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只待距离拉近到两米内便纵身跃起,把匕首插进展行后脑。
三十米,二十米,展行心内狂跳,十米……近了。
王双眼中一片模糊,高原反应一起,只看得到不远处的展行。
“死吧——!”王双奔跑中高举匕首,狠狠插落,二人追到尽头死角,墙上画的远处景象栩栩如生。
展行一脚踏上面前墙壁,借着冲力,潇洒地两步跑上墙壁,转身一跃,攀住左侧高墙。
王双未反应过来,猛地一头撞上伪装墙。
一声闷响!
展行连滚带爬地翻过墙壁,喘得筋疲力竭,几次要爬起,却又没有力气,只觉天旋地转,站也站不稳,全身直打颤。
死了吗?展行舒了口气,却听到墙那边王双的呻吟。
展行勉强定住心神,再次爬上墙壁,从高处注视墙下的王双。
王双撞得头破血流,两眼充血,墙上满是血液。
他扶着墙,把背脊靠了上去,堪堪支撑住身子,两脚不住抽搐,勉力站了起来。
那一刻,展行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发着抖,解下背上那把先前在大鼎里拣来的弓。
王双以为展行已经跑了,他喘息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弹匣,给手枪换子弹。展行紧咬牙关,从高处探手下来,以弓弦
一捞,勒准王双的喉咙。
王双的呼吸窒住了。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困兽濒死前的压抑的嚎叫,双手猛地扼住脖颈。
展行崩溃地喊道:“你他妈的去死吧!”
他猛地把整张弓打了个转,令绷紧的弓弦绞了个圈。
王双两脚猛蹬,双手朝上疯狂地虚抓,展行从墙头退下,紧紧抓着长弓,落到矮墙的另外一头。
这一下致命的结果是,王双整个人被勒着脖颈,提了起来。
王双的手越过矮墙,不住痉挛,几次想翻身,展行却把弓弦狠命拉扯,勒得更紧。
“小师……”王双五官狰狞,艰难地作出口型,仿佛在求救。
展行的心里竟有一份恻隐,然而,他没有丝毫松手的念头。
最后,那只痉挛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展行瞳孔难以抑制地微微收缩,喘息片刻,放开长弓。
墙壁另一边,尸体沉重落地的声音。
展行又喘了一会,收回弓,冷冷道:“替阳教授送你上路。”
第27章
机关启动,黑水蔓延到所有墙壁顶端的凹槽,霍虎的脚步响起,走进迷宫东面的空旷藏宝处。
周围环着六个木架,架上固定着三层转经筒。
林景峰屏住气息,躲在木架后窥探,霍虎走到鼎边,朝鼎内注视,从中取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把装在蓝色刀鞘里的藏刀,藏刀分两种,一种是藏民们常用的腰匕,约长二十到三十公分不等,另一种则是武
装游牧人惯用的长剑式佩刀,将近一米。
霍虎取出的长刀正是米许长的武器,随着他转过身,退出一步,鼎内重量一轻,地砖缓慢浮起。
只轻了一点点重量,灵敏的机关便得到感应。
此刻整个迷宫中所有的墙头都布满黑油,第二个机关咔嚓开启火盆。
中央祭坛上,十个火盆缓慢下沉,火焰沿一条细小的通路点燃黑油,瞬间如灵蛇般攀上石池,池内装满的黑水轰然烧
起!
火焰快捷无比地沿着墙头烧着过去,霍虎暗道不好,忙离开藏宝室,跑向中央祭坛。
火焰迂回曲折,从一堵墙蔓延到另一堵,飞速燃烧,霍虎恐惧地在一面墙壁前停下脚步,猫瞳中映出熊熊烈火。
灼气逼人,霍虎转身寻找旁的通路,林景峰隔了很远静静观测。
他怕火?林景峰颇有点想不通。
霍虎抽出藏刀,来回挥舞,仿佛在驱散无形的鬼魅,对着燃烧起来的墙头紧张站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一跃!
林景峰早就蛰伏在墙壁的另一边,此刻终于找到了偷袭的机会!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霍虎的一声怒吼响彻迷宫,展行摇摇晃晃前行,四处满是火舌,猛地回头。
“虎哥——!”
林景峰一招空手入白刃,强行截住霍虎手上藏刀,反手一掠,戴着露指手套的手掌牢牢握住刀刃,右手横拍而去。
霍虎轻敌了,既被火焰扰乱了心神,又被林景峰先前的示弱所麻痹,这一下导致了极为严重的后果。
霍虎虚晃一刀,林景峰丝毫不惧,空手握紧刀刃,把藏刀夺了过来。
刀刃把林景峰的手掌得满是鲜血,滴在地上。霍虎抽身后退,落在墙后。
“我小看你了。”霍虎道。
“我也不杀你。”林景峰答。
他反手把藏刀抛过墙去,当啷一声落在霍虎身边。
林景峰再不回头,转身奔向迷宫西侧去寻找展行。
展行茫然四顾,没有方向的乱走,又回到了陈珞珞被一枪击倒的地方,青铜鼎仍然横倒着,四处转经筒乱七八糟,木
架摔得破碎。
陈珞珞躺在地上,头发凌乱,展行看了一会,上前检视她的伤口。
“斌嫂!”林景峰追了过来。
展行道:“虎哥呢?刚刚大叫的是谁?”
林景峰问:“她怎么了?小双开的枪?你走开,我看看。”
林景峰推开展行,展行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比从前更瘦了,是那种颓废的,自暴自弃般的瘦,眼神中亦
满是阴鸷。
“没有伤到心脏。”林景峰扯开陈珞珞的外衣,现出她雪白的肩膀,把外衣撕开,为她包扎好。
展行说:“她需要马上救护,这里氧气稀薄,会要了她的命。”
林景峰点头,背起她,展行搭了把手,师徒二人带着重伤的陈珞珞,一路晃悠晃悠向前走。
迷宫中到处都是烈火,黑烟蒸腾,蔓向地宫顶端,继而被一个小孔尽数吸了进去。
展行浑浑噩噩,脑中仍是方才亲手绞死王双的惊险一刻,林景峰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弓哪儿来的?”
展行答:“鼎里捡到的,你要么?”
林景峰摇了摇头,片刻后又问:“王双呢?”
展行一惊,心虚地看着林景峰:“我……不知道。”
林景峰看着展行双眼,显然是知道他在说谎,但最后还是并不揭穿,点了点头。
火势渐渐小了下去,迷宫内一片昏暗,唯有墙头跳跃的火焰闪着红光,展行神情恍惚地唱道:“突然间发现自己……
”
林景峰接口:“已深深爱上你——”
展行莞尔。
林景峰示意:“你也可以爬上来,师父背得动。”
展行想起从前扒在林景峰登山包上,一摇一晃被他背着朝前走的时光,笑了笑,不答。
展行:“那个疯狂的人是我……”
林景峰:“喔呵——”
展行笑了起来。
走出迷宫,山洞内的壁画边上,林景峰瞥了一眼岩石底部的:“展小健到此一游。”
“德行。”林景峰嘲道。
展行吐了吐舌头。
走出山洞,冷风扑面而来,展行这一刻才真正清醒了。
他还有很多话未曾问出口,林景峰到这里来做什么?死了这么多人,现在又该怎么办?霍虎还没有出来?他去哪了?
洞口守着近十名民兵,见林景峰出洞,纷纷围聚过来,接过陈珞珞。
林景峰吩咐道:“派辆车,送她回拉萨的医院。”
马上有人照办,展行茫然道:“你认识他们?”
林景峰走过雪地,带着展扬来到他们的宿营处,又有人上前报告:“三爷,刚才从洞里逃出来不少学生,已经被我们
全部抓起来了。”
展行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的人都不是藏民,他们脸上没有高原红,也全无风餐露宿后,于高原地区生活的皮肤,反
倒一脸穷凶极恶,似是亡命徒。
展行不敢多看,避开周围人的眼光:“小师父。”
林景峰摘下墨镜,淡淡道:“小贱,还记得上次师父教了你什么不?”
展行瞥向忙碌来去的营地喽啰,心提到了嗓子眼:“记得,让我不要问太多为什么。”
林景峰点了点头,说:“今天再教你一件事,在敌我未明的情况下,不能随便相信人。”
展行:“?”
林景峰:“把他捆起来。”
展行:“哎哎——哎师父!你……”
顷刻间,展行被五花大绑,抓到一个帐篷里,扔在地上。
林景峰在帐篷外分配任务:“留二十五个人守着这里,任何人靠近营地,格杀勿论。”
“明天早上八点,把全部机动车发动,现在派个人过山脊西面去传信,再去十个人,在迷宫里搜索王双。”
“剩下的人换装,准备,带上工具跟我一起进去。”
帐外呼呼风响,林景峰把一个固体燃料炉一脚踹进帐内,带着漫天雪花飞扬,落在展行脚边,弹出一根火柴,擦一声
燃着了取暖炉,帐内泛着红光,温暖而浪漫。
展行猛地“唔唔唔”叫,林景峰本想走了,又颇不耐烦地进来,扯去展行的塞嘴布:“又怎么了?”
展行问:“我们什么时候再去看露天电影?”
林景峰:“永远也没有机会了,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展行还想再说什么,林景峰冷冷道:“不要再搞怪,这件事完了以后,我会把你送下青藏高原,只要你乖乖呆在帐篷
里,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死。”
“把他们也押过来!”林景峰道。
展行说:“那块石头给你吧,我知道它和你要的佛骨……”
林景峰面无表情道:“谢谢。”
展行乖乖点头,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神色,林景峰又红了眼眶,手下把李斌以及两名学生押进帐篷,推在地上。
李斌数人被冻得全身发僵,嘴唇青紫,进帐篷后痛苦地蜷在地上。林景峰把展行的方石与长弓都收了起来,布巾再次
塞进他的嘴里,难得的低声道:“听师父的话,知道么?”而后转身走了。
数名学生听到这句,愤怒地盯着展行看,展行翻了翻白眼,心里吐槽:这是少爷的VIP帐篷,你们几个死老百姓挤进
来做什么。
天色渐暗,展行肚子饿得咕咕响,不一会便睡着了。
林景峰戴上墨镜,调整手套,再次走进地宫,路过壁画下时看了展行的题字一眼,不知道哪来的兴头,随手拾了块石
头,龙飞凤舞地添了行字。
迷宫中的火油已燃烧殆尽,火舌渐小,到处都是黑烟,霍虎靠在墙边,听到许多琐碎的脚步声。
林景峰一袭黑风衣,双手始终插在口袋里,一手握着那枚方石。
“你们退后。”林景峰吩咐道,继而单膝跪地,伤痕累累的手指旋开了地面的六字箴言盘。
轰的巨响,整座迷宫一震。
林景峰飞身跃开,祭坛中央,以六字箴言盘为中点,裂开两半,地面破开,现出一道狭长的平滑深沟。
喽啰们准备了绳子,拴在一尊铜佛像上,林景峰又道:“在这里守着。”继而攀着绳子,滑下深渊之中。
林景峰一手握着绳索,另一手持冷光照明管,缓慢下滑,修长的身材在绳力下缓缓转圈,他看清了深渊两壁的镶嵌物
。那是一个个的人头,每一个都双眼圆睁,没有身体,尸头被金、银镶边,犹如地狱的图腾,被固定于峭壁边缘。
这就是古格王国无头尸的真相?林景峰不禁蹙眉,老头子只让他按计划来,却未曾告诉他万尸窟中葬着的是什么。
峭壁两畔还有林立错落的高台,每一座高台上俱坐镇着一具古尸。
古尸年代已久,历经千年,形容枯槁依稀能辨面容,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身披红衣法袍。
林景峰数了数,深渊两侧高台有十六座,每一座高台上都有一名红衣大喇嘛的古尸,高台前贴满符纸,台下又有一根
铁链,斜斜延伸向深渊之底。
苍白的光照亮林景峰身周,他抵达深渊最底部。
阴暗干燥的底层,铁链纵横交错,从深渊两侧伸来,最终汇聚于一处——交错捆着一个巨大的,两米高的铜棺材。
林景峰落在铜箱顶上,微微震动,朝下望去,箱子四面贴满无数密宗符录,周围有八十一面金字黑经幡插在泥土中。
十六道铁链把铜棺牢牢捆着,仿佛是某种封印。
周围的经幡像个神秘的仪式,直窥人心,林景峰忽然眼前视线模糊起来,他把光管放在地上,背靠铜棺,艰难地喘气
。
药效快过了……回去得补一瓶针剂,该死的,王双到底在哪里?怎么不来帮忙?
早知道不应该答应老头子来拉萨……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当年秦皇陵里,竟然也是老头子通的密信。
针剂的效力快要过去,令林景峰的意识一片模糊,经幡与铜棺上的符录如远古的奇异阵法,将他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
的思考一瞬间掀了出来。
我到底在做什么?林景峰不禁问自己。
从被蓝翁收养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个活在地底,活在黑暗中的人,直至第一次王双死去,带给了他强烈震撼,令
他与陈珞珞都离开了师门。
展行像一个发着强光的星体,不由分说地介入了他的生命,把他身边的阴暗角落照得干干净净,令林景峰无处藏身。
带着他出地宫的时候,林景峰甚至有一点动摇,或许在很久之前他还有机会选择,然而为了保护展行,接受老头子的
注射针剂后,他已经再没有机会了。
从此以后他失去了痛感,单纯地成为一具盗墓机器,无条件地臣服于蓝翁,再次背叛师门,他将受到等同于万虫啮咬
的痛苦。
那小混蛋为什么要来这里?!林景峰实在想不通,出去把他杀了,一了百了?
王双没有死,这是最好的结果……林景峰的意识再次朦胧。
我在想什么……林景峰断断续续地喘气。
下一刻,林景峰的对讲机响了,把他拉回现实之中。
“三爷,洞外人靠近,好像是武警!”
先出去补药,林景峰当机立断,示意上面的人把他拉上去,跃回祭坛后,吩咐道:“你们把下面的箱子拖上来,那是
师父要找的东西,见光后不要碰,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洞外。
狂风在喜马拉雅山的西面怒嚎,片刻后,展行被一声枪响惊醒,帐外有人大声喧哗。
高坡背风的一面,出现两个男人,一人头发火红,另一人眼睛湛蓝,二人身着棕黄色军装,肩上俱有一个特殊肩徽。
军服外套,胸口处又佩着一个徽标,徽标上是一把剑。
蓝眸那人单膝跪地,从背包里取出几件机械,组装好,成为一把奇特的长枪,朝对面山坡试发一枪,砰然枪响,远处
营地里有人察觉了动静。
红发那人说:“打草惊蛇,蠢货。”
蓝眸无所谓道:“小唐的新产品总是出问题,我可不想再让雷管炸在手里。”
红发手指点了点:“马上就有人过来了。”
蓝眸眯起眼,对着狙击镜四处看:“等等,让我再调试一会。”
帐篷里,展行睡眼惺忪地醒了,听到外头人声嘈杂,知道起了什么变故,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学生们也醒了,展行像个毛毛虫蠕动到帐篷边上,把脑袋探出去张望,打了个喷嚏。
“唔——”李斌不住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