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既忘。
送太子昭阳琉璃灯的宫妃,那时正在自己宫院里,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得意的笑着,周遭的太监宫女都说她这一胎
一定是皇子,还说娘娘你今后是皇后娘娘,你肚子里的皇子就是……
“不要说,还有太子昭阳呢!”宫妃话是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不是如此,分明认同了太监宫女的话。
“你什么也不是!”武帝走进来,一脚踢倒慌乱起来迎接的宫妃,还踩住宫妃的脖颈:“朕的太子,岂是你们能左右
的!”
那宫妃被打入冷宫,一杯鸩酒被送下了黄泉,还有宫妃的家族也受到了处罚。
武帝还谕令,后宫凡是给太子昭阳送过小玩意的妃嫔,各罚薪俸三年,不得参与宫里的筵宴,其实也和被打入冷宫差
不多。
那盏琉璃灯,武帝在被打入冷宫的宫妃面前踩碎了,绝望的宫妃只能泪眼瞧着武帝冷酷的背影越走越远。
28.
“齐绚,三天后,我们出发去找晏子。”周裕丰走进客房,就看到两个挤在昭阳怀里,不肯下来的小家伙。
“舅舅……”昭阳躺在床上,手里还抱着齐钰和齐曜,他也没有要推开他们的意思。
周裕丰皱着眉头,走上前,一手一个拎开了齐钰和齐曜,将嘟着嘴的他们轻拿轻放到一旁:“两位世子,不要忘记你
们曾经答应过我的话。”
“我们知道了,我们只是在父王去寻找晏子前,跟父王多亲近一下。”齐钰和齐曜不满的,瞪着挡在他们面前,阻拦
他们和昭阳父子和乐的周裕丰,而且两人都有点委屈,这是他们的父王,是不会在厌弃他们,会温柔对他们的父王,
他们当然愿意和他多亲近了。
“等俞亲王康复了,你们再多亲近也不迟。”周裕丰也有点头疼,这两个小家伙超出了他的想象。
虽然也是皇家子嗣,但是却在早熟里,还保留了一份童真,尤其是齐钰虽然比齐曜大,但是显然,他比齐曜要更加天
真。
“哦……”齐钰和齐曜长长的‘哦’了一声,乖乖的站到昭阳三步远的地方,却眼巴巴的瞧着他。
“舅舅,没有关系,让他们过来吧,他们不会让我增加负担的。”昭阳看着两个小家伙,眼巴巴瞧着他的小眼神,不
由的笑了。
在他的记忆里,皇兄或者皇弟的世子们,个个虽然白白胖胖,又是锦衣玉食的养着,却没有一个向齐钰和齐曜这般可
爱,他们有着皇家子嗣身上所少有的纯真,又不是白纸一般的单纯,这样的他们,难能可贵啊。
“父王……”齐钰和齐曜在周裕丰的瞪眼里,飞快的扑过去,一人抱住昭阳的一个胳膊,将小脸蛋紧紧地贴在他的胳
膊上,磨蹭着:“我们最喜欢父王了……”
昭阳有些晃神,小时候他看向父皇的眼神是崇敬的,也是真心的喜欢父皇。
“齐绚,在我们出发前,你陪着他们在边城逛逛吧。”周裕丰有些羡慕的,看着其乐融融的父子三人,心神也有一瞬
间的恍惚,旋即眼神黯然了。
时间过的很快啊,曾几何时太子昭阳在他面前,也是如此小小的一个小童,眉目如画,安静沉稳,却在一眨眼间长成
玉树兰芝般的翩翩少年郎,惹得京都几多芳心陷落,最终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周裕丰一边命人整理行装,一边让阎路和宴喜陪着昭阳,带着齐钰和齐曜在边城里逛逛。
昭阳不在乎自己的脸,是不是太丑陋,但是为了避免惹起围观,或者行人的指指点点,昭阳听从宴喜所劝,戴上了一
张面具。
“父王,父王,这边来……”齐钰和齐曜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跑着,他们自小被拘禁在俞亲王府那一隅小天地里,不要
说出来逛一逛,就是要走出院子,也会被高照打骂。
而今,他们好像被放出笼子的小兽,在他们最喜欢的父王的陪同下,欢欢喜喜的在热闹的街市上四处逛着。
小小的他们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精彩,那些孩童会喜欢的小玩意,是那么的种类繁多,令他们目不暇接,
只恨不得再多生一双眼睛,多长一双腿脚,好多看些,多跑远一些。
不一刻,齐钰和齐曜的手上,就分别拿了一个小风车,腰间挂上一把小巧的宝剑,还有一把小孩子玩耍的木刀。
陪着他们父子出行的阎路和宴喜,也是两手满满,捧着好几样小玩意,唯独昭阳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拿。
“父王,你累了吗?”跑了一会,在尽情的欢喜过后,两个小家伙都停下了脚步,两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装满了担
忧,他们不会忘记,父王的身体还很虚弱。
“不累。”昭阳摇摇头,两个小家伙很贴心,也更加令他疼惜。
父皇说过,若不是有意要培养成一国的继承人,皇家子弟就是多娇纵一些也无妨,皇兄和皇弟的世子们,就多娇纵顽
劣一些,纵使有夫子淳淳教导,也是极少有齐钰和齐曜如此贴心的一面。
“真的吗?”齐钰和齐曜再问,他们可舍不得让父王累到,若是父王因为他们的关系而累到,他们会非常非常内疚的
。
“两位世子,我们也逛了多时了,是不是该回都护府了?”宴喜将抱在怀里的小玩意,在齐钰和齐曜面前晃了晃,提
醒他们出来逛的时间太久,而且也买了这么多小玩意,为了齐绚好,是应该回都护府了。
“好,父王,我们回去吧。”齐钰和齐曜齐声说道,用空着的手抓住了昭阳的手。
“嗯,好。”昭阳点头,牵着两个小家伙走在前面,阎路和宴喜走在后面,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着。
“真的没有想到,俞亲王竟然是如此和蔼的爹爹,从前的那些有关他的传闻竟然是大误了。”
阎路瞧着前面陪着齐钰和齐曜逛了多时,却不肯说累主动要求回去的昭阳,对昭阳早已改观的他,再一次惊叹于昭阳
的另一面。
“唔,算是吧。”宴喜却模模糊糊的答道,他的眼底有一丝隐晦的怀疑,难道说传言真的是和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吗
?
出了热闹的街市,再穿过一条街道,前方一百多米的地方就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从十字路口左转,就是都护府了。
但是昭阳却站住了,他看向某一处,那里有两个差役,还有两个戴着枷锁的人犯。
“父王?”齐钰和齐曜不解的抬头问,不知为什么昭阳会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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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和武帝过去生活
******
自从琉璃灯事件之后,后宫的妃嫔们纷纷老实下来,她们虽然还是在紧盯着坤宁宫,还有皇后的位子,却也知道不能
从太子昭阳身上动手。
昭阳就过了一段时间的清静生活,武帝看后宫风平浪静,也封赏了几个有地位的妃嫔,其中就有周贵妃。
只是周贵妃接到封赏,却没有露出多么高兴的表情,她反而是有些闷闷不乐,她身边的尚宫就悄悄的问为什么。
周贵妃不说话,只伸出手,指了指后宫的某一处,那尚宫就知道周贵妃为什么会闷闷不乐了。
皆因齐国选秀五年一选,这一次选秀进宫的秀女,有一两个不但身家背景优渥,就是容貌也是上乘的。
周贵妃看武帝频频临幸,那一两个新进宫的秀女,不免有些拈酸吃醋,她总是对着菱花镜,暗叹容颜易老,美色易衰
。
酸溜溜的周贵妃不肯坐等,那新进宫的秀女,日后超越她的地位,她在后宫钻营日久,为的还不是后宫最尊贵女人之
位。
不甘心就此沉寂的周贵妃,于是特特的将娘家兄弟叫进宫来,如此一番的密探后,周贵妃皱着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了。
而后,过了不久,武帝去看昭阳的功课,却见到了令他意外的一幕。
武帝来到皇子院的时候,昭阳正在奋笔作画,他已经完成了太子太傅布置的功课。
“昭阳?”武帝走进来,从他那个方向,只能看到低着头的昭阳,但是他却蓦地发现昭阳的脸上,多了些黑色的痕迹
。
“父皇!”昭阳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兴奋,武帝看到了不禁一怔,昭阳极少有如此兴奋的时候。
而且,武帝脸色一沉,昭阳脸上是什么?他冰冷的目光,横扫向毓庆宫伺候的太监宫女。
“陛下饶命啊……”太监宫女一个个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上,拼命的叩头不止,武帝那一眼里全是杀意。
昭阳仰着小脸,在他玉色的两个小脸蛋上,竟然用墨汁画出对称的十道直线,左右对称,一边脸蛋上各有五道墨迹。
再看昭阳所画的,竟然是一副蕉下卧猫图,那小猫雪白毛茸茸一团,坐在绿色的芭蕉树下,两只大而圆的猫眼熠熠生
辉,一只是深蓝色,一只是深绿色,正盯着某一个方向,猫眼里有着跃跃欲试,好像下一刻就要扑过来似的。
看看那副小猫图,武帝再看看昭阳,就好像看到一只养于宫中的小猫,安静里又透着一丝的调皮。
“一人二十大板!”武帝冷冷命令,太监宫女就被拖下去了。
“父皇。”昭阳看武帝发怒,从高乐手里接过湿巾,就要去擦小脸蛋上的,十道自画的猫胡子。
武帝从昭阳手里拿过湿巾,一言不发的给他擦去全部的猫胡子,眼里是幽暗似海。
他悉心教养的太子,却是其他人引发他的另一面,这让武帝无法接受,又怎么会不动怒。
“父皇。”昭阳伸出小胳膊,环抱住武帝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儿子错了。”
“昭阳,从什么地方看到西域小猫?”武帝抱起昭阳,这个小人是他亲自从小带到这么大,他又怎么会对他动真怒。
“淑景宫外偶然看到的。”昭阳答,他是无意间看到那只西域小猫,觉得有趣,就多了几眼,天资聪慧过目不忘的他
,就凭那几眼画出一副活灵活现的蕉下卧猫图。
几日后,淑景宫的宫妃因娇纵被武帝降旨斥责,景帝没有杀她,只罚了她,由尊贵的宫妃变成了卑微的役使宫女。
那只宫妃从娘家抱进宫来的西域小猫,被景帝一箭穿心钉在了淑景宫的院子里!
29.
那是两个年轻的人犯,不超过二十五六岁,即使在一边的脸颊上被烙上了,只有罪犯才会被烙印上的字,也无损于他
们的俊美,还有正义凛然的气度。
两个人犯虽然是风尘仆仆,但是穿戴上倒是整齐的,没有丝毫的破损,而且他们的形容也尚算得上还可以,倒不至于
被从京都一路千里迢迢,押解到边关后憔悴不堪。
而且,纵使他们带着沉重的枷锁,也没有让自己的脊背弯曲,他们是挺直了脊梁,一步步走在边城的街道上,也不去
在意边城人投过来的目光。
这两个人犯昭阳认识,就是押解人犯的两个差役昭阳也认识,不是一般恶形恶状的差役,是两个英挺的年轻人。
这四个人与其说是人犯和差役,还不如说是有身份的人,不管人犯或者是差役,一看就是有教养,又身处官场的人,
尤其是两个差役更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
“有人犯被押解到边城了吗?”宴喜和阎路从后面赶上来,他们也看到了那四个不像是人犯和差役的人。
宴喜和阎路虽然是都护府的人,但是却鲜少进京都,因此都不认识这四个人的身份。
阎路只是在打量了一会四个人后,回头不解的对宴喜说:“什么时候,押解人犯的差役都如此的……不凡了。”
“不知道。”宴喜摇头,他也在怀疑两个差役的身份,那份高高在上的气质实在是令人颇多费解。
“他们不是普通的差役和人犯,这四个人,两个人犯就是五年前轰动京都的,状元郎沈陌以及榜眼赵朝。押解他们的
两个差役,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国公府的公子,郑潇和冯唯。”
“什么,他们就是沈陌和赵朝吗?”宴喜和阎路都惊讶了,郑潇和冯唯虽然出身来历都不一般,是世袭的国公府里的
继承人,但是远没有沈陌和赵朝给二人的冲击力来得大。
那是因为五年前的恩科,不是朝中重臣做主考,而是有年仅十六岁的,冠礼不过一年的太子昭阳做主考。
也就是在那一届的恩科里,太子昭阳力排众议,将沈陌,赵朝,以及云熙取在前三名进士里,乃是那一届恩科里,年
纪最小的三名进士。
有副主考说三人年纪尚轻,取中了他们惟恐他们骄傲太甚,而一着不慎自毁仕途反而不美,建议太子昭阳不要取中他
们。
太子昭阳却说,孤要的就是他们年轻,才能在今后大有作为。
随后的殿试里,也是太子昭阳力挺三人,最终让武帝钦定了三人状元、榜眼,以及探花的地位,三人也不负太子昭阳
的期望,在武帝所赐的琼林宴上大出风头一时无两。
三人打马游街的盛况,就是如此偏远的边城也曾经听闻过,宴喜和阎路惊讶的是,原本是一帆风顺,前途无量的沈陌
和赵朝为什么会被发配到边城来,还是刺字发配如此严重。
一般的官员,要么是降职,要么是罢官,即使是流放,也很少有刺字发配的。
“真是奇怪啊,若说是因为太子昭阳遇袭,而处置其他蠢蠢欲动的人,为什么而今陛下要处置太子昭阳取中的人呢?
”
阎路喃喃自语,不觉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如此一来京都里那位陛下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费解啊。
“大概是陛下也认为他们是太子昭阳的嫡系吧。”宴喜低声说道,虽然太子昭阳不结党营私,但是朝中人早就将,五
年前他做主考官时取中的三甲当做了他的嫡系。
纵然是太子昭阳再不经营,其他人也是不会相信的,尤其是沈陌三人后来外派,也都是由太子昭阳一手调派的。
武帝将沈陌和赵朝发配过来,是想要清洗所谓的太子昭阳的嫡系人马了吗?是要为下一位太子腾出位置吗?
还有既然沈陌和赵朝来了,为什么探花云熙却不在人犯的行列里呢?
“太子昭阳真的有嫡系人马吗?”阎路一个不小心,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而后又忙不迭的用手捂住嘴,一副我没有
说话的模样。
嫡系人马吗?好像是一滴水投入心湖,在昭阳的心里激起一圈圈的涟漪,他是真的没有嫡系人马,当年会力排众议取
中这三人,的确是因为他们有才,并不是因为他们年轻的缘故。
只是昭阳在看到被刺字的,沈陌和赵朝时难免会有内疚,被误会成他的嫡系,这两个人的仕途是不是就此戛然而止了
呢?
“阎路,发配到边城来的沈陌和赵朝,你设法要到都护府里,放在舅舅身边,比将他们送到矿上要有用。”
昭阳能做的也就只有,将沈陌和赵朝从矿上要到都护府,若是让他们在矿上劳作,不但是屈才了,甚至有可能让他们
送命在矿上。
只要是被认定是昭阳的嫡系,沈陌和赵朝就是危险的,而且就是云熙也是不安全的。他不是太子昭阳,只是俞亲王,
不但对云熙的安危是鞭长莫及,就是近在咫尺的沈陌和赵朝也是无法伸出援手的。
他,不忍心让沈陌和赵朝,就此沦为权势争斗的牺牲品。他,相信父皇不会将沈陌和赵朝划归在他的嫡系之下,父皇
知道他根本没有嫡系。
“我这就去……矿上……”阎路的话停在唇齿间,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郑潇和冯唯不是将沈陌和赵朝向矿上送,而是