至对着那些怪兽傻笑。
32.清醒
第二层岛屿终日不见阳光,生长的植物也大多是幽幽的蓝色或者紫色,蓝色的巨大的参天大树,紫色的地上的灌木丛,无数形态各异但绝非善类的怪物在期间穿梭,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吼叫声,在这片幽深的岛屿里显得十分诡异。
一个黑糊糊的人形东西撺着一把紫叶白花的植物灵巧的奔跑,那些凶悍的怪兽似乎感觉不到他,只是在他跑过的时候微微抽动鼻子,表情疑惑。
那人形向着岛屿边缘跑去,最后来到一棵大树旁,那棵树十分巨大,树冠上掉满了枝条,直直垂到地上,像是一道帷幕。他一掀枝条,往里走,树巨大的树干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天然洞窟,数不清有多少,看的人头皮发麻。
像是蓝树的身上睁着无数黑洞洞的眼睛,冷漠的注视。
辨别了一下,人形沿着洞窟往上爬,直到中央一个很小的洞眼,那洞眼周围部了几个简单的隐蔽阵法。爬进去之后里面是个三米左右的小空间,一个金发少年无力的躺在铺着紫色苔藓的地上,身上盖着两件衣服,头被包着,似乎很不舒服的扭动着身子,嘴里呻吟着。
“呼……”人形跳到洞里,呼了口气,伸手一擦脸,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来。他坐到少年身边,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喃喃:“好多了……”
“帛锦……帛锦……对不起……我错了……”少年皱着眉头呢喃,眼角流出了眼泪。这些天来不知道第几次挺听少年梦呓这个名字,他已经习惯了,收回手,挪到一旁用石头将那束白花捣碎。
然后掀开少年身上的衣服,将那些东西涂抹到少年光溜溜的身上。他的动作很轻,很痒,少年扭动着身子,眉头拧在了一起。
“我错了……”破碎的语言。
看着少年那张颇为秀气但很幼稚的脸,他笑了笑,称赞:“不错嘛,竟然活了下来……”几天之前,他以为这个像纸一样单薄的少年流了那么多的血肯定活不了,没想到硬是撑了过来。
只是一直没有清醒过来——也许是因为回忆起一些无法接受的东西吧。
他也看见了那几根金针。
沉思片刻,从怀里掏出几片肉嘟嘟的叶子,把汁液挤到少年干渴的嘴唇上,少年抿抿嘴巴,有些急切的迎上来——不由得笑了笑,虽然这个少年一看就是个大包袱,可还是不能见死不救呢。
他的导师就曾无奈的说过:“斯特里蓝,你就是毁在那点正义感里。”
身为一个空军,难道不应该有正义感么?他不解。
喂完少年,自己随便吃了些,他又跑了出去,他要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已经耽搁太多的时间了,虽然涂抹一些湖里的稀泥在身上能避开大部分的怪物,可这里依旧不安全。
两天之后,还是没有离开的方法,那个金发的少年清醒了过来,在某一天他回去的时候看见少年靠在洞窟里,沉静如水,仿佛和这里的时光的隔绝开来一样。
他很开心的和少年说话,只可惜少年似乎在另一个世界,没有任何反应。
少年醒来之后只是愣愣的坐着,美丽的碧色眸子毫无生气,要不是他偶尔眨几下眼睛,斯特里蓝几乎要以为少年是一个木偶了。他依旧照顾少年,少年面无表情,不说话不吵不闹,只是每天偶尔拧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