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男人。”乔瑜说。男人的牙床是直角的,女人的牙床弧度稍缓。
棺材里的陪葬品有剑,一般男子的墓中才会置剑,这又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墓主的性别。
乔瑜和苏颐翻遍了棺材中的随葬品,还是没找到能证明墓主身份的物件。
南宫狗剩问:“还有个棺材开不开?”
乔瑜看向苏颐,苏颐没有他这么多的自我拘束,反而表现的很期待。乔瑜一咬牙:“开!”
于是众人将第二个墓室中的棺椁也撬开,与第一个很相似,棺材里只有一堆随葬品和一个陶罐,这次罐子里装的是女人的尸骨。
李夭夭奇道:“夫妻合葬墓?”
南宫狗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一男一女就是夫妻合葬?”
李夭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嘀咕道:“那还能是什么啊……”
乔瑜翻遍了陪葬品,依旧没找到能理令他出头绪的物品,自言自语道:“用陶罐装尸骨……这是迁葬?墓主死于非命?”
他想找出一个符合条件的人选,奈何他对西夏历史还没有熟悉到了如指掌,问苏颐,苏颐也是一筹莫展。
南宫狗剩分明是知道什么的,可乔瑜问起来,他只是打哈哈地答些“不清楚啊”“我也不肯定啊”“再看看其他的”之类。
众人回到主墓室,南宫狗剩手里拿着铁铲,不断用铲柄敲击墓壁。
乔瑜见状凑了上去:“你在做什么?”
狗剩说:“找耳室。”(耳室是专门放随葬品的地方)
乔瑜眼睛一亮:“有耳室吗!”
狗剩笑说,没有耳室不合规矩啊,肯定是为了防盗给封起来了。
果不其然,墙壁后传来回响声,说明后面是空的。
狗剩挽袖子:“兔崽子们动手!”
余佘李三人一哄而上,拿着工具乒呤乓啷就开始凿。苏颐习以为常地耸耸肩,乔瑜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墓室的壁上凿出了一个可容一人钻过的小洞。
余鱼和李夭夭同时将铲子一丢,伸头就往里钻,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小小的洞口拱来拱去。
“我先!”“凭什么!我先!”“我是老大!你要尊老!”“我是老幺,你得爱幼!”
佘蛇一人一脚将人踹开:“我先!”
两人撅着嘴拍拍屁股,眼见着佘蛇率先灵巧地钻了过去,最终石头剪刀布猜出个结果,一一钻了过去。
通往耳室的墓道足有二十几米长,耳室中装满了奢华的陪葬品,还有许多代替活人的陪葬石俑。
在乔瑜进来之前,余佘李三人先捞了个痛快,余鱼裤裆里塞了三个琉璃杯,佘蛇裤腿里插了两把匕首,李夭夭衣服里藏了一把宝石,连南宫狗剩都忍不住顺了块玉石。
乔瑜进入耳室,先没理那些价值连城的随葬品,打开电筒仔细查看着墙上的壁画。
正对墓道的墙上画了数尊佛像,乔瑜走近,发现墙壁上用西夏文刻了一行小字。
“愿佛祖原谅他的罪孽。”乔瑜如是念到。
再看另外两面墙,墙上各有壁画,左面的一副是一个男子跪在另一个男子面前,两人皆剃过发,显然是西夏人。令乔瑜感到惊讶的是,受跪拜的男子身着西夏的皇袍,而跪在地上的那个人看打扮应该是个皇子。
苏颐忍不住喃喃道:“这副画上的就是墓主?”
乔瑜将手电照到右面那堵墙,发现墙上画了一群跪着的西夏人,有男有女。这些人有的脑袋已经落到地上,朱砂绘成的血至今仍是鲜红;有的一脸惊慌,身边有魁梧的侩子手正挥刀向他劈砍。壁画上的内容栩栩如生,令人寒毛耸立。
“这群又是什么人?”乔瑜蹙眉。
南宫狗剩的表情越发笃定了,但他却什么都没说,揽着乔瑜的肩说:“看得差不多我们就走吧,这里空气太稀薄啦。老人家心脏受不了。”
其实这个墓葬的形制是对称的,既然东面有个耳室,西面自然也有。只是南宫狗剩想知道的都已知道了,徒弟们又捞的差不多了,他见好就收,招呼着众人上去。
南宫狗剩是第一个爬出盗洞的,第二个是乔瑜。
狗剩跪在洞口,将手递给乔瑜,招呼道:“来来,我拉你上来。”
他握住乔瑜白白软软的手,颇为荡漾地捏了两下,乔瑜半个身子探出盗洞,表情突然变得极为惊恐。
南宫狗剩正奇怪间,忽觉后脑上多了个冰凉的物事。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他的脑袋。
“王老狗,好久不见。”一个左眼上长着胎记的男人冷笑着说。
第十七章
站在南宫狗剩身后持枪的一共是三个人,为首的那个左眼上长着一块玫红色的胎记,若不仔细看,只怕会误认为被人打青了眼眶。
乔瑜一时吓傻了,僵在洞口不上也不下。
“咕咕!咕——!”
消失已久的四牛突然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急速飞了过来。
南宫狗剩面色一凛,也不顾后脑上的枪眼,吹了组一长两短的口哨。
这时已有个持枪的人手快,朝肥硕的四牛砰的开了一枪。
“咕——!”四牛发出一声凄鸣,拍落一地羽毛。
所幸自制的土枪射程和准度都不高,子弹擦着四牛的翅膀而过,四牛急转身向远处飞去。
胎记男用枪托狠狠砸了下狗剩的后脑:“你的鸟?”
南宫狗剩双手都拉着乔瑜,腾不出手揉后脑,疼的五官扭曲,干笑着说:“不认识,真的不认识!”
胎记男倒也不太在意一只鸽子,冷笑着说:“真有你的,连鸟语都会说。把他拉上来。”
在地宫中的李夭夭等人听到口哨,神色一凛:“师父说,上面有危险!”
余鱼蹙眉,低低咒骂了一声:“难道是条子?”
李夭夭四周环顾一翻,拉着苏颐走到通往耳室的小洞旁:“快,钻进去再说!”
苏颐还在发愣,李夭夭已摁着他的头把他往洞里推。
紧接着,李余佘纷纷钻入小洞中,李夭夭用方才砸落的砖头草草掩盖住洞口。
南宫狗剩将乔瑜拉到地面上,乔瑜显然吓得够呛,手愣是不住打颤。
胎记男探头往盗洞里看了看,疑惑地瞥了眼南宫狗剩:“就你们俩?”
南宫狗剩装傻充愣,用一口宁夏口音说:“啊,就我俩,这是我干儿子。”
胎记男显然不信,抬了抬下巴:“捆上。”
后面两个男人掏出两根长长的麻绳,将南宫狗剩和乔瑜捆了个结结实实。
南宫狗剩乖乖地没反抗,乔瑜吓得压根不敢反抗。
胎记男始终拿枪顶着南宫狗剩的头,说:“老七老八,你们下去看看。”
被称作老七、老八的两个男人拾起枪,走过南宫狗剩身旁的时候一脸鄙夷地狠狠踹了他几脚,这才往盗洞下跳。
南宫狗剩谄媚地赔笑:“大虫兄弟,咋就你们仨啊,白老虎呢?”
颜大虫冷笑,又往他胸口踹了一脚,南宫狗剩闷哼着倒在地上,神色是痛苦的隐忍。
“别急,一会儿你就去找他了。”
颜大虫对着瑟瑟发抖的乔瑜打量了一会,问道:“哎,你是王老狗的干儿子?你叫啥名字?”
乔瑜哆哆嗦嗦地回答:“王、王、王小猫!”
他这副软软糯糯的模样配上乌黑的写满了恐惧的大眼睛,真是像极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南宫狗剩险些没笑出声来。
颜大虫倒不在意他叫阿猫还是阿狗,问一声无非是为了能有个方便的称呼,真的假的更不在意。
老七老八钻入地宫中,因通往耳室的小洞在角落中,又被李夭夭掩盖住,他们并没有发现。
不一会儿,颜大虫听到底下传来老七的喊声:“大哥,里面没人,有很多宝贝!”
颜大虫有些疑惑地瞥了眼南宫狗剩,似乎不相信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既然老七都这么说,他便喊道:“把宝贝搬出来。”
不一会儿,老七和老八搬了许多金银琉璃的器物出来。
“砰!砰!砰!”
地宫中突然传来一阵机枪扫射声,乔瑜剧烈的一抖,惊恐的张大了嘴,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颜大虫莫名其妙地踢踢乔瑜,转头问南宫狗剩:“你这干儿子胆子这么小?
南宫狗剩不知徒弟们安危,心也跳得厉害,干笑两声,说:“这小东西喜欢搞研究,他心疼文物。”
颜大虫嗤笑,不疑有他。
李夭夭伏在通往耳室的墓道中,听见外面的枪声,猛地蹙眉,低声道:“是那群土匪!
众人皆面色凝重。
不一会儿,老七和老八从盗洞里爬出来:“搬完了。”
他们没提到发现其他人,南宫狗剩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乔瑜还在小声抽泣,心里既莫名又稍感宽慰。
李夭夭听得两人离开地宫,开始向外爬:“不行,师父有危险!”
余鱼一把拉住他,压低了声音怒道:“你想干什么!”
李夭夭用力推开他:“你们躲在这,我出去!”
余鱼勃然大怒,与他扭打到一起:“你出去有什么用!他们手里有枪!”
李夭夭像头发狠的小兽一样推搡着他:“师父有危险!姓乔的一点用都没有,我出去帮他!”
佘蛇咬牙吐出两个字:“呆着!”
李夭夭还不依,急的双眼通红,对压制住他的余鱼拳打脚踢。苏颐扑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我跟你一起!要出去一起出去,我绝对不会让你再丢下我!”
李夭夭胸口剧烈起伏着,片刻后终于缓缓冷静下来,一把将苏颐拉起来,搂进怀中:“好了,我不出去,我们等着。”
拿到了宝贝,颜大虫终于开始处理南宫狗剩。
他拿着枪托狠狠往南宫狗剩的脑袋上砸了两下,南宫狗剩立刻头破血流。
他对着南宫狗剩好一阵拳打脚踢,南宫狗剩被反捆着双手,连稍加抵挡都不能,疼的不住痉挛。颜大虫将脚踏在他胸口上,用力碾踩,凶狠地说:“你这老狐狸,是你向公安局告发我们?!”
南宫狗剩挨打时从头到尾没发出一声哀嚎,实在忍不住时也仅是闷哼两声。他虚弱地咳了几下,依旧赔着笑说:“公安局?我一个贼,哪敢跟条子们打交道。”
颜大虫冷笑:“不是你是谁?”话虽这么说,脚却从南宫狗剩的胸口移开了。
乔瑜在一旁早已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他听到四周静了下来,胆战心惊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南宫狗剩满脸是血的倒在不远处,鼻子一酸,险些又要哭了。
颜大虫凶恶地说:“羊皮地图是被你这老狐狸拿了是不是!你以为我不知道,老七早就看到地图了,一不留神就被你拿走了!你好啊,怪不得石窟里的东西不要,原来是想私吞这么大一块肉!”
南宫狗剩暗暗叫苦。这地陵的地图是他在石窟中找到的,他本以为颜大虫他们没有发现,于是偷偷藏了起来。谁知老七先前早已看过了,只是没当回事就丢到一旁。南宫狗剩跑了以后,老七又想起这件事,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应该是个藏宝地图。他还记得地图标的位置附近有个花马池,于是他们一行人就跑到这附近来,好死不死看到了南宫狗剩他们的吉普车,这真叫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南宫狗剩苦笑:“大虫哥,我错了,你饶了兄弟这一回……”
颜大虫一脚踩在他脸上,如碾蚂蚁一样碾着:“行!饶了你,兄弟这就送你去见白老虎兄弟!”他枪一横,指着乔瑜说,“先送你儿子去吧,让他给你探探路!”
乔瑜望着那黑洞洞的枪眼,呆若木鸡。
南宫狗剩被颜大虫踩着脸,艰难地嚅动嘴唇开口:“大哥,留着他有用……不然我干啥认他做干儿子……”
颜大虫松开脚,掐着南宫狗剩的脖子将他提起来:“噢?”
南宫狗剩的脸肿的像个猪头,却还是咧开嘴难看地笑了起来:“我、我手里还有份地图,在、在甘肃敦煌,还有个地方,我带大哥去。”
颜大虫凶狠地瞪了他一会儿,说:“搜身!”
南宫狗剩说,地图被我烧了,都记在脑子里呢。
颜大虫等人哪里管他,将他衣服扒了个精光,只剩下一条裤衩。裤衩还被里里外外摸了一遍,南宫狗剩哭笑不得:“哎哟,别摸,里面就装了个鸟,真的!哎哟,哎哟,别扯,那是真鸟!”
扒光了南宫狗剩,在他身上只搜出一只玉雕的小型迦陵频伽像。颜大虫又将目光投到乔瑜身上。
乔瑜瑟缩了一下,老七老八立刻虎狼一般扑上去,一个拉他的套衫,一个扯他的裤子。
乔瑜又羞又恼,扭动着挣扎,又如何能敌得过两名土匪,很快也被扒的只剩条裤衩。
颜大虫掐着狗剩的脖子问:“你真的还有地图?”
狗剩连连点头,谄媚地笑着说:“有!有!我这位干儿子就是张活地图,他堪风水找穴一找一个准,你看这么大一片荒漠,我们一下就找到这地方,就是他的功劳!”
颜大虫冷冷地看了他一会,似笑非笑地给了他两巴掌:“行,就先留着你这只老狐狸和那只小的。你给老子老实点,不然拿你给兄弟们当靶子!”
南宫狗剩的本事颜大虫多少也见识过一些,若能把他收为己用,绝对是棵摇钱树。不过他吃过亏,也知道这老狐狸滑的很,若不死死盯着,未必能驯服。
南宫狗剩也明白颜大虫是个狠角色,心里明白这一次是要倒大楣了。这一群人原本有七八个,大多是农民出身,没什么脑子,徒有一身胆。白老虎家里世代是盗墓的,读过点书,是他们一群人中唯一有点真本事的人。而颜大虫是退伍军人出身,下手狠野心大。两个人本是队伍里说话算话的人,可惜一山不容二虎,颜大虫没两年就把倾向于白老虎的几个兄弟都解决了,最后白虎老也死在了那石窟里。
颜大虫他们开了两辆750摩托车来的(注:就是杰伦在《刺陵》中开的那种),既然有了狗剩他们的大吉普,于是摩托就被他们丢弃在荒漠中,三个土匪将宝贝搬到后备箱中,装不下就将狗剩他们的工具都丢了,提着两个光膀子的人上车扬长而去。
等李夭夭他们从耳室中钻出来,只见主墓室中不能搬走的一些随葬品都已被子弹打的粉碎,连装尸骨的陶罐也被砸了,千年前的白骨撒的满地都是。
他们灰头土脸地爬出地宫,只见茫茫沙海中只剩下乔瑜和狗剩的衣裤、一堆零散的工具和两辆摩托车。
云雾被风吹散,阳光如水银般下泻,远处的花马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好似沙海中的一滴泪。
“咕——咕——”一只大白鸽从天际的尽头飞来。
第十八章
赤膊的南宫狗剩和乔瑜被捆着手脚挤在后排,旁边是掂着手枪玩的颜大虫,老七开车,老八坐在前面。
车子颠簸的过程中,狗剩和乔瑜不时肢体相处,狗剩懊恼地想:皮肤真滑,保养的真好,现在真不是时候!
乔瑜已惊恐久了,渐渐有些麻木,瞥了眼身旁的狗剩,狗剩微侧身挡住颜大虫的目光,用口型说:缓、兵、之、计……
“哎哟!”
他的后脑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枪托,颜大虫凶神恶煞地吼道:“老实点!”
李夭夭等人一筹莫展地杵在荒漠中,不知该如何是好。苏颐说:“要不我们报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