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丽白少将。”他浅浅笑了,不自觉的握紧酒杯,几乎将酒杯捏碎。
就是这个人,推他下地狱,让他重新记起帛锦。
若非坐到一旁,也抬起一杯酒,左右看了一眼道:“就您一个人?”寺凉指了指场中央像花蝴蝶一样的雅离子,轻押了一口酒,动作优雅。
若非一愣,笑着低下头,晃着手里的酒杯道:“这儿有几乎一半人的视线都在你这里了。”寺凉环顾一圈,果然见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自己,看见他的视线也不避不让,反而更加放肆。
“习惯了。”寺凉伸手撩了撩腮边的金发,嘴角弯出一个挑衅的笑,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怎样才最迷人。果然,有不少偷看他的贵族小姐都红了脸。
“呵呵。”若非有意无意的挡在寺凉身前,“十三少主可知道,新任的墨尔本晴将军喜欢和小男生上床,特别是瘦弱的长着金发又穿着白色衣服的,您完全符合。”
寺凉脸色一变,手里的酒水泼到了衣襟上。他盯着若非问:“什么意思?”“您自己体会。”若非轻佻的俯身,不着痕迹的把一样东西塞到寺凉手里,“这是蓝旗总部出城的吊牌。”
话未说完,他便将倒了一杯酒,与身旁相熟的贵族小姐走开了。寺凉愣在当场,心绪千变万化。
直到雅真走过来告诉他,雅离子叫他过去。他站起身,看见远处的雅离子和墨尔本晴将军相谈甚欢,不时看向他这边,墨尔本晴只看他一眼,立刻呆住了,一脸的满意。
他心里一阵恶心。
“师傅喊你快点。”雅真拽了拽他的袖子,有些不耐烦。他猛然清醒过来,只觉得这一切都那么陌生,他甩开雅真的手,转身就跑。
原来如此,竟想将他送人玩乐。
原来如此,不让他带任何老师和仆人。
原来如此,对他的态度越发不好。
他太大意了,雅离子扶持他不过是因为少主的身份,而他关于少主的一切都是雅离子给予的。虽然不知道雅离子图什么,这段日子,看他吃喝玩乐的样子大概是认定他没有出息了。
他大意了,竟活的那么不真实!
这幅身子真的太羸弱了,他才跑出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他扶住旁边的墙,向孤寒发了好多来接自己的密语,孤寒那边都没有回应。
他摸索着走了一段,眼前阵阵发黑,全身酸疼,这才想起因着明月出去了半天,他都没有喝药。
该死。
他死死咬着牙,晃晃悠悠走着。
眼前的景象已然陌生,似乎是空军的操练场,空空旷旷的,只有淡淡的月光照着。他一阵恼怒,后悔自己这几日没有记着路,此时到了哪里也不知道。
恼怒没有持续太久,他恍惚中看见操练场四周的灵石都亮了起来,对面出现了一队整齐的空军,为首的正是费力恩。
费力恩笑咪咪的说:“你这是要去哪里?”寺凉没有理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团团围住了,军人那凛然的气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几乎绝望。
“少主,怎么了?”心里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他忽然安心了,急急回道:“雅离子要害我,我现在被空军包围了。”
“我很快就来。”孤寒语气更冷了,“您坚持片刻。”
“好。”寺凉笑了笑,直视费力恩,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的休息,这也不准么?”
“回去的路可不是这边。”费力恩棕绿色的眸子笑意浓浓,“我送你回去吧。”“不用了,我自己能行。”他勉力支撑着身子,眼前的费力恩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费力恩笑着走过来,一把拽住他的手,大声道:“你看你都站不稳了,等会儿可怎么照顾将军啊?”他甩了一下手,没甩开,皱着眉头瞪眼前的男人:“放肆,本少主是你能碰的?”
“哦,我听雅离子说你有很高的身份呢,将军没玩过,很有兴趣。等将军玩完了,我们都可以开开眼界的。”费力恩说着,在他的腰上摸了一把,“听说男人比女人更带劲。”
“杂种!”他咬牙切齿,一抬眼,碧色的眸子里泛出明亮的金光。费力恩手心疼痛,连忙放开了,只见眼前的少年全身燃起金色的火炎,光芒刺眼,犹如神抵。
“这这是……”费力恩满脸惊讶。
一股强大的金色灵法威压横扫而来,在场的人只觉得心口被重重击打,吐血倒地。
费力恩眼里已经变成惊惧了——这样的威压,分明已经突破了大灵法师级别!
他想着是不是撤退,金光中的少年却吐了一口鲜血,软软倒地,不再有动静。
53.背叛
寺凉一直清醒着,但是身子不能动弹。
他倒下之后,费力恩似乎还有些忌惮,等了一会儿才让人将他抬起来。没走多久,前面传来一串脚步声,一个妩媚的声音说:“抓到他了?”
是雅离子。费力恩将事情讲了一遍,很忌惮寺凉的实力,雅离子笑道:“放心吧,这几日他每天都喝散灵粉,刚刚已经是极限了。”
后面的话寺凉再也听不下去了,散灵粉是初灵界的禁药,服用道一定的量能将灵法师体内的灵法完全散去,过程生不如死,是一种十分狠毒而又稀少的药。
寺凉只觉得可笑,他怎么会服用散灵粉呢,虽然他不知道散灵粉的模样和气味,可是,他怎么会服用呢?他喝得只有明月亲手煎的药……明月亲手煎的药……他如坠冰窖,不敢再往下想。
灵魂阵阵刺痛。
默默运转体内的灵法,有动静,但被不知名的力量堵住了——还好,还有灵法。
费力恩将他带到一间奢华的房间,把他扔在床上就出去了,强行运行灵法的他立刻吐出一口鲜血,所幸身子有了些力气。
他勉力爬起来,再联系孤寒,完全没有回应,他明白孤寒来不了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肯定,谁都不会来救他了。
对面的墙上嵌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房里明亮的灯光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看见镜子里那个狼狈的金发少年趴在床上,满脸泪痕,看着就……觉得楚楚可人。
呵。喜欢金发?
他跌跌撞撞站到镜子面前,看着金发少年俊美的容颜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他拿起身边华美的花瓶将镜子砸碎了,弄出的声音巨大,没有人进来查看。
飞射的镜片将他的脸颊割出好多细细的伤痕,他捡起碎片,看了一眼被鲜血爬满的脸,便拉起自己金色的长发,狠狠割断!
等到墨尔本晴将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少年赤脚站在一地碎片和头发上,白色的袍子满是血迹,一头乱七八糟的金发和一张布满伤痕的脸。
“啪”寺凉将手中碎片丢掉,笑吟吟的看着墨尔本晴,脸上的鲜血滑落,将衣襟染得一片血红,很刺眼。
“你是什么人?”墨尔本晴厌恶的大叫,退后了好几步。外面的费力恩跑进来,一看寺凉,同样满脸惊惧。
之后,寺凉被拖出房间,丢到一间狭小的兵器库里。
寺凉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之一,就是那时被明月救走。
不知道被关了多少天,事后才知道,不过一天而已。兵器库的门被人撬开,他眯着眼睛看去,一身大红的袍子和碧绿的长发,是明月。
明月走到他面前,久久不语,他闭起眼睛,嘶哑道:“我不想见到你……”“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月跪到他面前,泪眼滚滚而落,滴在他的脸上,弄的伤口生疼。
“是谁做的,是谁?”明月小心的将他抱起,全身颤抖,“我带你走,我带你走……”说着,泣不成声,似是十分哀恸。
“快点”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明月顿了顿,将他抱起。门外那人是若非,他看了寺凉一眼便转开脸,“跟我来。”
两人带着寺凉避开人群,来到一个停放小飞船的广场,若非帮着俩个人爬上一架飞船,将寺凉在副驾座上固定好,塞了几块灵石给明月:“快走吧。”
明月坐好,看了外面的若非一眼,说了句谢谢便启动了飞船。
寺凉歪着脑袋坐在一边,神色淡然,不在美丽的金发随着气流胡乱飞舞。明月看也不敢看他一眼,眼睛里的泪水一直不停。
滴滴答答将衣服打湿。
“散灵粉,是你加在药里的?”寺凉问。
明月脸色一白,眼睛直直望着前方,好久才说:“是雅离子要我做的,他说你是个没前途的少主,我跟着你没有出路……我妹妹在她手上……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要这样……我不知道,不知道……”
听他亲口说出来,寺凉没什么感觉,只是笑了笑。
“我想,哪怕她要将你丢在哪里,我也会陪着你的……”
“这些日子,你对好,我都知道……我也喜欢你……我不想离开你……”
“不要赶我走,我会照顾你,我会保护你……不要赶我走,我不爱他,我一点都不爱他……我不想离开你……我从不知道……我有那么在乎你……”
明月呜咽,几乎握不住驾驶,飞船阵阵抖动,颠得寺凉身子生疼,明月连忙稳住自己,不停喘着气。
“我喜欢你,真的。”
寺凉只望着窗外的天空,不说话——明月的愧疚满满到了他的心里,他想,如果这样和明月过下去也不错。
他会试着原谅。
明月一路不停解释,说了好多好多肺腑之言,只想让寺凉原谅。
到了后来,寺凉微微勾起嘴角。
飞船降落在一片茂密的林子里,明月扶着寺凉下去。寺凉靠在他的耳旁低声说:“以后,跟我好好生活,看你的表现,我会原谅你的。”
明月紫色的眸子里射出两道明亮的光,他重重点头:“嗯。”
转头,只见密林里出现了几个人,为首那人一头水蓝色长发,身着宝蓝色衣袍,一脸的温柔。“弱,弱风……?”明月有些结巴。
弱风拍了拍手,笑道:“您果然将兰斯罗拉的少主拐来了,主上封您为左权使,特将我赏给您。”一双桃花眼里满满当当的柔情。
明月全身一僵,不敢看怀里的人。
“左权使大人?”弱风疑惑的抬脸。明月抱紧了寺凉的腰,脸色惨白,最终将寺凉推了出去,双手合十:“承蒙主上爱护。”
寺凉靠到门边,缓缓滑落,一瞬不瞬的看着明月,只觉得那般陌生,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不想问也知道,明月把自己卖了。
54.战舰
绵长而沉静的走廊,雕花的墙壁投进微弱的月光,将路面镀成白惨惨的一条。两边是茂密的藤蔓,开着幽幽的蓝色花朵,仿若黑暗中睁着无数眼睛,叫人心里寒冷。
明月举着明晃晃的烛台,大红的袍子如血,长发如墨,衣摆在地上拖出擦擦的声音,就像用指甲在地上挠。他的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藤蔓,蓝色的幽光映着翻滚的枝条,扑哧扑哧响个不停,快要触及明月时候又急忙退了回来,却一直跟着。
走廊尽头是一扇雕花大门,他吹熄烛台,恭敬的跪下朗声道:“主上。”蓝色花朵的藤蔓宛如蛇一般挂到他身上,很快将他淹没,他面色平静而严肃。
有风静静吹过,密密麻麻的蓝色花朵微微晃动。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回来了……”“明月,回来了……”明月将头抵到地上,热泪涌出。
“好孩子……”雕花的大门自动打开,一股阴冷的气息溢出,“起来吧。”他惶恐的站起来,狂热的看向门内,身体微微颤憟。
门里的殿堂是一片藤蔓的海洋,蓝莹莹的花朵铺天盖地,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石椅,似乎坐着一个人,被蓝色的花淹没了,一片阴暗。
“明月把人带回来了……”明月哽咽道,痴迷的看着那座石椅。
石椅上的人一声轻笑,整片花海都颤抖起来,然后窸窸窣窣的爬开,在明月面前空出一条路来。明月跌跌撞撞走向石椅,两眼直直看着石椅上的人。
石椅上的蓝花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一个垂着头的女人,女人一头火红的长发铺满了石椅的扶手,头上戴着镶嵌红宝石的纯金额环,身着极尽繁华的红底乌金长袍,双手摆在腿上,手腕上是绚丽的手环。在这蓝幽幽的环境中有种光彩夺目的美感。
明月跪倒女人面前,亲吻女人裙裾里探出的华丽靴子。
“一别十几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乖巧。”女人的声音响在四面八方,端坐着的女人一直垂着头,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您也依然美丽如朝阳。”明月抬起头,却不看女人的脸,恭敬的低垂着眼。
“好孩子,自十多年前你和明珠出去寻找生命源,本座就一直在等你。”女人低低笑了,声音空洞的回响,“终是等到了你。”
“主上!”明月激动的不能自已,红着眼眶磕头,“明月该死,明月没用!没能早点回来,让您等待……”
一条开满蓝花的藤蔓拦住了他,女人柔声道:“不要自责,你做的很好。”
他拉住女人华丽的裙裾,急切的说:“主上,我把人带回来了,您很快就能长生了,您不用在等待了,您……”说着,喜极而泣,“您不会灭亡的,不会的……”
他的哭声在殿堂里孤独回荡,女人没有回答。
以为女人不相信,他又道:“我这次带来的是兰斯罗拉的少主,和一般的真实者不同,一定会成功的……”
“太晚了……来不及了。”女人笑。
“一定会成功的……”明月愣愣重复。“就算成功也没有用了,本座坚持不了太久。”女人声音淡淡的,似乎有些疲惫。
“主上,您……?”
“它已经开始吞噬本座的意识了。”
“什么?”明月颓然坐倒,失神落魄,茫然的看着盛装的女人,紫色的眸子水雾雾的。“好孩子,本座一直在等你回来……毁灭我。”藤蔓温和的抚摸明月的脸,柔软的花瓣温柔的触及,好似女人用手掌在摩擦。
他溃散的眼眸猛的凝聚,他几步退开,面部狰狞的大吼:“不可能!您骗我!您是与日月同辉的,怎么可能灭亡?怎么可能?”他哭着缓缓跪了下来,“我那么努力的希望您长生,您却要我将您毁灭,您为何如此残忍?”
“求求您,不要对我那么残忍。”
“你是本座最得意的弟子,本座只相信你。”无数枝条蜿蜒而去,温柔的缠住明月,宛如母亲的怀抱一般。“我以为只要延长寿命就可以了,我以为您会一直陪伴我……”明月失声痛哭,“您明明那样爱着这个世界。”
“任何人本座都不放心,右权使弱余已有异心,必在他行动之前将本座毁灭。明月,我能相信你吗?”女人温和道。
明月把脸埋在藤蔓之间,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断断续续的说:“明月此生只忠于主上,主上之心愿即为明月心愿,主上所思所想明月愿为之付出行动,主上之命令纵使下地狱也会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