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塔笔记(密码战)+番外——空灯流远

作者:空灯流远  录入:09-09

他只是抱着我,说,抱歉,艾伦。

安得蒙告诉我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保留现在的记忆,一辈子被关在这座瞭望塔里。

或者清除这几年的记忆,回到原来的生活。忘记普林顿庄园,忘记战争,忘记“迷”和所有的事情。

“艾伦,你知道得太多了。你在当局不信任名单上,并且曾经掌握过‘迷’的心脏。”他告诉我。

我固执了选择了第一种。

我对他说:“亲爱的,我宁愿抱着这个糟糕的记忆腐烂在这里。我已经失去得够多了,你不能把那个艾伦·卡斯特从

我大脑里抹杀掉。你不能这样做。”

当你翻开这本笔记的时候,艾伦·卡斯特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可能被换了新的名字,灌

输了一大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成为别人,麻木的活的。

我之所以把所有的东西都记录下来,是因为一切已经不能改变。安得蒙·加西亚替我做出了选择。

他要我忘掉所有的事情,离开这里,和他在一起。

“你这是谋杀,亲爱的。”我告诉他。

他只是说:“我爱你,艾伦。”

本来一切尚可以挽回。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安得蒙给我带来了世界大战正式结束的报纸。各种版本的报纸摊放在桌面上,每份报纸头版

第一条的是日本投降的消息,旁边黑体字标注着“战争结束”。

我想,真好,一切终于结束了。

然后我拔出了安得蒙皮带上的枪,指着他,要他放我出去。

长期的囚禁下,我的神经变得极度脆弱,很容易达到歇斯底里的程度。

心脏跳动得极为厉害。

钥匙在他手上,我要求他给我,然后准备车帮助我离开。

“我知道你做得到的。”我说。

安得蒙挡住门,摇摇头:“亲爱的,除非你向我开枪,否则无法从这里出去。我不能给你钥匙。”

我全身都在颤抖,尝试了很久才拉开保险栓。最后我击中了他的腹部,拿到了开门的钥匙。

安得蒙捂着肚子靠着门蹲了下去,抓住我的手,脸色惨白惨白的,神情很悲伤。

他说:“艾伦,看来你真的不爱我了。”

我架起他往外走:“别这样,我需要你做人质。等安全了就帮你叫医生。”

塔楼很高,旋转的石梯几乎没有尽头。安得蒙很虚弱,他靠在我肩膀上,流了很多血。我几乎以为一辈子都走不到尽

头了。

楼下是吓呆了的看守。

士兵把我包围了起来,我命令他们准备车和钱。

安得蒙抱紧我的肩膀,做了一个意义不明的手势。

看到他的手势,最近的士兵向我开了枪。

最后的记忆是不停旋转的蓝色天空和远处工厂高耸的烟囱。我倒在了地上。安得蒙抱住我,他的脸贴着我的脸,衣服

上的血迹一直浸染湿了我的外套。

“艾伦,对不起。”他说:“我们出去,我一定会带你出去。忘掉这些事情,让我们重新开始。”

现在写字的时候我的胸口依然隐隐作痛。子弹擦着肺部穿过去,吸烟咳嗽起来时一阵一阵的痛。我从来不适合吸烟,

不管什么牌子的香烟都会咳嗽,可是最近一直离不开手。

现在才开始渐渐明白为什么阿诺德会在失恋之后开始整包整包的迷恋香烟。

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阿诺德。

他给我打止痛剂:“艾伦,你现在的情况糟糕透了。等离开这里,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休息了四年。”我告诉他:“安得蒙让你来清除我的记忆吗?”

心理医生笑了笑:“记忆就像一个房间,我只是把你记忆里的东西锁起来,扔掉钥匙。别怕,它们还在你大脑里,并

没有丢失。”

“借助药物?”我问。

“是的,借助药物。”

阿诺德有些悲伤:“我和加西亚先生谈过了,这是对你的最好选择。艾伦,抱歉,我帮不了你,我能够为你做的唯一

一件事情只有这个。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

阿诺德说只要我足够放松,记忆清除过程不会产生任何疼痛。可是我知道,如果一个人被大剂量注射吗啡,不管怎样

疼痛都是感觉不到的。

我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或许是安得蒙,或许是阿诺德。这也许是我写下的最后一个句子。

我想只想告诉看到这本笔记的人,作者叫艾伦·卡斯特,死于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之后。他怀念剑桥湛蓝的天空,还

有图书馆外苹果树下弯起眼睛微笑的爱人。他将抛弃所有记忆重生,但是并不幸福。

番外:愚人节伪番外

1945年的11月11日,是那场可怕的战役结束之后的第一个Poppy day,我跟随着盛装打扮的民众默默前行。

成千上百的白色十字架立在那里,每一个十字架上都贴着一朵虞美人,每个十字架的上方都贴着名字、军阶、年龄和

一张彩色照片。

它们排列得并不整齐,却让人觉得更加伤感,似乎可以感受到这些年轻的生命,或许一年前,他们都还在酒馆里喝着

生啤,对着姑娘吹口哨,“陪我跳支舞怎么样?”

一直站在我前方身穿礼服的夫人忽然俯下身去,久久地注视着前方,她带着黑色的面纱,眼泪滚落下来,妆容都化开

了,我把手巾递给她,她哽噎着道谢。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压抑。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低着头,在心中默念,“为了不列颠”。

走到前方的时候,我忽然被一张照片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神态温暖的年轻人。

他的脸显得比平常人要苍白,颧骨有些高,睫毛纤长,下面深绿色的眼睛像古董店里的猫眼石般好看。他笑的时候嘴

角弯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弧线,色调柔和而温暖。

那种感觉很熟悉,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多么不可思议,这些独特而温暖的形容一下子涌进我的思绪,仿佛曾经使用过一样。我打赌,这个人应该很会弹钢琴

,因为看到他,耳边就开始响起空灵的小夜曲……

我觉得有些动容,这样温和而优秀的男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的父母和恋人一定十分难过。

走的时候,我又留意了一下他的名字。

安得蒙·维森,32岁。

很熟悉

真的很熟悉。

可是我想不起来了,或许我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我把手里的虞美人佩在了他的十字架上。

晚安,安得蒙·维森。

第四十一章

应聘失败了,我无聊的靠在伦敦街头的电线杆边抽烟,看对面特拉法加广场里一群穿短裙的少女喂鸽子。白色的鸽群

围拢来,少女们脸蛋像红苹果,笑声银铃般清脆。一个穿深蓝色套头毛衣的小男孩从她们身边蹒跚走过,紧紧握住手

里红黄蓝三只氢气球。

战争胜利的海报张贴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更远的有一座灰色的纪念碑。人们默默从纪念碑前走过,它的基座上摆满了

郁金香,有些尚在盛开,有些已经枯萎。

我看见有身穿黑色丧服的老妇人默默站在它前面,枯瘦的手在胸前画十字,口中念念有词。

或许她们的儿子,或者丈夫,已经在战争中一去不复返了。

我抽了两口烟就咳嗽起来,只好咒骂着把廉价香烟扔掉。

我叫艾伦·卡斯特,剑桥数学系毕业,毕业后正赶上经济萧条的战争,在伦敦一家餐厅里打工。据说德国佬最后一次

空袭把餐厅被炸毁了,吊灯就倒霉的砸在我头上。

我被送进一所军队医院。医生说是吊灯把我砸失忆的,还有一块弹片击中了胸口,因此咳嗽起来会肺疼。我住院了很

长一段时间,和每个帮我打针的护士姑娘调情,直到主治医生勃然大怒。他们给了我一笔抚恤费,把我丢了出来。

我在伦敦西区租了一间公寓,可是马上就到到期了。失业,没有钱,劣质香烟,靠在电线杆上向漂亮姑娘吹口哨,我

觉得自己看上去像个的流氓。

下午阳光灿烂,走过来时很愉快,但是现在接近傍晚时阴冷潮湿的空气让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我想回家,可是口袋

里连坐电车的一便士都没有。

重新点了一支烟,愁眉苦脸的四处张望,希望能搭个便车。

一辆加长型的黑色轿车在我面前停下来。车门开了,后座上下来一个穿风衣的男人。他有着浅金色的头发和古董店猫

眼石一般的深碧色眸子,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向我走过来。落日带着暖色调的余晖落在他头发和肩膀上,漂亮得像油

画里的人物。

刚刚够让人看到失神。

“借个火,先生。”他对我说。

我看见他拿出一只精致的香烟盒,取出一支烟。我摸遍了全身口袋才找到破打火机。

“谢谢你。”他说得很有绅士派头,修长的手指夹着点燃的烟,但并没有吸。

我拼命的吸自己手里那支烟,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这是和我在两个世界的人,有钱人。

他抽走了我手里那支,掐灭烟头,扔在地上,说:“你不适合香烟,会咳嗽。”

“哦,宝贝,别那么在乎我。”我痞子气的靠着电线杆抖腿:“我会爱上你的。”

他深碧色的眼睛弯起来,点点头:“好。”

然后向我伸出手:“我叫安得蒙。安得蒙·加西亚。如果你今天没有安排,可以陪我共进晚餐吗?”

“这像是邀请女士的台词。”我抗议。

但是我中午只啃了一块干面包。

所以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已经坐在贝尔福德街一家法国餐厅里了。安得蒙点餐很优雅,而且恰巧符合我的胃口。

他甚至帮我点了我最喜欢的苹果酒。

“所以你叫艾伦·卡斯特?”他问我。

“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安得蒙食指摩擦着高脚杯,意味深长:“我喜欢这个名字。喜欢得要命。”

我问他:“你为什么请我吃饭?”

“我在追你,艾伦。”

我正在吃提拉米苏,满嘴奶油,惊恐的抬头:“这是个约会?”

“你说过会爱上我,不是吗?”

我吃完最后一口甜点,站起来准备离开:“哦,亲爱的,你听错了。”

他伸出手拉住我胳膊。

“可是我是认真的,艾伦·卡斯特。”

第二天早上,我穿着睡衣出门取报纸,犹豫今天是闲逛还是找工作,推开门就看见了昨天给安得蒙开车的司机。我记

得这个司机,他叫彼得,穿着挺直的军装,蓝眼睛看人总是冷冰冰的。

他用挑剔的眼光扫视了我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公寓和弹簧坏掉了的沙发,不予置评,然后面无表情的把一大簇深红色玫

瑰花递给我,转身就走。

花束下面系着一张卡片,漂亮流畅的花体字:

我爱你,艾伦。——From 安得蒙·加西亚

我叫住他:“告诉你老板,同性恋是犯法的!”

蓝眼睛的司机僵直的转过身,盯着我:“他知道。”

第二天我收到了同样的玫瑰花,卡片上的话变成了:

亲爱的,你的眼睛很美。——From 安得蒙·加西亚

我问彼得:“安得蒙追人只会这一种方式吗?”

第三天没有玫瑰了,彼得站在门口,生硬的说:“加西亚先生问你——‘宝贝,你喜欢我用什么方式追你’?”

有一天早上门铃响了,我照例叼着早餐面包,左手端着咖啡杯去开门。我把头伸出门外:“告诉你的变态老板,我不

是同性恋!真见鬼!”

安得蒙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显得英俊迷人。他很绅士的纠正我:“不,你是。”

“我不是,见鬼!”

“你是。”他固执的重复:“我爱你,亲爱的。”

“艾伦,你可以试着和我谈一段时间恋爱。如果你厌倦了,随时可以离开。”

我问过安得蒙很多次,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安得蒙总是很认真的思想一会儿,回答说:“亲爱的,这是一见钟情。”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他的话特别真诚,而且说话时总是看着对方的眼睛。我拒绝过他,但是他强行抱着我,手臂

勒得我肩膀很痛。他一遍又一遍的说,艾伦,我爱你。

“你确定你精神正常?”我问他。

他吻我的头发,声音柔和好听:“不确定。”

我只知道安得蒙·加西亚在政府机构工作,和军队有点关系。他帮我在数学研究所找了一个研究员的职位,我们住在

他在伦敦一所小别墅里。已经两年了,一切美好得仿佛不现实。我没有关于过去的记忆,而他从来不问我这些问题。

他只是在我拼命回忆过去时抱住我,说:“艾伦,想不起的东西不要想。”

我不再吸烟了。安得蒙把我所有的香烟都扔进垃圾桶里。他从不指责什么,但是会在我偷偷摸出打火机点烟时突然出

现,温柔的脱掉我的衣服,把我丢上床,掰开腿折腾得死去活来。

安得蒙会弹钢琴,我喜欢看他坐在二楼三角钢琴前专注的样子。贝多芬的旋律在房间里舒展开来,美妙极了。

有时候他会告诉我工作时听到的故事。我最喜欢的那个是一群密码专家破译一个叫“迷”的德国密码。他们中间有一

位剑桥毕业的天才数学家,以群论为基础,找到了这个战争中最大谜题的答案。他们甚至制造出了一批解密机。这个

东西太过先进,以至于战争结束之后来丘吉尔首相亲自下令把它们粉碎成不超过拳头大小的碎片。

当时我正在做报纸上的填字游戏,很不满意:“我也是剑桥毕业的,他有我天才吗?”

安得蒙衡坐在壁炉边看资料,认真思考了片刻:“有。”

我磨牙:“有我风流帅气英俊迷人吗?”

他仔细端详了我很久,弯起眼睛笑:“有。”

我愤怒了:“让他见鬼去。”

“不,亲爱的。”安得蒙放下手里的资料过来吻我:“他和爱他的人一起。永远在一起。”

有一次我在家里的橱柜里发现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穿长裤和衬衫的漂亮女人。蓬松的卷发披在肩上,笑容像娇

艳的花朵。

“前女朋友?”我问。

“这是安妮,我的助理。”他叹了一口气:“战争时期她独自一个人进入德国占领区,从集中营里救出了三个很有价

值的女同事。非常了不起。”

“噢,太了不起了!”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些怀念:“有机会能见到她吗?”

“不行。”安得蒙深碧色的眼睛有些暗淡:“她死了。但是她的同事活了下来。”

“我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那是错觉。”他拿走照片,放进西服口袋里:“你记错了。”

我总是记错东西。

我曾经顺路去一家电缆厂见一位熟人,正好看见工人抄录电表。一个有着及肩黑色卷发和鹰钩鼻的犹太人,穿着满是

油污的蓝色工服,爬到管道高处读表。一瞬间觉得非常眼熟。

推书 20234-10-25 :‘傻’后倾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