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紧张手上剥栗子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突然一只手接过我手边的栗子,十分熟练地薄开,然后将栗子肉上面的皮搓掉。
“做这个很麻烦吗?”江飞廉问道。
“也还好,只是每次剥栗子很讨厌就是了,我本来就很懒。”我另外舀起一个栗子剥起来。
“嗯,以前姐姐她也只能在周末有空的时候给我做。”江飞廉手法相当不错,而且比我有力还不会像我的手一样太嫩,所以感觉他的效率比我高很多。
“我就比较闲,所以常做也没关系的。”我没提防到江飞廉会突然提到风怜姐,这基本上在江飞廉面前是个禁忌。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所以就挤出了这么一句傻话。
果然,偏面瘫的江飞廉居然也微微笑了笑说:“你以前也一点都不闲吧?倒是难为连云了。”
“监督少爷的工作是我该做的。”连云十分淡定地接了一句。
“哪有……”我觉得有点窘。
然后就是一阵安静,半天江飞廉才开口说:“王言久,也许,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讨厌你。”
“啊?哦。”我低头剥栗子。
然后没有听见动静,一抬头,连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厨房,江飞廉之前稍微有点缓和的神色现在又恢复了冷冷的样子。难道是我刚才的反应太冷淡惹恼他了?应该不会,江飞廉不是这样在意这些小事的人。
而且刚才听到江飞廉的话的的时候我是很开心,但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重生之后我对这件事变得有点迟钝。然后面对各种变化经常会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然后就显得有点呆有点麻木的样子。
看了一下剩下的栗子不多了我就干脆逃跑似的跑开了,将连云切好的排骨和玉米胡萝卜一起放进高压锅里面,点燃火,说道:“今天晚了,就用高压锅吧,快一点。下次再用砂锅慢慢煮。”
“嗯。”江飞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心里安慰自己,江飞廉不会为这种事介意的。
然后我将发好的面团舀出来,擀面皮,剁肉馅,一阵忙活。江飞廉被我冷落在了一旁,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忙,没有说话。期间连云进来过一次问要不要帮忙,但是看见江飞廉在里面,所以很识趣地退出去了。
将栗子斩碎,和进肉泥里面。肉的比例不大,只是为了调味。面团里面也特意掺了一点玉米面,力求将栗子的味道跟面和肉很好地融合。
“会不会包包子?”我看了看一直连身上的西装都没有换下来就一直站在这里的江飞廉问道。
“不会,不过如果你教我的话应该没问题。”江飞廉很自信。
“那就来帮忙吧,反正包子是蒸的,也不用担心会散掉,太难看的你自己吃掉。”
50同眠
小柒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搬一把小凳子坐在我们边上安静地看着二十七岁的小柒看上去还跟个大学生一样。一时心态调整不过来,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结果忘记手上满是面粉。
等我发现的时候,小柒头上已经沾上了白花花的面粉。小柒自己并没有在意,反而撒娇说:“哥哥,我揉你的头发才对,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我会觉得不好意思啦。”
“那没办法啊,事实上你哥哥我就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我给他找了点纸巾擦头发。
“哥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装死?你知不知道啊,差点吓死我了。廉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问题是廉哥从来不开这种玩笑的!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年轻了?完全是念高中的时候的样子嘛……”小柒开始不断地说起来,我知道他是需要发泄一下,抱怨一下,所以也就静静地听着。小柒问的问题我有点没办法回答,所以也就支支吾吾含糊过去了。
江飞廉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包包子,没有说话。我突然觉得很奇怪,明明两人应该是情侣关系,但是现在却好像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一点都不亲密。上次回王家的时候,江飞廉跟小柒之间都没有这么诡异的情况。小柒跟江飞廉的关系是我的致命伤,所以我本能地不愿去深究多想,也就将疑问硬生生压了下来。
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之后,就可以上笼屉蒸了。我将江飞廉和小柒都赶出了厨房,叫他们各自去洗澡,等宵夜吃。自己在厨房犹豫了一下,又准备了一点什锦饭。今天晚上参加晚会,我跟江飞廉基本上没有吃东西,所以宵夜可以多吃一点,小柒跟着也可以多吃一点。
又是这个地方,又是这个餐桌,我还记得上次江飞廉将小柒压在桌子上激吻的情形。尽管我劝自己不要在意,但是难过还是弥漫开了。我克制了一下稍微有点抖的手,招呼他们过来吃东西。
整个用餐氛围相当不错,我们安静地享用食物,偶尔交谈,不会太热闹,也不会冷场。就这样整个用餐时间持续了一个小时。然后便是各自回房。
这个时候我就有点尴尬了,看江飞廉的态度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让我去住之前住过的杂物间。给陈思明安排的房间比较小是以前王家用来给小孩子住的,我原本的房间现在居然是江飞廉在住。我自然是不介意跟陈思明挤一下,以林小酒的身份来说这么做才是对的。但是我现在基本上回到了王言久的身份,于是我就在自己住了二十几年的家里尴尬地不知道住哪里好。
江飞廉示意我跟他来,他带着我上了楼,走到了我以前住的房间。然后理所当然地说:“去洗澡吧。”
他的意思是,要我在这里洗澡?好吧,在哪儿洗都一样。我也累了一天,匆匆洗个澡出来就只想睡觉。然后我就看见江飞廉舀着一本书靠着床头在翻阅,见我出来,江飞廉还主动往边上挪了挪。
“阿廉……你是,我睡这儿?”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飞廉点点头,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我身上。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我无法立刻做出正确反应。
大概是因为感觉到好像过了很久我都没有动静,江飞廉终于抬起头来了看着我,眼神里有点不悦。
我小心地说:“我还是另外找个地方睡吧……我跟陈思明睡一间房就好,不用再麻烦整理一间房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江飞廉的语气有些冰冷,我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触到了他的怒点,但是这个时候还是要坚持一下的好。
“我跟你睡在一起不太好吧……而且,你应该要照顾一下小柒的感受,我们这样……”我有点语无伦次地解释说。
江飞廉的不悦明显放大了:“你在闹什么?”
我一下呆住了,我知道我在闹什么。先不说江飞廉跟小柒的关系,单单是我自己心理层面的问题我就过不去。虽然我的全身心都在告诉我说,这就是我一直向往的跟江飞廉的亲密关系。而且我跟江飞廉之间该做的事也没少做,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是矜持害羞什么的。我仅剩的一点理智和自尊在提醒我如果就这么摇着尾巴爬上了江飞廉的床,那就真的贱到底了,而且会伤到小柒的心的。
江飞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走到了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用力一甩将我摔倒在床上。我又惊又怕,本能地用手护住头脸。半天之后我发现江飞廉并没有动作 ,小心抬起手,偷看一下。
江飞廉站在床边看着我,双眸异常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江飞廉开口问道:“你怕我?”
我稍微恢复了一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反应也太夸张了,立马干笑道说:“哈哈,我怎么会怕你。我们那么多年交情了,我怎么会怕你,你想太多了……”说完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江飞廉没有在意我的话,蹲下来,正好与我平视。我看着他的眼睛,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江飞廉先开口:“其实你以前也也很怕是不是?”
面对江飞廉这样执着的眼神,我抓抓后脑勺说:“呃……有时候会有一点,不过刚才那样子我真的没有怕……”
“所以,其实我有更可怕的时候是不是?那你为什么还一直在我身边?”江飞廉提出一个非常感性的问题,但是可惜我不是个感性的人,所以我非常直白地说:“阿廉你就不要装傻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当然要追你咯,所以当然要时时刻刻黏在你身边。”
“哼,你们这些大少爷就是这样不顾别人意愿,为所欲为。连羞辱别人都做得得心应手。”江飞廉冷笑一声。
我也有点委屈,辩解道:“怎么就是为所欲为了,我喜欢你就追你,又没有强迫你。再说了,我又哪里羞辱你了。我知道你比较强势,我甚至都没想过……没想过在上面……我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儿,丢脸的是我好吧……”
说到后面我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我说完的时候脸都红透了,不敢看江飞廉的表情。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我抬头看见的是江飞廉已经缓和下来的脸色,但是仍然算不上和善。
“既然你喜欢我,现在又是在介意什么?”江飞廉轻声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想了一下,慢慢地说:“因为你的爱人是小柒,我不能这么做,避嫌你懂不懂?”
“所以如果我跟小柒并没有在一起,你就不会拒绝我?”
“也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机会拒绝你,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拒绝。但是……刚才那也不算是拒绝吧?我……现在这个样子自己摇着尾巴主动爬到你的床上去又算怎么回事?”
我完全没办法表达清楚自己心里的感受,胡说八道起来,总觉得自己词不达意。也罢,我们之间的问题也不是一句两句话的事,一直以来都这么过了,现在说不清楚也没什么。
但是江飞廉却好像明白了似的,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出去。就这么完了?我坐在床上发呆,不知道江飞廉什么意思,是要我继续留在这里睡还是怎么的?
最终江飞廉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人搬着另一床被子。那人把被子在床上铺好之后就退了出去。我看向江飞廉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江飞廉十分淡定地说:“我们不是十几年交情的好朋友吗?挤在一起睡没关系吧,这个样子?”
我真是服了他了,但是江飞廉做到这份上来了,我当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盖好被子在床边上睡下。紧接着江飞廉也躺下来了,关灯。
接着昏暗的床头灯,我还是能看清江飞廉的样子。我实在无法想象江飞廉如此没有防备地在一个人面前的样子,真正看到了之后又只觉得这样子的男人挺可爱的。
江飞廉没有马上闭眼睡,眼神向我看来,眼睛里面有点点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星星。我情不自禁地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空调冷?”江飞廉问道。
“没有没有,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知道的……”
“嗯,睡吧。”说完之后江飞廉翻了个身,背对着我。我也翻身两人背对背,不知道江飞廉什么情况,反正我是满怀心事的。
“王言久,我以前是真的很讨厌你。”江飞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呃,你不用特意提醒我的,有点伤自尊了。”我弱弱地回答说。
再之后就真的睡了,江飞廉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像是一首安眠曲。我听着听着,也渐渐觉得累了,不由自主地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黑暗像是一片泥沼,将我紧紧拽住,往下拉扯,我的意识在黑暗面前溃不成军。我明明很清醒,却开始做梦了。
51噩梦
梦境的一开始是我的生身母亲,那个斯文娴静的女子。心理学家们说人的潜意识里面藏了很多人们理性认识所意识不到的秘密。比如说我其实不怎么记得我母亲的样子了,在我的大脑中母亲基本上就是王大夫人和田女士;再比如说,我以为我根本不会想念她,却在梦境里面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
我的亲生母亲对我是不错的,但是我有记忆开始就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所以我们母子俩算是相依为命。由于沉重的生活压迫加上王大夫人的打压,原本纤细秀丽的女人也要在外面劳累奔波,没有时间与我进行亲密的母子互动,看上去我们并不亲密。
然后画面变了,母亲躺在床上,面色青鸀,病容昭显。一个斯文俊秀的男人坐在病床前,握着母亲的手,一个比当时的我稍大的小女孩十分贴心地端来一杯水,小女孩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像是有点赌气的样子,紧紧抿着嘴,眼睛一直看向别处。
我有点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看情况大概是母亲去世前不久。至于那个男人我则完全没有印象,梦里面那个男人还十分亲密地摸我的头发,然后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现在看来,那个笑容里面满是苦涩。
没人照顾的我一直跟在小女孩身边,那个小男孩最初对我十分不友善,但是不一会儿我们就建立了小孩之间的友谊。
梦境并没有给我时间回顾这个画面,紧接着我就被接进了王家。我曾经被带去过医院好几次抽血、做体检,来回折腾了很多次。那个时候我刚刚失去母亲,孤苦伶仃,面对这些大人其实心里害怕得很。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天大老爷把我带进了他的书房,端详了我半天,然后将一份白色的报告书狠狠地撕掉了,从此以后对我便是漠不关心。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份报告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是王家骨血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过去的一些经历像是剪辑过的电影一样在我的梦里面不断闪过,而江飞廉不用问就是这部电影的主角之一。
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酸甜苦辣尝尽,这滋味真不怎么样。所有的情节都结束在我从楼上掉下来的那一刻,那时候的绝望悲伤却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
身体一阵摇晃,我被人弄醒了。睁开眼的时候,江飞廉皱着眉,看着我。我虽从梦中出来,但是情绪却没能回来。看见不悦的江飞廉,我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身子,立马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阿廉,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马上走开……”
说完我就从床上跳下地就要夺门而去,无意识地摸摸脸,发现早就湿了。江飞廉在后面一把抓住我了,往床上一摔,用的力气并不大,但是我却如惊弓之鸟一般。身体的行动完全是本鞥反应,我开始挣扎。江飞廉欺身将我压制住,我又惊又怕大喊:“不要,阿廉,不要,我不要……求你,放开我……”
即使我知道自己失态了,但是情绪却控制不了。
“你疯什么?”江飞廉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耐烦,我也因此更加觉得害怕了,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喂,连云?上来一下。”江飞廉舀起电话打给连云,一只手照样将我抓得死死的。我听到连云会上来,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
不一会儿连云就上来了。
“老板,什么事?”连云问道,但是眼睛已经在我身上开始打量了。我则在看见连云的第一时间就冲到了他身边,抓住他的衣角。
江飞廉死死地盯着我半天,我虽然情绪开始恢复知道刚才反应过度了,但是恐惧还没有消失。最后还是江飞廉让步,他对连云说:“带他去你那儿休息吧。”说完之后就自顾自的躺好睡下了。
连云一言不发立马执行命令,牵着我的手将我带了出去。出门之后连云才问我:“少爷,刚才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