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突击,出其不意,一击命中。只待肖胤轩与两父子拉开一定距离,确保在他出手时不会被肖胤轩挟为人质,便
立刻出手!
玉凌川攻得突然,只听树丛一声沙响,一条白色身影扑向肖胤轩。肖胤轩来不及眨眼,就被扑倒在地,尚未看清来人
,只见眼前刀光一闪,玉凌川已经拔出白泽,朝他喉咙划去。肖胤轩慌忙抬起胳膊去挡,那一刀狠狠割在手臂上,顿
时血流如注,性命却是保住了。
“师兄!”郑殷武被眼前这幕吓住,这才认出来者。
见此大好时机,郑东南牵起郑殷武转身便逃,郑殷武却不肯,道“爹,是师兄!他来救我们了。”
郑东南只想把儿子带到安全地方,喝道“快走!”
郑殷武执意不走,坚定道“爹,师兄不会输!”
郑东南一怔,眼见那方肖胤轩已经抽刀出鞘,斩云与白泽擦出炫目的火花。二人各有千秋,玉凌川自身根基不差,对
战经验又远超肖胤轩,但无人助他调和内息,席尽诚传授的内力尚未完全融合,极大地限制了功力的发挥,而肖胤轩
不仅身怀肖翀内力,全身经脉又由骆竞天协助打通,几番对招丝毫不落下风。
“混小子,又是你!”肖胤轩早把对方忘了个干净,此时再见,以前挨的那顿揍立刻鲜明起来,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
段。
玉凌川本就厌恶他,现在又上升为杀师仇人,亦恨不得杀了对方解恨,所出的皆是狠招。彼此使的都是斩云刀法,肖
胤轩知道自己对招式的熟练不及玉凌川,想取胜就必须速战速决。
云门刀法是一部专门为斩云刀设计的刀法,结合斩云刀之特性,将刀与招式发挥极致,故又名斩云刀法。云门传人中
唯有席尽诚能达到无刀胜有刀的境界,无需斩云,亦能覆雨翻云。玉凌川之白泽纵是柄难得的好刀,也难以与斩云匹
敌。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两刀相峙,白泽顿显不足。玉凌川意识到这点,立即转变攻势,出刀同时拳脚齐上。肖胤
轩顿时应接不暇,被玉凌川连踹了两脚,心中一急切,刀式不禁乱了几分。
玉凌川越打越顺手,知晓对方只使得出规规矩矩的斩云刀法,便放肆开来,白泽挡下斩云的攻势,出其不意地一头撞
在肖胤轩额头上。
肖胤轩被这一下撞得两眼昏花,现出颓势,玉凌川紧接一脚踹在他心口,将人踹滚出老远,连翻了几个跟斗。他想再
站起,方支起上身,一口闷血喷出,再次瘫软在地,挣扎半天也爬不起来。
郑殷武见玉凌川取胜,兴奋地挣开郑东南奔上前来,唤了好几声师兄。
“小武。”玉凌川回身刹那间,便见到郑殷武左脸上的疤痕,顿时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师兄你回来了,你肯回来了。”郑殷武欣喜不已,抓住玉凌川的手臂舍不得放开。
玉凌川的目光离不开那片深褐色的痕迹,依稀可认出那是只虎,贪婪嚣张地吞噬了那片白皙的皮肤,毁得彻彻底底。
他不敢想象他的小武遭受了怎样的折磨,经历了多大的痛苦,如果他早一点赶到,是不是就能阻止?
玉凌川抬起手,他的手指在颤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手停在伤痕的上方不敢触碰。郑殷武的双目依然清澈如月,黑
色的瞳孔倒影他的身影,仿似在抚慰他痛得揪在了一起的心。“小武……”
第一次,玉凌川有了想哭的感觉,他从来都认为泪水是弱者的标志,而他是一头狼,双眼是用来锁定猎物的,不该流
泪。可是此刻,心中积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喊不出,不知该怎么发泄。知道自己是孤儿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要自强
,几番面临死亡的时候,他咬着牙挺过去,得知师父身亡的时候,他发誓要血债血偿。可是现在是什么?令他如此悔
恨,如此乏力。
“师兄!!”郑殷武一声高呼,惊见肖胤轩持刀扑了上来。
玉凌川回身横刀一挡,两股强劲的内力冲击,身后的郑殷武立刻被震退,郑东南赶紧将儿子拉回来。
肖胤轩不禁大惊,玉凌川的内力瞬间暴增,两刀在内力的催使下颤动,发出碎裂的呲响。玉凌川双目血红,宛如杀神
,肖胤轩不禁心悸,发力妄图压制。
锵地一声,白泽承受不堪,应声而断,半截迸飞。肖胤轩眼前一亮,斩云刀顺势而下,狠狠砍在玉凌川肩膀,玉凌川
却是面不改色,硬生抗下,手持剩下半截的白泽,一刀刺入肖胤轩腹部。
肖胤轩惨叫一声,撒手放开斩云刀,倒地再也起不来。鲜血从刀口缝隙间涌出,他慌忙拿手去堵,却怎么都堵不住。
玉凌川一手握住斩云刀刀柄,将刀从肩上拔了下来,任鲜血染红了白衣,刀口指向地上的肖胤轩,道“师父的刀,你
不配有,师父的功夫,你也不配有。”
只见玉凌川手起刀落,肖胤轩的手筋脚筋皆被割断,一身武骨尽毁,此生休想再习武。他连连惨叫,身体的痛苦却远
不及对死亡的恐惧,挣扎着向后爬。
“师父、师伯、小武的仇,我要一一讨回来。”玉凌川神情严肃,一身凛然,宛如修罗在世,渴望杀戮,饮血后的斩
云刀艳丽异常,期待啃噬血肉。
第四九回:终局
眼见斩云刀就要劈下来,肖胤轩吓得大叫求饶,玉凌川无动于衷,抬脚就是一脚,喝令他闭嘴。他顿时怕极了,眼泪
一下子涌了出来,哭喊道“父王,父王!救我!”
郑东南不禁一震,说不痛恨肖胤轩的所作所为肯定是假的,这个儿子令他无比心寒,根本说不出原谅的话,可是毕竟
有十几年的父子情,儿子的不肖他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此时此刻真的能看着肖胤轩断命而安然?“小川……”
玉凌川却是头不回地喝道,“他必须死!”说罢,横刀向肖胤轩砍去。
肖胤轩一声惨叫,绝望地抱住脑袋,全身因恐惧而颤抖,却迟迟感觉不到刀割开皮肉的痛楚。他胆怯地睁开双眼去看
,竟见一挺拔背影立在自己跟前。
来者正是骆竞天,横在二人之间,抬起手臂硬接下了刀势。幸好玉凌川见有人冲上来,迅速反应收了刀,才没有将他
的手臂一刀削下来。
“玉公子,请你先停手。”骆竞天挡在肖胤轩身前,令肖胤轩大为诧异,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
玉凌川听去,心中火冒三丈,一把抽走刀,骆竞天的手臂顿时割出一条血口,血流如注。“你有什么资格叫停手?滚
!”
骆竞天也不恼,一手按住手臂伤口,语气诚恳地问道,“玉公子,请问轩弟犯了何事,使得你非杀他不可?”
“他杀我师父,你说他该不该偿命!”玉凌川愤慨不已,道“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听了对方的话,骆竞天一脸错愕,怎么也没想到轩弟竟欠的是人命。他并不知晓双方的恩怨,现在也无暇去了解,错
误已铸成,只得尽可能去弥补,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轩弟被斩杀。“玉公子,恳请你刀下留情,骆某愿意竭尽余生来
偿还你的恩情。”
玉凌川更加火大,几脚踹在骆竞天身上,将人踹倒在地,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杀人偿命,我只要他的命!”
骆竞天并不气馁,爬起身毫不犹豫地跪在玉凌川跟前。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一举动令在场者无不惊讶,被他护在身
后的肖胤轩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玉公子,一命偿一命,我这条命赔给令师,求你放过轩弟。”骆竞天恳求道,坚决地横在两人之间。
玉凌川并不受他影响,杀肖胤轩之心毫不动摇,大喝一声滚,再次将人踹滚开,举刀又向肖胤轩攻去。骆竞天大呼一
声不要,惊见斩云刀已向肖胤轩脖子抹去。
在这关键时刻——
“师兄不可!”郑殷武出声喝止,几步上前来拉住玉凌川,劝道“师兄,放了他吧,他毕竟是师父留下的唯一血脉。
”
玉凌川握刀的手一颤,最终将刀缓缓放下。他痛恨肖胤轩,杀一百遍都不解恨,可是就算杀了呢?师父不但不会活过
来,而且连唯一的子嗣都没有了。他一直是个不称职的徒弟,怎能在最后再不肖一把?
“谢谢,玉公子谢谢你。”骆竞天见他已放下杀心,立刻起身将肖胤轩驼在背上匆匆离开,片刻也不敢耽搁。
待人走后,郑殷武为玉凌川包扎了一下肩上的伤口,白色的衣衫染红了大半,令郑殷武担心不已。简单处理后,三人
准备回转京城,玉凌川这才留意到郑东南一直默默地侯在一旁。
他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逐上前道,“王爷,师伯身受重伤,全身经脉皆受损,现已回到封云山闭关休养,恐这一两年
内都无法回来,他请我转告王爷,待他伤势好转,必立刻回转京城,望王爷恕罪。”
郑东南神情淡然地看他一眼,而后低下眼眉,不禁摇头笑了笑。他一手贴在心口,原以为会很痛,却意外地平静着,
也许痛到了极致,就不会有感觉了。“尽诚他……葬在哪里?”
玉凌川顿时诧异不已,完全答不上来。只听郑东南坚定地道,“他若尚有一口气在,又怎会不来?”
玉凌川不禁哑然,师伯临终前恳请他务必隐瞒自己死讯,竟如此轻易地被识破了。王爷与师伯、师父的纠葛有多深,
大概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了解到了。
下山后便遇上了御林军,郑昀见到活着的皇叔和小武,几乎感动得哭出来,关切的话语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没一
句真心,除了见到郑殷武脸上伤痕的惊讶是真实的。
一回到京城,郑昀载着人先往皇宫去,得到消息的明帝焦急地冲到了宫外,令众臣大为惶恐。郑东南携郑殷武跪拜谢
恩,说了些令圣上忧心罪该万死一类的话。明帝见两人平安归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却见跪在一旁的玉凌川甚是陌
生。郑东南向他汇报了玉凌川的身份及来历,明帝当即封了玉凌川官职,命他今后效力昊王府,负责保护郑殷武。
逃出生天后,肖胤轩一直意志消沉、沉默无语,骆竞天见他伤势不轻,不敢让他车马劳顿,便带人暂时安住在一偏僻
村庄里养伤。
几天下来,肖胤轩还是冷冷冰冰,除了嗯和啊,一句话都不肯开口说。骆竞天替他换药,小心翼翼地裹好,说些鼓励
他的话。他低头看见骆竞天胳膊上的刀伤,虽然已包扎,但显然没怎么细心处理,和他身上裹的不是个档次。
“轩弟,大哥知你心里难受,别再想了好不好?都过去了。”骆竞天好言劝着他,希望他能打起精神。“待你好转些
,大哥就带你回雾山,那儿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
肖胤轩听了,心中不是个滋味,不乐意地缩缩手脚,质问道“为什么救我?”
骆竞天停了动作,道“轩弟,大哥也不知该怎么说,大哥……没办法看着你死。”
肖胤轩面色一沉,双眼积满了泪水,骂道“那我死远点,你就不用看了!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又是废人一个,还不如
死了!”
骆竞天见他如此,慌忙将人抱在怀里,肖胤轩没法挣扎,继续破口大骂,骆竞天也不在意,安慰道“是大哥的错,大
哥不该让你走,大哥该早点找到你。”
肖胤轩窝在他怀里痛哭,依然不甘心地埋怨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对不起,是大哥错了,”骆竞天任他大哭大骂,贴着他的耳畔承诺道,“大哥再也不会丢下你,一辈子都不会。”
肖胤轩的泪水更是无可控制,不过他和骆竞天都知道,今天哭过之后,以后就不用再哭了。
京城外的一处山野,昊王府的人正在翻挖一片地。席尽诚死后,玉凌川将人草草葬在此处,郑东南便叫他带路找来。
“小川,”郑东南的目光一直停在人群那边,对身边的玉凌川道,“本王很高兴你肯留下来,武儿很需要你。”
玉凌川站在他身后,答道“王爷言重了。”见王府的人已经挖出了师伯的尸身,正在把人挪进棺木,他不禁挪开视线
。
郑东南依然凝视着,道“小川,有些事本王得先跟你说清楚,武儿是我郑东南的儿子,终会继承王位,不管他或你愿
意与否,这个王爷他都必须当,将来也会娶妻生子,延续我郑家血脉。”
玉凌川知道郑东南故意不让小武跟上山必有其用意,此时听到这番话倒也不意外。“王爷,我明白。”说不介意是假
的,但既然选择了留下,他就选择接受一切。
这时四名下人们扛起棺木走在前列,其余人随后。
都说入土为安,玉凌川其实不理解郑东南为何要掘了师伯的坟墓,偏叫人不得安息。逐问道,“王爷,您准备把师伯
葬在哪?”
却见郑东南微微皱起眉头,眼里尽是萧瑟,似乎在回答他,又有点像自言自语,道“他不该一个人呆在这,他该跟本
王葬在一起。”
郑殷武由两个侍卫护着待在山脚,见队伍下来,便迎上去,对着棺木作了个揖,心中默念师伯走好。
玉凌川和郑东南一路,下山来郑东南便上了车,玉凌川问郑殷武要不要骑马,郑殷武说好,两人便共骑一乘。
马走得不快,郑殷武被玉凌川抱在怀里,虽然明白此时不适合太高兴,但还是忍不住欣喜地说道,“师兄,你回来了
真好。”
玉凌川拉着缰绳的手不禁微微一颤,他抬起左手,温柔地抚摸郑殷武的那侧脸,凹凸不平的触感直刺在心上。郑殷武
说了很多次已经不痛了,但他却一直在痛。
“小武……”
他轻轻地唤道,脑袋靠在郑殷武的肩膀上,一声声小武地唤,仿佛唤多了就可以回到从前。
每一声小武,郑殷武都认认真真地应着,记忆瞬间凝固在初春重逢时,王爷、小王爷、师父、师伯,还有白眼狼和自
己。
往事如烟,郑殷武道不出个究竟,只感觉那侧肩膀湿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