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警戒线拉好,开始营救被困在建筑物内的民众。
这场爆炸就好像彻底的切断了扎克的线索,所有关于那个神秘杀手的一切都就此消失了。
本来以为真田圣会是一个切入口,可现在,什么都完了。
扎克叼着香烟坐在救护车的后面,将医护人员递给他的毯子一把摔倒了边上,对于他恶狠狠的眼神,那名医生只是耸了耸肩膀,同时用中文小声说了句什么,接着便走开了。
“你还好吧?克莱斯顿先生。”陆思量走了过来,他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但那种温和里带着一股子让人极其不舒服的冷漠情绪。
扎克现在并不想去录什么口供。
“我要回酒店了,这真是糟糕到极点的一天。”他嘟哝着站起来。
陆思量笑了笑,点头道,“我明白,如果我们找到刘琦,会给您打电话。”
扎克倏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刘琦没死?”
“有目击者看到他逃出去了。”陆思量淡淡的道,“就在爆炸发生不久之前。”
可是监控录像带上并不是这样的。
扎克微微沉思,然后抬起头,“他朝哪个方向跑了?”
Chapter1
刘琦拼命的向前跑去,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黑色的石库门留下一道惨淡的影子,随着恶魔的靠近而慢慢的淡去。
他喘着气,慌不择路的冲进了最里面的一条小巷,他在门上死命的敲着,“救命啊!有没有人!!”
大概这家人家出去了,这样大的动静,依旧没有人过来应门。
没有人开门,而死亡的影子却也越逼越近。
他转过头,湿淋淋的脊背死死的低着木门,脸上因为爆炸而染上的泥灰让他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可怖。
“你说过不杀我的!你说过这一切结束你就让我走的!!”
人影慢慢的靠近了。
“为什么!我照着你说的话做了!你还要怎么样!!!”
黑影缓缓的将刘琦吞噬,他的惨叫瞬间淹没在了街边嘈杂的人声中。
……
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十二个小时的时差让羽昏昏欲睡,他打了个哈欠,勉强打起精神,浑浑噩噩的走出来。
他走到免税商店门口,盯着里面各色各样的巧克力看了一会。
穿的很漂亮的年轻小姐微笑着问他:“需要帮忙吗?先生。”
“……”
十分钟后,羽精神奕奕的走出了出口,他愉快的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拆开,刚要咬一口的时候,一只略显苍白的手伸过来夺走了他手里的甜点。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你已经不能再吃甜食了吧。”冷着脸的英俊少年一把将某人手里的巧克力抢了出来,“老师你的血糖已经接近危险指数,作为你的私人医生,我必须要告诉你,如果这么下去,没到三十岁就会得糖尿病的。”
“吵死了!!”羽觉得自己已经郁闷得快死了,自己的学生那么多,当初怎么就挑上了这么一位来接他呢?
最多十七八岁的少年微微挑眉,“你真的要让自己死于糖尿病是吧?老师。”
“闭嘴,瞿子初。”
这个叫做瞿子初的少年时羽众多学生中唯一一个以医术见长的。在一年前,瞿子初和其他几名真田组杀手成员一起叛逃,之后就开始了下落不明。
瞿子初一向是羽最讨厌的那个学生,原因很简单:这个小子的废话简直多到了让羽想要自杀的地步。
Alec被中国警方拘留,其他几个不是笨蛋就是自己看不上,加上某一个坏心眼、兼职他老爸的家伙冷言冷语的一阵戏弄,就变成了现在这个结果。
羽看着被瞿子初扔进垃圾箱的巧克力,考虑是不是把眼前这家伙也跟着杀了扔垃圾箱算了。
“你来得比预计的晚。”瞿子初冷冷的道,“我希望老师你记住下次要守时,我听说老师还算是日本人,你们日本人不是一向很守时的吗?而且做事婆婆妈妈啰啰嗦嗦,怎么现在就这样不知道按时出现?去逛免税商店了?还是把时间浪费在什么别的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了?老师从事的工作在时间方面应该要求很苛刻吧……(此处省略一千字碎碎念)。”
羽的脸从红变白,从白变到惨白,他咬牙切齿的一字字道,“我的飞机晚点了。”
“那这又是老师的不对了,老师为什么要订这种有诚信问题的飞机票?难道就不会找一些比较好的航空公司吗?要我说,着说到底还是老师自己的责任吧?”
“……”羽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
他郁郁的钻进了SUV,狠狠的拉上车门,心情不爽的抱起双手,将脑袋扭向窗外,一脸的不理不睬。
“说实话,”瞿子初一面慢悠悠的转动车钥匙,一面淡淡的道,“我没想到老师你真的会来。”
“你要对我冷嘲热讽似乎已经太晚了点。”
羽想起了另一个人带着悠然笑容的脸,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去求他似的,那张脸让他想要杀人。
不过,这还是其次。
“我只是惊讶罢了。”瞿子初从后视镜里看着羽的脸,表情像被什么东西冻住了似的,“只是一个真田圣,居然让你愿意再次回到真田组。”
羽微微垂下眼眸,淡淡的道,“别高兴的太早了,我还什么都没有答应呢。”
“真田圣已经死了,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一点,老师。”
他没有吭声,只是出神的看着窗外,脑中快速的略过了一个有着浅色头发的少年对他坏笑时的模样。
“顺便问一句。”在汽车滴滴的报警声中,瞿子初将安全带扣好,慢悠悠的道,“老师你从加拿大过来,什么行李都没有带?”
羽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马上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
相比其他的大城市,上海要年轻得多。
从二战之后到现在,这个城市好像已经被脱胎换骨,她的过去被人深埋地下,像是人们已经记不起了那段战乱横行、黑道肆虐的时代。
羽一向不喜欢这种大城市,刺眼的霓虹灯,总是带着讨人厌的晃眼感觉。
离开纽约已经两年。
他撑着下巴,看着外面快速闪过的灯光,眼神有些恍惚。
空气中散布着城市的浮华气息。
冰冷,带着彻骨的陌生。
“你的Field Box1在后面,”瞿子初将汽车转上南北高架,他快速的瞥了一眼GPS导航上的路线,“记得你答应黑崎先生的。”
“我记得。”羽将后面的黑色箱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把黑色的手枪,一个弹夹,以及一个消音器。
SUV穿过大路,在一条小街边上停了下来。
羽将行李箱拎下来,将车门关上。
瞿子初却摇开了车窗,黑亮的眼睛盯着羽,幽幽的道,“告诉我,老师,你这次来不是为了复仇。”
羽冷硬的扭过了脸。
“……绝大部分,不是为了复仇。”
他的口袋里装着一张照片。
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照片。
这是那个男人唯一交给他的东西。
上面是一个很精致的花瓶,一支淡紫色的塑料花,看上去像是那种破旧的老公房。
这样的建筑在上海有成千上百座。
羽沉默的走进安静的小巷,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一群无事可做的中年人正聚在一起玩着象棋,他们大多数是出租车司机,或者是像保安这样职业的人。
他们抽着烟,说着一些家常的琐事,似乎谈的很愉快。
其中有一个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
“你找人?”中年人用中文冷冷的问道。
羽没有说话,他只是把手里拿着的照片翻了过来。
中年人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但是他很快便站了起来,“跟我来。”
走道很窄,就像是日本的那种廉价公寓一样,走廊里放着那种几年都没有人用过的老旧自行车,还有什么其他的垃圾之类的。
中年人打开门,走了进去。
羽没有急着跟进去,他站在门口,沉默的看着那窄小的楼梯——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暂住地。
“你还在等什么?”这次,中年人换了英语,声音冷漠,“还不快点进来。”
羽静静的看着他,忽然笑了,“你就是那个家伙?”
“你在说什么?”
“那个把事情搞砸结果被发配来负责做通讯的杀手,他们叫你什么来着?亡灵。”
中年人带着疲惫的眼睛里毫无感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吧。”羽耸了耸肩膀,他并没有想要找茬,但是,如同很多年轻的杀手一样,他们都有过憧憬的对象。
亡灵,就曾经是羽无比憧憬的杀手。
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在他自己变成一个传奇之前。
“你叫什么名字?”中年人漫不经心的问道,他将散发着霉味的床垫重重的扔在了窄小的客厅地板上。
“我没有问你的名字。”羽同样冷淡的回答道。
中年人转过头,那张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个笑容让羽下意识的愣了愣,因为这个看起来颓废的中年人笑起来竟然相当的诱人。
“你就和他们说起的一样令人讨厌。”
脏兮兮的被子迎头砸了过来,羽歪歪脑袋,被子掉在了地上。
“晚饭已经吃过了,要吃东西自己出去买吧。”
在窗户的边上放着一个花瓶,一支紫色的小花。
羽盯着那脏兮兮的水池看了一会,将箱子什么的往地上一推,接着闭上了眼睛。
大多数时候,羽的记忆都是混乱的,他既不起来哪一年自己做了什么,好像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子里乱搅,好像被打碎的玻璃似的散落在地上,每一次伸手去捡起,都好像要被划伤似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羽一个挺身站了起来,他走到另一件房间,中年人正躺在床上,那廉价的短袖衬衫微微敞开着,下面穿得好像是一件超市里卖的背心。
“这就是亡灵最后的生活?”
“我不是什么亡灵,现在给我滚出去。”中年人冷淡的道。
“你和黑崎羽一以前一起做过事,对吧?看起来你们两个的命运大不相同啊。”羽幽幽的拿起了桌上被放倒下来的相片,他还没来得及拿起来,男人就已经一把夺过了那个相框,冷冷的道,“你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吗?”
“你是我在这里的联络人。”羽淡淡的道,“我也并不是来观光的。”
“哼,”中年男人微微抬起头,嗤笑道,“你多大了?”
“二十八,怎么了?”
“你觉得你还能干这行干多久?”
“我不知道,干到不想干了,或者是……干不下去了?”
男人冷笑了一声,“这一行没人能一直按下去干到不想干了,你们的结局只会是被杀,现在给我滚出去。”
门板关上的时候,险些砸上羽的鼻子。
脾气倒还真是不小。
他走到门口,随手拿出了扔在邮箱里的信件。
上面写的人名是付言。
还没到三秒钟的时间,中年男人已经气势汹汹的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把抢过了羽手里的信封,一字字道,“给我老实的去待着,不然我就把你用链子锁起来。”
“你太老了,不符合我的胃口。”羽悠悠然的声音让中年人的脸气得通红,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上,顿时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红晕。
付言将他的行李全部扔了出来,然后狠狠的摔上了门。
莫非人老了脾气就容易变坏?
羽开始考虑从更年期是否要喝一点滋养药草之类的,毕竟这样总是发脾气也不太好。
在楼梯边上放着一张破破烂烂的沙发,硬硬的,闻起来还有什么除了人类之外的生物在上面生活过,而且还死了。
羽将行李扔在了地上,毫不介意的睡上了那张肮脏的沙发。
手机滋滋的震动起来,上面是瞿子初的留言,在听了一分钟之后,羽果断的关上了手机。
在垃圾桶的边上,扔着一叠厚厚的过期报纸,羽随手拿起一份。
头版头条拍下了被炸毁的酒店大楼,受伤的人数恐怕超过一百人,
他沉默的盯着那一片废墟,将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箱。
他也很清楚的记得龙介打电话给他之后,上个礼拜自己便从日本匆匆赶去加拿大见黑崎羽一时的情形。
龙介很少求羽什么事。
这一次,他却开了口。
虽然羽并不是很想去找黑崎羽一。
他试图想要将过去的一切全部抛诸脑后,所有的一切,可是有的时候,却好像怎么都不能如愿。
尤其是为了阿圣去求黑崎羽一,羽怀疑这个男人会不会赏自己一枪。
意料之外,男人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你这么做有意义吗?”
羽没有回答。
他只是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这么做。
上海的夜晚是几乎看不到星星的,城市的灯光将整个天空吞噬,甚至连月亮也被高耸的建筑物挡住。
他知道自己接下去要做什么。
一阵如同动物被打的低低鸣叫从房间里传来,羽站起来,用开锁工具打开了房间的门,发现付言正的蜷缩在被子里,身体好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湿淋淋了一片。
“喂。”羽皱起眉,伸手拍了拍付言的脸,“醒醒!”
付言猛吸了一口气,痉挛的手指死死的抓着羽的衣袖。
很多杀手都被噩梦所侵扰。
曾经杀死的目标、死去的同伴、追杀自己的对象。
这些东西都会变成噩梦缠绕着杀手,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让他们精神失常。
羽无奈的叹了口气,下手狠狠的给了付言一个耳光,男人陡然睁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
“你梦到什么了?”羽揶揄的看着他。
付言却似乎还没有恢复过来,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颤抖痉挛的手指依旧抓着他的衣袖。
老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死死的拽着羽的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羽悠然的问道,“你看上去像见了鬼。”
付言沉默的下了床,他一把甩开了羽的手,走到窗边。
就算羽不想去管闲事,他也无法忽视男人始终在颤抖的手。
一个手会发抖的人,当然是无法握枪的。
羽看着这个人,忽然觉得正在看未来的自己。
“闭嘴。”付言的脸色有几分阴沉。
“我什么都没说。”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付言冷冷的转过头。
“你以前和我父亲一起做过事,似乎你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
“很多杀手在变成疯癫的老头子之前都不是那样。”付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出了一根香烟,手工的那种,点燃,他烦躁的看了一眼羽,“这里的联络站很久之前就已经不用,我是被发配过来的,你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过来?”
“我来查一些事。”羽的嗓音淡淡的,全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查什么?”
“不久之前发生的爆炸,你知道的吧?”
“你是说要了真田组老大的命的那次,哼,现在谁不知道?”付言慢慢的吸了一口烟,他脸上的表情冷淡,“干嘛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