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自我陶醉着,却不料花街那头更是热闹。楼上楼下的女子们纷纷招手,还面带红晕的。他定睛一看,只见两位年
轻男子骑马缓缓行来。
为首的那个身着玄衣,却是花色繁复艳丽,一把玉骨扇别在腰间,面上带着一抹笑意。另一位身着华丽紫衣,式样繁
复,颈上围着紫貂的围脖,头发随意地以青丝扎在脑后,面容极其温润俊朗,一看便是富贵子弟。
王小霸看着那紫衣人瞬间直了眼,天底下竟有这般俊秀之人!想想自己刚刚的自大,王小霸脸上红了红,骑着马从原
路返回了……
从杨柳陌一路过来,路上的行人是渐多了,到了这儿,人则是更多了。不过放眼过去怎么尽是些年轻女子?还一个个
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而且……天不是还挺冷的么,怎的这些女子穿的如此……单薄?紫来表示很不解。
马儿慢悠悠地走着,来到最大的一间花楼杏花楼前。庆晔把马停住,一位脸上尽是脂粉的中年女人迎了出来。
“哟,是平安王来了,小人见过王爷!”说罢转过身,朝着楼里喊道:“小翠、小红、鸳鸯……你们快些出来给王爷
请安啊!”
“哎,徐妈妈,您老就别弄这些了,我又不在乎这些个礼节。今个我带来我弟弟来,快去把姑娘们都叫出来,我把这
儿包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给那徐妈妈。
“哎,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说完徐妈妈开心地拿着银票,一溜烟似的跑进去张罗去了。一心想着王爷口
中的弟弟理所当然的该是皇亲国戚,却没想到他会是当今魏帝。
徐妈妈进去后,门口的两个衣装艳丽的女子将二人迎了进去,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紫来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有些受不了四周向他投来的灼灼视线。庆晔倒是放的开的很,忙着和那些女子调笑。
他们在厅中坐了一小会儿那徐妈妈便又带了一些姑娘从楼上下来,皱皱的老脸笑的像是要开出朵花来。
“王爷,我这的姑娘都在这儿了,不知王爷今个想玩些什么?”
“嗯……就先跳个舞,唱个曲吧。”庆晔习惯性地抽出腰间别着的扇子,打开摇了一摇,又偏过头去看了看有点拘谨
的紫来,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坏笑。
“哎,是是是,我这就叫她们开始。”
第十章
徐妈妈轻轻击掌,厅内顿时安静下来。一阵行云流水般的弹拨之后,一群身着各色舞衣的美貌女子出现在面前,整个
厅内顿时流光溢彩。在舞者之后的高台上,有一身着素衣之人坐于帘后隐约可见,正是弄琴之人。
一曲轻快的舞曲后,却是换上了一批素衣女子,曲调也从轻快转为悲伤。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一阵歌声从帘后传出。
“昔别春草绿,今还墀雪盈。谁知相思老,玄鬓白发生……”
唱的是吴地的四时歌,歌声婉转而悲伤。听着这曲,紫来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漫天飞雪的夜,明亮的灯火,
美丽的舞者,慈爱的父皇和母后,以及……清冷如月的他……
“小紫,在想些什么呢?”庆晔把椅子拉近了些,挨近问他。因出门在外,紫来的名字不便透露,庆晔便恶趣味地唤
紫来为小紫。
“哦……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庆晔见他脸上隐隐不快,便招了招手把徐妈妈叫来,把那些舞者挥退了。
庆晔眼睛转了转,把手中的扇子放下,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咳,这样吧,我们来点好玩的。”说着便慢慢踱进那些花花绿绿的女子中。
“小红,把你的丝帕借我一用。”
红衣女子娇媚一笑,“王爷和奴家要,奴家岂能不给?”说着便将绣有鸳鸯的粉色丝帕递给庆晔。
“好,本王就给你们说说玩法吧。我说开始,你们便开始传递这块丝帕,我背对着你们随意喊停,那时丝帕在谁手上
谁就得回答其余人的任何问题,如不愿回答,就得受罚。这样可好?”
“哎哟,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不管王爷玩什么,奴家都奉陪到底。”
说完那帮女子便娇笑起来。紫来坐在原处,有些不明白庆晔到底要干什么。
庆晔转过身去,将丝帕随意往后一抛便说了声开始。那些女子便开始将丝帕抛来传去,玩得不亦乐乎。庆晔一喊停,
丝帕停在一位身穿绿纱衣的女子手中,其余众女围了过来。
“小翠,姐们问你几个问题,你可得好好回答,不然就要受罚哦……”
小翠面上一红怒道:“我今个怎么这么倒霉啊!”
“小翠的心上人是谁?家住在哪里?”
“长的什么样?家中可是有权有势?……”……
身旁的女子纷纷问道,绣羞得小翠直捂脸。
庆晔第二次喊停,丝帕落到一位红衣女子手中。其余人又纷纷围来问长问短,好不热闹。待那女子好好交代完毕,游
戏才又重新开始。
庆晔两手背在背后,待丝帕传了一会儿又喊了个停。这时大厅一阵哗然。庆晔回头一看,那丝帕正巧落到紫来头上,
想是哪位女子心急,随意扔了丝帕。
庆晔坏坏一笑,“小紫,该你了!”
紫来面上一窘,站了起来。“怎么我也要回答啊,我不是只要看着便行了么?”
“小紫,你可不许耍赖哦。刚刚那些女子都遵守规则了,你也得照做才是。”
“对呀对呀,该公子你回答了……”周围的女子娇笑着,兴奋地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公子今年多大了?”
“有心上人没有?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紫来的脸涨得通红,不知该怎样回答。
庆晔穿过众女子来到紫来跟前,“好了好了,一下子别问这么多,我弟弟面皮薄着呢!”
他这么一说,紫来的脸更红了。
“小紫有心上人了吗?”庆晔两手背在背后,一脸的玩味。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得说真话哦!”
紫来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了个是。
“唉……”厅内的女子似很失望似的,纷纷叹气,想着如此俊秀的年轻公子究竟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
庆晔有些惊讶。这居于深宫中的表弟竟有心上人,他可没听说他有过妃嫔侍妾之类的,难道会是宫中的宫女?
“那么,她是谁?”庆晔很好奇。
“我……我不能说。”
庆晔顿了一下,“呵,不能说……那可就得受罚了!”说完笑盈盈地端了一壶酒递到紫来面前。
“罚酒一壶……”
紫来红着脸,忿忿地看了他一眼,拿过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接着大厅里又热闹起来,那些女子自己玩开了。你传给我,我传给她,玩得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酒劲上来了,紫来觉着头昏,便趴在桌上。庆晔走了过来,拉了个椅子挨着他坐下。
“小紫,我觉得你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究竟是哪里呢……”
紫来正头昏,没听清他说些什么,只是迷迷糊糊地应了声。
“你醉了,我扶你上楼歇会儿吧。”
说着便扶着紫来上了楼。
楼上的雅间很安静,楼下莺莺燕燕们的笑声一下子就远了。随着几位女子的指引,他扶着紫来进了一间厢房。
这房间布置的不像整个杏花楼的格调那般浮靡,倒是很清新淡雅。他把紫来扶上床,紫来不安地动了几下便迷迷糊糊
地睡过去了。他的面颊因那壶酒而变得酡红,配在他那张白皙温润的脸上竟显得有几分……妩媚?
庆晔猛的摇了摇头,奇怪自己怎么会这么想。接着又将他脖子上围着是紫貂围脖给解开,又给他松了松衣裳。看着他
细长的脖颈,庆晔呆了呆,他脑子里转了转,然后坏心眼地在上面亲了一口。紫来往里面动了动,白皙的脖子上依稀
可以看见一个小红印。
庆晔满意地笑了笑,心想若是你那心上人见了会怎样,这可就有趣了。然后给他盖好被子,又给门口的仆从交待了几
声,便神清气朗地走下楼去,和那些莺莺燕燕们玩去了。
第十一章
夜,月亮升上了树梢。紫来翻了个身,睁开了眼。庆晔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庆晔,我怎么就睡了呢?……头好晕……”
“你刚刚喝醉了,我便扶你上来休息。现在好点了吧!”
紫来起身去开了窗,一轮弯月挂在树梢。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怎么天都黑了……”
“不急不急,现在不过酉时三刻,要过一会儿宫里的宴会才开始呢,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紫来整了整衣装,把头发重新束了束,便下了楼。
庆晔跟在后面也快步下了楼。“别急啊,等等我,我可也是被邀请的嘉宾之一啊……”
二人快步出了杏花楼便一路纵马向皇宫行去。杏花楼里的姑娘们都站在楼外依依不舍。
徐妈妈叹了声,“那紫衣的公子真是怎么看怎么俊啊……”
小翠在一旁调笑道:“原来徐妈妈也怀春了……”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调侃起老娘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接着楼内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徐妈妈拿她们没办法,也只得由着她们去了,甩了甩手帕,进屋了。
二人纵马,一路行至宫门。刘羽已经在偏门等他了。
他抱拳行礼,“陛下,您终于回来了。微臣已经恭候多时了……”
紫来应了声,便从刘羽为他准备的路线骑马小跑回了自己的宫室。庆晔则是下了马,从正门和一干参宴的贵族及大臣
们步行入宫。
小喜子找了紫来一天也没找着,心想陛下也许是出宫去了,但若是,怎的这个时候还不回来?万一要是有个意外可怎
么办……要去禀告太后娘娘吗?小喜子急的团团转。
这时宫门一开,一身紫衣的紫来走了进来。
“陛下,您可回来了,这一天都不见人,可急死奴才了……”
“你快些准备,我换身衣裳便去……”
虽说紫来身为魏帝,在平常时仍以“我”自称,太后说了很多次也改不了,只能作罢。不过这倒是和身边的人拉近了
距离。
“是。”小喜子说着便跑进去,从太后娘娘给的那箱衣物中拿出来一件,又为紫来将头发梳了上去,用银冠束着。
穿戴完毕后,紫来便向着设宴的御花园走去。
虽说宴会设在夜晚,但在华灯的映照下,一切都那么明朗。空气中漂浮着花朵的甜味,让人神清气爽。
紫来换上的依旧是紫衣,衣上镶了银边,襟上绣了青龙图案,较之前那件便服更为庄重。他从容地来到宴会上,端正
坐下。赵太后也到场了,一身金色的凤袍光彩夺目,衬得她容颜端庄艳丽,竟是不减当年。
戌时二刻,击鼓鸣钟,宴会开始。群臣及贵族观戏的观戏,喝酒的喝酒,一个个春光满面的。紫来坐在主位上,却觉
得有些寂寞。
他走了这么久,可不知怎么时间越久,心中就越像是缺了一块,怎么都补不回来……
赵太后侧过身,见紫来似乎又不怎么在状态。手中端了杯酒却是一直都未曾饮下,目光好似一直都看着远方,不知在
想些什么。自从怀楚和子瑜先后死去,他便时常那样,始终闷闷不乐的,跟谁都不大亲近了。
赵太后正这样想着,目光却是落到紫来的脖颈上。虽然灯火有些暗,但还是能隐约看见淡淡的痕迹……
“紫来,你今天去了哪儿吗?”
“没去多远,就在皇城边转了一圈……”紫来转过头来,有些奇怪母后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赵太后本来还想问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
“皇上、太后殿下万安!”温成康作了个揖悄然来到皇上和太后跟前。
“温相,你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陛下?”赵太后太了解温成康了,如果不是极重要的事情他不会如此紧张。
“有事就禀报吧,无需这么多礼节。赐坐!”
“谢陛下!”温成康就近坐了下来。
“是这样的,炎国送来信函,提出要来访我国……”说着便把书函呈上。
“什么?……这是出的哪招棋?”赵太后一惊,觉得事情太出乎意料。
炎国处于魏国之北,数年前曾是魏国的小小藩属国。可五年前,这小小国家开始强盛起来,并陆陆续续兼并了周边一
些小国。那时魏楚帝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无力料理炎国的扩张。
魏楚帝逝世后,炎国便彻底脱离了魏国的控制,继续扩大自己的疆域。当时新皇登基,羽翼未丰,便只得由着他发展
壮大,那时两国势力已不相上下。
炎国脱离魏国管束后本相干无事,可从两年前开始,炎国时不时地来魏国边界扰民,意欲挑起战争,两国势如水火。
这个时候炎国竟然会要求出使魏国,是有心交好还是……
“微臣以为此事并不简单,炎国表面上说想改善两国关系,但恐怕这并不是真正的目的……”
“让他们来吧,朕倒想看看他们究竟会有什么动作。”
“就这么办吧温相,之后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温成康起身然后跪地“微臣万死不辞……”
第十二章
魏七十四年夏,七夕。
上京城内的洛河边上,各色的彩灯能迷了人的眼,连洛河中都飘着许多花灯。年轻的女子们聚在河边将心愿写在花灯
上,然后放入河中,祈求河神能赐给自己一段好姻缘。
洛河边的小贩们是个个脸上带笑,买花灯的人多了,收入也就多了。说不定回去就能给妻子孩子添些衣物……
洛河边的柳巷,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巷口。他头戴斗笠,一身镶银边的黑衣在夜风中微微飘起。
“炎烺,在看些什么啊?”一位黄衣男子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哟,好俊的小哥啊!快赶上你了……”那男子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位身着绿衣的俊秀少年正站在漂满河灯的洛河
边看河灯。他一身绿衣如竹般清雅,一头乌发以红线随意地扎在脑后,更显得他面容温润秀雅,如画中之人。
“不过看上去太文弱了些。”那黄衣男子接着说。
“魏国还真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物阜民丰,还盛产美丽的少男少女……话说,阿烺啊,你不会是好这口吧……”
黄衣男子调侃道。
“炎俊,别开玩笑了。不过是觉得有些眼熟便多看了几眼罢了。”
炎烺将斗笠摘下,露出一张极好看的脸。英俊、清逸,神情中带着些冰雪般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