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求饶的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想刀烽了。”
说实话我有刀烽的手机号,从鬼城出来后信号也恢复了,但我不想打扰他,如果他有空了或者想我了,肯定会给我打过来,我要是现在主动打过去,那就是干扰他做事。
我不想让他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把我当愣头青看,所以我忍着,我等他自己打过来。
关于地之极的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等大叔来找我们的时候再谈,他一定已经分析出合理的解释,不然不会在电话里说的那么有把握。
抛开那帮外国佬不说,我们八个人都没有死并且活着出现在寨子里,这本来就是无法理解的事情,地之极尽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那里的太极代表了什么,我们几个又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这些都是迷,难解的迷。
而且直到从那里出来,我们都不知道黄金鬼城究竟在哪里,就算翻回去重来一遍,恐怕结果也是一样的,我们仍然会碰到那个人,仍然会身中诅咒,仍然会莫名其妙的到达外界。
我想当初设计这个墓的人,就已经做好了不让这个墓被外界知道的准备,他不会让任何人将鬼城的位置泄露出去,也会惩罚所有擅自闯入鬼城的人,所以便有了那个诅咒。
中了这个诅咒到底会怎样我还不清楚,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变成楚问天刀延那种情况,无论如何也死不了的身体,漫长的寿命,还有其他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到了北京,我让璇姐先跟我去买些礼品,这次离开家大半个月,二老肯定都很想我,我也一样想他们,所以带点东西回去孝敬也是应该的。
怎么也不能让他们认为我这大半个月出去是疯玩去了,得让他们知道我是真干事去了才行。
有璇姐陪着,老妈那关也好过点,现在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和刀烽的关系,不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容易出事,出什么事你们懂的,我还不想这么早看到家庭暴力,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解决。
“这些够了么?”璇姐比我懂事,她下了飞机就装的很乖巧,现在拎着几大袋子的保健品营养品,看上去就像个未过门的媳妇。
“差不多了。”我左看右看又顺手拿了两箱杏仁露,说道:“年前还得买呢,吃不了那么多,行了走吧。”
我本来以为这趟回家能开开心心过个年,却没想到两脚刚踏进家门,就听到一个让我无比心惊的噩耗。
chapter75
“你爷爷走了。”坐在沙发上,老楚闷着头抽烟,看也不看我一眼的说道:“明天你去看看你爷爷,爷孙俩临了也没见上一面,唉……”
我也低着头,耳中听着老楚悠长的叹息,心里忽然空荡荡的,像是想抓住什么又抓不到的感觉,让我非常抓狂和懊悔。
爷爷从小就对我特别好,有什么吃的玩的他肯定想着我,就算老楚和老妈不让给,他也得偷摸把吃的玩的塞我手里。我们爷孙俩总是一块到城里去逛悠,我那时候小,身上从来都是两三块甚至几毛钱的揣着,爷爷也没有多少钱,但只要两人一上街,那就比干什么都快活。买个爆米花抱在怀里吃着都是香的。
那时候的爆米花都是一个老头坐在街边拿黑炉子给现爆的,自己带大米或者玉米去都行,虽然爆出来的没有现在那些巧克力的草莓的爆米花香,但是味道终究是不同的。
后来长大了,与爷爷的交流就逐渐变少了,我老觉得他跟不上时代的趟了,有时候被他叫住问两句话,也是草草敷衍过去,觉得他什么都不懂,自己说了也是白搭。
可是现在爷爷走了,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心里一个劲儿的想着,如果我再早回来几天呢,如果我没有去云南呢,如果我以前不总是冷落他老人家呢?
千万个如果,也换不回现实中的爷爷了,我甚至觉得,记忆中爷爷最后的身影都开始变得模糊。
我到底有多不孝顺,看看我现在的懊悔程度就知道了。
爷爷已经老了,我却总觉得他会一直在,忘了人终有一死,以至于在爷爷临终前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
“爷爷他……什么时候走的?”我有些恍惚,抬头看向老楚时眼睛发花,嗓音也干涩沙哑的不似平常。
“在你离开后没几天。”老楚大概是抽的烦了,烟还没抽完就在烟灰缸里按灭了。
我知道,这件事不仅对我,对他的打击更大。
毕竟是生养自己的父亲,老人就这么走了,搁谁谁也受不了,何况这都快过年了……
我转头看着那些刚买来就被我扔了一地的营养品,里面其实还有给爷爷买的很多老人补钙的东西,但是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璇姐拘谨的坐在我旁边,她刚跟我回家来就碰上这事,尴尬也是应该的。
不过她没有我这么消沉,收拾好那些营养品后,璇姐就进屋去找老妈谈心了,这种时候的确也该有个人陪着老妈说说话。
瞥见璇姐消失在门口的,老楚忽然神色一整,对我招招手说道:“你跟我来。”
我不明所以的跟着老楚走出门,来到爷爷以前住的屋子,看着屋子内打扫的一尘不染,那些小马扎和竹拐杖一类的东西仍旧稳稳的放在原位,心里免不了又是一阵心酸和失落。
老楚走到爷爷床头的桌子前,拿起一个泛黄的厚皮笔记本,对我说道:“你爷爷去的突然,他走之前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但我收拾房子的时候发现他在笔记本里写了很重要的内容,大概是提早感应到自己不行了,怕说不上话才写到笔记本上的吧。”
老楚的话里带有一丝怅然和惭愧,他将笔记本递给我,让我边看边听他说。
“你爷爷的笔记里就交代了一件事。”老楚说道:“也就是你这次出去的原因,七十年前那件事其实并没有完,它一直影响着三家子孙,直到现在……”
爷爷走的时候是七十六岁,据老楚说面容还算安详。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屁孩。
那时候抗日战争爆发,三家人忙于逃命,于是打算再联手干最后一趟活,然后一起找个杳无人烟的地方隐居,躲避战乱灾祸。
他们当初相中的目标,就是南诏古国的黄金鬼城,南诏国物资丰裕,那么庞大的一座黄金城,足够三家人几辈子的吃穿了,他们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会拼了命的去走这一趟。
当时一共去了六十四个人,里面有两个并非三家人,而是道上同样名声在外的老手,其中一个是光头,左手缺了根小指,人称海老大,另一个则是女人,长什么模样爷爷也记不清了。
这批人进了黄金鬼城以后就消失了,三家人剩余的都是女人小孩和老人,大伙在鬼城外苦苦等了一个多月,就再也没有看到那批人,没人能说的清他们究竟去了哪里,是活着逃到了外地,还是全部死在了里面。
后来听说这批人里还有活着的又回来了,但是谁也没有真的见上面,一切都只是谣传。
但是自那之后,三家人就中了一个相同的诅咒,这个诅咒阴毒的很,它能让人在死亡后魂魄离不开身体,并且仍旧能感受到外界的一切,也就是说即使人已经死了,还是能目睹自己下葬的全部过程,而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只会把你当做尸体来处理。
所以直到现在,三家人也坚持用土葬的方式安葬亲人,因为如果用火葬,那魂魄就再也无法投胎转世,并且还会感受到被火活活烧死的切身之痛。
将亲人安葬于上好的棺木之中,保存他们的尸体同时,也是保留他们的魂魄,大家都希望有朝一日能解除掉这该死的诅咒,让三家的亡灵安稳的投胎转世。
看完爷爷的笔记后,我的心完全的沉了下去,通过爷爷笔记中的叙述,隐约可以猜到一点苗头,但是现在的我根本没心思去理清那些线索,我只想知道,爷爷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安心的离开,他是不是真的如同笔记中所说的那样,还在承受死亡的痛苦。
剧烈的疼痛在心口蔓延,我咬牙将那本笔记放回原位,满脑子都是爷爷生前和蔼又有点狡猾的笑容,老人一辈子勤勤恳恳,在家族经历了那么大的波折后仍旧坚持下来,我怎么能让他在死后还要经受折磨?
想着,我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我要去看一看,爷爷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如果他还没有安心离开,那我就算拼掉这条命,也要保他后世安宁,这是我作为他的孙子唯一能做的事情。
老楚似乎看出我要干什么,他沉吟片刻,在我将要推门出去的时候,低声说道:“做事利索点,别闹出太大动静,扰了你爷爷的安生……记得多磕几个头,我老胳膊老腿是不行了,你一定要想办法让你爷爷安稳的走。”
我点点头,出门叫了璇姐,拎着几袋买给爷爷的营养品,拿起墙角生锈的铁锹,便快步朝村外的野树林走去。
如果说老楚之前还不太同意我跟着刀烽下斗,现在知道了事情真相,他恐怕不会再多加阻拦,这倒霉催的诅咒传了三代,不知道多少人到现在还没能真正离开,依老楚的性子,肯定也想让这件事在他这一辈平息。
现在想想,刀吴两家这些年肯定都在为这件事努力,他们不知道当年那批人进入了地之极那种诡异的地方,只以为六十多人没出来是在墓里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可能是自相残杀,所以后来三家的关系越来越差,谁看谁都不顺眼,楚家早已决定金盆洗手,不再参与这事,诅咒只在长辈离去时传给下一任当家,目的就是让他们能做便做,不能做也不要再跟着掺和,保住七八十年的寿命,安安稳稳的去了就行。
老楚不明真相,看刀烽又不顺眼,开始才会言语不和,然而吴谋说动了他,让他出力帮忙,于是就有了我的加入。
知道真相之后,就算想不掺和都不行了,我和老楚是一类人,我们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受苦。
趁着夜色渐沉,我领着璇姐来到野树林坟头最多的地方,璇姐看出我心情不好,不问我出来干什么,也不安慰我,只是默默的跟在一旁。
我很庆幸有璇姐这样的伙伴在,避免了我此刻不想说话的尴尬。当然如果是刀烽在身边,那我可能会跟他说很多,因为现在的我真的急需有人安慰或者让我好好的发泄一下,但是这些我都不可能对璇姐做。
我在坟堆中间穿行,没过多久便找到了爷爷安葬的位置,看那坟头前面的水果和冥币,应该是这一阵经常有人来拜祭。
我将营养品和铁锹放在一边,然后跪在坟头前狠狠磕了几个头,告诉爷爷不肖子孙楚扬来看他了,让他老人家不要动怒。
我拿起铁锹,挖开坟堆,跳下去将老楚精心挑选的棺材撬开,之后,便看到了我这辈子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爷爷的尸体稍微有一点腐烂,我不敢去碰,只能站在旁边默默的看,身体控制不住的抖着。
人在下葬的时候必定是装容整齐,身体平稳才能入棺,而此刻在我眼前,爷爷的头却是歪向一边的,他眼睛和嘴微微张开,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这些足以证明,爷爷在死后还挪动了身体,他没有彻底离开人世,他或许就在我的眼前。
但是我不敢点燃冥火,跟尸魃不一样,被诅咒禁锢的魂魄是不可能渡化的,我不敢和爷爷的魂魄见面,我怕他会埋怨我为什么不早点来看他。
我用最快的速度将棺材仔细的重新装订好,把土牢牢的覆盖在上面,随后跪在爷爷的坟前,不要命的猛磕着头。
耳边传来阵阵闷响,额头痛的快要裂开,我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可我知道一旦我真的哭出来,就代表我软弱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软弱,所以我憋足了劲把眼泪留在眼眶里。
璇姐见我这个样子,心惊胆战的使劲拉住我,阻止我继续自残下去,嘴里不停叫着:“楚扬,楚扬你别这样!”
璇姐又任凭我发疯一样折腾半天,这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我拉走。
临走前,我将那些已经用不上的营养品统统烧了。
chapter76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我变得很阴沉,老楚看我的表情就大概能猜出个一二三,所以也没有多问,说是让我心情好了再去找他聊聊。
璇姐一直陪着我,我没有吃饭她也没吃,我们两人绕着公园来回走了十几圈,直到夜风渐重,我看着璇姐单薄的衣服,对她说:“璇姐,你先回去吧,我想给刀烽打个电话。”
璇姐担心的看了看我,点头道:“打个电话也好,你小子受的刺激太大了,是该让刀烽安慰安慰你……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
“嗯。”我朝璇姐挥挥手,看着她窈窕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然后掏出手机,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打。
之前一直想着不能打扰刀烽,不能让他觉得我很没用,但是现在情况有变,心里越空洞我就越想他,想着如果这时候他在身边该多好,那我还能抱抱他,听他说话,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安慰。
可是现在,我连这点安慰都要自己幻想,这就和爱人明明躺在身边,自己却要憋着劲撸管一样。
我深吸口气,手指在三星脑残机的屏幕上轻轻划过,马上转入等待接通的画面。
终于还是打了……
我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心里忐忑的如同小姑娘一般,连将手机放到耳边的勇气都没有,就怕听到那个该死的女人对我说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电话迟迟没有接通,我握着手机的手有点颤抖,好几次都想去挂掉,偏偏心里又舍不得,老想着再等等吧,万一他待会儿就接了呢……
心跳的异常激烈,等待别人接电话的时间很难熬,尤其是等刀烽的。
我脑袋逐渐开始发木,以至于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我都没有分辨出屏幕的变化,直到刀烽深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我才手忙脚乱的把电话放到耳边,一时竟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楚扬?”刀烽在那边似乎正进行什么激烈的运动,他微微喘着气,身边传来乱石滚落的声音:“怎么了,说话。”
“刀、刀烽……”回过神来,我一张嘴就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忙不迭的说道:“你在哪儿呢。”
说完我就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刀烽都没对璇姐说他去了哪里,又怎么可能告诉我,我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果然,刀烽稍微迟疑了一阵,回答道:“……我也说不清我在哪。”
不等我回话,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虽然信号不太好,我仍然听出那男人就是刀延。
“是楚家那小子?”刀延道:“怎么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你们俩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了?”
刀烽没有理他,刀延又继续说道:“那就在这休息几分钟,你们有什么废话赶紧说完。”
我听着刀延好像走远了点,小心的问道:“他走了?”
“嗯。”刀烽走到一个地方坐下来,从杂乱的摩擦声中可以听出他身上带了很多东西,我甚至听到他把背包扔在地上然后抬脚踢开一块石头的的声音。
我找不到话题,于是就这么沉默着,刀烽的呼吸夹杂着微弱的电波响在耳边,他一直在等我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们俩终于按捺不住了,居然异口同声道:
“刀烽。”
“楚扬。”
然后又同时说道:
“你先说。”
“你先说。”
我愣了愣,随即尴尬的挠着头“嘿”了一声,心情却莫名其妙好了起来:“你到底在哪儿呢,刀延带你去干什么了,年还没过呢,别做太危险的事。”
刀烽轻轻应着,然后说道:“刀延带我进了刀家祖坟——也就是墓葬群,大概在湖南一带,路很不好走……诅咒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