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千绪拉住还欲开口的冷少牧,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轻举妄动。
冷家长老会有三人,三老爷,五老爷,还有位姑老爷,三人一直没发表意见,显然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在多事之秋换继承人,对冷家绝非好事。
“承风……我记得你十九岁娶的白琳,二十岁就有了子琰?”
“差不多这样。”
“子琰二十岁了吧?”
“嗯。”
三老爷杵了杵拐杖,怒道:“二十岁还在胡闹,的确不像话。”
冷子琰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端木家的姑娘前几日刚满十八,摸样标致得紧,子琰……”
“三爷爷……”冷子琰抬起头,正好对上父亲看起来平静实则暗藏波涛的眼,脱口而出的拒绝噎回去半截,“我和端木小姐都还在读书,恐怕……”
“先订个婚,什么时候结到时再看。”三老爷一锤定音,“我明日就去找端木家的老头子,把这事说说……”
“三叔。”冷承风打断他,“这事……我不赞成。”
“哦?”三老爷眉一挑,“承风你有更合适的人选?”
“端木只是大财团而已。”冷承风绷起下巴,“哪里配得上冷家继承人?”
“可惜几大家族里这一代姑娘家很少,宰相的千金又已嫁人……军部里面……”沉思片刻,三老爷低声道,“怕没人肯与我们联姻。”
“所以我才不赞成……目前形势不明,盲目联姻对我们有弊无利。”
“不联姻就由着子琰在外面鬼混?”
“鬼混?”冷承风态度强硬,“再敢鬼混我打断他腿。”
冷子琰低下头,暗暗松了口气。
冷少牧轻声问:“三爷爷,如果……子琰真的没法令女子怀孕……”
众人的目光,同时望向冷承风面前那堆灰烬。
继承人不举?
是个大问题。
楼梯上渐渐传来脚步声,凌晔和谢管家当即立起。
“家里的医生都准备好了,回去马上就能得到治疗。”谢管家焦急万分却强自镇定,“凌公子,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见凌晔在大厅,下来的一群人有的惊讶有的玩味,有的复杂,有的面无表情——比如冷承风。
“凌公子既然来了,怎么不上来坐坐?”
凌晔微微躬身,微笑道:“我跟着子琰来的,他不许我上去。”
“那孩子,就喜欢胡闹。”三老爷满脸责备。
凌晔张望了下,“子琰呢?怎么没见他?”
三老爷举起拐杖往上指了指,“做错了事,跪着呢。”
94.
听到刚关不久的门重新打开,原本半弯着身子的冷子琰立刻把腰挺得笔直,一幅虚心受罚的模样。
“是我。”凌晔低声道。
转过头见只有凌晔一人,冷子琰刚挺直的背又软了下去,“其余人呢?”
“我给三老爷说你发烧,他让我带你回家。”
将军儿子开口要人,怎么会不给?
冷子琰郁闷地思考如果那几个爷爷伯伯知道他和凌晔有一腿,会不会不顾他意愿强行把他打包送去凌府。
“想什么呢?眉头那么扭曲。”凌晔背对着冷子琰蹲下身,“上来。”
“我自己走。”
“那是想我抱?”凌晔冷冰冰地问。
他嗓音原本就带着金属的质感,这样没有丝毫感情地说话,明显是生了气的表现。
冷子琰搞不懂刚刚在车上还好好的这是发的什么脾气,如果因为那几张照片,他反射弧会不会太长了些?
若真是看了几张“艳照”就气成这样,凌晔早几年就被冷子琰气死了。他不是在生冷子琰的气,他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野鸡强暴冷子琰的事已经足够他呕血,结果这家伙还被一帮子老头欺负,欺负就算了,还罚跪,那张脸怎么回事,又被扇了巴掌?
他不在,那群人是不是就打算让他一个人在上面跪一夜?
冷子琰犯的错难看是难看了些,并非不可原谅,凌晔一早就知道冷家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风险更换继承人。冷子琰忍着一身的痛赶来,也是这个原因。让几个有地位的出出气,顺便辱骂他一番,这事也就完了。
可凌晔就是受不了冷子琰受委屈。
他滥交的事,他看了三年,除了第一次气得暴跳如雷口无遮拦,从来都舍不得说重了让他难受。这下倒好,连“性爱照片”都被拿到台面上,看到的人心里不知会怎么想,怕是什么龌龊的词都用得出来。
“喂!”凌晔一直低气压,下到三楼冷子琰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嗯。”
“你就打算这样背着我,让大厅里一群人看见。”
“嗯。”
冷子琰狠狠咬了下唇,“然后不用过多久,冷家上层就会议论纷纷——我们家少爷不但喜欢被男人搞,还不知廉耻,勾搭上了将军公子?”
“啊……?”
“我怎样,关你屁事。”冷子琰抬了下眉,又皱起,“我这种人,烂泥扶不上墙,你还是少掺和为好。”
凌晔声音又冷了几度,“谁这样讲?”
“需要人讲吗?”
连君痕也这样认为,难道不是事实?冷子琰忽然觉得很累,他把头埋在凌晔背上,低声道,“我说真的,这次没与你开玩笑,你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凌晔冷笑:“你脑子跪糊涂了吧,那君痕呢,也离远点?”
“君痕?”冷子琰掀了掀嘴角,“他还搭理我不都不一定,我有什么资格叫他离我远点?”
凌晔点点头,“嗯,没人管你了,然后你又可以恢复以前那种没心没肺的生活。”
“我答应他们会在三年内结婚生子……”
“你能搞大女人的肚子?”
如果有哪怕一丁点力气,冷子琰也一定会一拳揍他身上,“搞不大也得搞!”
“这个问题先不谈,实在不行,”搂着冷子琰腿的手无措地抓了抓,凌晔埋下头,“我……我来让你生。”
背后的人没有回答,凌晔扭过头,发现对方已经晕过去。
即便失去知觉,脸上神情仍然没能舒展开,愁眉苦脸,看得人心痛。
别愁啊……凌晔想……我真能让你怀孕……
而且我不会让你因为自己的身体自卑,更不会……像他们一样,瞧不起你。
95.
回冷府的路上,冷子琰醒了片刻,抬起眼瞅了瞅搂着他的凌晔又瞅了瞅坐在旁边的父亲,硬是没敢吭声。凌晔把他头摁在肩窝上,“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你再睡会儿。”
冷承风冷冷地哼了声,头转向窗外,似是看也懒得看两人。
观察了一番伤口,冷府的医生狠狠皱起眉,“先生,这情况……得缝针。”
去主宅前冷子琰担心里面的血染到裤子上,特意用一张小毛巾垫在内裤外。此时毛巾取出,上面全是血迹,内裤便如血染过的一般。后庭更是惨不忍睹,外围整个都碎掉,里面自然好不到哪去。
冷承风一巴掌扇凌晔脸上,“滚出去。”
“伯父……”
谢管家眼皮跳了下,上前走到冷承风面前,低声道,“家主,是凌公子把少爷救出来的。”
“滚出去!”
凌晔躬了下身,“抱歉,伯父。”望向冷子琰的时候,对方也刚好看着他,手术灯照得他一张脸白得渗人,他看他半响,又默默把头扭向另一边。
那下面伤得像是被好几个人同时强暴,也难怪冷伯父会不分青红皂白把气撒自己身上。
不过本来也是他不好。
竟然没用到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
凌晔狠狠捶了下头,那个地方原本就脆弱狭窄,冷子琰再“厉害”也不可能容纳得下野兽的庞然大物,那头野鸡一味蛮干,没把人搞死已经是谢天谢地。
即便是族里的雌兽,第一次与雄兽以兽身交合,之后也得好几天下不了床。
看刚才那个医生欲言又止的模样,怕是留下什么后遗症都可能。
凌晔再度捶了下头,他应该把那头野鸡撕了,他应该把他撕了!
“凌晔……”
凌晔猛地抬起头,眼睛一眯,“君痕!”
外面飘着雨丝,君痕脸上湿漉漉的,头发尖上还挂着水珠,他抹了把脸,在凌晔旁边坐下,抬头望了眼紧闭的医疗室,“冷子琰他……现在怎样?”
“你消息倒是灵通。”
君痕抿了下唇,犹如突然爆发,一把提起凌晔,扔到墙上,拳头擦着脸砸过去,“姓凌的,将军公子,少主大人,你不是很能干,很有本事,为什么会让这种事发生?!”
凌晔垂了下眸,掀起嘴角,露出个讥讽的笑,“君家家主,你挖苦他的时候也不是很有能耐?现在跑来做什么?继续挖苦他?得,不但被男人搞过,还被头豹子操弄,你是不是更加嫌他脏,说,你是不是?”
“我没有。”青白的脸上闪过似裂缝,君痕缓缓收回手,“我没有挖苦过他。”
“放你屁的没有!”凌晔踹飞君痕,胸膛起伏了阵,方慢慢蹲下身,俯视对方,目光又冷又厉,“不是你挖苦,他会去搞个贞操带来弄?”凌晔冷笑,“是不是看他为你蠢得像脑袋瓜子被门缝夹过,你很高兴。是不是看他为了你傻到跑去刺杀情报部长,你就很得意?”
君痕摇头,“至少我不会容许我的家人伤害他,你呢……?”
“我……你……”凌晔忽然哑口无言。
“你大言不惭地向将军宣示你对他的喜欢,你以为,将军会不恨他,将军是什么性格,你比我清楚!他拿你没办法,只会找冷子琰开刀!”
凌晔声音很闷,“我已经离家出走。”
刚刚还威风凛凛凶神恶煞的人突然像个做错了事的学生般埋着头,君痕觉得心里十分不是个滋味。
小时候的凌晔长着一副被欺负像,冷子琰有事没事就去招惹他,把他搞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后来风水轮流转,凌晔兽化后具有了压倒性的优势,一旦抓住冷子琰肯定一顿瞎揍。
军校并不禁止斗殴,连冷子琰都没说什么,君痕也不好表态,而且他掺和进去,无非让技不如人的冷子琰更加难堪罢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两个人会你揍我我揍你揍出感情来!
96.
君痕推开凌晔站到门前,苦笑,“人在里面躺着,我们扯这些有什么意义?”
“是你要先扯的。”凌晔也跟着站起来,面上神情仍旧冷冰冰的,“他说他要结婚。”
君痕沉默,没吭声。
“我不会让他结成。”凌晔信誓旦旦地道。
“哦?”君痕挑起眉,嘲笑,“凭什么?你能说服冷伯父能说服冷子琰?”
“他结一次我去现场闹一次。”
君痕无语,“似乎我和他才是名正言顺。”
“你已经不要他了。”见君痕望过来,凌晔补充一句,“他说的。”
“我什么时候……?”
凌晔理正衣领,微微扬起下巴,一本正经道:“现在我和你处于同一条起跑线上,请你不要用歧视的眼光来看待我和冷子琰的感情。如果我和他天长地久,那一定是你自己不争气,而非我使坏挑拨离间。还有,”凌晔耸了下肩膀,“以前的事,都是我招惹的他,你少怪他不忠什么的。”
“你对他倒是周到。”
“承让。”
“不过……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他撇清关系?”双手插进裤兜,君痕缓缓眯起眼,“凌晔,我和你,从来就不在一条起跑线上。”
凌晔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肯输了气势,强硬道:“等他醒了再说。”
“你是要他自己选?”君痕问。
凌晔气势一泄,让那个没眼光的家伙自己选,会选到他头上……吗?
门打开,冷承风率先走出来,毫无感情的目光在门口两个人身上狠狠一扫。
“冷伯父。”两人挨着压力同时出声。
冷承风皮笑肉不笑道:“君少爷也有空光临寒舍?”
君痕在处理家族事务上一向游刃有余,与冷承风的多次见面也是谦恭有礼,向来为对方嘉奖,这次心里知道与以往不同,怎么也不敢多言,埋着头,一幅虚心受教的模样。
冷承风重重一哼:“我儿子在里面缝针,你们在外面讨论我儿子的所属权,很愉快?”
两人继续埋着头。
“告诉你们,不用想了,”冷承风慢悠悠地说,声音却如夹杂着冰雹,“他那里已经废掉,别说上床,能不能生活自理都是个问题。”
两人抬头,脸色煞白。
还是君痕最先回过魂,“伯父,您……当真?”
“假的!”冷承风倾身,冲着两人冷笑了下,头也不回地走掉。
“谢叔,送客!”
家主的声音不阴不阳地传来,在医生后面出来的谢管家无奈道:“两位少爷……”
“我不走。”凌晔低声道,“他若真废了,我便照顾他一辈子。”
谢管家头痛,“那君少爷,您……”
“有件事一直瞒着你们,”君痕欠了下身,恭谨道,“上次送他盒子的是我……”
“啊?”
“盒子里装的东西也是我选的,的确是我想用他身上。没能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很抱歉。”
“君少爷,”谢叔摇头,“如果是这样,那先生应该早已查明,不知道的只是我而已。”
“子琰由您一手带大,等于您半个儿子……谢叔,我必须告诉您,我才是他情人。”君痕抬起头,咬着唇道,“如果我在他受伤的时候走掉,有什么资格让他爱我?”
“你们……你们……!”谢管家咬牙退到一边,让出医疗室的门,“麻药不重,少爷应该快醒了。先生那边,我去说。”
“多谢谢叔。”两人说完瞟了对方一眼,目中暗藏波涛。
“少爷这样,先生虽打他打得厉害,其实根本没办法,上次先生去找了个写书的,那人建议先生干脆让少爷找个男人定下来,先生回来就摔了珍藏多年的古瓶……”
凌晔皱起眉,“子琰会这样,他自己也不想。”
“可不是吗,好端端的男人,谁会想……想那个。”谢管家痛心疾首,“以前的治疗,少爷一直很配合,从来没抱怨过,可那东西……根本治不好。少爷他……分明就是有隐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