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耗得一月都回不了几趟家,后来还是刘珀动不动就跑来县里来。瞧着小哥忙得都有些消瘦,刘兄弟可是心疼。
晚上睡时他捏着霍临秋的脸道,“如今你生意做得大了,不妨再请几个伙计来帮忙,可别把自己累着。”
霍临秋此时正忙着褪两人衣物,这会儿只说,“那我请姨父来做伙计可好?”
“嘿!我好好与你说话呢,你别不当回事儿!”
刘珀以为小哥在开玩笑,有些气地拉了拉他的头发,力道有些大,疼得霍临秋皱眉抬起头,“我也说正经呢,姨父你来了又能帮我照顾生意,又能照顾我,可不比请外人好多了?”
“那家里的地咋办?”
“不是说了租给佃农呗。”霍临秋现下不意与刘珀说这些琐事,便又低了头慢慢吻下去,勾得刘珀也没心思想这些,只随他一起沉入欢愉。
霍小哥的提议刘珀并没直接丢了不顾,回到村里他也好好想过几次。人都心向高处,若有机会让他住去县里刘珀也是愿意。如今他手里那八亩余的田地,肥力不错可算作中田,若租与别人中一年也能有个小二十贯入账,虽是不多,但他未费功夫就能得来所以也算不错。只家里还有个刘小僖与那些家畜在,总不能都撇下不管不顾吧。
过年时刘珀也问过刘小僖,说如今他哥哥在县里生意做得不错,手头有钱想叫他们都搬去那住,他可是愿意?照说刘小僖这孩儿向来爱热闹,该是会爽快同意。不想这次他却摇了头,说去到那还咋的念书。
刘珀听听有理,也就歇了这心思。只刘小僖挺会看神色,不想让他爹遗憾,便说不若爹自个儿住去呗,他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刘珀哪由得这小朋友胡闹,忙摆手道,“我就随便讲讲,你别当真。”话是如此说,隔年开始,刘珀还是将家里事务逐渐交予刘小僖担负。
至于租田一事,刘珀在开春赶早放了消息出去。他头次做这买卖有些拿不稳,实属探路子开的价便低。村里人虽看不懂这兄弟家里没几亩地却要租,但好在价钱不高还是有两户人家来问他租了去。到来年这几亩地产粮不错,加着刘珀后来又拿家里余钱多买下好几亩,先种了绿豆养着,让土地一看就是肥沃。第二年时果然吸引了不少村人问津,需求增多,价格当然也上去了。
刘珀忙活十来年终于能撇下一杆俗事坐享其成,又看刘小僖能把家里事务打理得还算合格,心里自然高兴。有天借着霍临秋回家吃饭他便在饭桌上与那俩小的宣布 ——今后他就不管地里那些重活了,家里的菜地并上鸡啊羊的也全部交给刘小僖,随他怎么折腾,至于那些租子,既是刘小僖负责问人讨要自然也由他保管。所以这往后呢,他就拎个包裹,家里住半月,县里住半月,你们俩小鬼可要将他喂饱咯。
霍临秋一听刘珀如此决定顿时就喜笑颜开,他在桌下握了刘珀的手牢牢抓住,却被某人赶紧地挥了开——刘兄弟怕小哥会喜不自禁忘了自形。不过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霍临秋还是抱住刘珀好好黏糊了番,想想一路从暗自喜欢到互相喜欢,从分隔着一月就见上一两回到如今终于可以半月半月地住一块儿,这都多少年了,他容易么他!
刘珀也知霍小哥不容易呀,便体贴地决定先随他去县里玩上几天。不过他从没把刘小僖一人留在家那么长时间,走之前当然是千叮咛万嘱咐。刘小僖这猴头从那天听闻他爹以后会经常性地去他哥哥那住,只觉自己就是只将获自由的鸟儿,就等着“枷锁挣脱”之日能好好撒把野,这会子除了把头像鼓槌似的点着就没有二般反应,刘珀那些唠叨,他能听进一半已算不错了。
最后还是霍临秋看不过去,拽着刘珀说再不走城门就得落锁了,刘珀才得闭上嘴走人。到了县里,小陈方知刘珀以后要经常来这儿长住,忙叫上他家婆娘张罗着给刘珀腾出间屋子。霍临秋哪会愿意与刘珀分两个房间住,急急拦了小陈说,“这二楼空房都好多年没人住过,灰尘积得厉害又没通过风,岂能随便将就?小陈你也别忙了,我姨父还同以前那样与我一屋便成。”
“我那浑家每月都会打扫空屋啊,房间干净着呢。”小陈不明就里辩上一句,可惜霍临秋说完便推着刘珀进了自己房间,根本没打算理他。
刘珀笑看着霍临秋寻个牵强理由就决定了他的住处,也不捣乱,进屋便将包裹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霍临秋取了茶水端给他喝,又与他一起收拾。看着衣柜里刘珀的东西慢慢占了自己房间,小哥只觉心底腾出了一阵酸涩,他凑近一步将脸埋在刘珀颈窝里,轻轻叫了声,“姨父~~”
刘珀手里还抓着衣物没放好,忙拍着他的背问,“怎么了?”
“没什么……”霍临秋窝了很久才抬起头对刘珀说,“只是想到姨父明天会在这儿,后天也会在这儿。”
刘珀愣了会儿,然后才笑着揉了揉霍临秋的头发道,“是啊,我明天会在这儿,后天也会在这儿……”说着,他亲了亲霍临秋的额头,又将人搂紧,“以后很多时间我都会在这儿。”
霍临秋嗯了声,嘟哝了句,“真好。”
刘珀又拍拍他的背,从他肩膀望去,能看到蜡烛将他俩的影子投在墙上,因为挨得近,那影子仿若一人,刘珀看着这景象,不禁笑弯了眼。
谁人曾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却哪知执子之手,方能与子偕老。
49.所谓秘戏图
刘珀说这在两头半月半月的轮换住,到后来却是在县城越待越久。原来年初那会儿,秦师傅得了场伤寒身子骨已撑不住,他在与霍临秋签好买卖合约后就以陆续将自己手上人脉介绍给了他,如今等于是直接放手,让小哥自己与人联系。能省下一笔中人钱,对他们布铺来说是件好事,但霍临秋与秦师傅相识几年,受他照顾断不是言语能明,这会儿也是担心秦师傅的处境,于是每月他还是会给秦师傅他婆娘一些接济,权当报恩。
铺子里本就事多,这边多出码头进货要自己联系,刘珀当然坐不住要帮忙,还好以前他也随小陈招呼过客人,一来二去还真能顶上位置,小陈得了闲暇也就能放心去做别的事。
刘珀充了伙计一职后,又与小陈学了理帐算钱,时间一长他入了角色,便有些忘记时间。等忆起该回村子时,这半月时间早就过了。刘珀哀叫一声,当天就骑着毛驴出城,不想村里头刘小僖一人待着很是快活,他爹没个准地突然回来,可把他吓了一跳。这小子脱口一句便是“爹你咋的回来了?”听得刘爹爹甚是伤心,他只觉刘小僖这小鬼根本就是要将他忘记了!
不过刘珀本身也失偏颇,明明是在家,却总要惦记县里的事。刘小僖后来被他爹念叨这念叨那给烦得,索性劝他快回县里算了,刘珀整一劳碌命,现在家里根本没事能让他做,他实在无聊得发慌,这稍被人劝,立刻就歪了心思决定回霍临秋那去得了。
于是在家待了不到五六天,刘珀便又收拾了行李走人。刘小僖看着他爹慢吞吞离开的背影,直道他家老头子实在折腾,真是没事找事做的典范!
刘小僖是最好他爹能长住县里管不到他,霍临秋却巴不得他姨父最好别离开他,刘珀这次去了五日便回,小哥惊讶之余简直高兴坏了,当晚甚至亲自下厨做了顿饭。刘珀被他如此对待,心里再次感叹这才是他的宝贝啊,刘小僖那小没良心,真真是可恶!
话说刘珀在县里待得时间长了,自然也就融入到这里的生活。他如今每日睡到朝食之际,用过小陈提早买来的点心,便开了铺子坐在店堂开始一天的生活,他家铺子也不是大商户,除去那些签了约要按时送的布匹,每日能做上几笔零散生意就算不错。初时霍临秋要熟悉秦师傅介绍给他的跑商伙计,便不常在铺子待着,不过等后来两方打过交道心里有底,他也就空了下来。霍临秋在铺子待着时,那些账目与存货就由他亲自打理,每到这种时候,小哥总会支使小陈替下坐在店堂的刘珀,让刘珀陪着他算账。也不是把小陈当外人防着,只不过是想与刘珀单独处一块儿。
刘珀也是知道霍临秋的用意,刚开始他还觉受用地陪着霍临秋一起核账报账,可两个大男人整日地粘一起也实在是腻歪,他便开始寻思是否找些别的事来打发时间。
那日他们的铺子照例要给家绣坊送布料,刘珀难得逮着个方便又能出去走走的活计,便主动担了下来。
那家绣坊他们这条商街的东头,由于再过去不远便是城里青楼楚馆聚集的地方,自古佳人配才子,也不知是哪个起头附庸风雅,东头那儿便开了不少文玩字画店与书铺。刘珀交了货又收齐余款,一路从街边走来,看到些个比邻的书铺也是好奇,想着自己可以买些杂书回去消磨时间,便走进了个叫做柳大奇书馆的。
刘珀一走进店堂,见一伙计模样的坐在门边一大桌柜后头,他翘着脚在桌上,手里还拿了本书在读,见着刘珀进来也不招呼,只瞄了一眼便又将注意移回书上。刘珀本不需人照顾,瞧着店门里头齐刷刷摆着好几排书柜,也有人在那蹲着挑书,便也学样走了进去。
这书铺起名“奇书馆”,自是多些乡野传奇鬼怪志异,刘珀本读不来太深奥的东西,如此正合他意,他边走边看下,见着有趣的书名便将翻上两页,这一路下来倒真给他挑了三四本鬼怪小说。
掂量着三四本也够看一阵,刘珀就想回前头结账。只才转了身,就见角落有一书柜单独摆着,那上头的书目不同其他柜子上的侧立摆放,而是斜了角度平摊在那。他离得远,只瞧见上头带着颜色,似是有图画,心想难不成这时就已有连环画册,脚下便转了方向走去那里。
离了还有几步距离,刘珀就已将那书柜看得仔细,却见那茨臼楣癖哐刈罂?ldquo;衣解金粉玉,列图陈枕张”右题“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要问这柜中几何,可不就是那道尽人间极乐的春宫图画?刘珀平日也在街边小贩那见过刻在竹简上的图画,只那粗糙手艺哪比得眼前这些书册。他快了脚步走到那书柜前,一层层看这些个分门别类的秘戏图,当真是两眼都有些放光。
本来刘珀也就想看看打开摆放着的头页内容过过眼瘾便罢,不料这扫视到最后,竟还给他看到两本专讲龙阳之好的图册来。刘珀既为其中之人,自想好好翻看。哪知这一看还真给他看除了滋味,原来这本图册专讲“性前嬉”,里头画的都是欢好前能让那交合处放松的手段。刘珀近些日子虽与霍临秋行得床第之乐,只偶尔仍会觉辛苦,此时看到这书,就觉能从中获得益处,加着个中姿势也非他俩平日所做,如此刘珀就想买了回去好好看看。
只是刘兄弟才将书与已拿的鬼怪小说放于一起,便又想到这分桃断袖之癖到底不随大流,他若就这样拿着书去结账,也不晓得那书店伙计会怎么看他。如此一来,刘珀就不自觉地有些不好意思,想不买么,这如此图册他又着实想要,这可如何是好?心里犹豫许久,刘珀又故作无事地抽出柜上的其他书册翻看好久,他终于咬着牙又拿下了旁边的一套《素女经》——
“我是要买《素女经》的,只是顺手不小心带到本讲龙阳癖好罢了,顶多是猎奇,猎奇而已。”某位没面子会死的兄弟如此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又在店里逛了两圈,刘珀终于走到门口付钱,那伙计还是如方才那般冷冷淡淡,只扫了刘珀拿来的那些书两眼,便抱出价来。这些书本不费多少钱,只那套《素女经》因是彩页吃些价钱,不过刘珀哪顾得了这些,他等付好钱,就抱着正堆书出了书铺,面上是平凡如常,天知道他心里那紧张得,都不知该说何好!
再说那天刘兄弟满载而归,才回铺子,便躲进屋里研究起图册来。等研究够了,自是找霍临秋好好实践了回。此番所为还真让他体验了把“素女为我师”的销魂,不过那回荒唐后的虚劲儿也是往日不曾有过的。刘珀一边感叹自个真是年纪大了体力不济,一边又继续翻那图册来看。
霍小哥当然乐得刘珀主动,只问他那些无用的《素女经》可也要看?待收到否定答案,他便拿了那套图册塞进衣柜。
刘珀本以为霍临秋是要把那书摆书柜里放好或送人还是如何,不想他竟选了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来藏,一时疑惑,便问出了口。不想小哥也对刘珀露出奇怪神情,仿佛将书藏于衣柜乃是常理。两人沟通好一会儿,刘珀才知原来这春宫图画不仅为消遣而作,更因其中所画乃为生命阳气的鼎盛,而有驱走代表黑暗地阴气之意。这时人们不仅将这种画放在衣箱防虫,更有做成护身符的。
刘珀从未听过此事,心里讶异得狠,不想霍临秋方才已零星听过刘珀抱怨,知他为买那本龙阳春宫而特意搞了套《素女经》作掩饰,这会儿又好意提醒他,“这同合因没的阴气参合,故被人认为阳气纯正,也有不少人特意买了这类回去做护身符,姨父下次也不用特意……”
之后的话霍临秋不说刘珀也知,这兄弟如今还被那所谓防虫和护身的效果所惊,现下只抽搐了嘴角无言以对。
哎~这冤枉钱啊,都是些个豁不出去的傻子才会花的!
50.小陈辞工
那些闲图杂书不过平常消遣,其实刘珀大多时间还是在那布铺店堂里充伙计招呼客人。如此平淡过了近半年光景,临年尾那会儿,他们的小铺子起了个小波澜。也算件喜事吧,就是小陈他婆娘姜氏被发现有了身孕。
这姜氏在小陈还没来县里打拼时也有过一次身孕,可惜出了次意外早产,孩儿未足月便没了。之后也不晓得是月子没做好落下病根还是缘分没到,她这些年都未有所出,家里催得急她自个儿也是烦。如今等得俩口子都要放弃希望了,不想竟传出来喜讯。
这临近过年的,陈家婆婆便催着姜氏早早回家养胎,小陈与他浑家伉俪情深,加着近两年存了不少积蓄傍身,他就打算辞了工作也回村里待段时间。霍临秋虽是用这伙计用得熟,但人家已有去意他也不好阻拦,只得包了个红包送人出了城,另嘱咐说要以后还来县里工作,记得还来他们铺子。
小陈拿着那厚实的红包,心里还真对他东家生出点眷恋,忙不迭保证以后定会来找。这出送别戏码在城门口演了许久,徒留刘珀一人坐在铺子里看店,直等到天都暗下才见着霍临秋出现。小哥一回来就在刘珀边上坐下,头一歪搁到刘珀肩上,便是长叹一口气。
刘珀侧了身拍拍他的脑袋问,“怎么,心疼你那五两银子了?我就说你给太多了。”
此五两乃小哥塞与小陈的红包,说来,都能抵那伙计小半年的工钱了。要说霍临秋这是慷慨也没错,可惜小哥并非财大气粗,不过是想让那小陈有些诚心,以后若真要回县里打拼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毕竟这铺子的生意大多借由码头那些跑商贩手里的异地布料,那些商贩虽答应将他们布铺作为第一顺位提供货源,但到底没有一纸合约。小陈平素没少与人有过接触,若他有心藏一手搭上点人脉,以后回来被别的商家花钱雇了,指不定就会抢掉生意。
想到这,霍临秋又是一声叹,他对刘珀道,“五两不五两的也无所谓了,如今只望小陈那人能有些良心,到时别给我们难处就成。”想想他又靠着刘珀的肩抱怨,“那姜氏咋就不晚些年有孩子,偏在这节骨眼上——”现在他们铺子正值上升发展之时,可不就是给人添乱么。
刘珀忍不住咧了嘴,笑小哥难得如此孩子气,他安慰说,“你也别杞人忧天了,把人想这么坏可怎生得好?再说了,那姜氏生孩子也得有些日子,到那时码头那些伙计说不定早换了。”
“但愿吧。”霍临秋拿鼻尖蹭了蹭刘珀的脸颊,心里虽还有些担心,面上却已松了下来。这事其实也就是两人际遇不同的结果,刘珀从小活得安稳幸福,考虑事来也就乐观,这小哥却是苦难过了整个童年,要他想事儿还真比较容易往坏处考虑。刘珀并不要说服他什么,只由着他感觉安稳地给那伙计不少银钱买忠诚,再粘着自己抱怨不满。孩子能如此依赖他,感觉还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