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辉带着数人走进厅内,拾起蜂巢,仰头挂上,口中喃喃念了句话,又以右手按着左肩,潇洒一掠,行了个祭祀礼。
“我找到珠子了。”张辉掏出定尸珠:“这些是我的朋友,让我们进去,珠复原位。”
张帅道:“不行。”为了让展行等人听懂,他没有用少数民族语言,他看了看展行,莞尔道:“兄弟们来一趟山里做
客,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张辉不懂事,别听他的。”
张辉一挥手,激烈地说了句话,顾不得伙伴们听不懂。
张帅怒道:“你能确保这珠子有用?九云珠是七老传下来的,你光拿个没年代的珠子回来!绝对不行!本来以为你懂
事了些……”
张辉咆哮道:“这跟你无关!”
张帅喝道:“我既然坐在这里,你就不能再进后山一步去!”
展行:“好了好了,自己兄弟啊,吵什么?”
张辉置之不理,快速地说出一段音节,又朝林景峰等人作了个“让”的姿势,意思是有他们协助,张帅不该插手。
张帅开始时见了展行等人,仍勉强客气,这时候显也是动怒了,大声喝斥,站了起来。
张辉:“妈的……”
展行在一旁蹦来蹦去:“别吵架了嘛——”
张帅:“闪一边……”
展行在张帅后面跳:“咩咩咩——”
张辉吵得脸红脖子粗。
展行:“汪汪汪——”
张帅:“……”
张帅朝椅子上一坐:“几位是客,见笑了,请先歇息,别理这小子。”
张辉登时勃然大怒,上前揪着兄长衣领便要动手,兄弟俩当着许多人的面扭打在一处,张帅把张辉一把推开,捞了个
铜瓶便要揍,又狠狠扇了亲弟一巴掌。
二人怒火起,登时厅内乱成一团,少司祭与大司祭打架,族人都不敢劝,最后还是林景峰一声怒吼:“别动粗!”
“有话好好说,小贱,过来!”林景峰冷冷道:“别添乱!”
展行哼唧一声倒了下去,在地上不停打滚,这下所有人都慌了。林景峰道:“怎么了?我看看!”
展行脸色煞白,满额豆大的汗珠,痛得不住痉挛,张辉瞬间就被吓傻了。
“我……我……被张帅……”展行艰难地断断续续说道。
林景峰:“我看看!你怎么了?”
展行:“顶……顶到蛋了……”
所有人倒。
场面混乱至极,张辉遇上兄长,只有挨揍的份,整了衣衫,走到门外发呆。
张帅吁了口气:“大家坐吧,先喝口茶。”
半小时后,展行缓了过来,劈开腿坐着。
张帅:“小贱兄弟准头取得不错。”
展行谦虚地说:“我一向百发百中。”
一枚闪着光的珠子在黄昏中飞进厅内,当啷一声落在茶杯里,茶水四溅,张帅才说了两句客套话,立马吼道:“这是
那个贱货偷的?!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张辉瞬间转身一阵风地冲了进来,边走嘴里边骂脏话。
展行马上大叫道:“哎哟——哎哟——蛋又开始疼了!”
两兄弟又不打了。
张帅见说不了几句,只得认真道:“不瞒各位,珠子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前段时间,兄弟我派了几个人进去,都
死在山里头了,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你们冒险。”
林景峰眉毛一动:“为什么?”
张帅吁了口气:“不知道,本来我不住这儿,上次回来,还住在外头。”
张辉终于冷静下来,问:“派了多少人进去?”
张帅答:“一队三个,陆续四队,十二个,死了五个。”
张辉吼道:“你把族里人派进去送死!!”
展行一见情况不对,马上喊道:“哎哟!哎哟!”
张辉没注意,霍虎反而被吓着了,洒了一身牛肉干,忙道:“没事吧。”
展行:“没有,随便喊喊。”
张帅道:“我也跟着进去了。”
张辉脸色马上变得极其难看,吼道:“你还进去做什么?!”
张帅真是没脾气了,自己上山也是错,不上山把族人派去送死也是错。
“不知是什么,真有镇不住的鬼。”张帅如实道:“半年前,还有一队来拍电影的剧组,也进去了。”
展行道:“你说了山里危险么?”
张帅点头答:“说了,他们不相信,最后全死在里头了。”
林景峰微微蹙眉,张帅又说:“我想把一件东西放上去,连着上山好几次,每次都废在半路,那山不好走,得在湖边
过一夜,清早起来,手下人……不提了。”
张帅起身道:“既然有珠子,还得去走一趟。”
张辉道:“我去!”
张帅勃然道:“滚去抱你的大波!”
展行:“哎哟——”
张辉站着不住猛喘,张帅怒道:“这里是我当家,现在是我说了算!”
林景峰抬手示意不忙,喝了茶道:“我收了你弟的钱,行规你懂的,我得陪你去,张帅,明天你带路,咱们上去探探
。”
张帅看了林景峰好一会,而后点了头,展行忙道:“嗯,大家一起,我身上有辟邪的好东西,而且箭法准。”
林景峰:“不行,你们都在这里等着。”
展行站着不吭声,一脸便秘的表情开始酝酿。
所有人:“……”
展行酝酿完毕。
“我也去我也去!让我去!!”展行没完没了地打滚耍赖死要跟着林景峰,霍虎则是跟着展行的,展行做什么他做什
么,唐悠开始只是站着,不发表意见,最后展行滚累了以眼神示意,唐悠会意,开始替班车轮战林景峰和张帅。
在这轮番轰炸下,他们取得了胜利。
张帅是一族之长,用蛊功夫更在其弟之上,答应事情一不对,马上撤出来。
林景峰与张帅商议片刻,让霍虎负责保护两名闯祸精,林景峰领队,张帅带路,张辉留在门派中接应,最终议定,翌
日出发。
第53章
翌日清晨,展行在外面探头探脑。
边院里,张帅笑道:“蛋还疼不?都准备好了?”
展行进院子里来,张帅不复从前在胶州的随意,身穿一件深蓝短褂,坦着白皙健壮的胸膛,以镶满金丝玉碎的腰带束
住,头戴一顶彩羽冠,帽沿处九根花翎从长到短,依次排列。
“这玩意你用得着么?”展行拆开方石,拣出里面的佛骨:“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张帅叹了口气,莞尔道:“谢了,小贱,这是佛家的东西,能镇邪,对棺阵没有用。我要是的是能保住僰母尸身上蛊
群的东西。”
展行:“有什么不一样?”
张帅坐在一张木桌前,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银圆盒,大部分是药粉,又有几个盒内装了蠕动的虫子,胖胖的霎是
可爱。
“别碰。”张帅忙道:“我准备了一块尸蛊黑玉,你看。”
他拿出一个镯子,黑桌子上有隐约流动的血丝:“把它戴上僰母的手腕,说不定能重新催动棺阵。”
展行点了点头,又问:“你弟弟拿回来的珠子,有用么?”
“有吧。”张帅漫不经心道:“别告诉他。”
展行与张帅相视一笑,展行明白了,张辉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定尸珠多半没有用,张帅只是不好说。
张帅给了展行后脑勺一巴掌,嘲道:“你箭法挺准的么?跟谁学的?”
展行吐了吐舌头:“自己练会的,你跟你弟怎么联络?”
张帅答:“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只是不常用。”
展行好奇道:“是怎样的?吹哨子答应?”
张帅道:“这样?”旋即拎起脖子上系着的银哨,悠扬吹响,一小段音节像小鸟叽叽喳喳地叫。
片刻后,对厢传来另一阵鸟叫,略有点迟疑,展行知道那是张辉吹的了。
张帅摆了摆手,说:“太远就听不见了,你看。”说毕左手平平一翻,右手手掌在左手上一抹,变魔术般抹出金光灿
烂的一只小甲虫,甲虫“嗡”地飞起,越过高墙。
片刻后另一只银色甲虫从对厢飞来,落在张帅掌心,张帅双手一拍,甲虫消失无踪。
“啊!”展行惊呼。
张帅笑道:“没见过吧,叫星蛊虫神,你看这里。”只见他的虎口处,有一枚小小的刺青,像是古代文字。张帅又说
:“蛊虫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就附在身上,只要有血缘关系,能彼此感应。”
张帅再一抹手,银甲虫飞出,换了金甲虫回来,反反复复数次,展行明白了,这两只虫子会互相替换,带着彼此主人
的消息交给对方。
对厢传来忿怒的一阵哨声,张帅笑道:“生气了,不玩了。”
唐悠过来找人,众人已收拾好装备,站在山门处等候出发。
张辉没有来送,张帅和展行却勾肩搭背,霎是亲热,林景峰看了一眼,把展行提着衣领揪了过来,左看右看,最后推
到唐悠身边,说:“走。”
一行七匹滇马,五人各一匹,又有两匹空马驮着配备,队伍最末,展行凑过来,林景峰淡淡道:“走开。”
展行吐了吐舌头:“你还在生气么?小师父,别这样咩。”
林景峰眉毛一扬:“当初你说过什么?无论到哪都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和我对着来,你期望我会说什么?
”
展行讪讪不吭声了,二人的争执传到队伍前头,张帅只是笑了笑。
“你们听。”张帅说。
万蛊门中,旭日从门派殿顶转来,投下千缕金光,一曲竹音洋洋洒洒,铺遍天地,空灵嘹亮。
曲声一转,内里隐隐有担忧之意,继而转为责备与关切的暗哑之音,曲调虽显婉转悦耳,却听得出男子奏笛按孔时的
指法。
张辉将那柔和之处尽化作竹管破声,铿锵有力,于指间一窒,继而瞬间抒发出来。
是时山林内百鸟朝凤,争相啼鸣,令人忘却无数烦忧之事,生如朝露,去日苦多,最终笛音于最高亢处一收,远方万
蛊门中金锣三声清响,满山鸟雀齐飞,惊醒了整座笼于迷雾中的十万大山。
张帅笑而不语,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唱了首歌。
不对么?张辉吹山笛吹得蛮顺的,那天晚上吹情歌求爱的人不是他,又是谁?
展行斜着眼瞥林景峰,林景峰神色如常,一路上不理会展行。
夜里林景峰不与展行一起睡,白天也不和他说话,展行彻底郁闷了,沿路只得和唐悠随口聊天,展行抓着捕虫网,像
出来春游的,到处游来荡去。唐悠则捡了不少石头,用小铁锤敲敲打打。
直到黄昏时分,张帅方在一个湖边停下,说:“今天太晚了,大家在这里歇一晚上,还剩半天的脚程,明儿能到棺阵
了。”
队员们纷纷取出野营炉,霍虎与张帅去扎帐篷,唐悠和展行蹲着生火,林景峰问:“这里安全吗?”
张帅想了想,答:“这是我们第一次进来的地方,也是上次外景摄影队失踪的地方。”
林景峰当即道:“不能在这里扎营。”
张帅道:“跟我一起,别走开太远,不会有事。前面是个瀑布,再朝后走,全是山,不能落脚了。”
林景峰沉吟片刻,而后道:“你负责看着他们,我在四周走一圈。”
唐悠看了展行一眼:“你前天晚上和他吵的什么。”
展行道:“我不想收张辉的钱,觉得他挺好的,回房间就被小师父骂了,然后吵起来了,连着两天都不理我。”
唐悠同情地点了点头。
“上哪去?”霍虎道:“别乱跑。”
展行道:“我也去走走。”
霍虎要跟着,张帅摆手道:“不用,这个给你们。”
张帅从包里掏出两个青铜面具,唐悠和展行同时惊呼,那面具双眼巨大,形貌诡异,鼻如云,面如桩,下巴处平平,
脸颊上还镀了三道层次分明的金带,正是巴蜀古国的青铜镶金面具图腾。
“每人一个,戴在头上。”
展行茫然戴上,摇摇晃晃:“看不见啊。”
“戴在头上,不是脸上。”张帅哭笑不得,把它扳起来点,让展行额端顶着面具,这下看见了。
展行和唐悠互相打量,两名少年一样清秀,额上多了个面具像是古朴的祭司。张帅解释道:“小唐那个是我的,小贱
那个是我弟的。大司祭和少司祭的祭器,戴好了别摘下来,在附近走走不会有事。僰人的祖先会护佑你。”
“祖先们在忽悠我。”展行点了点头,转身走进树林里,唐悠道:“要陪你去么?”
展行摆手,朝林景峰离开的方向走去。
张帅埋头扎帐篷,漫不经心问:“那小畜生害三爷师徒吵架了?怎么不说?回去我再揍他出气,你让小贱别放心上。
”
唐悠嘲道:“你打得过他么?”
张帅道:“从小就是揍他揍到大的,你没见那天他只有挨揍的份么?”
唐悠又说:“他是不敢和你动手。要真动起手来,你未必打得过他。”
张帅笑了笑,唐悠说:“不就仗着你是哥么,从小把他打到大,心里怕你,当然不敢动真的了。”
张帅道:“你不懂的。”
唐悠朝张帅吐舌头。
一轮夕阳从林间投入,原始森林的灌木上染满金红色的光,展行离开营地数步,听到远处哗哗水响,循着声音走去,
发现一面巨大的,波光粼粼的山中湖泊,高处岩壁上瀑布如飞雪飞泄而下。
“小师父!”展行喊道:“你在么?”
没有回答,几只鸟儿从林中飞出。
时值开春,十万大山雪顶融水,携着沁人的冰凉由西面而来,展行躬身掬水洗脸,发现水里有不少斑斓漂亮的湖鱼。
“真舒服!”冰水抹了把脸,展行精神百倍,洗完脸又朝水里撒了泡尿。
山中难知岁月,展行忽然觉得,外界似乎离自己很遥远。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这些日子里一直开着机,卫星讯号有,却没人给他打电话,陆少容与孙亮等人仿佛是约好了的,
一致不主动来电。
展行斟酌许久,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问问?
他拨通了家里电话,陆遥的声音:“叽里呱啦沙八碰!这里是语音信箱,展宅主人前往加拿大旅行,三个月后回来,
天气预报请按1,听笑话请按2,股市行情请按3,看图说话请按4……”
陆遥的声音说了一大堆啰嗦话之后,终于进入正题:“没事请挂机。哦,对了,还有哔一声之后留言,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